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羅太太用不着問聶舶和子平的約會如何收場。光從他們隔天的一舉一動便能看出端倪。

子平工作時依然專心、專業,但一有空檔,他的視線便瞟向坐在不遠處的聶舷,而聶舷更明目張胆地盯着他的身影,好像她的視線已用三秒膠黏在他身上。

她終於確定這兩人已陷入熱戀中的證據,是在她要換裝拍另一組照片前,看見子平直直走向聶舷,毫不遲疑的低頭輕吻她的唇,而後兩人甜蜜地對望,面對面坐下竊竊私語。

不只羅太太,攝影棚里其餘人也全傻了眼,驚訝地瞪着他們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面面相覷後繼續工作。

“我眼睛沒花吧?”羅太太讓小黛補妝時喃喃自語。雖然她對這兩人的未來頗為看好,但萬萬沒想到速度會這麼快,何況以她對乾女兒的了解,她很驚訝聶舷竟當著大家的面和子平卿卿我我。

“你要是眼花,那我肯定是早衰了才跟着眼花。”小黛咕噥道,她還有點氣子平昨天扔下工作不管,但因為順利借到攝影棚,所以也沒抱怨什麼。

現在看來,那兩人昨天肯定有個甜蜜約會。

“我從沒看過師父為任何人丟下工作不管。”子平昨天把他們丟在工作室里時,鯨魚有此一說,那時她便驚訝於平對聶舷的在乎程度。

她越來越好奇這兩人發生了什麼事,讓子平的態度有這麼大的改變?她還記得他曾對他們吼說聶舷腦筋有問題哩!一副對聶舷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樣,怎麼現在卻親昵地握着她的手有說有笑?

不知是否急着想和聶舷獨處,子平今天的拍攝工作特別順利,比預定的時間提早兩個小時結束拍攝,所有人都累得只想躺下來,只有子平和聶舷還精神奕奕地談笑風生。

“你們兩個真是夠了!”小黛看不下去,首先發難,“簡直比要結婚的新人還黏。”

“熱戀中的情侶本來就這麼黏。”何先生替他們說話,摟着心上人笑道。

“我本來還以為你忙得沒空談戀愛呢!”小黛對子平嘲諷道。

“你要是不服氣的話也去談個戀愛,我看鯨魚挺有空的。”子平不以為意地提議,“反正你們兩個都沒別的對象,就湊合一下吧!”

鯨魚和小黛震驚得目瞪口呆。

“跟她?”

“跟他?”

兩人不約而同地指着對方大叫。

“你們兩個在一起時很有趣啊!”聶舷附和道。

當他們倆互瞪一眼後轉開視線,臉色卻悄然泛紅時,聶舷便知道他們其實對彼此不是毫無感覺,只是平常吵嘴吵習慣了,都不願先承認自己的感情已栽在對方身上。

“師父,明天開始真的休假兩個禮拜嗎?”為了化解尷尬氣氛,鯨魚轉移話題。

“是啊!我要好好休息一陣子。”子平滿足地伸伸懶腰。

“馮先生,需要我讓小舷也放兩個禮拜假配合你嗎?”羅太太打趣地問道。

“乾媽,不行啦!這樣你怎麼忙得過來?”聶舷詫異地推拒。

“我是很想。”子平對她感激地笑笑,“但你下個月要結婚了,還是讓聶舷堅守工作崗位吧,不過有個條件。”

聶舷望着他,一臉“你又來這套”的表情讓他忍不住失笑。

“我大概猜得到。”羅太太揶揄道,“你想要幫她爭取多長的婚假?”

“你果然是個聰明人。”子平笑着點點頭,“我比較傾向於玩夠了再回來,你意下如何?”

“要是你們從此都不想回來工作,那我損失不就大了?”羅太太有些不贊成。

“放心吧,我想聶舷一個月後就會開始想念幼稚園裏的小鬼們了。”子平保證道,低頭髮現聶舷正呆愣着,於是惡作劇的捏她鼻子,她馬上回過神來揮開池的手。

“說得也是。”羅太太認同地笑了笑,況且聶舷為孩子們付出這麼多心力,是該讓她好好享受婚姻的喜悅。“好吧,就這麼說定了。”

“乾媽!”聶舷還是覺得有些不妥。

“別喊了,我這把老骨頭要回家休息了,你們也快去約會吧!”羅太太揮揮手道,然後挽着何先生的手離開。

幾分鐘后,子平一肩扛起攝影器材,一手牽着聶舷的手離開借來的攝影棚,開車回工作室。

“你怎麼跟我乾媽提還不確定的事?”她不安的問道。

“對我這麼沒把握?”他雙臂環胸,盯着她的背影。

聶舷低頭不語,逕自把玩桌上未拆封的底片,子平從背後摟住她的腰,臉靠在她的肩上,張嘴輕咬她的耳垂。

“告訴我你在想什麼。”他哄道。

但他的接近令她雙膝發軟,早忘了她考慮說出口的話。

“我只是……怕。”片刻后,她終於說道,但他持續在她頰邊、耳上的舔吻令她嬌喘連連。“我很膽小,我……怕自己承受不了……”

“你一點也不膽小。”他笑道,想着昨天的初次纏綿仍暈陶陶的,她的熱情令他驚奇,害他想溫柔的企圖屢屢失敗。“你若有心,天塌下來你都會伸手去撐。”

“別安慰我。”她喘息着說,想轉過身吻他,但他制止她,不讓她如願。

“我是說真的。”他一手不安分地溜進她上衣里,隔着內衣以指輕刮她的乳頭。“想想第一次對我提議一夜情、在我面前大膽脫衣和坦白說想吻我的心情,再想想你昨天的主動,你的膽子大到讓我措手不及。”

聶舷咬牙忍住一聲呼喊,僅發出小小的呻吟,她快站不住了。

“那是因為……我豁出去了……”

“這就對了。”子平另一手掀起她的及膝裙,探進底褲尋找桃花源。“我們都豁出去來談這場戀愛,為了讓傷害減至最低,我們得有相守到底的決心。”

“你說得好像……我們在打仗。”聶舷感覺自己在他撩人的愛撫下融化,她動手解開襯衫和內衣鉤扣,在他的協助下丟開它們;他就是有辦法讓她化被動為主動。

“我們是可能有場小戰爭要打。”他誠實的說,將她的上身壓在桌上,嘴唇印上她的頸背,如願嘗到這美背弧度的滋味。

“你指的是……你媽媽?”她盡量將桌上雜物移至一旁,雙手緊抓桌緣,勉強在他挑逗的攻勢下談話,她的乳尖硬挺、腿間濕潤,神經都快崩潰了,他還跟她說這些正經事。

“嗯哼。”他的舌尖在她的刺青上游移,似也無心談話了。

“子平……”她低喊着,全身在快感中戰慄,直想剝光兩人的衣服,享受結合的愉悅。

他解開她的裙子、拉下她的底褲,她全身赤裸地趴在桌上喘息,他卻仍穿着整齊,她忍不住呻吟着抗議。

最後他終於解開褲扣,拉下束縛他硬挺需要的兩層布料,提起她的右腿彎曲膝蓋靠在桌緣,引導自己緩緩進入她體內……

***

“子平是不是有女朋友了?”馮母在晚餐時毫無預警地問道,子頤和君涵聞言差點噎着。

“呃,我沒聽子平提起。”子頤小心地回答。

“我不用聽他提,看他最近的行為也知道!”馮母有些不悅地斥道:“你這哥哥怎麼當的?到底有沒有在關心你弟弟的生活?”

“媽,子平最近休假,白天我和子頤上班,跟他碰不到幾次面,若他真交了女朋友,晚上當然會出去約會,我們碰面的機會更少啦!”君涵柔聲對婆婆解釋,試圖安撫她的情緒。“你看他休假這幾天來,我們都還沒跟他坐在一起吃過晚餐呢!”

馮母的怒氣平息了些,嘴裏開始叨念着一堆叛逆、難管教等字眼。這些話子頤夫妻已聽過不下千百遍,全都用來形容不常在家的子平。其實子平並不是這麼壞的兒子,他只是受不了母親的嘮叨和八股的觀念,而馮母近幾年每見到他都要叨念他結婚成家的事,難怪他不願住家裏,寧可窩在工作室與心愛的相機為伍。

子頤有好幾次也想搬出家裏,但心想母親已六十多歲,之所以會不斷的叨念也是因為寂寞,再加上現在君涵有孕在身,母親非常渴望孫子出生,因此夫妻倆才屢屢打消此念。

“去問問你弟弟,什麼時候帶人回來見我。”馮母最後絮絮叨叨地對大兒子念道:“兄弟倆都一個德行,非要人嘮叨才肯結婚,也不想想都幾歲的人了……”

子頤和君涵連聲稱是,就在馮母念到無話可說時,客廳的門開了,接着子平經過飯廳人口準備上樓。

“子平。”子頤連忙喊住他。

子平聞言停下腳步,向母親打招呼。

馮母僵硬地點個頭,原本不斷羅唆的嘴巴此刻專心進食。她的三個兒女中,她最拿於平沒轍,當然她也清楚子平討厭人家嘮叨,為了避免母子倆又起爭執,她總會在子平難得回家的時候閉上嘴巴,只是誰也說不准她何時又會犯老毛病,把子平念得幾天不回家睡覺。

和君涵寒暄幾句后,子平因趕着要出門而急着上樓拿東西,子頤借口要拜託他洗照片,離席跟着他上樓回房。

“你戀愛了?”門一關上,子頤劈頭就問,子平翻找東西的動作暫停,狐疑地盯着他。

他最近幾天都回家住,但和因工作忙碌而早出晚歸的子頤很少碰面,他納悶子頤是從哪得到這個消息的,連子妮那個家族大嘴巴都還不知道。

“媽剛才說的。”子頤不等他問便主動回答,子平一臉不信。

“她怎麼知道?”

“她說看你最近的行為舉止就知道了。”子頤雙手插腰,看樣子子平真的談戀愛了,這是好事,但他們母親若要催促子平結婚,大家的耳根又要不得清靜了。

“怎麼可能?她當初連你談戀愛了都沒發現。”

“不管這個,你還沒打算帶她回來讓我們認識?”

“你認識她。”子平找到他要的東西后,又打開衣櫥挑件T恤換上。“是聶舷。”

“聶舷?誰……”子顧在腦中思索着。

“那個被下迷藥后對着我脫衣服的女人。”子平補充一句,子顧這才恍然大悟。

“原來你早對人家有意思啦!”他曖昧地拍拍弟弟的肩。

“我只能告訴你我當初可沒預謀愛上她。”子平神秘地笑笑,然後行色匆匆地下樓,跟已移至客廳的母親和大嫂打聲招呼后準備出門。

此時子妮的三個孩子突然衝進來抱住子平的腿。

子平笑着一一與他們擁抱親吻后,輕輕地拉開六隻小手的箝制,他們隨即沖向最疼他們的外婆,而後才是子頤和君涵。

“二哥,坐在你車裏的那個女人是誰啊?”安渠隨後踏進門好奇地問道,馮母和子頤夫妻都豎起耳朵聽。

“我女朋友。”子平不假思索地回答,跟着轉頭望向自己的車,發現子妮正俯在車窗邊和聶舷談話。

子頤微挑高一道眉,難怪他這麼急着出門。

“子平。”

馮母冷靜的語氣讓子平渾身一僵,已經可以預料到母親接下來想說的話。

“人都來到家門口了,為什麼不請她進來坐坐?”

“我們要去看七點半的電影,時間快來不及了。”

“電影隨時都可以看。”

“票已經買了。”他從口袋裏拿出兩張電影票給母親看。

“二哥,你幹嘛把人家丟在車上?”子妮責備的聲音從門口傳來,子平轉頭想對她解釋,便發現聶舷一臉不安地站在子妮身邊。

***

聶舷萬萬沒想到是在這麼突兀的情況下認識子平的家人。

子妮出現在車窗旁前,聶舷便已注意到他們,三個小朋友待父親一停好車便蹦蹦跳跳地下車衝進馮家大門,她羨慕地望着那三個可愛活潑的孩子,其中那對女孩是雙胞胎。

而後孩子們的父親跟着進屋,只有他們母親直直往她的方向走來,一開始她有些擔心自己會被誤以為是可疑人士,但那女人越來越清晰的輪廓讓她以為看見女性版的子平,因此她猜這是子平的妹妹子妮。

隨着她的接近,聶舷心裏便越緊張,她沒打算今天會見到他的家人,原本子平是要她跟他一起進屋的,但她拒絕了,她還沒做好心理準備,誰知還是躲不過。

子妮上前敲敲車窗,她按下車窗對她和善一笑,心想子平兄妹真的長得很像。

‘稱好。”子妮也回以一個笑容,“你是子平的朋友嗎?”

“對,我叫聶舷。”她說著微微紅了臉,尷尬地想着是否該解釋自己跟子平的關係。

“是女朋友吧!”子妮瞭然地說,“我是他妹妹。我二哥怎麼把你一個人留在車上?”她不悅地皺眉。

“是我自願待在這裏的。”聶舷趕緊解釋,“他只是進去拿東西,我想貿然闖進你們家不太好。”

“你這哪叫闖?”子妮有趣地笑道,“你是被他帶回來的,有什麼關係?出來吧!看來我二哥不是被我家小鬼頭纏住,就是被我媽絆住了。”

聶舷遲疑着,但子妮已打開車門,她只好關上車窗、拔掉車鑰匙下車,鎖上車門后,尾隨子妮走進馮家大門。

“伯母,你好。”聶舷注意到馮母犀利的視線落在她身上.因此先禮貌地向她打招呼,博得了老人家回應的微笑,讓她心中原本糾纏的結解開了一點點。

“她是聶舷,我女朋友。”子平牽起她的手拉到身邊,向大家介紹,同時也向她介紹他的家人們。

這時子妮的三個孩子又圍在子平身邊,好奇地打量他身邊的陌生人,聶舷朝他們揮手微笑,子平也溺愛地摸摸外甥的圓臉頰。

聶舷看向子頤,因想起他知道她曾在子平面前大方脫衣而面露紅潮,但子頤只是熱烈地歡迎她。接着當她面對君涵時,倏地被她右頰上那道長長的疤痕嚇得雙眸大睜,但君涵保持風度的微笑着。

“時間快來不及了,我改天再帶她回來……”子平邊看錶邊拉着她往門口走。

他們才剛踏出門口一步,馮母突然在身後喚着,兩人同時轉過身來。

“聶小姐,明天晚上來我們家吃飯。”

馮母臉上和藹的笑容是聶舷始料未及的,就連子平都略感訝異。

“好,謝謝伯母。”她鼓起勇氣答應。

“玩得開心點。”馮母慈祥地點頭示意后,子平便拉着聶舷上車。

“你還好吧?”

“還好。”聶舷鬆口氣地笑笑,“看來你媽媽沒有我想像中那樣可怕。”

“等着瞧吧!”子平不以為然。“明天晚上她就會開始催促你辦嫁妝了。”

“呃,她真有那麼急?”

“急着抱孫子。”

“可是若你跟我結婚就沒辦法……”她一臉為難地說。

“那又怎樣?結婚後再告訴她。”子平一副不在乎的模樣說道。

“不好吧,她會以為我們在欺騙她。”

“我們只是沒說,算什麼欺騙?”

“如果你媽媽真那麼在乎那些傳統觀念,她就會覺得被欺騙!”聶舷再也無法忍受他滿不在乎的態度,嚴肅地說:“我情願先攤牌,省得老覺得埋了枚地雷,天天擔心什麼時候會炸開。”

子平陷入沉默,聶舷盯着他專註開車的側臉,直到車子停下,她才發現他們已到達電影院。

“你不了解我媽。”他停好車后說,“一旦她發現你不是她理想中的媳婦人選,她會逼我們分開,她就曾經那麼對待我哥和我大嫂。”

“他們堅持下來了,不是嗎?”她腦中閃過他大嫂臉上的那道疤,忍不住懷疑那道疤是否因“堅持”而產生的。

“你的意思是,你願意為我堅持下去?”他期待的問。

“如果你可以為我打這場仗,我為什麼不行?”聶舷有些氣他如此輕視她的能耐,“你以為我說愛你的那些話只是隨口說說嗎?”

“當然不是。”子平緩緩地笑了,臉孔湊前與她額心相貼。“我只是擔心你承受太大壓力,興起臨陣脫逃的念頭。”

“你侮辱到我了。”她感到受傷地捶他一拳,“是你說我膽子很大的,我總要名副其實,不是嗎?”

“當然。”子平吃痛卻滿足地笑了。“既然你已準備好可以接戰帖,我也不介意你把脫光衣服讓我看的事告訴她。”

“討厭!幹嘛老拿那件事糗我?”聶舷紅着臉又連捶了他幾拳,逗得他樂不可支。

等他笑聲止歇後,她又正色問道:“你真的願意娶我嗎?”

“在你說了那些話后還問我這個問題,不覺得自己很欠揍嗎?”他佯裝兇巴巴地瞪她。

“我需要你的支持,我怕這只是我一廂情願。”聶舷老實的說,子平嘆口氣將她摟進懷中。

“我說過不要一段一閃即逝的感情不是隨口說說,我愛你,如果我媽真那麼希望我結婚,我甚至可以明天就把你娶進門,不過那對你家人不太公平吧?我看得出來他們都很疼你。”從她們姐妹的相處中知道他們一家人感情深厚,聶舷曾對婚姻萬分恐懼,而他最不想做的就是剝奪她曾經幸福的生活。

“你不怕我結婚後成了惡婆娘?”她開玩笑地問道。

“放心吧,我知道能讓你融成一灘水的方法。”子平邪惡地低語,低頭吻她耳後,彷彿藉此證明他真的有辦法讓她服服帖帖的。

聶舷忍不住輕聲嘆息,他真的可以。

“下車了啦!電影要開演了。”她控制住快要渙散的思緒,輕推着他催促道。

“我突然覺得不是這麼非看電影不可。”子平不肯放開她,在她耳際低喃,然後抓過她的手置於他的牛仔褲襠上。

“電影票都買了。”她紅着臉輕摸他的鼓脹,她也想要,她的乳尖刺痛硬挺,但又不想浪費電影票錢。

“管他的,反正看電影的享受比不上你的一個吻。”說完,子平坐正身軀,發動引擎離開停車場。

聶舷失望於失去他親吻的愉悅,當他專心開車,她的視線溜向他仍亢奮的股間,突然興起一股惡作劇的念頭;她挨向他,一手探向他的褲扣,摸索着釋放他,挑逗地愛撫他,並輕咬他的耳垂,害子平血脈賁張地一路遠飆回工作室。

***

隔天她依約前來馮家晚餐,豐盛的菜肴令她受寵若驚,聽說全出自馮母之手。

馮家人全部到齊,包括子妮一家人,三個小孩子讓餐桌氣氛格外熱鬧,聶舷和馮母也相談甚歡。

直到馮母果如預期提及希望兩人儘快結婚,好讓她如願抱抱子平兒子的那一刻,歡愉的氣氛宣告結束。

“我不能生孩子。”聶舷鼓起勇氣說出口。

餐廳突然安靜下來,除了三個仍在狠吞虎咽的孩子和子平外,其餘人的視線全落在她身上。

“呃,什麼?”馮母愣愣地問。

“我有先天性疾病,沒辦法懷孕。”聶舷解釋,子平伸手捏捏她右腿,替她打氣。

“什麼樣的先天性疾病?”子妮好奇地問。

“透納氏症……”聶舷才剛要解釋,子妮先發出一聲驚呼。

“原來就是你!”

聶舷一頭霧水地望着子妮,再望向子平。

“我問過子妮這個病,也是在她家上網查的。”

“那是怎麼樣的病?”君涵也充滿了好奇。

“性腺發育不良,所以沒有子宮和卵巢。”子平代答。

“這算什麼女人?”這句令人震驚的話出自馮母之口,眾人臉色凝重地看着她。

“媽!”子頤對母親使個眼色,因為子平的表情已經在醞釀風暴。

“我媽的意思是女人不可能沒有子宮和卵巢。”子妮試着打圓場,“她沒聽過這個病,所以有點反應不過來。”

“我有,可是因為發育不良,所以它們只是一堆線性纖維,起不了作用。”聶舷抗拒着馮母的話所引發的心痛,進一步解釋道。

“太可惜了。”安渠惋惜地說。

“不孕沒關係,可以領養小孩嘛!”子頤笑道,試圖炒熱氣氛,因為子平和馮母的表情仍僵持着。

“媽,我想看電視。”子妮的大兒子之淮突然向母親撒嬌,化解了餐桌上的些許尷尬。

“到樓上去看。”子妮說著抱起雙胞胎女兒之一,她們無聊到開始玩食物殘渣了。“老公,帶之淮上去吧,我帶女兒去洗手。聶小姐,幫我一下好嗎?”

聶舷看齣子妮想把她帶離風暴,但是她左右為難,因為她擔心子平和他母親起口角,又不好拒絕子妮的要求。

於平看出她的猶豫,二話不說將另一個雙胞胎抱到她身邊,用眼神示意她隨子妮離開。

“我也來幫忙吧,我需要實習。”君涵起身,一手撫着肚子,另一手溫柔地拍拍聶舷的肩,示意她跟上。

“別擔心,子平是家裏最讓媽媽沒轍的人。”剛踏上樓梯,子妮便開口安慰聶舷。

一行人上了樓,飯廳里的戰火隨即引爆。

“你到底在搞什麼鬼?什麼樣的女人不好找,找個不能生小孩的女人幹嘛?”馮母痛心地問道。

“照你這種想法,是不是全世界的不孕婦女都不必嫁人了?”子平惡聲惡氣地反問。

“我怎麼跟你死去的爸爸和奶奶交代?”馮母不理兒子的問題,準備用祖先名號來壓他的氣勢。

“爸跟奶奶才不會在乎這些!”子平的怒氣爆發了。“全家只有你在乎!當初大哥要結婚時,也是只有你反對。”

“我是為你們好……”馮母被兒子的怒氣嚇得有些瑟縮。

“媽,真為我們好就別阻止我們自己挑對象。”子頤在一旁好言相勸,一手按住弟弟的肩,藉以緩下他的脾氣。“你看我和君涵不也一直很幸福嗎?”

‘可是她不能生啊!要誰來延續子平的血脈?”

“我們可以領養孩子。她有心臟病,就算她能生,我也不讓她生。”子平語氣平靜但堅持地說,“生了孩子又能怎樣?要是長大成了孽子,不是讓馮家祖先更丟臉?”

“子平說得有理。”子頤附和的點頭,“媽,在你還不知道聶舷不孕之前,你不也是跟她聊得很愉快嗎?我看得出來你喜歡她,不然你何必親手準備這一桌子萊?”

馮母瞪着一桌飯萊不語,無法否認但也不想承認。

“你也知道子平的眼光很挑,他看上的女人能差到哪去?”子頤見母親已經心軟便乘勝追擊。

“他老是不在家,我只希望他娶妻生子后能安定下來,不要再窩在那間工作室里。”馮母像個孩子在撒嬌,兩兄弟有些訝異地面面相覷。

“那就叫子平常帶聶舷回來陪你聊天嘛!”子頤哄道,“子平的工作很忙,你老對他念那些瑣事,他為了想專心工作,當然就一直住在工作室。”

“好啦好啦!都是我的錯行了吧?”馮母有些惱羞成怒地起身,氣沖沖地回到房裏。

“天哪!”子平疲倦地揉着太陽穴,“真累。”

“媽只是太寂寞,你也彆氣了。”子頤勸道。

“要是她不再拿傳宗接代的事做文章,我當然就不會氣。”子平翻翻白眼道,而後他想起被帶上樓的聶舷,擔心她聽到他們的爭執而難過哭泣,急忙起身上樓找她。

終曲

子平衝進來時,聶舷正津津有味地聽着君涵解釋臉上疤痕的由來,加上子妮和雙胞胎女兒問童稚的言行舉止令人發笑,她壓根忘了擔心樓下的母子戰爭。

子平和子頤上樓后看到的便是一片和樂,似乎沒有人在為樓下的爭吵擔憂。子平因聶舷臉上的笑容而鬆了口氣。

“舅舅!”雙胞胎女孩搖搖晃晃地奔向子頤兄弟,他們一人抱起一個。

“怎麼了?媽呢?”子妮看到兩個哥哥臉上釋然的微笑,猜想事情並沒有大夥想像的那樣難解決。

“在房間裏生悶氣。”子頤抱着外甥女走到妻子身邊坐下。

“她還是不能接受聶舷?”君涵的問題讓聶舷也跟着緊張起來,同樣被馮母嫌棄過,君涵很能了解她的心情。

“也不是,她只是不高興子平老住在工作室,害她很寂寞。”

眾人的視線又瞟向子平,他正和外甥女玩得不亦樂乎。

“別都怪到我頭上。”子平略微不悅地抗議,“你們也常忙着工作不在家,說起來媽會把炮口對準我都要怪你們。”

“喂!別太過分,也不想想我剛怎麼幫你哄媽媽的。”子頤不滿地瞪着他。

“哼!當初你被媽迷昏、鎖在房裏前,怎麼不像剛剛那樣哄她?”子平不甘示弱地反擊,聶舷感興趣地睜大眼睛。“還勞駕我來救你哩!”

“別翻舊帳了,沒完沒了。”君涵笑着阻止兄弟倆,然後拍拍聶舷的手,示意日後再慢慢把以前的故事說給她聽。

“你們都躲在樓上做什麼?”樓梯口突然傳來馮母氣憤的聲音。“全部下來吃水果,別想丟下我一個老太婆在這裏打瞌睡!”

所有人面面相覷,有些驚訝母親這麼快就恢復了,但沒有人敢有所遲疑,乖乖起身下樓。

子平緊握着聶舷的手,安撫她忐忑不安的情緒。

馮母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盡責地招待聶舷,大家也若無其事地聊着天,時間分秒流逝,馮母開始打呵欠了,子妮才起身說該回家了,子平則要送聶舷回家。

子頤夫妻和馮母站在門口目送他們離開,當子平和聶舷快要走出大門時,馮母突然大聲清了清喉嚨,大家全疑惑地回頭看她。

“子平,有空常帶聶小姐來玩。”馮母似乎有點不自在,但她的話讓子平和聶舷心裏一陣開懷,其他人也心知肚明的相視而笑。

“伯母,叫我聶舷就好。”她淚眼模糊道,“謝謝你今晚的招待。”

馮母點點頭,沒多說什麼,轉身回房休息。

走到停車處時,聶舷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激動,抱着子平又哭又笑。

“還好我哥有張三寸不爛之舌。”子平放心地笑道,“要是只有我在那裏,肯定和我媽吵到掀桌子。”

“其實你媽媽沒你說的這麼可怕。”聶舷替馮母說話。

“別太大意,你這只是第二次跟我媽見面呢!”子平微笑地警告。其實他沒想到事情能這麼輕易地解決,畢竟他母親有過“不良紀錄”,能如此和平落幕實屬欣慰,但他不敢掉以輕心。

“我倒不擔心以後,你會做我的後盾,不是嗎?”聶舷快樂地說。

“不只我,大家都會。”他保證道,看到她跟家人處得那麼好令他高興。

“他們都很好,一點也不在意我的……缺陷。”

“你真以為全世界的人都像你想的那麼膚淺?”子平斜睨她一眼。

“當然不是,至少我有幸認識的人都不膚淺。”她微笑着吻他的唇,“尤其是你。”

子平迅速將吻的熱度升高,不消幾秒,兩人便氣喘吁吁地靠着彼此以防摔倒。

“時間還不太晚,我們還能到工作室里去消磨一番。”子平邊說邊啄着她的頸項。

“你總不能每次想……就把我帶到工作室去吧?那裏又不是賓館。”聶舷輕咬他的脖子,品嘗他堅硬肌膚的鹹味。

子平被她的話逗笑,但仍繼續吻她,最後乾脆在她頸部留下一個吻痕,聶舷低呼一聲。

“討厭,你怎麼在人家這裏種草莓?天氣這麼熱,根本沒辦法遮。”她羞紅了臉推開他。

“誰要你遮了?”他得意地說,“待會我還要在你全身上下種滿草莓,這樣就沒人敢侵佔我的勢力範圍了。”

“色鬼農夫!”聶舷嘀咕道,迅速打開車門坐進去,以免他又乘機在她身上種下另一個草莓。

子平悠哉地坐進車裏,滿意地端詳她頸間的紅痕。

“要是你願意,我不介意你也在我身上種幾個小草莓。”他邪邪地笑道。

聶舷輕捶他,心裏開始盤算要將草莓種在何處。

她想起聶嫣曾說過,讓對方在身上留下痕迹,是想證明自己被對方愛過。

現在她被愛了,也深愛着,她滿足的笑容擴大、加深,她幾乎可以預見與他共度的未來會多麼精采、快樂。

“我們什麼時候結婚?”子平邊開車邊問,聶舷不禁嚇了一跳。

“結婚?這麼快?”

“明知終究會有那樣的結果,何必浪費時間等待?”他居然拿她曾說過的話反駁她。

聶舷瞪他一眼,但他仍一派自信地笑着,讓她又氣又愛。

“你來娶,我就嫁。”她豁出去的說,心裏漲滿的感情補足了體內的空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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