第七章
即使下午才有課，高啟文平常還是八、九點就會起床，有時候還會幫黃紹儒準備早餐。
可是今天早上一直到了十一點，高啟文都沒有出現。
雖然要自己保持平常心，但對高啟文這種類似避不見面的行為，黃紹儒還是有些難過。所以，十一點半才趕到學校交報告的他，已經過了十二點了卻還待在這在里。
他想，高啟文也不可能煮飯等他了。
嘆了口氣，黃紹儒緩緩起身走出圖書館。
等一下的課應該就會遇到啟文吧，不過，今天要做的兩人一組練習，勢必不能再找他了。
每次遇到分組的事都是他幫他解決的，現在要他自己去找人合組，還真不知道要找誰。真討厭這種事。
不想去上課。
“你在蘑菇什麼？沒聽到上課鈴響了啊？”
與話聲同時，一隻大手突然罩在自己頭上，黃紹儒嚇了一跳，連忙轉頭。
“你這小子，不回來吃午飯也不說一聲，晚上你要把那些剩菜解決掉。”高啟文像平常一樣挑着眉，有些命令式的對他說話。
黃紹儒只愣愣地望着他，發不出任何聲音。
“什麼？還在生氣啊？”高啟文突然露了一道淺笑。“所以故意放我鴿子？”
事情似乎不像他所想的，黃紹儒有些茫然地垂下眼，搖頭。
“沒有，我沒生氣。”
“那就好，走吧。”高啟文的大手滑下，改勾住他的肩。
突然的肢體觸碰讓黃紹儒僵了下，但他並沒有做出閃避的動作。
他……好高興。
終究，他還是非常想和啟文繼續當朋友吧，即使理智要自己收回情感。
早上的事一定是他反應過度了。
就和以前的磨擦一樣，啟文冷靜后情緒就會轉好,然後一切如常。
黃紹儒才垂下眼這麼暗自慶幸着，高啟文臉上的表情卻已完全不同。
陽光般的氣息全數斂去，剩下的，是昨日開始深種的憂鬱。
昨天晚上想了一整夜，對於愛上異性戀者的自己，高啟文無能為力。
他已經來不及回頭了。
望了眼黃紹儒喜形於色的表情，高啟文突然感到一陣苦澀。
他果然是不懂他為什麼生氣。
總是這樣，不去探究事情真相，只會一味地假裝沒事。只要他現在對他好就好了嗎？他那麼簡單就可以原諒胡亂他發脾氣的人？
真不知道他是冷淡還是太過善良。
高啟文忍不住心中的激動，深吸了一口氣。
不過，算了。
畢竟紹儒不是同性戀，不可能一下子就猜到他的心思。
要慢慢地提醒他，可別把他給嚇跑了。
下午五點，體育課結束，黃紹儒雖然沒流什麼汗，便還是很想趕快回去洗個澡，至於高啟文，他因為上完設計繪畫后就沒有課，已經先回住處了。
他們兩個在設計繪畫的分組練習時仍舊是一組，高啟文在那時黃紹儒解釋自己會生氣的原因，全然是因為不滿黃紹儒完全一副無所謂地想把他推入虎口。
他還問黃紹儒為什麼不吃醋。
黃紹儒聽了有些慌亂。“為什麼要吃醋？”他這麼說，不願意讓高啟文知道他的確有似的情緒。不過那樣的情緒也已經獲得了平撫。
黃紹儒沒想到高啟文心裏是這樣的想法，他覺得很溫暖，覺得高啟文好可愛。雖然他覺得吃醋這種事在朋友之間發生有些奇怪。
總之，他們兩個在高啟文的坦率之下又和好了。
現在這個時段校門口總擠滿了學生跟排列等候的轎車，一片熱鬧景象。
黃紹儒輕巧地閃過人群，完全視若無睹地步出校門，眼睛直盯着對面的紅綠燈。
灰暗的暮色加上嘈雜紊亂的交通，他俊挺的佇立，在同樣等着過馬路上的人群之中，沉靜的氣質顯得如此特別，許多女生忍不住偷望了他幾眼。
不一會兒，綠燈亮了，人潮湧動。
黃紹儒不疾不徐地走着。
想到回去之後要吃的“中午剩菜”，黃紹儒忍不住微笑起來。
上課時高啟文埋怨他隨便晃點他的菜，要他趕快回去解決，他問是什麼菜，結果竟然是麥當勞漢堡餐、燙青菜跟豬肝湯，真是營養又詭異的組合。
“喂！黃紹儒。”叫喚聲從前方傳來。
黃紹儒地停下腳步，眼睛不敢置信地瞪大。
“你過得不很不錯的樣子嘛，邊走還邊笑。”說話的人一頭整齊的短髮，斯文溫和的臉上掛着淺笑，閑適在一輛機車旁邊。
緩緩將視線轉過去，黃紹儒茫然憶起三年前某個黃昏，那個厲聲威脅自己永不得出現在他面前的，蔡奇銘臉上無比憎惡的表情。
他完全無法理解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
飛快地轉過身，黃紹儒突然回到了當時那個旁徨心碎的自己。
他不斷地跑，風聲掠過耳際，巨大的心跳聲和喘息掩蓋住一切，只剩封閉、孤單、恐怖！
曾經熟悉的街景忽然變得陌生可怖、陷進充斥，他找不到可以躲藏的地方。
可是沒關係，只要繼續往前跑，只要眼前還有出路，他就可能逃過惡夢的追逐，他就可以期待得救。
就不定這只是一場夢，當他停下腳步回頭，什麼都沒有……
突然，一個粗魯的拉扯讓黃紹儒幾乎魂飛魄散、驚呼出聲。
“看來你還記得我的話嘛，過來！”蔡奇銘用力抓着黃紹儒的手腕，近乎暴力地把他拉往較不引人注意的騎樓下。
黃紹儒喘着氣，像個破碎的娃娃般睜着大眼，跌跌撞撞跟在蔡奇銘身後。
這個人是自己從小到大，唯一的知心朋友啊！他悲痛地在心中狂喊，幾乎抑制不住洶湧而上的淚意。
但，究竟是為了什麼？
三年前狠狠撕碎了他對人的信任，現在他又想要對他做什麼？
蔡奇銘倏地轉身將黃紹儒往內一推，不過右手仍緊緊扣住他的手腕。
“好久不見了。”他眼底閃着奇異光芒，嘴角勾着殘忍的笑意。
面對蔡奇銘前所未有的粗魯對待，黃紹儒訝異地說不出話來。
三年前他不懂蔡奇銘，現在也是。
“你一點都沒變。”蔡奇銘像是咬牙切齒般地說著。
“你不是不想見我？為什麼要來找我？”強烈的失落感讓黃紹儒連呼吸都感到困難。他站直了身體，拚命迫自己冷靜，語氣不要發抖了。
眼前這個人早在三年前就和自己沒瓜葛了。他只是不小心被自己遇上的壞人，不值得在意。
“我還在等兵單，日子很無聊，所以想找你來陪陪我。”笑着說完，蔡奇銘眼神一黯。
黃紹儒防備的表情，讓他這三年來的思念，頓時變成最可笑的憂傷。
曾經那麼依賴地望着自己的眼睛！
此刻的冷漠是自己造成的，怨不了人。
來這裏是想向他道歉，想化解心中糾結了三年的懸念，可是為什麼一看到他，憤怒、怨恨就無法控制地燃燒起來？
他根本無法原諒他帶給自己的煎熬啊！
“我不要！”黃紹儒直直地看着蔡奇銘的眼睛。他不想去猜他話里的真實涵義，他只想抽回自己的手轉身離開。
被冷漠的拒絕，蔡奇銘胸口一陣翻湧，恨不得將眼前的人撕碎吞食。
“那我就把你的秘密說出來！告訴你同學，還有你媽！”
手腕加劇的痛楚讓黃紹儒倒抽了口氣。他眼神嚴厲地瞪着蔡奇銘，不能相信他竟然還和三年前一樣拿這件事來威脅他。
這就是他的命運！強烈的悲哀讓黃紹儒很想瘋狂嘲笑一切。
“你乖乖聽我的話，我就和以前一樣守口如瓶。”
出乎蔡奇意料之外的，黃紹儒露出一抹微笑。
“如果你一定要我死，你就去說吧。”沉凝的語氣，平靜如將死之人，連眼神也沒有半點生氣。
“你……”蔡奇銘神情複雜地望着黃紹儒，正要再說話，突然一個人影靠了過來，他連忙放開扣着黃紹儒手腕的右手。
“怎麼了？有麻煩嗎？”
來的竟然是陳亦帆，黃紹儒怔忡了下。
“我正想去找你，誰知道車一停好就看到你，真巧。”陳亦帆笑着觀察奇銘臉上的表情，對黃紹儒也更加好奇。
有一瞬間，三個人都沒有說話。
最後，蔡奇銘沉不住氣地動了動身子，對黃紹儒說：“下次我再找你。”
“再見。”這句話是陳亦帆說的。
蔡奇銘瞪了他一眼，轉身走開。
“我算不算是救了你一次？”陳亦帆望着一臉木然的黃紹儒，優雅地微笑道：“我看到他追你，然後強拉你到這邊。他是你以前的男朋友？啟文知道嗎？”
又是一個想要脅他的人。黃紹儒自嘲地想着，可是他已經沒力氣解釋了。
“我要回去了，剛剛謝謝你。”
“你欠我一次，我會找機會讓你還的。帶着高昂的興緻，陳亦帆在高黃紹儒身後笑着說道。
黃紹儒苦笑了下。他第一次覺得唯一安全的住處像現在這麼難以到達……
“你究竟怎麼了？”望着黃紹儒失魂落魄的樣子，高啟文再度皺起眉頭。“從剛剛就一直發獃。”
“沒什麼，可能有點感冒吧，身體不太舒服。”黃紹儒抬頭對他笑一下。
“是嗎？”高啟文不太相信地看着他。
“不要緊啦。”面對幽黑眼睛的凝視，黃紹儒更加無邪。
能夠看出什麼呢？再怎麼用力凝視，只要一個微笑，兩個世界就輕易地分隔出來，虛假的安撫，關懷也穿不透的猙獰……
像是陷在暗綠色湖底的黃紹儒心灰意懶地想着。
“算了。”高啟文站起身，將黃紹儒不到幾口就一直放在一邊的漢堡拿起來。“這些吃不完的就丟掉吧。”說著便轉身走到廚房。
有些惆悵地望着高啟文的背影，黃紹儒覺得什麼都不確定起來。
他好累……
“小志說他女朋友突然要他帶她去買電腦，今天不能來了，我們兩個先開會吧。”
“嗯。”
“對了，你知道小志他是怎麼追到他女朋友的嗎？”彷彿是要提振黃紹儒的心情，高啟文語氣輕快地道。
“不知道。”黃紹儒搖搖頭，不解地望着走回來的高啟文。
“那傢伙當人家高中女生的家教，每天就這樣靠着人家。”輕笑着說。高啟文突然就繞到黃紹儒身手，雙后越過他的肩膀放在前面桌子上，幾乎是把他納進懷中的親密姿勢。
黃紹儒驚訝地睜大眼睛，敏感地察覺高啟文溫熱的身體碰觸着自己的背，一股寒顫立刻從脊椎竄升，身體下意識的緊繃起來。
“藉着教書的名義吃豆腐，情竇初開的女生哪經得起這樣的挑逗，對不對？”高啟文附在他耳邊沉聲說道。
被高啟文氣息刺激得一陣麻癢，黃紹儒輕輕戰慄了下。
緊靠着他的高啟文滿意的眯起眼睛。
溫柔甜蜜、小孩子般的家家酒已經夠了，現在開始他會慢慢教他成人的玩法。
“對。”黃紹儒覺得自己的反應太奇怪了，連忙把頭側過一邊，躲開高啟文的氣息，假裝要找東西地拿起旁的背包。
還很冷靜嘛！高啟文在心裏暗笑，卻更無比地愛憐。
不過不明言拒絕是躲不掉的喔，紹儒。
“每次看你，都覺得你的脖子好像比一般人細。”語氣一如往常，但說著手卻摸上了黃紹儒白皙的頸項，嚇得黃儒立刻轉過頭看着他。
“怎麼了？”高啟文明知故問地揚着眉毛，右手很自然收回。
黃紹儒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
撫着自己的脖子，望着高啟文無辜的表情，思緒竟然一時轉不過來。
可是他還是感覺到氣氛已經變得點詭異。
“我們該討論報告了。”勉強笑了下，黃紹儒將自己萬分不自在的身體輕輕往旁挪開，想要逃出高啟文的覆罩。
雖然之前作惡夢時甚至還和高啟文擁抱在一起，但對黃紹儒而言那只是純粹關懷的接觸。然而現在，他覺得好像有種神秘、難以捉摸的危機感在四周浮動。
高啟文也很乾脆地直起身，走到黃紹儒對面坐下。儘管有點捨不得結束這個遊戲！但他知道一開始不宜表現的太過火。
對黃紹儒忙將影印資料攤開的模樣視而不見，高啟文一副聊天架式地把手撐在下巴上。“其實，我一直很好奇，你跟我這麼久感覺怎麼樣？你對同性戀的我究竟有什麼看法？”
才鬆一口氣的黃紹儒馬上繃緊了神經。他近乎惶恐地抬起頭，正好迎上高啟文深沉溫柔的眼眸，一記電流般的悸動穿過胸口，他連忙又移開視線。
“我……覺得你很好啊，是很好的朋友。”黃紹儒一顆心的序地跳着。
“嘖！你這樣說對一個同性戀者很傷心耶。”聽到最不想聽的話，讓高啟文皺眉。
“啊？”黃紹儒驚慌地轉頭看他。
“難道我就這麼沒魅力嗎？你覺得我不吸引人嗎？”高啟文用手梳了梳頭髮，一副很困擾的樣子。
“你很帥，很吸引人啊。”黃紹儒才是真正一臉的疑惑。“你不是很清楚自己嗎？”他不覺得高啟文是需要別人肯定的人啊。
這小子，誇獎人也說得這麼一本正經。相當開心的高啟文綻出一個危險又迷人的笑容。
“是啊，我是很清楚，可是重點是你對我的感覺啊。”低沉的聲音相當具有磁性。
黃紹儒聽到自己的心臟冒出咚的一大聲，驚了一下，然後臉蛋開始發熱，連忙藉着笑容掩飾。“我的感覺？”
他發現自己搞不懂這場對話的主題、用意在哪。
“你會排斥成為同性戀嗎？”高啟文表情突然得嚴肅。他要黃紹儒認真些。
“什麼？”黃紹儒有種被逼到角落的驚慌。
高啟文幽暗詭魅的眼神讓他害怕，對於迷霧般的局勢發展，他完全茫然無措。
“你不是都沒交過女朋友嗎？如果有男人追求你，你有可能接受嗎？”
隱約中，黃紹儒覺得事情好像不太對勁了。“這……我沒想過。”
突然，高啟文把手伸到面前，他反射性地退了一下。但高啟文還是握住了他的下巴，嚇得他倒抽一口氣。
“其實你這種型非常受歡迎，你自己知道嗎？”高啟文衷心地讚美，然而黃紹儒只是屏息地瞪大眼睛。
望着他小動物般惶恐的眼神，高啟文好不容易壓抑住親吻他的慾望。
他放開手，微微一笑。“時間不早了，等會兒還要打工，我們趕快討論吧。”
臉色僵硬地看着神態自若的高啟文，黃紹儒過了一會兒才做出回應。
“嗯。”一點了點頭，他心中不祥的預感越來越強烈。
溫柔的朋友，面對不善表達、內向封閉的他，總是無比的包容。說笑話給他聽，和他討論文學、電影、陪伴他在群體生活……一年又一年。
朋友正直的性格、有板有眼的生活習慣總是讓他安心。十八歲，上了大學，他把心中最後一道密室打開，虔誠而期待。
永遠都難以忘懷，那隨後湧進的溫暖，花一般馥郁馨香。
可是人終究竟是孤獨的，沒有人可以一再索求朋友的理解以及安慰，那是貪婪之罪——
神終於釋出懲戒——
“夠了吧！你那些噁心的事我已經不想再聽了！”眼神只有不屑，陌生的人，他的名字是蔡奇銘。
“從今天開始，你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否則我就把你的事情跟你媽說！”
“那我就要把你的秘密說出來！告訴你同學，還有你媽！”
“你乖乖聽我的話，我就和以前一樣守口如瓶。”
“你欠我一次，我會找機會讓你還我的。”
“我喜歡你。”
啊，是啟文，他為什麼要這樣說？為什麼這麼看着他？
不……他不是啟文，他是那天的金髮外國人！
獵人，拿着以愛為名的鞭子漫天揮舞……親愛的父親……
不要啊！他轉身尖叫，奮力狂奔……
“啊！”猛地戰慄了下，黃紹儒迅速張開眼睛。
茫然望着一方的天花一會兒，他緩緩坐起身子，全身虛脫地大口喘氣。
面對夢中相同的漆黑，黃紹儒弄不清楚現實跟夢境有什麼分別……
“還在睡？早餐不吃，午餐該吃了吧，你不會餓啊？”在廚房叫了幾聲都得不到回應，高啟文納悶地走到黃紹儒的房門邊。“再不起來連等一下的課都會遲到了。”
黃紹儒張開眼睛，微微側頭地望着高啟文。“我不太舒服，今天不去上課了。”
從棉被中露出的蒼白臉蛋，只剩下黑亮圓潤的眼睛還有一點生氣。
高啟文表情一變，大步走到黃紹儒床旁。
原來他昨天說不舒服是真的，他還白生了場悶氣，高啟文不禁責怪自己的粗心。看着靜靜地凝視着自己的黃紹儒，高啟文伸出一手放在自己額頭上，一手覆蓋著他的。
“好像沒有發燒……”
黃紹儒突然輕輕一掙，側過身，將臉埋在枕頭上。
呆了下才將手收回，高啟文還是用令人安心的沉着嗓音道：“你好好休息，我會幫你簽到了，下午回來再陪你去看醫生。”
“不用了，睡一下就好了。”黃紹儒疲倦的聲音少了平日的天真。
看着他背對自己的身影，高啟文幾乎要懷疑他是不是在逃避自己。
不過，總之帶他看完醫生回來再說了。
“餓的話，吃的都在桌上。”
黃紹儒沒有再出聲。
“我不吵你了。”走到門邊，高啟文擔心地又回到看了一下，然後才輕輕關上門離開。
直到腳步聲消失，黃紹儒才睜開眼睛。
被高啟文觸摸的額頭猶自發熱，高啟文眼神的溫度、低沉的聲調也還隱隱回蕩在空氣中。
他很感動，便更害怕……
“咦？太陽都照到屁股了你還在睡啊？”
不該出現在自己房間的清亮語音突然出現，正閉眼淺睡，陷在一片混沌中的黃紹儒驀然一驚，連忙張開眼睛。
喘着氣，忍耐虛脫，暈眩的感覺，黃紹儒撐起上半身靠着床頭，直瞪着魅惑十足地笑着的陳亦帆。
他猜自己的好運大概都用光了。
“學生果然很閑，每天都可以睡得飽飽的。”
陳亦帆走到黃紹儒床邊坐下，在黃紹儒閃避當中伸手撫上他的臉頰。
“你今天好像很虛弱的樣子，不會是因為昨天那個男的吧？”彷彿洞悉一切的眼神！加上詭譎的笑容，即使是溫柔的語氣，陳亦帆還是顯得相當冷酷。
黃紹儒強壓住心中的慌亂和沉重，面無表情地輕輕撥掉他的手。
他果然是來威脅他的。
可是……為什麼？
“啟文去上課，你怎麼進來的？”黃紹儒的聲音暗啞，很努力地表現平靜。
“你不是還有一個室友嗎？他讓我進門后就出去了。我以為這裏只有你跟啟文兩個，竟然還有一個電燈泡。”陳亦帆好整以暇地坐直身體，環顧四周。
學長昨晚有回來呀？黃紹儒略微訝異地抬高眉毛。
“你有事嗎？我要去上課了。”
下逐客令的同時，黃紹儒拉開身上的棉被作勢起身。
簡單的兩件式睡衣，寬鬆的剪裁襯出他單薄，而從領口間露出的頸項、鎖骨、肌膚都讓陳亦帆感受到他的乾淨清新。
陳亦帆動作俐落地撲了過去。
“啊！”腦筋還一片空白，忽然間就已經被壓在床上，黃紹儒圓睜着眼睛驚喘了聲。
“真不好意思，我來討債了。”像狼一樣的笑容出現在陳亦帆臉上。
帶着慵懶的得意，陳亦帆的眼睛是黃紹儒沒見過的銳利的深邃，揚起的唇角也透露着掠奪訊息。
“我根本沒有欠你！”肩膀被用力接住，手怎麼掙扎都沒有用，黃紹儒怒瞪着他氣急敗壞的道。
“沒有也沒關係，要不然你就當是我欠你好了。”陳亦帆低頭親了下別開臉的黃紹儒，一邊將他的手抓過他頂上方壓着。
“你想幹嘛？”黃紹儒聲音顫抖地問道。男人的重量讓他不寒而慄，但他不願想像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
“我打算用我的身體還，我可以讓你飄飄欲仙哦。”
不斷的碎吻一路來他的頸側。
黃紹儒亂了分寸，開始扯着喉嚨大叫。“走開！我不要！你不喜歡我，為什麼要這對我做這種事！”
陳亦帆俊美的臉上始終漾着笑意，聽到黃紹儒這麼說更是開懷大笑。
“難道你肚子不餓時就真的都不吃東西嗎？現在你是我可口點心呀！”
駭然聽完，黃紹儒立刻狂亂地掙扎。
“不要！你走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