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每個人總喜歡說,自己覺得如何如何。

她卻發現,她覺得如何,從來沒有人會在意。

家裏又為大哥舉辦了慶祝餐會,大概大哥又有什麽了不起的成績吧,大家總會好專心好專心地聽大哥說他在學校又發生了什麽事,她想找她不見的洋娃娃卻沒有人有空理會。餐會上如果“忘了”替她準備點心,那麽她就只好乖乖回房間玩洋娃娃,爸爸要陪哥哥們,所以只有奶媽能陪她,可是她常常記不住奶媽的樣子,而且有時候奶媽也好凶。

“大小姐。”

橙川轉過身,看見那個漂亮的小哥哥拿着她的小拖鞋看着她。

她又忘了穿拖鞋了,小腳丫踩在冰冷的黑色石英地板上。

她急着想找她不見的洋娃娃,不知道小哥哥有沒有看到?

“你應該要把鞋子穿上,地板很冷。”孟靖垚說著,蹲下身,替她把毛茸茸的小雞拖鞋套到她白白嫩嫩的小腳丫上。

小哥哥牽她的手回房間,他們像無人問津的影子,默默離開熱鬧的大廳,沒人知道。

小哥哥看起來比二哥還小,所以她常喊他小哥哥,後來她才知道小哥哥原來年紀和大哥一樣。

小哥哥跟其他大人不同,他看起來好像有好多時間可以陪她,而其他的大人們總是要她最好乖乖的,懂事一些,不要讓他們放下重要的事來為她煩惱。

唯一能陪伴她的娃娃總是不見,她覺得房子好大好可怕……這些都是不重要的事吧?

小哥哥哄她睡覺,她拿起故事書,默默的,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他。

他只好有些無奈地翻開那些精美的童話繪本,用平板無波的語調開始一千零一夜的陪伴。

“從前從前……”每一個故事都在講從前從前,有多少人希望就這麽活在從前?

小哥哥念故事書的語調,像在念經,確實很有催眠效果。可是那卻是她兒時少數的美好回憶之一。

橙川在經過書房時聽到父親與二哥的爭執,本來不關她的事,但孟靖垚的名字反覆出現,她決定要躲起來偷聽。

秦緹垠真的照她所說的,把自己的質疑付諸行動。橙川實在不明白,二哥為什麽那麽討厭孟靖垚,然後她接着想到另一個可能……

“不然你叫他上來對質,讓文森跟他去驗血!”

橙川覺得二哥瘋了。她猜是想錢想瘋了。

老爹真的打電話要孟靖走上書房,橙川跑到另一個房間躲起來,直到孟靖垚進了書房,她才又溜到門邊。

“我和黎安一直是清白的。”孟靖垚退伍以來,就不曾輕易泄漏自己的情緒,橙川真想不到這一刻他竟然破例爆發了,她傻在門邊,他們的爭執,不用把耳朵貼在門板上也聽得一清二楚。

“你和黎安如果是清白的,你為什麽要留下來?我父親給了你自由,在你眼裏自由竟然比不上在秦家做牛做馬?我不知道原來你對秦家這麽留戀,也許我和我哥帶給你的回憶讓你覺得很美好?”

橙川真想衝進去再賞二哥兩拳!但恐怕拳頭無法讓他閉嘴,她忍住了。

“我答應過黎安……”

“答應你的舊情人,照顧毀了你一切的情敵的兒子?孟靖垚,你可以去當聖人了。”秦緹垠諷笑道。

“如果你要我說實話,我告訴你,我答應黎安就會做到,因為她曾經是我活下去的唯一動力,我在戰場上活下來就是想回到她身邊。如果失去了她,而守護文森是她最後的期望,我會答應,因為我已經什麽都沒有,留或不留,根本無所謂……”

她的胃在翻攪。現在是秋末,她卻懷疑凜冬提早降臨。

其實早已明白的事實,親耳聽到又是另一回事。

不要對一個心已經沒有位置的男人太認真,得不到的永遠是最好的,到時吃虧的一定是你……

“至於文森,我跟黎安從來沒有逾越過那道界限,文森根本不可能是我的孩子。”

“是或不是,驗了血不就知道了?”

“緹垠,請你替文森那孩子想想,你的質疑會不會傷害他?”父親總算開口,“你質疑文森的身世本身已經是一個傷害,而不管驗血結果如何,驗血的舉動也等於指責了他的母親,秦家從來沒有過這樣的醜聞,你會讓他在堂兄弟姊妹之間抬不起頭來!”

說到底還是為了秦家的門風!然而橫刀奪愛的男人,有什麽資格要求女人貞潔?父親當年默許了大哥搶定黎安,不是嗎?因為孟伯伯搶走母親,所以他也睜隻眼閉隻眼地縱容大哥那些卑鄙的陰謀,不是嗎?

“不用驗血。”孟靖走又恢復了那種平靜無波、將一切情緒深藏的語調,

橙川卻戚覺到他極力隱藏的緊繃,不知為何拉扯着她的心弦。

“我有免疫性不孕症,你們可以去調醫院的健康檢查報告,文森無論如何不可能是我所出。這個答案您滿意了嗎?二少爺。”

黎安的花圃種滿了白茉莉。

她討厭白茉莉。

她摘掉幾朵含苞的花,揉碎,手心卻染了滿滿的香氣。

他是為了黎安活下來,為了黎安回到秦家,也為了黎安留在秦家,他甚至為了黎安親口承認男人最不願承認的事實。

怎麽不呢?他這一路定來始終是苦澀的,父親拋家棄子,母親病弱,幼年的他窮得要四處打工賺錢。他來到秦家,是秦家不計前嫌地施捨他一口飯吃,他該感激,就算受到凌辱也是應該,沒有人會站在他這邊,他甚至曾經懷疑自己為什麽會來到這世界上,而年幼的她只能默默看着,完全伸不了援手。

直到他認識了黎安。

曾經滄海難為水。於是除了那片深海以外,再多的義無反顧與痴傻都無法在他心上刻印出痕迹,所有的故事都是為那片浩瀚的海寫下傳說,其餘的都只能是插曲。

他是她心裏最廣袤的那片海洋,她卻只是他心裏一道淺淺的河。

橙川張開手心,讓揉碎的花瓣隨風飄揚。

不去比較她與黎安在他心中的分量,會否比較快樂?

也許這樣真的會比較快樂,她只要愛他就好。

“如果你沒辦法走進一個男人心裏的最深處,為什麽不離他遠遠的?”

橙川回過頭,看着秦緹垠又是一派故作瀟洒的模樣。

“大會審結束了?”

“什麽大會審?”

“你這麽不想見到大叔留在秦家嗎?”她的神情很冷淡。

“他是個外人,你知道他長得很像他父親嗎?為什麽我要一天到晚看到一個搶走我們母親的混帳的影子?”

“這理由很好笑,你該不會有戀母情結吧?”如果他繼續在她耳邊碎碎念的話,她會懷疑他還有戀妹情結。

“我就是不爽我們秦家的女人全栽在姓孟的手上!”

“你不爽的也許是擔心分遺產時大叔分得比你更多吧?”

“什麽意思?”秦緹垠怔了怔,白皙俊秀的臉漸漸漲紅,“在你眼裏,我這個當哥哥的真的這麽惡劣?”

“不然呢?父親很信任大叔,這代表他都不計較母親和孟伯伯的事了,而比起這些年來大叔對家裏的付出,你又做過了什麽呢?說起來你什麽都沒做,只要等着分遺產就行了,這世界不公平的事情就是這麽多。”

秦緹垠從來不曾真的對橙川發脾氣,至少在這一刻以前。

“秦橙川,你有沒有想過,等你的人生走到谷底時,等你有一天發現全世界都背叛你時,誰才會真正為你心疼?是你的家人!你竟然為了一個外人這麽跟我說話,你到底是誰的妹妹?”

秦緹垠瞪着她好半晌,臉色漸漸歸於平衡。

“你還年輕,橙川,我不跟你計較你今天說的話,等你有一天看清了男人付出很多,但有兩樣東西你不能因此丟掉,一個是家人的心,一個是你自己的。你會後悔。”

她不知道,如果那天發現她在場,孟靖垚還會不會說出那些心底話?

孟靖垚在秦家的房間裏,有一張照片,以前她會趁孟靖垚不注意盯着那張照片很久,然後在他發現前假裝自己不曾注意到那張照片的存在。

照片里,似乎是某個聖誕節,他和黎安圍着同一條圍巾,背景那時候剛改成他的房間,原來是母親的琴室。房間裏沒有聖誕樹,但他和黎安做了簡單的裝飾和槲寄生,照片就是他們在槲寄生前拍的。

不知道什麽時候孟靖垚把照片收了起來,鎖在床邊的抽屜里,保存着,相框總是很乾凈。

他們在一起之後的幾個聖誕節,他雖然沒回市區,但總是提早下班,橙川會來陪他,有時太晚了就留下來。

有一次,她夜裏醒來,睜開眼,他不在她身邊,而是坐在那片能遠眺黎安花園的窗前,看着窗外的雪景。她沒有出聲喊他,也沒有動作,假裝自己仍沉睡着,陪他清醒一夜,哪怕他並不知道她陪着他。

他看着窗外,眼神是遙遠的,彷彿她永遠也到不了的彼岸。他一直沒有回過頭來,一直沒有離開那片窗前,所以未曾察覺她的沉默。

而她看着他,好像要讓自己永遠記得那個畫面的一切,好像也同他一樣痴痴地望着心裏最深刻的永恆,哪怕都同樣地追不到。

他會不會告訴她,他心裏那些真心話?在他心裏還有一片海,藏在她永遠到不了的彼端。

姑且就當他不會,所以她一直假裝自己不知道,她漸漸地不再說著那些讓他頭疼的傻話,但她依然喜歡抱緊他。她的擁抱變得沉默,可是總也忍不住傻地俏悄露出微笑,因為只要能抱着他已經讓她覺得很幸福。

不去管他的心在哪裏,何妨就讓自己靜靜戚覺他的心跳,靜靜感覺他的存在?

這樣很好,她珍惜這一點點幸福。

橙川念完高三,要開始煩惱升學,不過她的爛成績,頂多也只能靠家裏的關說進聖羅蘭大學部混個文憑吧?所以她實在懶得傷神。哪知道她不當一回事的結果是--成績揭曉,她得離家到鄰城念大學。

孟靖垚只是默默地幫她準備行李,甚至親自到家裏幫她在鄰城租賃的寓所搞定一切,確定他的大小姐食衣住行與居家安全一切都妥妥噹噹。

“這是地圖,我幫你把重要的地標都勾起來了。”還寫了記地標和方向的口訣小註記,哪裏有警察局,哪裏有郵局,哪裏有銀行,哪裏有超級市場,伯她眼瞎,全標得一清二楚:一個步驟一個步驟教她這個3C電器白痴所有家電的用法,包括要是迷路時可以救命的PDA.

“如果忘記什麽東西的使用方式,或者出了什麽問題不知道怎麽處理,就翻小冊子。”孟靖走親筆編撰--大小姐求生手冊。“如果連小冊子也找不到答案,就打我的電話,任何時候。”

還真是……好厚的一本求生手冊。

她想,她果然讓大叔無法放心,是她不應該表現得太幼稚,太不成熟吧?

第一個禮拜,真的好難熬,她忍不住埋怨,為什麽下能讓大叔陪她過來?老爹當然不可能答應,對他來說孟靖垚比這個女兒有用處多了,少了女兒沒什麽,少了相當於左右手的孟總管卻會天下大亂,於是老爹決定幫她請女傭,說是怕她萬一燒了人家的房子上報會害家裏丟臉。可是她只要大叔,父女倆竟然為了搶同一個男人吵架,後來就只請了每個禮拜幫她打掃的鐘點傭人。

大學新生有一堆活動,她卻只想賴在住處發霉,有一天晚上實在很難過,翻着大叔給她的小冊子,抱着大叔娃娃,睹物思人也好。

她發現小冊子的內容真是包羅萬象啊!不知道大叔寫了多久?想想前陣子他常常很晚才睡,就是為了寫這本小冊子給她吧?好想立刻飛回孟靖垚身邊。

大小姐求生手冊,寫了所有橙川一個人住在外頭可能遇到的狀況,照字母編列。信用卡不見了怎麽辦?電器用品壞了怎麽辦?橙川感嘆的想,大叔怎麽沒教教她,要是她想念他時,又該怎麽辦?

結果,她把整本手冊看完,還真的在最後一頁看到那一行--

想我的話--打電話,任何時候。

橙川寶貝地捧着小冊於,忍不住開心地又叫又笑,當晚她真的打電話給孟靖垚。

“大叔,你在忙嗎?”

“沒有。”

“才怪,這時候你在巡屋子吧?”

“我戴耳機。”

橙川嘻嘻地笑了起來,原來大叔早都想好了啊!

那天晚上,為了哄橙川,孟靖垚在電話另一頭,又用他那一點抑揚頓挫也沒有的輕緩語調,為她說床邊故事。橙川笑着聽,好懷念,哪怕是別人聽起來像死人一樣平板的聲調,在她聽來卻性戚到讓她渾身發熱、心跳加快。

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這句話是說來安慰人的吧?不過現實就是如此,有些安慰還是有用的,至少她相信,若想要和親愛的大叔長長久久,那她最好別像個鼻涕小鬼般黏人,卻又什麽都不會。

兩個成熟的人相伴走一生,絕對比其中一個始終都是幼稚鬼來得輕鬆,所以她要努力脫離幼稚鬼行列。

她去學開車,每周放假時可以自由往來家裏和學校,而且有時她會乾脆一休假就直接奔向孟靖走的住所,而不是回秦家。

不過,不知道“百密也有一疏”這句話,是否適合用來形容她太久沒回家的結果?

“那女人是誰?”長假,終於可以回家,橙川卻發現家裏多了一個陌生女人。雖然那名女子沒有住在秦家,但顯然經常出入秦家,而且進門第一件事就是和孟靖垚聊天。

橙川不是第一次看見女人找孟靖垚搭訕,但對方有沒有“心懷不軌”,對孟靖垚心儀已久的她可是看得很清楚。

“我的家教,上學期就開始的。”秦文森道。

“你怎麽沒有告訴我?”

為什麽要告訴你?雖然心裏這麽想,但秦文森可不敢這麽回答,“你從來沒打電話回家過,而且放假也很少回家。”打給孟總管倒是打得很勤。

橙川緊緊盯着孟靖茬和家教小姐在花園的一舉一動,“她是你的家教,那幹嘛不快點進來?你們要上課吧?”

“還有半小時,李小姐一向提早來……”

橙川如外星人死光般的視線掃向秦文森,“提早來幹嘛?”

“……”為什麽他覺得實話實說的話,姑姑會暴走?“不知道。”秦文森很孬地迴避問題。好漢不和惡女斗,這是姑姑從小到大的“磨練”讓他學會的真理。

橙川緊盯着李小姐和孟靖垚。

當孟靖垚進屋,李小姐終於也跟着進屋來了,她大方地和所有人打招呼,顯然已經贏得大家的好感。

當然,不包括橙川的。只是橙川想起自己的脫離幼稚鬼大計,決定還是表現得成熟一些。

“這位是?”李小姐看到趴在沙發上看書的橙川。

這裏是她家,而作為一個失敗的秦家人,面子於她不值錢,她才不會硬要自己在客人面前擺出端莊的假象。

“橙川,李小姐是文森少爺的家教。”孟靖垚替她介紹。

“嗨。”她不冷不熱地打過招呼,雖然注意力還是在孟靖垚與家教小姐身上,不過卻假裝低頭翻着書。

“原來是文森的姑姑,不過我只聽說過文森有姑姑,卻很少在家裏看到她的照片或什麽的,我以為她不住這裏。”

橙川聽着有些刺耳。她就是不受重視,不像哥哥的獎盃擺得到處都是。

“大小姐在外地念書。”孟靖垚簡單帶過。

“哪一所學校啊?聽說秦家的少爺和千金都很優秀,文森也是,我想他要上哈佛或耶魯都不是問題。”

“這要麻煩李小姐多叮嚀少爺了。”孟靖垚沒有正面回答,“文森少爺應該在書房。”

“時間還早,我想再坐一會兒。”小姐說道,然後在橙川對面坐下。

孟靖垚替她倒了杯檸檬水便離開了。

“秦小姐是放暑假回來嗎?”她問。

“是啊。”

“之前聖誕節沒看到你。”

原來這位黎小姐還被邀請到家裏過聖誕節嗎?橙川突然忍不住想着,看來連秦文森的家教在家裏都比她受重視。

“我跟男朋友一起過節。”她平安夜就在大叔家了。

李小姐本來小心試探的表情突然輕鬆了起來,“這樣啊,秦小姐的男朋友跟你同校嘍?你在哪裏念書啊?”

橙川看着她放心的表情,突然覺得一陣好笑,“只是三流大學,家裏不喜歡我提起,也不喜歡外人問。”她說的可是實話。

李小姐一臉尷尬,“抱歉。”

其實橙川對誰都那種愛理不理的態度,可是終究會讓人覺得下舒服,李小姐有些坐立難安,猶豫着也許該提前上課。本來想早點來能和孟靖垚多聊聊,不過那個男人其實不是很好的聊天對象,總是問一句,他才機械式地答一句,半年下來,她對他的了解還是寥寥無幾。正不知要不要離開之際,她突然無意間瞥見橙川綁着馬尾的頭髮。

“秦小姐的髮帶很特別。”很少有女孩子綁着俏皮的馬尾和髮型,卻用黑色的髮帶,但其實真正吸引她注意力的是,那條髮帶有點眼熟。

橙川收起書本準備離開,“那是我男朋友平常綁頭髮的髮帶,我早上找不到我的,借他的來用。”

“很少有男人留長發,大多不太好看……孟總管例外。”李小姐頓了頓,橙川有女人的直覺,別的女人也有。孟靖垚在介紹橙川時是直接喊名字,她當下就覺得不對勁了。

現在想想,去年聖誕節,孟靖垚休假。秦橙川說她和男友過聖誕節,可沒正面回答她男友真的跟她同校。

橙川沒有回應她,就讓她去猜好了,反正仔細想想她最大的情敵搞不好都替她解決了所有威脅,只要孟靖垚心裏有黎安的一天,眼裏就不可能有別的女人,她何必自尋煩惱?這樣想還真不知是該悲傷或該慶幸。

但是如果有一天,有一個她以外的女人做到了她做不到的,取代了黎安在孟靖垚心裏的位置,她真不知道她會如何?又應該如何?

老爹似乎挺欣賞李小姐,還有意想撮合她和孟靖垚。橙川忍不住怪老爹胳臂往外彎,雖然仔細想起來,李小姐和孟靖垚年紀相近,孟靖垚又幾乎把時間耗在秦家的大小事務上,老爹如果有良心,是該為孟靖垚打算沒錯。

而且以老爹古板的思想,若是知道了她和孟靖垚的事,能不能接受還是個未知數。

一整個長假下來,李小姐終於遺是發現了橙川和孟靖垚的“姦情”。

女人的心思總是細一些,不過她逮到機會就拉着孟靖垚到隱密處做愛,也可能是“姦情”曝光的原因之一吧。

橙川原本一個人在溫室吃下午茶,李小姐上完課,過來問她能否一起喝杯茶,身為主人的她當然不好拒絕。

“孟總管真辛苦,我聽說他很少休假,所以認識其他女性的機會不多,也許還得被迫拿休假時間來照應一些僱主任性的需求,沒有自己的自由真的很可憐。”

這女人難道以為她不是花錢僱用她的人,就可以大膽出言諷刺嗎?橙川不慍不火,像聊天氣般地開口,“大叔的見識比很多平凡人家更多,不只我們家的社會地位,梅姨也交遊廣闊,大叔幫忙接待過國家元首和國際巨星,都是我們家的客人。其實他女人緣不錯的,你知道莎莉·克萊兒嗎?那個剛拿下金像獎的大美女,就曾經偷偷塞電話給大叔哩……”

她臉上笑咪咪地,一點也看不出心裏究竟在打什麽鬼主意,稍微頓了下又繼續說:“那些氣質出眾的環球小姐,或者金枝玉葉的公主與干金,甚至是美艷不可方物的大明星,大叔看過太多嘍。有些人覺得大叔只是個管家,好像可以隨便塞個女人給他,可是隨隨便便一個條件不怎麽樣的女人,對見多識廣的大叔來說算得了什麽呢?可能連廚房裏的腌菜乾都更吸引他。”

李小姐越聽臉色越難看,但也很快地反擊道:“女人重要的是內涵,當他應付刁鑽的僱主一整天,甚至連喘口氣的時間也被痴纏,回到家,一定希望是個有豐富涵養的聰明女人陪他談心,聽他吐苦水,那些外在條件優秀的女人不一定能做得到。”

“其實,有些女人就是太強調內涵,才會老是倒追男人失敗。”至於箇中原因,她想自視很有內涵、大勝天下無腦蠢女人的女人,通常心高氣傲,也不會願意承認吧?貼心憨傻的小貓和嘮叨又大道理一堆的才女,她若是男人也想選前者。

“直接用肉體綁住男人是容易一些,但是又能持續得了多久呢?”

“持續到他性無能那天吧。”橙川支着臉頰道。她的大叔可是很專情的絕種好男人哩,如果是秦緹垠,她就絕對不會這麽說了。

“……”

“女人重要的是內涵,其實這句話我不能同意你更多,可所謂的內涵是什麽呢?”好的例子,像梅姨;不好的例子,呵呵……不點名。“我也覺得大叔值得一個好女人,而且在我心目中大叔聰明無比,有堅定的意志與信念,絕不是懦弱無能,像某些自以為有內涵的人認為的那樣,會輕易被僱主吃得死死的,連自己的私人空間都沒有。其實他常常嗆老爹嗆到老爹抓狂,你不知道吧?”

“再說回好女人的內涵是什麽呢?我不清楚,不過我忍不住想到,如果有朝一日,大叔每天回家時都要面對一個自認為內涵代表一切的女人疲勞轟炸,而且她的內涵等級只到會跑來跟情敵放話,我會覺得大叔好可憐哦……”

李小姐重重放下茶杯,紅茶都濺出來了,“你霸佔了他所有的時間,還利用自己身為僱主的方便左右他,不覺得很卑鄙嗎?”

橙川有點懶得理她了,“你還不明白嗎?你對大叔的了解只是你的想像,如果大叔不是自願的,會讓你心裏好過一些的話,你就那麽想吧。我只能告訴你,就算大叔不是選擇我,你還是要領號碼牌,你前面可還有一堆候選人都比你優秀呢。看在你是文森的家敦份上,我幫你算算,大約再等你前面一百三十一個情敵都被三振了,再看看會不會輪到你吧。”

李小姐覺得橙川簡直不可理喻,氣得放下茶杯走人了。橙川聳聳肩,繼續喝她的下午茶。

“哪來的一百三十一個候選人?”沒好氣的嗓音自假山後響起。

“大叔,偷聽別人講話很沒禮貌。”而且還是偷聽兩個為他爭風吃醋的女人“開戰”,這樣太狡猾了吧。

“我本來就要過來找你,結果晚了一步。”他看見李小姐就決定先迴避。

“你過來陪人家喝茶。”她笑嘻嘻地撒嬌道。

“你怎麽知道那個女明星塞電話給我?”孟靖垚在她身旁坐下,卻還是習慣性地幫她倒茶,切蛋糕。

“我偷看到的啊!大叔,人家暗戀好你久,躲在暗處看了十年呢。”把腦袋瓜貼着他的手臂,嬌羞無比地道。

真是不害臊的丫頭!孟靖袁沒好氣,而且更沒好氣的是,這丫頭不害臊,他卻害躁了。

“大叔,人家今天想跟你一起睡。”假期快結束了,她好捨不得離開哦。

孟靖垚沒開口,只以吻表達他的縱容與偏寵。

激情過後的他們倆,依偎着,甜蜜入夢。他的懷抱像大鷹的翅膀,總是將嬌小的人兒包覆在懷裏,彷佛他寬大的背會為她擋下一切。

雪白床單上披散着他們的發,墨黑飛瀑與偏紅蜿蜒的藤。橙川喜歡它們好像纏綿着分不清彼此的樣子,喜歡孟靖垚在她身上馳騁時,他黑色的發披散在她手臂上,更喜歡休假時幫他梳馬尾,然後不顧他抗議地綁上自己幫他買的花俏髮帶--最好是兩人同一款。

其實橙川知道一個秘密。

黎安死了之後,大叔就留起了長發。

窗外天蒙蒙亮,難得她比孟靖垚早醒,橙川無聊地拿起床頭柜上她昨晚解下的髮帶,將孟靖垚的黑髮,和她偏紅的發,各挑出一撮,綁在一塊兒。

她笑着決定再小睡一會兒,結果她和孟靖垚醒來時,因為綁在一起的發而差點跌成一團。

橙川抱着跌疼的屁股,含着眼淚動手拆髮帶,孟靖垚握住她的手,連同他們倆綁在一起的發,牢牢包覆在手心,給了她一個早安吻。

美夢何時清醒?他們一點預感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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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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