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夏飛集團大樓外艷陽高照,有部黑色六人座休旅車在大門前停了下來。後門被拉開了,三名年輕女子魚貫跳下車,腳一着地,她們便急急忙忙逃進大樓里躲太陽。
在大熱天穿長風衣戴大墨鏡的打扮已經夠奇怪的了,她們爭先恐後的逃進大樓的行徑更是詭異。
「俗話說,一白遮三丑,所以我真的不能再晒黑了,不然阿仲一定會去搞外遇,他以為我不知道他喜歡皮膚白皙的女人,其實我都知道。」
小咪邊說邊看自己露出長袖外的小麥色雙手,兩個月前去夏威夷曬的,到現在還白不回來。
「我也是,再黑下去就找不到男朋友了。」小夢哀怨地說,她已經單身一年了,真的好悶,她不想當敗犬啦。
「妳們都比我白好嗎?」晨羽好笑的看着她們兩個,她才是最黑的。
昨天之前在朋友的拜託之下在遊樂場工作了五天,擔任米妮姊姊,陪小朋友跟家長一起製造歡樂,她都快變黑炭了。
「拜託!」小咪和小夢異口同聲的低呼起來,「晨羽姊,妳都已經是個孩子的媽了,不要跟我們這些美少女比好嗎?」
「我確實不能跟妳們比―」她意有所指的瞄着她們的上圍。「我至少還有性感的胸部,妳們都是太平公主。」
以前她也是平胸一族,自從生產之後親自哺乳,她就長咪咪了,真是件可喜可賀的事啊。
「看來一心想着隆乳不是正途,我應該趕快跟阿仲搞出人命來才對,這樣才可以向晨羽姊的咪咪看齊,一暝大一吋。」小咪有感而發地說。
「那我怎麼辦?我連個可以一起搞出人命的對象都沒有……」小夢很恐慌。
晨羽笑了,這個可愛的傻妞哦,老是在擔心一些還沒發生的事。真搞不懂膽小如小夢是怎麼走上領隊之路的?只能說這個世界永遠會發生一些意料不到的事。
「放心吧!」小咪撞撞小夢肩膀。「阿智那傻蛋說,不管妳想做什麼,他都會奉陪。」
小夢蹙眉。「我對他一點感覺都沒有。」
晨羽看了眼手錶。「姊妹們,時間快來不及了!夏先生正在辦公室見來自俄羅斯的重要客戶,如果讓他的客戶走掉就不算驚喜嘍!」
她們在櫃枱做了登記,由最幼齒又甜美的小夢出馬搞定。「我們是夏允珊小姐邀請來的。」
守衛很客氣。「夏小姐打過電話來了,三位請,總裁室在十二樓的總管理處,很容易找。」
「謝謝你!」
三個人嘻嘻哈哈的擠進電梯裏,遇到有人進電梯,她們就擺出一臉酷樣,反正大墨鏡遮掉了她們三分之二張臉,誰也看不出來她們長得是圓是扁。總裁室果然很好找,她們的委託人夏小姐也早安排好了,所以沒有人阻擋她們,秘書還客氣的為她們帶路,替她們打開總裁室的門。
門一打開,她們就不由分說的脫掉風衣、甩掉墨鏡,露出繞頸比基尼和短裙,一邊嬌笑,一邊擺動她們系在臀部的粉紅色小短裙,跳起正統的草裙舞來。
晨羽敢說辦公室里的人都嚇呆了,大概有四、五個男人吧,他們目瞪口呆的看着她們三個女人大跳熱情草裙舞,而她則沒時間看清楚他們到底有多驚訝。
她們用手機播放熱情的音樂,有人在喊停,應該是那位夏總裁吧,不過她們早有心理準備,他喊他的,她們跳她們的,反正他又不能把她們扔出窗外。
音樂結束了,重頭戲來了,她們一邊轉圈圈,一邊悄悄伸手拿出藏在腰間的拉炮。
砰―
紙花從天而降,散落一地。
「親愛的夏允傲先生―夏威夷果實女郎祝你生日快樂!」
夏允傲完全沒笑,冒火的瞪着她們。「到底是誰要妳們這麼做的?」
晨羽代表回答,「夏允珊小姐!」說完,她的餘光瞄到沙發角落裏有個男人站了起來,但她不以為意,直到那個人開口……
「晨羽―」
誰在叫她?
火速轉眸一看―那熟悉的聲音,那熟悉的身材……
她的胸口狠狠一震,臉上的笑容迅速消失了,甚至連唇上的血色也消失。
噢!紀恆希,怎麼辦?她沒有心理準備,她不知道怎麼面對他!
「我一直在找妳……」紀恆希朝她走近。
他越來越接近她,所有人都在看他們,晨羽嚇得花容失色,連風衣、墨鏡都沒有時間撿就奪門而出,旋風似的落跑。
他應該不會跟過來,應該不會……
不放心的回頭一看―她錯了!紀恆希不但緊追在後,而且距離她只有一小段,她被逼得只好推開安全門走樓梯。
「晨羽!不要再跑了,妳穿着高跟鞋,會跌倒―」他在後面喊。
「不要過來!」她咚咚咚的下樓,就算跌死,她也要跑,未經他同意就偷生了他的孩子,她說什麼也不能讓他發現這件事,不然她可愛的寶貝就會被他搶走了!
然而,她還是停下來了,停下來是因為她真的跌倒了……「啊啊啊啊啊―」
慘不忍睹的哀叫在空曠的樓梯間迥盪着,紀怛希好氣又好笑的在她面前半蹲下身子,查看她的傷勢。
「不是叫妳不要跑嗎?」他微微一笑,看着她。
除了衣着怪異,她的眼睛明亮,皮膚皎潔,整個人像個發光體。
看來她過得很好,被他重重傷過之後,她還能看起來這麼好。
雖然他很高興,但這是不是代表她已經找到屬於她的幸福了?有另一個男人在讓她幸福,在照亮着她?
「所以誰叫你要追我?」晨羽恨恨的說:「不是叫你不要過來嗎?你不追我,我不就不會跑?」
他一臉的縱容。「好,都是我的錯,是我害妳跌倒的。」他脫下了她的高跟鞋,扭動腳踝,確定沒事才替她穿上,扶她起來。
「謝謝……」她完全不敢直視他的眼,他摸她的腳,讓她渾身都熱了起來,但自己這是什麼穿着?她好想死。
「不過―」紀恆希看着她,眼底閃耀着兩簇火焰。「看到我有那麼恐怖嗎?妳為什麼要躲?」
「呃―」她心虛的垂下了睫毛。「就是,丟臉啊,剛剛那樣被你看到,我們跳那種舞……」
「跳得不錯,不過允傲一定很生氣。」他淡笑一記。「真是允珊叫妳們來的?我不知道妳還在為萬事皆包宅急便工作。」他深深的看着她。「我查過這間公司,但是已經徹銷登記了。」
「我們換了名字。」噢,她這北七,現在才想到紀恆希的好朋友之一就是夏允傲,他提過,只是她沒見過罷了,怎麼之前沒想到呢?
「我們一直站在這裏聊天好奇怪,而且很熱,妳在流汗。」他的眼眸望進了她眼底,寫着某種渴望。「晨羽,我們找個地方喝杯咖啡好嗎?」她顫了一下,因為他叫她的名字。
好奇怪,好奇怪的重逢,她以為永遠不會再見到他了,她從來沒有打聽他的事,因為不想自己傷心,影響了胎教。
他和駱以心結婚了吧?奶奶一直想抱曾孫,說不定他們也已經實現了奶奶的願望,如果奶奶知道她還有一個曾孫,也會很高興吧?
噢,她在想什麼?她怎麼可以有這種想法?當初會決定偷偷把孩子生下來,什麼也不告訴他,就是不想影響他和駱以心啊。
她振作了一下。「恐怕不行,我還有事,我……我要回家煮飯,等我老公回家吃晚餐。」
「妳結婚了?」他的臉色立時大變,腦中一片空白。
難怪她會看起來如此幸福、如此安逸,原來他真的猜中了,有另一個男人在給她幸福……
「嗯!」她用力點了下頭,希望自己不要因說謊而臉紅。不過,他看起來好苦澀,她結婚了,他不高興嗎?還是她看錯了?他選擇了駱以心,對他而言,她只是過去式。
「什麼時候?」他瞬也不瞬的看着她,竭力維持聲調的平穩,然而心卻不斷的隱隱作痛。
兩年來,他從沒放棄找她,也從來沒有一天把她忘記,她一直在他心裏,他愛她,她是他最深的歉疚,然而再重逢她已是人妻,他實在無法接受。
「跟你分手之後,相親結婚,閃電生子……」晨羽平鋪直述着,像是沒在看他,卻一直忙着偷觀他的表情。
這男人,到底想怎麼樣?
他身邊有駱以心,為什麼還要對她已婚這件事表現得那麼難以接受,連眉心都蹙了起來?
難道他以為她該為他終身不婚嗎?沒錯,她確實有這想法,但是為了孩子,不是為了他。
「閃電生子?」他瞪視着她,重重的呼吸,胸口劇烈起伏。
「妳―當媽媽了?」一個畫面在他面前閃過,她穿着寬鬆的娃娃裝,洋溢着准媽媽的幸福笑容,小腹隆起……
那原是他想像中的畫面,她懷着他孩子的畫面,如今那畫面卻是別的男人的。
「是啊。」晨羽在心裏對他扮個鬼臉,我是當了媽媽,你孩子的媽媽,不過你永遠不會知道,孩子是我的。
「晨羽,妳好殘忍,連一點點機會都沒留給我……」他喃喃地看着她,心中的遺憾排山倒海地向他湧來,強烈的自責把他的五臟六腑都絞痛了。
他沒資格說她殘忍,是他先對她殘忍的。
他甚至說她被奶奶洗腦了,所以對他說駱以心的不是,當時她心裏會有多難過?
是誰比較殘忍?是他。
而如今,她已經結婚,也生孩子了,是他的報應,全是他自找的。
「你在說什麼?」她的心緊緊一縮。他是在說她殘忍嗎?在指責她沒有給他留機會嗎?兩年前,她提示過,他甚平連懷疑駱以心都不肯,她還能說什麼?
「沒什麼。」他惆悵的搖了搖頭。
「那麼,我走了,我們各有家庭,應該不適合再見面,今天是最後一次,再見。」
「等一下―」他拉住她,急促的說道:「奶奶很想妳!可以跟我回去探望她老人家嗎?只要一小時就好,不會耽誤妳太多時間。」
晨羽心裏一動,某個柔軟的角落被觸動了。
奶奶―那可愛活潑的老人家一直對她很好,她走的那天,奶奶眼眶一直是紅的,眼淚掉不停。
紀恆希拋棄了她,可奶奶是無辜的,她應該去看看奶奶才對,說實在的,她也很想奶奶。
「好吧―」她同意了。「只有一小時。」
「奶奶!」晨羽以為時間已經將她訓練得很好,她不會再對紀家的人事物、對紀家的一切一切有感覺。
但是她錯了,看到奶奶的剎那,她的眼淚立即潰堤,再也無法像對紀恆希一樣,裝出一副冷漠的距離。
「孩子,傻丫頭,妳怎麼不見了?」紀老夫人跟她一樣激動。「恆希說找不到妳,是真的嗎?妳到底躲到哪裏去了?,」
「我、我結婚去了啊,也、也生了孩子……」她抽噎着。「不說我了,奶奶,您呢?您身體好嗎?心臟怎麼樣?」
不能說她,因為再談她就會穿幫了,她實在不會說謊,況且今天的重逢是無預警的,如果知道會遇到紀恆希,她會先編一套劇本再出門。
「我很好,只是很想妳……」
看見一老一小兩個女人抱在一起又哭又笑的,紀恆希走開了,他的心情還無法從晨羽結婚生子的訊息里平復下來,他需要抽根煙。
紀恆希一走,奶奶立刻擦乾眼淚,看着晨羽,咧嘴一笑。「丫頭,妳沒有結婚,也沒有生子對不對?妳甚至連男朋友都沒有吧?妳在騙我的壞孫子,懲罰他拋棄了妳對不對?」
晨羽訝異到久久說不出話來。「奶奶……」
姜果然是老的辣,奶奶怎麼一下子就識破她的謊言了?不過奶奶的法眼再厲害也沒有她厲害,她確實生了孩子,這點奶奶絕對想不到。
「唉,妳不要怪他,其實,兩年前,他根本沒有選擇的餘地。」紀老夫人嘆了口氣。
「我派人把你們的喜帖送去給那女人,為了留住恆希,她居然馬上拿水果刀割腕自殺,雖沒死成,但輸了很多血,沒想到她一清醒又馬上咬舌自盡,醫院可以把她的手、她的腳綁起來,但不能把她的舌頭固定啊。
「恆希求她不要再傷害自己,她逼恆希發誓,除非他跟妳分手,不然她馬上咬舌自盡,她會死,死在他面前,讓他痛苦一輩子,妳說,恆希能眼睜睜看着她死掉嗎?」晨羽看着奶奶,思緒久久不能平靜。他只告訴她駱以心割腕自殺,卻沒告訴她,駱以心還企圖咬舌自盡,死給他看。
噢!該死!該死!這手段太激烈了,這女人太可惡,竟然這樣威脅一個一心相信她的男人,她還有良心嗎?
「妳在生氣,妳在氣那姓駱的無恥女人對不對?」奶奶握住了她的手,笑容滿面的看着她。「丫頭,這表示妳還愛着恆希,奶奶沒說錯吧?」
她黯然的搖了搖頭。「奶奶,說這些都已經沒意義了……」
當初她應該說什麼都不走,她沒有盡全力,她沒說出駱以心的真面目,因為氣他,她選擇故作瀟洒,把她的孩子變成一個父不詳的私生子。
說起來,她也有錯。
「怎麼會沒意義。」紀老夫人的眼睛發亮。「你們現在都是單身,妳還愛着他,他也愛着妳,你們……」
晨羽的心臟再度受到一次驚嚇。「奶奶,你說紀恆希單身?他單身?難道他沒有跟駱以心結婚?」
紀老夫人的眼睛更亮了。「不但沒有,除了按月匯給她生活費,他們之間沒有任何關係,恆希沒再見她。」
晨羽忍不住低呼一聲。「怎麼會?」
「大概是老天爺保佑吧。」紀老夫人唇邊浮起一抹微笑。
「那女人康復之後,恆希把她接到家裏來,她希望能馬上舉行婚禮,我氣得跟她大吵一架,罵她沒良心,沒羞恥心,四年前懷了小白臉的孩子要嫁給恆希,為了跟小白臉幽會,在婚禮當天出車禍,如今又來破壞恆希的幸福。
「她回答我,那是她祖上積德,所以才有個男人那麼傻的愛着她,她什麼都失去了,當然要好好抓住她的金主,這番理直氣壯的話把我氣死了!
「恆希那天本來在公司,不知道為什麼回家來,他通通聽見了,那女人也無法否認,任她再怎麼解釋,再怎麼哀求,恆希也不相信她。
「跟着,我再把那小白臉找我要錢的事說出來,雖然知道恆希那孩子會受到很大打擊,但長痛不如短痛啊,那女人已經耽誤他太多年了,我不能看我唯一孫子的幸福在那種女人手中毀掉。」
晨羽感覺到腦袋昏昏沉沉的。
她潤了潤嘴唇。
當時他一定很痛苦,發現駱以心的真面目……
命運真會捉弄人,生孩子的時候,她咬着牙,好想他,阿仲一直主張把他叫到醫院,是她強力反對。
如果那時叫他來,一切都不一樣了吧?
「那女人的爸爸生意失敗,家裏也不好過,恆希給她生活費是基於道義,除了這個,他們真的一點關係都沒有了。」
晨羽深深吸了口氣。
他們一點關係都沒有了,反倒是她和他有了關係,而且還是很密切的關係,他是她孩子的爸爸啊,她怎麼忘得掉他?
「丫頭,那孩子也夠煎熬的了。」紀老夫人嘆息道:一情路坎坷這句話也可以用在男人身上,誰知道他會遇到一個和心愛女人長得那麼像的妳,他從來不看別的女人半眼,卻因為妳的長相,被妳吸引,情不自禁的愛上了妳,帶着愧對未婚妻的複雜心情,與妳訂下終身,誰又知道他那沉睡了四年的未婚妻會醒過來,讓他面臨兩難的局面……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啊!」
晨羽心頭一震。
奶奶說的沒錯,是命運的捉弄,所以儘管心痛、心碎,但她從來沒有恨過他,也才會捨不得拿掉他們的愛情結晶。
如果兩年前他拋棄殘廢又精神狀況不穩定的駱以心,選擇與健康完好的她結婚,那她才應該要怕,懷疑自己愛上的是怎麼樣無情的一個男人,居然可以狠心拋棄為他車禍殘疾、流產又昏迷了四年的未婚妻。
他是迫於無奈才選擇駱以心的,她也相信當時他愛的人不是駱以心,而是她,所以他的痛苦絕對大於她的心碎千倍萬倍,這些她都知道。
所以,她還愛着他……
「丫頭,奶奶知道妳受委屈了,妳離開這裏時有多難過,奶奶都懂。」紀老夫人深切的看着她。「現在妳可以盡情的折磨恆希那臭小子,奶奶舉雙手雙腳贊成,盡量讓他嫉妒、讓他難過、讓他心碎,什麼都可以……」
說到這裏,紀老夫人停頓了一下,熱切的握住她的手。
「但是,妳可不可再給他一次愛妳的機會?可以嗎?不然啊,我看那孩子這一生是再不敢碰感情了,他可能會去出家當和尚。」
晨羽驚恐的瞪視着紀老夫人。
和尚?
噢,不,她無法想像孩子對着一個穿黃色袈裟的光頭和尚叫爸爸!
回程的車裏,晨羽腦海里一直回蕩着奶奶說的話。
紀恆希就坐在她旁邊,他在駕駛座上開車,堅持要送她回家,她也說不上來自己是什麼心態,沒有拒絕他。是因為知道他跟駱以心發生的事,還是再見他,自己的心情波動依然很大?或許兩個原因都有,她還愛着他,這不可否認。因為愛他,她才有偷偷生下孩子的勇氣。
因為愛他,她才不願意拿掉孩子,甘心做引人側目的單親媽媽。
因為愛他,才會每每看到跟他一個模子印出來的兒子就心滿意足。
好幾次,看着孩子天使般沉睡的可愛面容,她會誇獎自己的決定很對,當時不知哪來的勇氣,雖然小咪、小夢、阿仲他們都勸她把孩子拿掉,但她說什麼也不願意。
當然,後來他們也很疼愛孩子,幫着照顧他,不然她一個人是絕對無法支撐過來的……
「在想什麼?」紀恆希看了她一眼。「奶奶把我的事都告訴妳了吧?」
「噢,我很遺憾。」她故意用滑稽的語氣,奶奶說的,盡量的折磨他,誰叫他兩年前讓她傷透了心,哈。
「妳―還恨我嗎?」他的語氣很遲疑。
「怎麼會?」她誇張的揚起了眉毛。「我為什麼要恨你?我從來都沒恨過你,我們是和平分手的啊。」
他搖了搖頭。「不,是我對不起妳,妳應該恨我。」
她故意甜美一笑。「可是我現在很幸福啊,一個幸福的女人心中是沒有恨的。」
他的眼神更黯淡了。「我應該為妳的幸福開心才對,但我卻一點也不開心,我現在過得很不快樂,但那些都是我應得的,是我的報應。」
「不要這麼說。」她像生命線志工般安慰道:「總有一天你會遇到你的幸福,你的真命天女。」
「晨羽……」他的眼神極為複雜。「我覺得,妳在對我說客套話,我們一定要這樣嗎?」
「不然要怎麼樣?」她揚了揚長睫,無辜地說:「我現在是有夫之婦,孩子的媽媽,總要顧及我老公的感受啊。」
「沒錯,妳已經是別人的老婆了,看來不對勁的是我,我還是無法接受妳是別人老婆的事實,總覺得……」他苦澀的說:「妳是我的。」她裝出很甜美的聲音,「你真會開玩笑。」哈哈哈,看來他很痛苦,她這招扮客套完全打擊到他了,他很不能接受的樣子。
「兩年前我找過妳表弟,他說妳去日本留學了,不肯告訴我學校地址,我去找過妳父母,他們竟然以為妳還住在我家,連妳去日本留學都不知道,我也就什麼都沒說的離開了。」
離開紀家之後,她不接他的電話,最後連手機號碼也取消了,還搬了家,把自己藏得好好的,他完全找不到她。
不過,那都怪他,如果他早一點傾全力去找,或許還找得到,而不是在她離開了一個月之後才去找她,都是他的錯。
「我不想家人擔心,所以沒告訴他們。」晨羽輕描淡寫的說:「幸好你也沒說,不然知道我們取消婚事,我爸會打死你。」
見鬼的留學,要命的留學,她是躲起來偷生他的孩子。她以為可以在租處待產,誰知道小咪看到他在公寓外徘徊,所以她只好用最快的速度搬家,搬去跟小夢住,以免被他看到她大腹便便的樣子。阿仲他們幾個大學生給了她很多幫助,誰說草莓族沒用呢?
阿仲鎮定的應付去找她的紀怛希,小咪和小夢則收集了好多孕婦新知,陪她產檢,為她加油打氣。
她肚子大起來之後,不能回老家,他們更是一再以工作要緊為借口,連阿仲也沒回去,以免家人起疑。
這兩年,如果不是靠他們,她一個人根本撐不下去。
她現在已經從小夢家搬出來自己住了,孩子也已周歲,白天交給小夢的媽媽照顧,她很放心,晚上接回家跟她睡。
只是她的工作沒什麼假日可言,他們多半在假日出去為他人製造驚喜,所以呢,只要有時間,她就陪孩子。
「我還真想被伯父狠打一頓,是我欠妳的。」他望進了她眼裏,真希望她能跟他談談從前,但她顯然一直在顧左右而言他。她當然不想跟他談,他是個混蛋,他傷她太重了,他也是個自私鬼。兩年前他無法丟下駱以心,殘忍的讓她傷了心,看到駱以心的真面目之後,又急着要尋回她,他根本不配擁有她。
沒錯,他不配,現在她找到幸福了,他要祝福她,他應該要祝福她。
「不要說什麼欠不欠的,我要感謝你拋棄了我,我才能找到自己的幸福啊。」
晨羽嫣然一笑,指着前方的住宅區。「我家到了,前面左轉停車,謝謝你送我回來!」
他一停好,她就背起大包包翩然下車,毫不留戀。
他在駕駛座里怔怔地目送她輕快地進入一楝六層公寓的一樓。
原來她住在一樓,是她的婆家還是她跟丈夫的家?
不管她跟誰住,她的世界已經沒有他的立足之地了,這個事實刺痛了他的心,燒傷了他的五臟六腑。
過去兩年鍥而不捨的尋找她變得可笑至極,也自以為是得很。
他憑什麼認為她還在原地等他?就因為他是她的第一個男人?還是因為他們曾經連婚紗都要試穿了,喜帖也印好了?如果這些是理由,那麼兩年前他怎麼不因為這些理由如期跟她結婚?所以他紀恆希是個自私鬼,徹頭徹尾的自私鬼,他現在能做的,不是打擾她,而是默默的守護她。
沒錯,他要守護她,盡他所能給她所需要的說明,好好彌補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