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蝴蝶鎮日將自己埋在書堆里。

小剛來了。他奉命每個月來探視公主一回,挑的都是上午陳家夫婦不在的時間。他奉命非不得已,不得使用法力幫公主任何忙。國王認為,既然公主已成人類,她就必須以人類的方式生活,以人類的方式解決問題。

“公主怎麼看這麼多書?你白天不是要練魔術嗎?”一堆堆書籍教小剛一時喘不過氣來。

“看書還不算太難,大部分的字我都認得。寫字比較難。”她正在寫字,噘著嘴邊抱怨:“好多字寫不出來,我猜如果我想寫一篇自傳,至少得花三天的時間。”

“公主,為什麼你突然想看這麼多書、寫那麼多字呢?”

“因為……”

她倏地住口,不想讓小剛知道自己和於震麒重達了。

她希望還能經常和他見面,又憂心自己如今和他已是這般格格不入。兩年前兩人就存在着這種隔閡,只是當時的她並不懂。

她的自卑心在與他重逢之後益形強烈。現在所做的一切,不過想縮短兩人之間的距離,哪怕是一點點都值得她努力。

“公主,你還是很不快樂。”小剛對她的沉默皺眉,“我常在想,是不是每次我到人類世界來的時候,都應該順便去整整他,替你跟我們大家出口怨氣?”

“不行!他是無辜的。本來我也生他的氣,但是當我站在他的立場為他想之後,就覺得他無辜。我們怎能要求一個正常人類完全接受我?怎能要求他毫不猶豫地要一個不完全是人類的孩子?小剛,即使我已是人類,我都還無法完全接受人類呀!”

小剛直覺認為她的話是番大道理,可惜他不完全懂。

“你聽懂我的話了嗎?”

“聽……懂了。”

“嗯,那你可以走了,我想繼續寫字看書。”

“是,小剛告退。”

※※※

門鈴又響。

“是你。你來有什麼事?不用上班嗎?”

“我來是為找你。今天本來是要上班的,我請了假。”一口氣答完,他笑了笑,這才用認真的口吻道:“昨晚我在俱樂部外面等了好久,沒等到你。後來才知道,你暫時不會去那裏表演了。為什麼?”

“想休息一陣子。”

“充‘電’?”他歪了下頭。“需要我這個發電廠嗎?”

她立刻瞪他一眼,再低頭,臉紅得很自然。

“昨晚為什麼去等我?”明知故問只因她找不到話講。

“不請我進去嗎?”他不答逕問。“我想看你表演魔術,只為我一個人表演。”

她抬頭,看見他咄咄逼人又深情款款的眼神。

“從前只有我一個人能欣賞的魔術,如今卻成了其他人的娛樂,老實說,我不是很高興。”

再不反應就等於默認自己是蝴蝶,於是她說:“從前單獨為你表演的魔術師收不收你錢我不管,我可是要收費的喔。五千塊!”

她希望他捨不得花這筆錢。

“我說過我的收入還可以,只收五千不覺得太便宜我了嗎?”

“你可以給一萬當小費。”

“你已同意單獨為我表演,為什麼還不請我進屋去?再拖時間,我就不給小費嘍。”

“請進。”

自以為攻下一城,不料隨她進屋之後,卻被冷落在客廳里。她說她得先在老師的“魔術室”里準備準備,要他耐心等著。

總算被她請進了“魔術室”

一片漆黑中,他的眼前亮起燭光。五枝蠟燭發出微微的光亮,使屋內瀰漫著一股神秘的氣氛。

“請把眼睛閉起來,等我數到三,你再張開。”

他照辦。

他看見她俐落地抽走托著五枝蠟燭的盤子,而那五枝蠟燭則穩穩噹噹地插在一個完美無缺的大蛋糕上。

“蛋糕什麼時候跑出來的?”他驚訝不已。

“蛋糕才不會跑。”她笑着糾正,又說:“這就是魔術。”

接着,她把窗帘拉開。光線透進屋內,他發現各式各樣的道具滿布四周,而那個蛋糕看起來是那樣新鮮。

她一口氣吹熄五枝蠟燭。

“怎麼樣?五千塊。”

“什麼?這樣就值五千塊啦?”他拍了下她伸過來的手掌,“我可沒那麼容易打發。”

他伸手挖了團蛋糕上的鮮奶油就往她臉上擦。

“你怎麼這樣呢!”她盯着被毀掉的蛋糕,一臉焦急,“這是老師的生日蛋糕,晚上才要切的,你……”

“等會兒買一個賠你。”他又挖了一團擦在她的鼻子上。

她不敢置信地望着他。

“知道接下來我會怎麼做嗎?”

他將她拉進懷裏,開始舔她臉上的甜食。

她無力拒絕他挑逗的舔吻。

“我看起來像不像一隻飢餓的青蛙?”邊吻邊問了句,“因為你是這麼的可口。”

再這樣發展下去,她很快就會對他承認自己就是蝴蝶,但她不能這麼做,至少目前還不能。

她推開他。

“你在追我嗎?如果是,那我要告訴你,別白費心機了。我不過是個略懂魔術的人,我甚至稱不上魔術師。你認為我會的這些把戲,能和你的身分相匹配嗎?”

“你怎麼會有這種想法?”他詫異十分,“從前的你是很為自己擁有的能力感到驕傲的。”

“不要再對我提什麼‘從前’,你的過去我沒有參與,你的未來我也沒有興趣!”

這話在他聽來十分絕情,一時間,他被激怒了。

“好,不提從前,但是你要價五千的表演不能只有蛋糕這一樣,你得再表演些別的給我看,否則我是不會就這麼罷休的!”

他四下梭巡,發現了一捆麻繩,立刻將之取來。“來,表演脫逃術給我看吧。我沒用繩子綁過你,這頭一次!”

她被拉坐在一把椅子上,掙扎中被他用麻繩一圈圈捆得密密實實。

“我不會這個!我還沒學會這類脫逃術!”

“我不信!”他將繩子打了死結,“變啊!我倒要看看你能忍多久。”

“我真的脫逃不了,沒騙你!拜託你快把繩子解開,我好痛,好難過!”

她邊喊邊扭動身子,結果連人帶椅摔倒在地,受辱的難堪使她嚎啕大哭。

“你快扶我起來……”她的哀求夾著憤怒,“如果你真的願意花錢看這種魔術,我儘快學會它就是了。剛才的表演和我現在的狼狽樣就免費送你欣賞吧,五千塊我不要了!”

並非信了她的話,扶起她只因不忍讓她難受太久。

“你……如果我不解開繩結呢?”他還沒完全放棄。

“我想上廁所。如果你再不解開繩結,我會尿在身上。如果你要我證明給你看,我不介意再出一次丑!”

他動手解結了。一脫離那捆麻繩,她就奔進洗手間。

久不見她出來,他這才跟至門邊,聽見她仍在哭泣。

“你真的不是蝴蝶?”

門裏立刻傳出她悲切的聲音:“不是,不是,不是……”

他帶著疑惑離開陳家。

※※※

魯台生攜著身懷六甲的老婆上於家來了。

老婆陪於媽媽留在廚房裏準備午餐,他則上三樓找於震麒。

推門而入,只見主人平躺在床上,雙手枕着頭,兩眼無神地對著天窗。

“大白天裏可看不見星星,倒是正午的太陽能曬瞎你。你眼睛不累啊?”他邊調侃邊坐上椅。

主人這才轉頭看他,視覺暫留的效應使他看不清楚,於是又合上眼。

“我聽你媽說,你有蝴蝶的消息了,真有這回事嗎?你現在這副病相思的德性跟她有沒有關係?是不是她還不肯回來?出了什麼事?這兩年她人在哪?你媽叫你帶她一塊去找蝴蝶,你幹麼不要?你最近不是一有空就往外跑,今天怎沒出去?”

半天沒聽見回答,他於是急急道:“你講話啊!”

“話都被你講完了。”於震麒張開了眼,意興闌珊回敬一句。

“我……好,當我沒講。你看不起我,我沒資格了解你的心情,你是這個意思吧,那我這就下去了。”

“她不肯承認自己是蝴蝶。”

“什麼!”魯台生一聽就犯傻,不由大皺其眉。“你確定她是蝴蝶嗎?會不會是你過度思念產生了幻覺?”

“我本來是確定的,但是……”吐了長長一口氣,他只道:“要是她一直不承認,我就算能確定,也拿她沒轍。”

“嘖,聽來事態不輕耶。”沉吟片刻,魯台生道:“震麒,並非我對蝴蝶有成見,但我總感覺她有點那個……怎麼說呢,有點怪。”

他以一聲哼來回應。

“不過,她配你倒滿好,活生生一對奇葩。”他不無取笑,“你為什麼不讓你爸媽替你出面呢?她可以對你拿喬,但是如果對公婆也能睜眼說瞎話,就太不近人情了。”

“我不考慮搬出爸媽來威脅蝴蝶,我是她回來的唯一理由。”

“哼,你還真是宅心仁厚。聽你這麼說,我也不必建議你去告她了,否則她是你的逃妻,你大可以循法律途徑解決這個問題。”

“循法律途徑解決?”他壓根沒想過要告蝴蝶,“我跟她的婚姻尚未經法律認證。”

“對喔,我怎麼忘了。”頓了一下,魯台生又生一計:“既然這樣,你等於未婚,我建議你去報名‘非常男女’,另覓一位非常女好了。能跟你速配的絕不止蝴蝶一人,我相信……”

“你有完沒完!”他狠狠打斷聒噪男。

※※※

蝴蝶得了重感冒,懶得自己洗頭髮,於是難得地光臨了這家美髮屋,想好好享受一番頭部按摩。

非尖峰時段里,客人不多,她很快就入座,接受服務。

她感覺到設計師正用溫水替她打濕頭髮,接着擠了些洗髮精開始幫她清洗按摩,舒服的感覺使她不自覺閉上眼睛。

她隱約聽到設計師說“抱歉”,但她一點都不在意,繼續沉醉在似醒非醒的狀態中。

“很享受嗎?魔術師。”

於震麒的聲音突然穿入腦際,她猛然張開雙眼。

“不要起來。”他一手按住她的肩,“當心洗髮水流到眼睛裏。你躺好,不要緊張,我不會怎麼樣的。”

她別無選擇,滿臉通紅地怒視着他的笑臉。

“你怎麼跑到這裏來了?”她低聲譴責,瞟了周圍一眼,像是害怕其他人會圍過來看好戲,“設計師呢?”

“走了。”他又一笑,“我拜託她給我個機會,讓我替你洗頭。”

設計師在剛開始替蝴蝶洗頭之際,意外發現於震麒和他遞上來的紙條。看過紙條之後,便爽快朝他點頭,立刻配合地離開工作崗位。

他在紙條上寫著:

我老婆正在生我的氣,很可能從此將我遺棄,如果你肯讓我代替你,說不定她會回心轉意。

“你……你是特地來為我洗頭的?”她立刻試著坐起,但被溫柔而堅定地按了回去。

“我特地去陳家找你,你師母說你在這裏。既然你想洗頭,我就只好義務幫忙了。”

“設計師怎麼肯聽你的?”

“喔,”他沒打算告訴她有關紙條的事,順口捏造道:“我跟她說我曾在蝴蝶夫人門下學過藝,知悉所有髮型,她聽了之後好像很放心,所以就走了。”

憋了好久,她忍不住就笑了出聲。

他趁機在她鼻尖上一啄。

“你……”

“別講話!被別人聽見了可不好。”

她果真閉上嘴,心理想着,如果有人發現他的手是如何肆無忌憚地愛撫她頭部的話,那才不好。

她眯着眼偷看他,只見他的雙眸正對着她,一眨不眨。她又閉上眼,感受着指尖傳來的熱力,刺激着她每一根神經。

她漸漸鬆弛下來,只感到陣陣美好的酥麻感覺。

他的手指開始在她耳際徘徊,她屏息,任一陣陣快感從耳際散開。接着,他依戀地划著她的面頰,此舉教她睜眼,卻發覺那對眸子依然微笑着。

“喜歡嗎?”他低聲問。

她合上眼,在心裏回答:喜歡。

其實,她很想將他拉下來,蓋住自己。

她眷戀的感覺似乎結束得太快了。他已開始替她沖水,最後再用毛巾包住她的濕發。

帶著一絲羞澀,她隨他回到前廳。

“生日快樂!”

前廳里的景象令她驚愕。設計師群和零星幾位客人,再加上會計小姐,所有人圍著一個大蛋糕,那句祝賀的話顯然是衝著她說的,因為,每個人都盯着她看。

一定是他搞的鬼!她側頭看他。果然,可不是一臉做賊心虛狀嗎。

“今天不是我的生日。”

“沒有人知道你的生日是哪一天。我決定將今天訂為你的生日,因為,”他的眼神變了,是深情,是眷戀,“這一天也是我和蝴蝶的結婚紀念日。”

這溫柔的話語教她熱了眼窩,教其他人奮力鼓起掌來。

“快過來吧,許個願,吹蠟燭,然後切蛋糕,讓大家分享我們的喜悅。”他攬住她向前走。

才走兩步她就掙脫了他的手,頭也不回地跑出美髮屋。

他愣在當場,氣餒狀教眾人不禁心生同情與遺憾。

“先生,你還不快點去追她?!”

“喔,謝謝你們。”

“快呀!”

他這才追了出去。

她已哭着跑了回家。

追上她時,她在門裏,他在門外。

“我知道你聽得見。你不見我沒關係,但我還是要告訴你,我不會放棄的。”過了片刻,他再道:“後天我就出國去開會了,去一個星期,你不祝我一路平安嗎?”

沒有回答。

“我知道你會祝福我的,因為那會使我快樂。”又過一會兒,“我回去了,你也保重,我會再來找你的。”

半個小時之後,她開門,發現他已不在那兒了,這才放聲大哭。

※※※

蝴蝶終於提起勇氣,在夜幕降臨之後,她躲在於家附近,朝那一室柔和溫馨投去一抹懷念的眼神。

於家大門開了,她看見婆婆走了出來。

於太太急促的步伐直往大路上走,蝴蝶悄悄在對面跟着,總覺婆婆有急事待辦,因為她邊走邊回頭望,樣子像是要攔計程車。

後來,她好像放棄了乘車的想法。蝴蝶發現前方不遠處就是魯台生家。

顯然婆婆是要上魯家,因為她正要過馬路。

“蝴蝶!是蝴蝶嗎?”

婆婆發現她了。她踟躕片刻,狠下心再度邁步時,刺耳的煞車聲差點震碎她的耳膜。

倏地回首,她只見婆婆摔倒在路中央,迅速駛離的轎車顯然是罪魁禍首。

她看不清車牌號碼,在人車稀少的路上,婆婆倒在地上的景象令她驚惶失措。

“媽!”

她衝上前去,發覺婆婆已昏厥,不由哭出聲來。

她於是在馬路中央用力揮動雙手,希望有人能夠及時提供援助。

一輛車停下了,駕駛下車來了解狀況,好心地用行動電話替她叫救護車。

她拜託駕駛暫替她等救護車,她急奔到對面公寓四樓,按了好幾聲門鈴,終於有人開了門。

“你……”

兩人相視,發出同樣詫異的聲音。

魯太太以為來人是於媽媽,而蝴蝶沒想到自己會看見一個大腹便便的女人。

“魯台生在嗎?”蝴蝶沒時間問別的。

“你是……蝴蝶?”魯太太看過於震麒的結婚照,認出她來了,“你怎麼來了?”

新起的一波陣痛使魯太太皺起眉。離預產期還有兩周的她,已被提前開始的陣痛折磨了一個小時。發現情況不對之初,她就打電話告知魯台生了,他還在機場等預約要他接機的客人,說是會立刻找同行代班,然後趕回家,還要她先請於媽媽過來陪她。

“你是不是快生了?魯台生不在嗎?”蝴蝶明白是怎麼回事了,但她也更擔心了。

“嗯,不過他應該快要到家了。剛才我以為是於媽媽來了。”

“她……她被車撞了,我正在等救護車。”急急解釋一句,她問:“你能自己下樓嗎?如果能,那我現在就扶你下樓,你順便搭救護車去醫院好了。”

“於媽媽被車撞了!嚴不嚴重?”魯太太忘了自己的痛。

“就在樓下。”

“喔,那我們快下去吧。”

兩人連忙下樓,魯太太早收拾好住院用的東西就讓蝴蝶拎着。

剛趕回家的魯台生,撞見了剛發生的一片混亂。最後,他開車載老婆,蝴蝶乘救護車,一群人至上了醫院。

※※※

所幸,於太太只受輕微擦撞,除了身上一些擦傷之外,並無大礙。她是被嚇暈的,急救之後已蘇醒。

“感謝上帝。”

於先生接到蝴蝶急電就立刻趕至醫院,見太太醒來,甚覺安慰。

“蝴蝶……”於太太微弱地喊著一旁仍在流淚的媳婦,“你快過來讓媽看看。”

走到病床邊,她伸手讓婆婆握住,沒開口喊“媽”。

“是蝴蝶就是我於家的人,為什麼你不回家?”於先生含怒質問。

抬眼看公公,她只說:“請你們原諒我。”隨後便快步離開病房。

※※※

接連兩天,蝴蝶還是偷偷上醫院來了。從旁得知婆婆確定沒有腦震蕩后,安慰之餘,她信步走到嬰兒室的玻璃窗外,望着那一排新生兒沉思。

如果她也能為於震麒生個像他們一樣可愛的孩子,該有多好!

一名護士正在為新生兒洗澡。蝴蝶看着她抱起小貝比,專業地為他脫去小衣服,為他洗凈小身子,再為他穿上乾淨的衣服,放他回小床。

另一名護士在此時抱了個剛出生的嬰兒,將他放進保溫箱,皺巴巴的小臉吸引了她的目光。

正想舉步湊近一些,身後響起一個聲音:“還要我的基因嗎?”

倏地止步,但她不回首,於是被扳過身,對上了聲音的主人。

“說啊!”她下巴被抬起。“當初你是因為我不肯給你孩子而離開,這一次呢?如果我願意給你你想要的東西,你是不是可以回我身邊?”

見她只是直愣愣地望着自己,他一聲嘆笑后,挖苦道:“你已對我爸媽承認了你就是蝴蝶。”

“我不再是從前那個蝴蝶了。”她別過頭去。

“你……”怕音量過大遭人側目,他一路將她拉到樓下的花園裏,才放掉她的手。

“跟我回家吧。不管你是哪個蝴蝶,你都沒有權利一而再地改變我的生活;你不能在給了我快樂之後,又把它帶走。你不是想要我的基因嗎?我隨時可以給你,只要你不離開我!”

該如何回答他?她已不是仙,也無法再使他快樂,因為她已是個不快樂的人類。

她只能快步離開他,跑得遠遠的。

“你跑吧,看你能躲我到幾時!”他沒追上前。

※※※

“這是個機會,我建議你試試。”

魯台生獻計。於震麒的一籌莫展令他的惻隱之心油然而生。

“我就知道你懶得理我,但是好歹也認真點聽我說,我可是你唯一的軍師。”

“說吧。”

“嗯。幾次同學聚會,你總是一個人去,我女兒的滿月酒也不見你帶老婆參加,同學們都知道你老婆怪異,大家在背後說你幾句閑話也就算了,反正你也不在乎。可是你大老闆辦的這個活動可就沒那麼簡單了。你想想,你對同事聲稱你已婚……”

“我的確已婚。”

“好,我更正──你同事都曉得你已婚。但這兩年來,你們公司里大小活動,沒有人見過你帶老婆參加,甚至,根本沒有同事見過你老婆。你以為他們不覺得奇怪嗎?”

他無可反駁,背後確有閑言。

“你大老闆這次辦的是大活動,而你也已經有了蝴蝶的下落,何不趁這個機會,讓她在你同事面前露個面,好歹讓人家相信她是真有其人。”

“她不會肯的。”

“你不會拿她當初用過的理由去逼她嗎?”魯台生直想頓足,“用用你那顆優秀的腦袋吧。你就告訴她,說你現在的人際關係已差到極點,人家連你的工作能力都開始懷疑了;要她展現一下自己的幫夫運,出面挺你。我說得夠不夠清楚?”

他先點頭,“但我不能這麼逼她。”

“那就逼死你自己吧!”

魯台生氣煞,啐一聲再道:“你要嘛就考慮採納我的建議,讓事情起點轉機;要嘛就放棄,別再單戀一枝花,另外找個女的當老婆。哼,以你這種拖延逃避的態度,我女兒絕對來得及替你的新娘牽婚紗,當你們的花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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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蝶不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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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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