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話　論——株式會社存在的必要性

莫問說：“你不要問我什麼叫株式會社。只能說，那是現如今聞人們行走江湖的又一種方法。”

但是出乎他意料之外，東十二對此非常了解。

所謂株式會社，不就是——“密探聯盟十三么”嗎？

“我們常常發生矛盾。”東十二抱臂環肩，若有所思。搖首蹙眉，唏噓感慨，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狀，“往往為了一個情報的歸屬與各家小報的銷售量彼此嫉恨大打出手。但這一切的一切，全都在暗夜中悄無聲息地進行。我們永遠不能讓外人知道我們比外人更加不合的事實！”

“這種貌合神離的組織，究竟有什麼存在價值？”常年跑單幫的高手無名，很少見地表現出對這種現象一無所知的茫然。

“像無名你這種已經捨棄了名字，也就是捨棄了個人存在價值的高手，是不會理解的。”在這個話題上意外與東十二合拍的莫問心有戚戚焉，“你可以試想一下，你我他全是江湖散仙。我們無門無派，不懂得笑裏藏刀拍馬屁也不想拉攏關係結姻親。我們想生存，求發展，又厭倦拍板磚，耍手段。那麼難道我們就坐等別人來欺負我們嗎？”

“當然不行！”東十二言語鏗鏘擲地有聲，“所有此類的江湖散仙！你們要懂得團結起來！進不去七大門派不要緊，要緊的是得明白第八大門派存在於江湖的必要性！”

“對！”莫問接道，“只要咱們成了一夥！那些不知虛實的壞人們，就不敢再隨便欺負我們。團結就是力量！”

“從發展上來講……”無名永遠從實際出發，“確有其可行性與優越性。那麼……”

“——我們就結盟吧。”

三人拍掌，落地為盟。

當場成立一個三K黨。

無名是幕後人物，東十二與莫問輪番怞簽，東十二怞到老大，莫問怞到老二。就這樣，東十二在來到新江湖的青蔥歲月里，第一次成功恢復了他過往的領袖身份。儘管幫內的民眾目前少了點，但是莫問說得好，他與無名足以以一抵百。屬於三個人的華麗新篇於焉開場。

無名說：“人只要有了錢，就可以做到很多事。”東十二剛想表示贊同，就被無名狠瞪了一眼，“但是別以為，”她說，“金錢就是萬能的。”

莫問說：“對對對。太后您才是萬能的。你一定有計策了。公佈吧——”

對這個江湖瞭若指掌的無名微微一笑，“我們要建立一個屬於自己的BBS。因為這年頭江湖上的口號是——‘我的地盤我做主！’我們要先拉到贊助，然後自創山頭，到那時，我們想怎麼自我吹噓就怎麼自我吹噓，想怎麼派發廣告就怎麼派發廣告。還怕你倆不能成名？”

東十二猶豫地問：“我們自己吹自己的，別人怎麼會聽得到呢？”

無名鄙視道：“使用《行走BBS的七種武器》啊！”

“我記得你說過第一種武器叫——名人、板磚、血碰頭！”

“這第二種就叫——你勾、我結、友情聯接！”

東十二懵懂，“啥叫友情聯接？”

無名與莫問齊聲回答：“——就是相互勾結嘛。”

“你是個小白沒關係，只要你勇於去罵名人。你就會成為下一個名人。”莫問伸出一根手指，微揚的唇角掛着狡黠的賊笑，“你的BBS小沒關係，只要你能和各大BBS申請聯接，那你的BBS就有可能成為下一個大BBS。只要有了落腳點，接下來我有一百乃至一千種花活可以逗你玩。”莫問神采飛揚，雙目賊亮，“給我一個機會，我就能震動整個BBS！”“你現在已經夠神奇了。”東十二含蓄地說。

“那麼我們要在哪裏建立一個新的王國？”莫問嘩地撣開白色紙扇，擋住半張臉孔，一雙精光閃爍的眼睛望向無名。

“就在莫問的卧龍坡不行嗎？”東十二問。

“那只是個私人博客。不適合。”無名斷然否定，然後才說，“我忽然想起，現在這江湖上存在一個全世界最好騙又最騙不起的高手。就看你們倆誰有才華去征服她了。”

“我們為何不管幹什麼都非得騙人不可？”東十二困惑。

“因為本來就沒有誰能無中生有一步登天。”無名攤手道，“難道你沒有看過《無極》？那裏面有一句名言——這世上沒有什麼是不能得到的，只要你夠壞！”她捅捅東十二，“而你，就不夠壞。一個不夠壞的人就不要妄想自己可以一步登天。如果你想要揚名立萬，就先捨棄良心之類的廢料，等你到了可以談良心的那個資格，再從良做一個君子吧。”

東十二說：“無名你變得好快。對米西西你柔情似水。對別人卻又變回毒辣無情。”

“廢話！”無名怒道，“如果我對任何一個人都似水柔情的話，我憑什麼可以活到今天！”

“你們不要總當著我這個孤家寡人打情罵俏。”莫問抗議。

“你哪知眼睛看到我們是在打情罵俏？”兩個賤人一齊回首怒喝，“這是原則問題！”

“好吧。反正一對二，我永遠輸給你們。”莫問無奈地聳聳肩，“先請告訴我，你口中的那個高手是誰？如果騙她很有好處，東十二不肯去我去！”

“說得對！”無名與東十二同時擊掌，“差點忘了莫問是個不要臉的人！”

“嘿！”莫問微微一笑，搖搖手指，“有些事就算是事實，也最好不要說出來。”

“她叫做——幽小仙。”

“很清雅的名字哩。”東十二哩字出口，才發覺自己已不知不覺沾染了這新江湖上的“方言”。

“她有一個很有發展前途的山寨。這個山寨已經打下一切我們希望得到的基礎。裏面有很多貌合神離的人才。”無名滿臉放光，充滿嚮往地眺望傳說中的地方，十指交握放在胸前，“只要你們能取代她，成為那裏的老大，我就有辦法，讓你們在最短的時間，登上一個前所未有的高位！”

“你這種話說了等於白說。”東十二板臉道，“江湖上都知道有七大門派。試問，我憑什麼踢走旁人，成為空降的掌門?”

“為什麼你永遠不懂得從我說過的話中總結經驗，偏偏要我一再重複呢?”無名皺眉，“只要熱烈地追求到她，不就自然地打入內部了嗎？”

“我說過我討厭玩弄他人的感情。”

“不是還有莫問在嗎？”

“哦……”東十二摸摸鼻子，“反正……”他訥訥地說，“壞事只要不是我做的……我就沒意見。”

於是，兩雙眼睛齊刷刷地望向一旁瀟洒地揮着紙扇的白衣公子。

“勸你們今後不要再罵別人是偽君子。”莫問漂亮的桃花眼透過紙扇的邊沿眨了眨，“因為大家看到這裏都明白了，反正你們就是一對沒有原則的真小人。你們的朋友不可以被罵不可以被陷害，但是和你們無關的人就怎樣都可以……”

“人類本來就是這麼自私自利，反反覆復。”無名雙手一攤，狀極坦然，“只有小說中的人物才從容不迫地永遠保持一種格調耶。”

“我不想去害人，但是我有我的理想，我非實現不可的願望！”東十二一臉誠懇地說，“所以——請你去害人吧。”

“嘩——”莫問當場吐血，仰天栽倒，“這麼無恥的話都敢說？”

“當然。因為我是一個進步速度很快的人。”

“那麼好吧。”莫問優雅地掏出白綢巾，擦了擦還沾染着一絲血跡的嘴角，“讓我去追求那個女人吧。只要我願意，在這個江湖，不會有一個人對我不感興趣。”

“但是接觸之後才發現你這個人真的很無聊。”東十二猶疑，“為什麼你只在披着‘有意思’的馬甲時，才充滿魅力？”

“你這個問題很好回答。”莫問苦笑，“因為人們總是對假的東西更感興趣。”

就像世界上所有俗辣的言情小說一樣。

有着花無缺造型的翩翩莫公子，在幽篁株式會社的山門前，邂逅了一個名為幽小仙的女老闆。

當時，莫問陰柔一笑，說了驚天地泣鬼神震五嶽、崩泰山的三大字：“有意思——”

女老闆一下子怔住了。

“哎？”她純純地仰望莫問，“你是在說我嗎？”同時，配合手摸上臉頰的動作，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

“有意思——”莫問微笑，揮了揮扇子。

“我哪裏有意思？”幽小仙天真地重複。

“我就是覺得你有意思。”莫問笑眼彎彎。

藏在假山之後的東十二沖無名哀嘆，“我說，莫問兄是不是只懂這一招武功?”

“那又怎樣?”無名不以為意，“只要人性不改，他就永遠可以憑這招橫行江湖，一劍飛仙。”

“我不信……”東十二搖頭。

“我可以和你打賭！”無名賊笑。

那邊……

“為什麼你總是只說三個字？”幽小仙已經和莫問並排坐在了桃花樹下的青石凳上。

“因為這樣有意思。”莫問掛着抹悠遊的淺笑，用扇子擋着半邊臉。

“可是我覺得你很有趣，想要和你多聊聊。”幽小仙已經握住莫問的手，揚起充滿熱切光彩的臉。

“說多了沒意思。”莫問輕輕地拉開她的手，往後躲了躲。

東十二感慨，但覺非禮勿視，不願再偷窺下去，遂拉着無名背轉身體，評價道：“莫問兄很擅長三十六計中的欲擒故縱。”

“每個人都有自己擅長的一種把戲。無分真真假假。”無名斜眼睨睇，“東十二，你也有你擅長的東西。”

“哦？是什麼？”

“滿腔熱血酬知己。”無名哂然一笑，坦白道，“我不怕莫問，只最怕你。”

“為什麼？”東十二真的好奇。

無名微笑不語。

二人兩相對視，彷彿天長地久般的一刻過後。

“喂！過來——幽小仙說要邀我們入伙！”

沖他們揮手的莫問打破了這彷彿會驚擾到花落般的寧寂。

無名張開唇瓣，鮮艷的紅唇發出啞啞的聲線，卻是，“——他成功了。”

東十二好不失望。讓他失望的可能並不是因為莫問成功而導致他賭輸了與無名的賭局，而是他原本對於無名開口之後的話語抱有另外的期許。

但在這一刻，他還不能理解心底陌生且混亂的感情究竟是什麼。他不但害怕知道甚至害怕去揣忖。

他還沒有真正愛過一個人，也沒有真正失去過一個人。

所以，他只是寂寞地撥開被風吹得遮住眼睛的如紗黑髮。

習慣性地跟着另一個人剛留下的腳印走過去。

有一部經典電視劇，名為——《水滸》。

當然，你也可以叫它水許，如果別人笑你沒文化，你便瞪眼對他說：“這叫新時代KUSO精神！不懂嗎？那沒文化的就是你——”

話說水滸中有個梁山，梁山有一百零八個好漢，在這些好漢里最重要的人物不是二哥宋江也不是小叔子武松。

而是一個大好青年，他名為——林沖。

林沖遭人陷害被迫落草，上了梁山。伺機殺了老大。這才有了其後一百單八將的落腳點——第二版梁山。

眼下，莫問公子所扮演的角色，就是林沖。

隨莫問入伙幽篁株式會社的東十二內心忐忑，他問莫問：“你有幾分把握？”

莫問痞痞地一笑，推開新宅的格子窗，“難道你沒有聽過一句名言——歷史唯一告訴我們的教訓就是，任何人都可以被幹掉！”他徐徐轉身，拈花微笑，“幽小仙自然也可以被我們幹掉！”

“我師父說過，對手就是敵人！而對敵人永遠不能抱有婦人之仁。”東十二不解道，“那麼幽小仙為什麼還要引狼入室呢？”後半句，他問的是坐在椅子上低頭擦拭雪白古琴的無名。

“因為她也是一個高手。”無名微笑，眼眸清亮如星，“這江湖上有各種類型的高手。大家使的雖是各自不同的手段，但歸根到底全不過只是手段。她很好騙，也很難纏。這個世界上，你永遠最難去害一個根本不打算防備你的人。因為你不知道下一次，還要等多久，才會有第二個這樣的人出現。我告訴你們，在這個株式會社裏，全部的人都和我們一樣，是來騙她的。但結果是他們全都留了下來。”

“你的意思是說，我會被她收服？”莫問不屑地挑眉。

看着莫問甩手出門，一副要去找幽小仙單挑的模樣，東十二不禁擔心，“他輸了怎麼辦？”

無名莞爾，“我要幫的人是你。莫問算老幾?稱兄道弟難不成就真是兄弟？”她挑眉諷笑，清亮眼眸中下着不止的霜雪，紅唇輕啟銀牙碎玉吐出的卻全是冰冷的字句，“天下無不可利用之人，他不過是個棋子，我布的是個棋局。莫問不會贏，幽小仙也贏不了。他們玩的叫雙輸遊戲，我們等的是漁翁得利。”“……”

“你怎麼不說話？”

“我覺得你很可怕。”東十二老老實實地說，“雖然你今天站在我這邊，但卻總讓我覺得好心寒。”

“你怕什麼，我又不會害你。”她低下頭，放輕了音量。

“為什麼？”東十二的眼中卻多了份懷疑。

“因為……”無名垂下眼瞼，勾唇一笑，“我欠路人乙一個人情，他要我還在你身上。”

“你說過沒有什麼恩情需要還一生一世。”

“你在懷疑我嗎？”無名惱了，驟然抬眼。

“我只是搞不懂而已。”東十二悵然地看着她說，“沒有誰這樣對我好過。”

“對你好，不好嗎？”她垂眸淺笑，生怕驚嚇到他般地將聲音放得更低。

“我只怕有一天……”他複雜道，“你要我還的我還不起。不是不想還，是還不起……”

他是個孤兒，照顧過他的人有兩個。師父鬼見愁，師姐紅十一。但他們最後都離他而去，選擇了其他更重要的東西。並且從他的身上，帶走了他本就不多卻又無比貴重的東西。雖然他們從未曾要求過他還與他們什麼，但是僅僅只是對他好，就足以讓他失去、無法阻止的失去那樣名為心的東西。

他不畏懼刀光劍影，卻很害怕溫柔繾綣。

因為每一次動心，都只能換來一場傷心。

無名說過，他最擅長一腔熱血酬知己。

東十二緩緩低頭，帶着點落寞地微笑了，他問：“一腔熱血……能酬幾個知己？”

一個人，究竟可以動心幾次?傷心幾次?他不是路人乙，學不來浴火的本領。他只願百鍊成鋼，卻不想寧折不彎。有些感情，既然明知危險，可不可以繞道而行……選擇迴避？

黑密睫毛的掩映中，宛若幽深潭水的眼瞳靜靜地鎖定無名。

無名垂首，動指撥弦，雪白的古琴流瀉清泉的音色，不知為何，也嵌入一抹挾帶酸澀的悵然。

“我喜歡你。”

“我知道……”

“我真的喜歡你……”

“嗯嗯嗯……”

“我最喜歡你……”

幽小仙眨着亮晶晶的眸子，笑眯眯地看着莫問。坐在桃花池畔，莫問覺得自己快要瘋了。他一定是被無名騙了，因為這女人不像高手，比較像個瘋子。

他從來沒有遇到過這麼好哄的女人！只是隨便陪她聊了幾句，竟然就口口聲聲說她喜歡自己了。

“留在我這裏好不好？”幽小仙熱切地告白，“我想一直和你在一起。”

莫問臉色陰晴不定，很煩地抄起一塊石頭擲往水中，“好啊。你讓我當老大我就不走。”

“好啊。”

“我就知道不行……哎？”

保持投擲姿勢的手臂驀地定格，半晌之後，莫問才往上拽了拽雪白如雲的衣袖，回首看去。綠雲垂地的少女站在桃花樹下笑眼眯眯。

“我開玩笑的。”一怔之後，莫問反而笑了，“你也是在開玩笑對吧?”他自嘲自己竟然瞬間信以為真。

“我可沒有開玩笑呢。”幽小仙嫣然，“因為你接近我只為這一個目的。如果我不同意，你不是就要離開我了嗎?”她一邊把頭髮向後攏，一邊輕描淡寫地說著。卻令莫問頸背僵硬，一時間好不尷尬。

“但是沒關係。”她甜甜地說著，露出如花笑靨，把長發在腦後盤成一個斜斜的髻，隨意地折斷一枝桃花反手插上去，“因為你總有愛上我的一天。”她眼波斜橫，笑得無比自負。

既然被拆穿，就沒什麼可裝的了。莫問聳聳肩，恍若神仙般無比清逸的臉上展露出英俊卻殘酷的笑意，“我不會愛任何人。”他說，“除了我自己。”

“一開始每個人都這樣說。”幽小仙發出銀鈴般的笑，站起身，抱住最近的那株桃花樹，忽然從另一邊探過臉，半眯的眼眸帶了抹狡黠，“但我是個魔女。”她盯着莫問，一字一句一挑眉，吐出甜美的咒語，“我總有方法讓你喜歡我，不管付出什麼代價。”莫問輕浮地笑笑，“那就換山牌，讓我當老大。但是假如我騙了你，你又能怎麼樣?這江湖落難必踩，到那時可沒人同情你，不後悔嗎？”

幽小仙抬頭張口，咬住乘風飄落的一瓣桃花，橫波顧盼，對着莫問詭異一笑。忽然近得身來，附在耳畔，吹氣如蘭，纖指如花。

“你可以騙我。”她拉住他胸前的衣帶，纏繞指間，“不過只得一次。”她烏亮的眼睛灼灼地凝視他，不斷射來挑釁的光彩，“你記住。BBS可以不斷重來。但在幽小仙這裏，卻永遠沒有第二次。永遠——”她咬在唇齒間的桃花隨着說話，不斷磨蹭着莫問的耳朵，如此耳鬢廝磨旖旎纏綿，卻讓莫問忽然有些害怕。

“難道你都不懂得原諒別人？”用笑聲掩飾心中的慌張，他想要怞身後退，卻已被她蔻紅的指甲掐住了肩膀。

“我永遠不懷疑任何人，也永遠不原諒任何人。”幽小仙甜蜜微笑，眸光流轉，“你什麼時候動手都可以。”她微笑，“不過你沒有後悔的餘地哦。所以……”纖縴手指劃過他的臉頰，她輕笑着說，“在決定騙我之前，你要先有把握。”

“什麼把握？”

“永遠都不會愛上我的把握。”

她像個女妖，又離他更近，彼此的眼睫幾乎碰撞，眼瞳盯着眼瞳，他聽到她說：“你敢嗎？我給你機會傷害我。來啊……”

她紅唇輕揚，眼中儘是妖嬈的挑釁，“只要你確定，你永遠不會愛上我。因為到那時，便換你受盡折磨。別忘了，我永遠不會原諒一個背叛我的人。”

莫問喉結翻滾，他很想撐足場面說我永遠不會愛上你這個瘋子！但是，為什麼，這樣一句簡單的話，看着燃燒在她眼眸深處的異樣火簇，他就是不敢說。

永遠……嘩——好長一個期限。

誰也不知道明天的江湖會發生什麼。

誰也不知道就在這下一秒會發生什麼。

所以莫問怎麼敢說?

他既不相信別人，又怎會相信他自己?

無名喜歡萬事留一條底線，她說那樣他日才有機會轉圓。但是幽小仙喜歡萬事做絕，激烈不留底線。不但不給別人留，她也不給自己留。

所以莫問機靈地反問：“那麼……假如，我騙了你，又不小心愛上了你，而你也愛上了我。難道，你連自己也不放過？”

他問得很聰明。

但是幽小仙答得更絕妙。

她露出如編貝齒，嫣然一笑，“那又怎麼樣?就算我愛你，就算不原諒你會讓我不幸福，我便寧肯不幸福，也絕不原諒你。我就是這樣一個妖女。”她傲然微笑，嘴裏還噙着那瓣桃花，“怎麼樣？你考慮好了嗎？”輕蔑地眼光一掃，她瞥向他。

“從這一秒開始，我就不是無名的人了。”莫問誠懇道，“幽小仙，我是你的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

幽小仙縱聲大笑，震動落紅無數，“我又騙到一個高手。”

“一個人但凡連自己都捨得出去，就沒有騙不到的。”莫問苦笑。所謂最好騙也最難纏的女人，他見識到了。想要奪得別人的山寨，卻成了人家手下的散兵。不是輸在不夠聰明，而是輸在太過謹慎。他不敢相信自己會愛一個人，也不敢相信自己一定不會愛上一個人。

這是如今江湖上高手們的通病，任他們有千種手段，也抵不過一個幽小仙。就像莫問靠三個字成名於江湖。幽小仙也只有一種辦法。

“我不原諒你——”

她唯一卻可以一直使用下去的武器。

誰是一劍飛仙?

那要比誰的劍更不留餘地。

你要混江湖嗎？

先練一招防身絕技。

它有時傷人，有時傷己。你若不怕傷己，它便所向披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