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葉靜不敢相信,一向忠誠老實的尚人,真的愛上了別的女人,她一直以為他只是在說謊,只是在刺激她,更沒想到他口中所說的那個女人,竟然就是每天與她鄰座共事的上官傲蝶?!

遇到這種突髮狀況,連傲蝶都有點不知所措,這下倒好,到底是她來興師問罪?還是尚人該追根究底?那自己這個中間人又該做何表示?

尚人花了一段時間才讓自己渾沌的腦袋沉澱下來,這樣的畫面殘忍的刺激着每一個人心臟的強度,面對兩個他所重視的女人,他該怎麼處置?

“尚人,這是怎麼回事?”葉靜竟然牽起一抹冷酷的淺笑,眼神口吻都在指責他的不是。不給尚人開口的機會,她凌厲的目光立刻移向傲蝶接口:

“你一天到晚纏着我的目的是因為尚人是吧?”

傲蝶皺起眉。什麼嘛!把她批評得這麼陰險。傲蝶可不好欺負,她還是眨着一雙靈活的電眼,不為所動的回道:

“小靜姊,一天到晚纏着你的人不是我吧?我記得從我一進公司你就是最少理我的人吶!”

葉靜瞪大了眼睛,她不是不知道這個上官傲蝶聰明伶俐,沒想到說起話來來會帶刺?她蹙緊了雙眉,厭惡的瞪着他們。

“你們真教我噁心!”

“小靜!”尚人抓住她的手,阻止她欲離去的腳步。

“放手。”葉靜生氣的叫道。

“你看到了什麼嗎?我們什麼都沒穿嗎?收回你這麼嚴厲的話。”尚人忍着氣低吼。

葉靜卻使勁甩掉他的手,氣急敗壞的叫道:

“她就是你愛的那個女人不是嗎?難道要我看見你們一絲不掛躺在床上才證明我沒看錯嗎?說什麼要讓我過好日子,結果是這種答案!”

“難道你沒有做錯事嗎?”尚人冷冷的反問她一句,立刻像正中她痛處似的讓她渾身一愣。傲蝶退回電腦桌前,本來她很自責沒臉對尚人想先行離開的,但是現在,她一點走的意願都沒了,不是幸災樂禍等着看好戲……或許有一些些啦!她也是當事人之一,豈有錯過的道理?

“你是什麼意思?”葉靜的聲音竟不自覺發顫,尚人冷漠嚴酷的模樣,是她不曾見過的。

“我試着挽救我們的婚約,你卻冷冷回應,甚至給我機會去愛上別的女人,而現在你來指責我對你的背叛?最大的原因我現在才明白,原來你和大哥都把我當傻子看。”

“尚人!”葉靜震驚的尖叫。“你在誣賴我,口說無憑,你竟然敢這麼說我和尚明?”

“以你的身分,你應該叫他總經理或是大哥。”尚人冷靜得教人生畏。傲蝶幾乎是崇拜的望着他,人受了刺激后,不是變得歇斯底里,就是變得聰明理智了!

葉靜踉蹌後退了兩步,無力的靠在門邊,她的臉色發白,雙臂輕顫,沁出的細汗,流露的反應都叫尚人心痛不已,他寧願接受她只是個對感情冷漠的孤傲女子,也不願證實她與尚明之間噯昧的關係。

尚人輕輕擺首,痛心的啞聲啟口:

“難道你不知道……大嫂是個多善良、多平實的一個女人嗎?是不是大嫂的立場和我一樣,所以你們用一樣的方式對待我?”

葉靜在門邊顫抖,捂着泛白的嘴角,卻阻止不了驚愕失措的淚水直往下墜。

“可能……你也不知道大哥的兩個孩子有多乖巧吧?功課好、又孝道,同學都知道,他們有個美滿和諧的家庭……”他的語氣平靜得似一把凄涼的刀刃,割得她的心口疼痛難耐。她啞口無言,淚流滿面,此時的她,宛如赤裸裸的被釘在十字架上接受無情的審判,她沒有任何心理準備,竟然在這麼快的時間內,她就被徹底的撕裂,暴露出這麼醜陋的自己,她來不及躲,來不及藏,就被這犀利的良心審判吞噬得屍骨無存。

“如果傲蝶沒出現,我會變成像大嫂一樣的傻瓜吧?”尚人的聲音變得悲傷。“小靜,在傲蝶出現之前,我是很愛你的……你為什麼要把事情弄成這個樣子?讓我去愛上別的女人,而自己寧願背負這樣不名譽的身分?你還想隱瞞多久?等到嫁給我,成為倪家的人,以弟媳的身分繼續和大哥相愛,造成更大的傷害嗎?”

“夠了,你說夠了嗎?”葉靜失控的哭喊着:“一切都是我的錯,都是我,你儘管去跟傲蝶相愛,我們的關係結束了,我和尚明也完了!”

她揮淚沖了出去,尚人心急的追出門,只見她迅速的衝進一輛計程車,瞬間消失於黑暗的街道中,夏夜的風,怎麼吹來也覺得刺骨?尚人忍不住惆悵,他最不願見到女孩哭了,縱使犯了錯,他都不願有人受傷。

他倦倦的轉身,傲蝶已站在他面前,獻上一雙星辰似的閃爍明眸,包含無限傾霹的心疼與濃郁的關懷,路燈照耀下的她,是他心中閃亮的精靈。

向前一步,尚人輕輕的擁她入懷,無力的埋首在她柔軟的頸項中,像埋首在芬芳的花海里,汲取這支持他生命力的泉源。

“尚人……”

“讓我抱你一會兒。”

傲蝶伸出雙手,撫着他寬大的背脊,安慰這個受傷的孩子。需言語的承諾,只想以最深的心情向他傳達,這樣的擁抱可以直到永久,愛飛的蝴蝶願意在你肩上停留。

她該怎麼辦才好?她該怎麼辦呢?葉靜慌張的回到家,躲到自己的房間裏痛哭。怎麼會這樣?她還沒想好退路,她還不知道該怎麼處置?一切發生得突如其來,讓她不知所措,她有哪裏可以迴避?連葉寧都不在家,她赫然發現自己不管在哪裏都沒有歸屬。

顫抖的拿起電話,尚明的聲音一出現,她便崩潰的哭泣,彷彿所有的山盟海誓,曾有的濃情蜜意,都隨着傾泄的淚水沖刷而去,來不及挽回就已泛濫決堤。

“我們到底在堅持什麼?就算有愛又如何!愛不是很聖潔很偉大嗎!為什麼我們相愛就是犯了罪?”她痛心的哭道,未來在她跟前已失去了色彩。尚明只能一再安慰卻無能為力,此時她才發現自己真的傻得可以,還在堅持那一份不會兌現的承諾。

“尚明,我們中以結束了,我再也受不了了。我愛你,很愛很愛你,只是現實不允許,你繼續扮演成功的好男人、好丈夫、好爸爸,而我什麼也不是。分手,是我最願對你說的兩個字。愛你,卻是我一生只願為你做的事。”

悲痛的掛下電話。她當下痛下決心,她必須離開這裏,離開所有的指指點點,失去愛情,失去尊嚴,她找不到面對接下來生活的理由,她甚至無力告訴尚明她該何去何從,即使告訴了又如何?諾言已成為一種敷衍。

留下一封信給信寧,她自私的告別這一切,當所有人全都怪罪於她時,她只能不告而別,她只得自行療傷,她只能用冰冷將自己包圍,她早已習慣冷漠。也可以適應孤獨。

葉寧打開門,羞澀的啟口:

“不好意思,家裏很亂。”

雷抱着熟睡的玲玲進屋,笑着搖搖頭。隨着她輕聲走進房間,將玲玲擺在床上,玲玲翻了個身,嘴裏喃喃夢囈,清晰的傳入他倆耳底.小女孩發自內心最渴慕的呼喚,他們都聽見了她帶着期盼甚至滿足的童音叫着:

“爸……爸……”

葉寧急促的心跳在這寧靜的夜裏清晰聽見,雷凝視着她,看出她內心的痛苦,忍不住伸手輕按在她柔弱的肩上。葉寧承接到他飽含支持的眼神,感激的對他笑了笑,沉默的垂下頭走出房間。

“葉……”雷欲言又止,看她歷經滄桑的弱小背影,雷忍不住心痛的惋惜,他細膩的處理這段若有似無的感情,不敢有任何的衝動,怕嚇壞了她,更怕嚇跑了她。無限的柔情只能傾注於這個天真漂亮的小女孩身上,失去的父愛,就由他來填滿。

“小靜……”葉寧震驚的看完留在大廳桌上的信后,一陣暈眩的跌坐在沙發上。

雷一走出來就發現她神色有異,很快的移坐到她身旁,他可能沒發現自己的神情是多麼緊張。

“怎麼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小靜……她走了……”翦翦秋眸立即蒙上一層水霧,似浸在水波中朦朧的水晶,無助的瞅得他胸口一陣悶痛。

“怎麼回事?”

她把滿滿兩大張信紙給他看。信中全是心碎、全是懺悔。全是坦白的、殘酷的實情,看得雷一雙濃眉愈靠愈近,直到葉寧的啜泣聲拉回他的目光。

“小靜……怎麼這麼傻……”她掩着臉哭泣,叫雷再也忍不住將她擁人懷裏;

“這件事……傷了很多人吧!”

“我無法分辨誰對誰錯……小靜……尚人……天!這是什麼情形。她怎麼會選擇一走了之呢……”葉寧無助的哭着,失去葉靜她好像失去了生活的依靠,她才知道原來自己是這般軟弱。

“讓她走吧!也許這樣對她比較好。”雷一向很理智。

“我覺得對尚人好抱歉……他真的對小靜、對我、對玲玲都很好……”

雷溫柔的笑道。

“沒有誰對不起誰,就像也沒有真正誰對誰錯一樣。”

葉寧抬起淚眼,認真的告訴他:

“尚人會愛上傲蝶,我一點也不驚調。”

這一點沒有人會感到驚訝,真正叫人意外的是傲蝶竟然會愛上尚人吧!直到現在他都不敢向上官傲天回報這件事呢!他一直以為傲蝶只是在玩遊戲,倦了就會罷手,沒想到她竟然是認真的,還一舉打破了這個幾乎釀成大錯的謊言,重點的,她讓他愛上了葉寧。他真的;找不出還有什麼她辦不到的事,有時,她真的叫人恨得牙痒痒的,但多數的時候,她實在可有得不得不讓人愛上她。

“小靜,她會到哪裏去呢?”她憂心不已的捧着額頭,突的一愣,雷略顯粗糙的大手正溫柔的拭去她頰上未乾的淚痕,葉寧怔怔的抬起頭來看他,雷一雙深陷的黑眸子裏滿溢的濃悄關懷。

“別擔心,她會留信給你,對她來說是一件多麼勇敢的事,她既然決定要走,就會讓自己活得好好的。”

“雷……”

“讓我來照顧你和玲玲吧!”他終於說出口了。葉寧卻震驚得退出他的懷抱,她壓着胸口失速的心跳,面對他的真情流露,她慌張得無所適從。

“葉寧……”

“不,雷……”她反過身,幾乎縮進了沙發的一角。她搖着頭,無力承受從這寬闊的臂膀得來的盼望,她不敢奢求也不敢碰觸。她的感情千瘡百孔,她沒有能力付出給予,更不能在不靜走後尋找另一個慰藉,她不能一輩子當一個依賴在別人臂彎里生存的人。悲傷的將臉埋在掌心裏,她再次哽咽的啟口:

“雷,謝謝你的好意……我一定要……學會照顧自己,學會照顧玲玲……”

“葉寧。”他皺起眉,想不通為何她會拒絕,若真是為玲玲好,她更應該接受他才對。將她的身子扳向自己,葉寧連他的眼睛都不敢看了,怕看了他又迷失了,怕看了他又失去理智。

“看我呀,葉寧。”

葉寧含淚搖頭,沉默的咬唇,淚滴下來的時候,雷的心竟然一陣抽痛。

“我從來不覺得女人對我有什麼重要,但是你和玲玲卻是我想永遠保護疼愛的。”他發誓,這是他這輩子最溫柔的語氣了。葉寧卻發顫得厲害,這麼龐大的關愛,她竟無力承受。

“我只會拖累人,一直以來,我總是一無是處的連累別人,丈夫離開我,唯一的親人也離開我,我不敢在接受你之後再一次忍受你離開我的痛苦。玲玲是我活着的唯一希望,我要養活她。不能老是靠別人可憐……”

“你怎麼會這麼想呢?”雷簡直不敢相信,他心疼的握着她的肩續道:

“你以為我是那種玩玩就把人拋棄的人嗎?若是如此,我不會謹慎到一把年紀了還不結婚。”雷努力的突破她緊鎖的心門。深情的注視那雙淚滿盈眶的眸子。

“玲玲想要一個爸爸啊!”

“玲玲……”葉寧模糊的淚眼從他寬大的肩膀望去,玲玲不知何時從房裏跑出來,一手抱着她心愛的小熊布偶,一手揉着惺忪睡眼緩緩走來。

“對不起,吵醒你了。”葉寧心疼的捧關孩子的小臉蛋。

玲玲柔嫩的小手拭着她未乾的淚,懂事的啟口:

“媽媽又哭了,玲玲下次不會那麼晚還吵着去麥當勞了。”

葉寧露出欣慰的微笑,淚水卻不聽使喚的串串而落。

“玲玲乖,媽媽不是為這個哭的。”

雷一把將玲玲抱在腿上,撫着她的小腦袋,疼惜的開口:

“玲玲是媽媽的寶貝,媽媽看到你就不會哭了。”

“可是媽媽經常抱着我哭。”玲玲仰起小臉天真的回答。

雷看着一眼歉意的葉寧,忍不住輕嘆。唉……這兩個惹人憐的小傢伙,叫他怎麼放心她們孤苦無依的生活呢?

伸出手將葉寧攬入懷裏,雙手環抱着這對母女,彷彿是他身體的一部分那樣的疼惜,吻着葉寧的額,玲玲的發,他像棵巨木,像寬敞的避風港,一攤手就可為她們遮風擋雨。

“還是讓我……照顧你們吧!”

這已是上天最大的憐憫,葉寧瑟縮在他懷裏,在這溫暖的胸膛,她早已別無所求。

隔天,看似風平浪靜、一如往常,其實人人各懷鬼胎,心事重重。傲蝶還是乖乖的打卡上班,反而是嚴守紀律、從不遲到曠職的葉靜不見蹤影,尚明一早就顯得不對勁,他的變化傲蝶全看在眼裏。倒是那位死到臨頭還不知不覺的老禿驢,傲蝶一早來就反常的送他一個燦爛的媚笑。讓他心花怒放,笑不攏嘴。根本看不出傲蝶眩麗奪人的笑容下更齜牙列嘴的猛做鬼臉,反正她快不待了,他和陳家齊這位花花大少的罪行傲蝶也交給尚人處理了。在他們得到慘痛的代價之前,送他們一個美麗的笑容也無妨,瞧!她還是挺仁慈的呢!

陳家齊瀟洒的走近她的辦公桌,一屁股坐在她的桌子上。輕佻的一手捏她纖細的下巴笑道:

“你今天心情好像特別好。笑得特別漂亮。”

因為快和你SayGoodbye了,心情當然特別愉快!傲蝶在心裏回道,表面上還是掛着超級職業笑容。

“因為你今天送對花了。”她撥下一片擺在桌面上的紫玫瑰花瓣,輕輕湊近鼻尖細聞,柔柔的淡紫色花瓣輕觸着她豐潤的朱唇,她扇着翹卷的長睫毛,一雙百萬瓦力的電眼瞅得他呼吸困難,頸項上筆挺的領帶幾乎揪得他喘不過氣來。他湊向前。努力的用理智控制衝動。

“傲蝶,今天跟我去約會吧!”

傲蝶使壞的更貼近他一點,她身止淡雅獨特的馨香迷得他頭昏目眩。

“主任,現在可是上班時間。”

“我可以帶你出差。”這個惱人的小精靈,存心在考驗他的定力,她靠得那麼近,簡直在折磨人嘛!

傲蝶用手托起腮來,笑得甜膩如蜜,就差那麼零點零一公分,她的鼻子幾乎與他碰在一起了。

“你別忘了,我可是副總的特別助理喱!”

陳家齊再也控制不住的往前一傾,傲蝶的動作更是快得讓人措手不及,她立刻側了個身假裝抽出柜子上的文件夾,陳家齊撲了個空,差一點就趴在桌子上了。傲蝶競還若無其事的翻開了文件夾輕呼了聲:

“哎呀!我昨天忘了拿這份報表給副總簽名了。”

陳家齊回答顯狼狽的坐直了身子,一張俊臉綳得死緊,他管不了那麼多了,今天他非得到她不可!抽走她手上的文件夾,他跳下桌面盯着她那張得意的小臉。

“我幫你拿進去。”

見他進去副總的辦公室,傲蝶立刻皺了皺鼻不屑的冷哼了聲,直在心裏嘀咕:風流大色狼,別以為是女人就會被你迷住!

不到五分鐘,陳家齊又帶着自信滿滿的冷笑出現在她面前,把文件夾往桌上一丟,他雙手撐在桌面迎向她晶亮的大眼睛。

“副總特准你今天跟我出去跑業務!”

該死的,竟然濫用權勢,傲蝶不動聲色的挑了挑眉回道:

“我有權利待在辦公室里吧?”

陳家齊笑她的天真,帥氣的撥了撥頭髮,簡單明了的丟給她兩個字:

“不行!”

傲蝶終於蹙起了兩道秀眉,不悅的看着沒安好心的他。

陳家齊半威脅半引誘的瞅着她那雙凌利的星眸看。

“你如果夠大膽就不會不敢跟我出去,我又不會吃了你,別忘了,我們是去工作!”

哼!人面獸心!傲蝶真是唾棄之至!好,如果讓她逮到機會整人,就別怪她不客氣!傲蝶閃電般迅速的換上更迷人的笑顏。拎起背包起身,輕將手擺在他的背上,湊近他耳畔細聲挑逗:

“走啊!還等什麼?”

陳家齊猛的轉身,傲蝶已經踩着輕盈的步伐走出辦公室了,望着她婀娜曼妙的背影,陳家齊扯了扯令他窒息的領帶。他陳家齊花名遠播,總算讓他遇見一個最具挑戰性的對手,若是套不住這麼放縱的花蝴蝶,他情聖的地位還有得混嗎?

倪董事長絕對沒料到,一早就被菲佣叫醒出來會面的訪客,竟然是他的小兒子尚人!

“尚人,你回來啦?來,陪老爸喝一杯!”倪振國喜出望外的走到酒櫃裏搬出他收藏的上等好酒,傭人立刻在吧枱上擺上兩個高腳杯,並放下精緻的煙灰缸,恭敬的為倪老爺點上雪茄。

尚人坐在吧枱上,冷眼望着他既熟悉又陌生的豪華大宅與靡爛奢華的老爸!多年來,他還是沒變,過最享受的生活,放肆的糟蹋自己年邁的歲月。

“怎麼會想到回家?今天休假?”倪振國為兒子倒了半杯酒。

“請假。我有重要的事要告訴你。”尚人一回到這個金錢砌成的黃金屋就渾身不自在,失去了平日憨直的天真,忍受着煙霧瀰漫在他四周,刺激他的視線,模糊跟前這位賜予他生命卻不曾付出疼愛關懷的父親。

“你要結婚啦?只要你開口,老爸送你一棟房子都沒問題。”他豪爽的笑道。

尚人冷冷的回應。“我和小靜分手了!”

倪振國不以為意的應了,無所謂的聳聳肩。

“那就算了,憑我兒子的條件還怕找不到更好的女人嗎?”

“爸,我不是來跟你談這件事的?”尚人厭煩了他的漫不經心。

“好吧!你說。”

“到書房去,我有東西給你看。”

似乎挺神秘的,倪振國就順他的意。不忘帶着他的名酒,兩人移往書房。

尚人將磁片送人電腦,將郭副總的陰謀完整的呈現在倪振國面前。倪振國似乎還有點摸不着頭緒。

“這是什麼?”

“你連公司的帳都看不懂嗎?”尚人沒好氣的回了一句。

倪振國可皺眉了。

“公司的帳都是副總在處理,你怎麼會有這些資料?”

“爸!”尚人將椅子一轉面向他正色道:“公司快被副總出賣了,這就是證據!看這裏,這些多出來的巨額被分次記錄,還有這些沒有呈報的帳目,他吃掉的錢全在這裏。”

倪振國震驚的瞪着電腦螢幕,密密麻麻的數字看得他心驚肉跳,他丟下手中的雪茄,驚愕得說不出話來。尚人指出另一項交易,清晰的告訴他。

“副總暗中出售公司的Ic到大陸去,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公司內部一定有人接應,很可能是那個新來的業務主任。”

倪振國簡直不敢相信這個事實,他張口結舌,半晌說不出話來,仔細的查看所有的資料,腦袋一片混亂的開口:

“你……怎麼發現的?”

尚人無奈的看了他不負責任所造成的後果,平靜的回答:

“我認識一個電腦天才!”

倪振國倏的起身,腦中怒火瞬間燃燒,旺盛的鬥志是多年來不曾再挑起的,尚人其實樂於見他如此的反應。

“我要馬上到公司一趟,非好好修理那隻老狐狸不可!”

尚人跟着起身,他淺淺上揚的嘴角流露出一抹欣慰優雅的神采。

“你早該這麼積極了!”他輕聲啟口,卻是重重的傳人倪振國的耳里。

倪振國緩緩回過身深深的注視着這個他不曾了解認可的兒子,他沒發現兒子已經成熟了,更沒注意過兒子已是個世故的男人了。他突然覺得自責,更添了—份驕傲,只是不解……

“為什麼你不願意回來?”

“也許當警察讓你沒面子,卻是我想要的。”尚人認真的回答他。

這句話,倪振國聽來是沉痛的,兩個兒子,其實是一樣的優秀,一樣令他自豪,只是人各有志,他無權干涉他們的未來,何況,他一點也沒盡到一個做父親的責任,他又怎麼能要求他的順從?這也讓他注意到從不違逆的大兒子尚明,他真的是如此聽天由命嗎?

“尚明難道不知道副總這件事?”

尚人別過身有了短暫的沉默,他還沒想到要怎麼面對大哥,還不知道怎麼向大哥開口,這是個可笑的局面,好像每個人都在這個荒唐的遊戲裏重複扮演着自欺欺人的傻瓜。

“大哥……有大的壓力吧!”他只能輕描淡寫的這麼說。

不過倪振國似乎不以為然。

“他有什麼壓力?事業成功,家庭美滿,有錢有地位,男人該有的成就他都有了……”

“爸!”尚人打斷他,輕輕擺首。“或許這就是他的壓力,一個成功的男人特別容易出軌。”他的表情像在說,你不也是如此嗎?

倪振國渾身一僵,這麼嚴重直接的指責,他幾乎忘了跟前這名冷靜得近乎冷漠的男人是他的兒子了,他提不出反駁,他無法為自己辯解,因他了解這個兒子其實是尊重他敬愛他的,只是他不懂怎麼做父親,不懂怎麼做榜樣,所以兒子們只能自己學習成長。瞬間,他突然頓悟似的,一向硬朗的肩膀也垮了下來。尚人第一次這麼仔細的看着父親;心痛的發現,他佈滿歲月痕迹的臉上不再意氣風發了,他的財富地位只是支撐着他的男性尊嚴罷了,他不再年輕,也不再奮鬥,所以他盡情風流,玩弄那些看上他的錢財的女人以填補他老來的寂寞,尚人這才發現,這家子陽盛陰衰的三個男人,其實都是孤單的個體。

“對不起,我說錯話了。”尚人喟然一嘆,柔聲吐露他的歉意。

倪振國覺得很感動,眼底卻滿是安慰。他伸手拍拍尚人平坦的寬肩說道:

“找一天咱們父子三人痛快的喝酒吧!”

尚人終於露出了笑容,他點點頭,二十八年來,第一次感覺和父親如此靠近。

“現在,你跟我到公司一趟去吧!”

尚人將取出的磁片放進口袋裏,他笑得有點牽強,還是搖了搖頭。

“我不適合出現在那裏。”要同時面對大哥,小靜和傲蝶,那種場面太驚人了。他不知道他的心臟能不能負荷得了!他還不知道小靜已經不告而別了。

“什麼話,你是警察不是嗎?我公司里有走私犯,你不跟我去抓現行犯,難道跟我去湊熱鬧嗎?”

尚人忍不住失笑。

“我不知道交通警察有什麼權力可以抓犯人?”

“我保證這件事處理好你馬上調回刑事組!”倪振國豪邁的說。

尚人笑着隨他出門,他怎麼從來沒發現,原來老爸也有這麼可愛的一面!那就走吧!該面對的,終究要做一番了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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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北今夜不設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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