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當聶橫縱醒來時,看到緊傍在身旁仍舊安然沉睡的陳夢殊時,不禁微微一笑。
那寧謐如嬰孩的睡容,教人怎麼看都看不膩,他不由得伸出手,輕撫着那蜜桃似的臉頰。
陳夢殊沒有被驚醒,卻順勢將臉偎進了聶橫縱溫暖厚實的手掌中。
真是個孩子!聶橫縱鍾愛地笑笑,看她睡得那麼香甜,突然有了輕攬入懷的念頭。
像是在回應他的想法似地,睡夢中的陳夢殊動了動身子,整個柔嫩似水的胴體便密密貼附在聶橫縱的身上了。
頓時,聶橫縱原本欲攬入懷的念頭遽然轉濃,變成一股慾望的野火,從下身迅速蔓延而上。
唉!這個小妖精!他無聲低嘆着,連睡着的時候也不放過挑動他情慾的機會!
這是早就料想到的結果,不是嗎?
聶橫縱輕吐了口氣,不由得回想起昨夜一次又一次的纏綿繾綣。他總要不夠她,而她也總怕給得不夠,好像彼此都不知道什麼時候才叫滿足。
從來沒有一個女人能令他如此渴求彼此的靈肉合一,如此一次又一次地眷戀着她的一切。他早知道自己一旦要了她,必定會一發不可收拾地愛上她,卻沒想到這樣愛戀的感覺竟比美酒還要教人心醉!
他低下視線,看了看懷中的陳夢殊,一股無法言喻的愛戀不禁油然而生。她是一朵讓人愛不釋手,想盡心呵護的花兒,而他願窮一生之力為她遮風擋雨,只看她對自己展露笑顏,綻放芬芳。
倏地,聶橫縱為這個想法猛然一震,他是怎麼了?難道忘了對“七海幫”的責任了嗎?自己對陳夢殊的愛戀到底是……他不由得自問着,若是陳夢殊被挾持,自已會怎樣?
他的眼前忽然浮現出陳夢殊被人劫持,慘遭凌虐的情景,背脊頓時起了一股寒意,頭皮也跟着發麻,不!他不能讓這種情況發生!他絕對無法承受如此的後果!
聶橫縱再次低下眼光,深深看着躺在他懷中,依然安穩沉睡的陳夢殊,心中有了決定。
陳夢殊睜開眼的時候,只見陽光撒了一地,房裏已空無一人了。
聶橫縱呢?
她揉着惺忪的杏眼,扯着被單,朝四下望了望,套回自己的睡袍后,悄悄打開房門,往樓下走去。還沒走回自己的房間,便看見阿黑迎面走來。
“餓了嗎?已經下午了。”阿黑像是什麼都清楚似的,平靜無波的神色看不出一絲情緒。
陳夢殊卻像做了虧心事似地低下了頭,臉微微紅了起來。面對服裝整齊的阿黑,自己的衣衫不整彷彿暗示着昨夜與聶橫縱激情的一切……
“我待會兒讓人把飯送到你房間,”阿黑的聲音平板地響起,對她的異狀似乎視而不見。“你先回房間把東西整理整理。”
她點點頭,垂着眼帘,快步地鑽進了自己的房間。對她而言,被阿黑撞見自己衣衫不整,已讓她窘得要鑽地了。
從梳妝鏡里,瞥見在頸肩上艷紅斑斑的吻痕,陳夢殊頓感一陣羞澀。
想起昨夜那似乎沒有盡頭的激清,她便耳根發熱;看着頸肩上的紅印,彷彿仍能感覺到聶橫縱流連在她肌膚上的溫熱。
一陣叩門的聲音驀然響起,是送午餐來的。
那人推門而入,將餐盤放到梳妝抬上。“黑哥要你吃完飯後去找他。”
“黑哥要找我?”陳夢殊訝異地問。
“是的,在起居間。”那人說完,便退出房間。
陳夢殊狐疑地看着那人將門闔上,猛然想起了阿黑剛剛說的話。
你回房間把東西整理整理。
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而自己卻不經思索便點頭了!陳夢殊不解地想。
“行裝都整理好了嗎?”
當陳夢殊走進起居間時,阿黑這樣問她。
“我要去哪裏?”
她下意識地拒絕明白阿黑的話中之意,但一股無名的不安已襲遍她全身。難道是聶橫縱已找好買主,要……賣了她?
只聽阿黑回答。“如果我是你,我會選擇就學。”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她小心翼翼地看着阿黑。
“你可以選擇一個想去的地方,”阿黑頓了頓,似乎在考慮如何措辭。“等你跨出大門后,任何人問起,你都不能泄漏有關‘七海幫’的隻字片語。”
“請你說得明白點。”她仍不懂,但臉色卻已微微發白了。
“我奉命要你離開這裏,越快越好,從此以後,你和‘七海幫’毫無瓜葛。”
阿黑的話像榔頭似的一字一字地敲着她的耳膜,陳夢殊只感到腦中一片嗡嗡的空白,臉卻已失了血色。
“他……要放我自由?”
這是一個可喜可賀的消息,但陳夢殊心中卻一片凄涼。
“在你走以前,按照慣例,你會收到一張空白支票。”阿黑的聲音沒有輕重起伏地響起。
“慣例?”
“和主席過夜的女子,在第二天都會收到支票。”阿黑的表情和聲音一樣,冷淡而不帶一絲感情。
“……”陳夢殊的嘴唇動了動,久久才幹澀地問:“……‘七海幫’的籠中鳥要被釋放了嗎?”
阿黑沒有回答。
陳夢殊頓時感到剛落進胃裏的食物似乎要從喉頭溢出,難過得讓她想吐!
她的身上還留着昨夜無止無盡輕憐蜜意的印記,她的血管里仍竄流昨夜繾綣纏綿的溫熱,怎麼二十四小時都還沒過完,這一切全都變了?
“我……”她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語氣卻已虛軟無力了。“……我要他親口告訴我……”
“那麼你要先做好心理準備。”
阿黑警告似地說完后,看也沒看她一眼,便走出了起居間。
到了夜裏。
聶橫縱在書房看見了等待他一夜的陳夢殊。
那黑柔的長發垂落至後背,蒼白的臉龐鑲嵌着黑白分明卻充滿凄楚的杏眼,那紅艷的菱嘴欲語還休地微啟着。
她看來楚楚可憐,動人心弦。
聶橫樅忍住走上前去細細呵護的衝動,早在傍晚以前,阿黑就告訴他,陳夢殊要在離開前見他一面。
他故意在外面流連到深夜才歸來,下意識地要避開與她獨處的一刻。但當他看見書房的燈仍舊亮着,想着她孤守着自己的影子,固執的等待……
佇立在書房外許久,聶橫縱終於咬了咬牙關,推門走了進去。
“你還沒走?”他的言語及神色有着刻意的冷淡。“準備在人肉市場插一腳嗎?”
陳夢殊的背脊立時涼成一片,臉色更加蒼白了。她下意識地咬着牙,努力不讓淚水在眼眶凝聚。
“聽阿黑說,你有事找我?”聶橫縱坐在書桌前,張狂地將腳架放在桌上。
“我……”她猛昂起頭,冷冷地望向他,語氣充滿譏諷。“沒什麼,我要感謝你放我自由,使我不再是‘七海幫’的籠中鳥,也不會是你拘禁的黑市情婦!”
他的嘴角卻嘲弄地揚起。“我是不養情婦的,對我來說,女人就像是保險套,用之即棄。”
原來他始終在玩弄她!頓時,陳夢殊感到自己被推進了萬劫不復的深淵,原來昨夜的輕憐蜜意全是他的遊戲!她只不過是個與他共度一夜春宵的女人。
想到這裏,她的眼眸不由得迸出了熊熊怒火,直射坐在書桌前的聶橫縱。
聶橫縱卻毫不在乎地斜着眼神迎接着她憤恨的視線。
“還有事嗎?我很忙呢!”他的表情、他的語氣完全沒有昨夜的那股柔情。
陳夢殊的臉上閃過劇烈的羞憤,登時倏地站起來,往門外走去。
“我希望你不得好死!”
她咬牙切齒地說完后,轉身開門,旋即又“砰”地一聲關上了門。
聶橫縱面無表情地看着那忿然闔起的門許久,才收回架在書桌上的腳,緩緩將桌旁的電腦打開。
今晚,長夜將會漫漫難捱。
晨曦微露,許多人尚在甜美的睡夢中,在這位於外雙溪的華宅前,一部黑色的轎車尾已冒着白煙。司機將一隻簡單的小皮箱毫不費力地擺進後車廂,然後斜倚在車旁,似乎在等待什麼。
不一會兒,華宅的大門打開了,一個柔美的身影自門后出現了,陳夢殊穿着簡單的T恤和牛仔褲走到車旁。
為她打開車門的是阿黑。
“這個你拿着,”他將一張空白支票遞到她手中。“在往後的日子裏,你會需要的。”
陳夢殊垂下眼帘,看了看那支票幾秒鐘,便不假思索地將它撕成碎片,放回阿黑的手中。
“還給他!我不需要這樣的交易!”她噙着淚水,傲然地昂着下巴道。
“有件事,我想你應該知道一下,”阿黑在她坐進車后,靜靜地開口了。“把你父母撞死的傢伙,在兩年前,車禍意外死了。”
她一聽,心頭猛烈震了震。“這是怎麼回事?難道是你們……”她有股直覺,這一定是聶橫縱做的!
“和‘七海幫’沒有關係,”他的神情一如平常的木然。“是那傢伙車子開得太快,自己墜崖死的。”
“可是不會這麼巧……”
不等她把話說完,阿黑便將車門一推,示意司機開車了。
車子緩緩往前滑行,在阿黑的注視下,消失在清晨的薄霧中。
從此以後,陳夢殊與“七海幫”再也沒有任何關聯了。
六年後
這是個空氣清新,朝陽燦爛的早晨。
在花蓮某個偏僻的村鎮裏,一位長發女子正踩着輕快的腳步踏進一所國中的校門。
“劉伯伯,您早!”她笑盈盈地對迎面走來的老校工打招呼。
“啊!陳老師,你每天都好早!”劉伯伯見到她顯然很開心。
“應該的。”
她帶着淺笑走向教職員辦公室,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在這屬於她的桌上,有一塊名牌貼在桌上——“陳夢殊”。
六年前,她懷着破碎的心離開了外雙溪那個是非之地,憑着自己的努力工作和自修,終於在第二年以同等學歷考上了大學的夜間部。
經過多年的努力,半工半讀,終於完成學業。如今在這應屬於她故鄉的地方,找到了一個代課老師的職務。雖然還不算完全穩定,但總算能讓她脫離這幾年來如鬼魅般纏繞着她的凄苦回憶。
幾個月來,這裏的生活平靜,環境優美,令她有種脫胎換骨的感覺。
她覺得自己的心已安寧下來,她的人生才要開始。
“早啊!陳老師。”
一個健康爽朗的聲音在她耳邊驟然響起。
“早!王老師。”她仰起頭,對面前的王文中笑笑。這位生得頗俊朗高大的男老師總是對她很親切。
“一大清早的,你在想什麼?想得那麼入神?”他手中拿着一份攤開的報紙,微笑地問,那笑容在投射進來的晨光下,顯得十分燦爛。
“沒什麼。”陳夢殊也微微一笑。“你來得早,報紙教你搶先了,有什麼特別的新聞嗎?”
王文中對這位新來的代課老師有着十分的好感,無法否認的,她天生麗質的外貌,讓人無法抗拒的。
“我也不過早你半分鐘,”看到陳夢殊,可以讓他的心情愉快一整天。“報紙才剛攤開呢!要不要一起看?”
他說著,便隨手抽出一張,遞給陳夢殊。
“咦?”在陳夢殊伸手之際,他的眼光被頭條新聞吸引住了。“又有空難?這回好像是私人飛機!”
“什麼又有空難!”陳夢殊被他的詞語逗笑了。“好像發生空難是家常便飯似的!是誰的私人飛機呀?”
“是……”王文中細看了下手中的報紙。“世太集團的主席……聶橫縱……”
“什麼?”陳夢殊登時感到耳朵嗡嗡響,王文中說錯了吧?
“聶橫縱,”王文中像是為她確定疑點似惋惜地重複了一聲。“你看看!照片都登出來了!唉!真可惜,才三十多歲而已……”
陳夢殊起身連忙搶過他手中的報紙,還來不及坐下,眼光便急急地尋看着那則新聞。
隨即映入眼帘的,赫然是聶橫縱的照片,以及海上在打撈飛機殘骸的畫面。原來是聶橫縱從香港回來的路上,所搭乘的私人飛機突然在空中發生故障……
他死了?頓時,陳夢殊感到一陣天昏地暗,報紙無聲地自手中滑落,整個人也搖搖欲墜。他死了?
“陳老師,你怎麼了?”王文中見她臉色驟然發白,不禁關心地問。
他死了?陳夢殊完全聽不見王文中所說的話,只怔怔望着前方,眼前所見的,儘是聶橫縱狂做的輕笑,聶橫縱惡意的溫柔,聶橫縱霸道的激情……
不!陳夢殊整個人虛脫地墜回座位上,下意識地張嘴要吶喊,卻出不了聲音。他不會死的!他死不了的!這報紙在胡說八道!
“陳老師!”王文中不由得擔心地走過去,用力搖了搖她。
陳夢殊這次總算回過神來看他了。
“你還好吧?”他關懷地問。
“不會是真的!不會是真的!”她失神地喃喃低念着。
“陳老師?”王文中憂慮地看着呆若木雞的她。
陳夢殊似乎只看見往事一幕幕地在她身邊打轉着。在拉斯維加斯初見的聶橫縱、硬把她帶回台灣的聶橫縱、在父母驟逝時一巴掌打醒她的聶橫縱、三番兩次要出賣她的聶橫縱、挾着狂野的激情和迷醉的溫柔席捲她身心的聶橫縱……
六年了!她原以為這些已成歷史的過去都會隨着這平靜的日子而煙消雲散,她原以為自己已將那份痛心疾首的愛戀忘得一乾二淨……
別怕!沒事的,疼你都來不及,我怎麼會捨得把你……
他說他是說溜了嘴,她當時也認為是他的一時戲言,沒有想到,這句話至今卻仍深烙在她心中。
“陳老師,”王文中看着她臉色越來越白,不禁關注道。“你的臉色很不好,要不要我陪你去看醫生?”
“啊!”直至此時,她才驟然回過神來,驟然醒覺自己是在教職員辦公室里。“我……”
“最近天氣不太正常,你可別感冒了。”王文中輕聲地說。
“我……”她猛地發覺自己再也待不住了。“王老師,麻煩你幫我請個假。”
“要去看醫生嗎?”他現出了解的眼光。
“嗯……”
陳夢殊含糊地回了一聲,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急急地往門外走去。顧不得搖搖欲墜的身子,連忙三步並作兩步地奔出校外。
她不相信聶橫縱就這麼去了!她要去見阿黑,當場問阿黑!
阿黑一定會告訴她,這是媒體杜撰出來的消息!
阿黑肯定會這麼說的!
經過七、八個小時的火車后,陳夢殊終於抵達了台北。
往事不堪回首,何況又是心碎的記憶!懷着忐忑的心,她總算鼓起勇氣,站在外雙溪那幢華宅的面前。
然而,迎接她的,竟是一陣陣誦經的聲音,還有許多她看不清的輓聯,這……陳夢殊慌忙奔上前去,把門的是她以前未曾見過的弟兄。
“請問這是……”面對把守門口的“七海幫”弟兄,她幾乎開不出口。
“你瞎了眼,沒看到這是喪禮嗎?”那把守的弟兄紅着眼,暴躁地吼。
“請……請問這是誰的……”她仍無法將“聶橫縱”三個字說出口。
“你是誰?”那人似乎將滿腔的悲傷全出在陳夢殊的身上。“來這裏幹什麼?這樣鬼鬼祟祟的!”
“不!我……”
陳夢殊慌忙搖頭,解釋不清之時,一個沉穩的聲音自不遠處響起。
“田仔,什麼事這麼吵吵鬧鬧的?你不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見那人緩緩走過來,陳夢殊頓時感到心臟要停了,阿黑!是阿黑!她記得他的聲音,他的容貌。
“你……”他也認出她了,但較六年前而言,他的喜怒更不形於色了。“你來了?”
“我……”陳夢殊咬了咬唇。“告訴我,這一切都不是真的!”
阿黑定定地看了她幾秒鐘,陳夢殊惶駭地看到他的眼底有着一片她從未見過的悲痛。
“我不曉得你在問什麼,不過,你所看到的,都是真的。”他的聲音有着壓抑的傷痛。
“不!不會!不會的!”直至此時,淚水才盈聚眼眶,墜落而下。“不是找不到屍體嗎?沒有找到,怎麼能算數?”
阿黑盯視了她好一會兒,聲音悲痛卻鎮靜。“你聽說過,飛機在海上爆炸,經過魚群的啃食后,還能保留全屍的嗎?”
我希望你不得好死!
頓時,陳夢殊感到心臟遽然擰痛了起來,她不願他死啊!她從來沒有這樣想過呀!天哪!她真希望能收回這句話!
“我不是有意那麼說的!”她登時淚如雨下,愧海地低喊。“我從來就沒有希望他這樣……”
阿黑起初聽不懂她的話,但隨即想想,便明白了。
“你看來過得不錯!”他的語調仍然平板如往昔。“既然有了好的開始,就不應該再回來這裏。”
陳夢殊下意識地搖搖頭,沉默了幾秒。“那你們呢?你們怎麼辦?還有世太集團……”
“這其實不是你該問的,”阿黑看了她好一會兒。“三個月後,我們自然會推舉另一個領導人,這是規矩。”
她怔了怔。“這麼說來,三個月後,你們都會忘了聶橫縱,然後……”她說不下去了。
“沒有領導人,不管是什麼樣的團體,都會分崩離析的。”他理智地回答道。
“可是……”她感到不能接受阿黑這種無情的說法。“他是好的領導人吧?”
“最好的……”阿黑鄭重地說。“可是我們都得生存下去,你也不例外。”
“我……”她驀然想起了聶橫縱的一切,不論好壞都令她凄楚落淚。“我不知道……”
“好了!我得進去了。”阿黑對她微微頷首。“閑雜人等是不能進去參加哀悼的,所以,你還是回去好好過你的日子吧!”
“那位阿嬸……”看着阿黑轉身要回去,陳夢殊突然想起什麼似地喊了一聲。“那位阿嬸會怎樣?你們還是會好好照顧她嗎?”
阿黑深思地回眼望了她好一會兒。“在這三個月內,應該沒什麼問題。”
“那麼三個月後呢?”她急急地問。
“這要看新的領導人的指示。”
陳夢殊登時為那位老婦深深難過起來。“讓我來吧!”
“什麼?”阿黑詫異地看着她。
“與其這樣踢皮球似的等待結果,不如就我來照顧她。”她真誠地說。
“你要考慮清楚!”阿黑提醒她。“一旦你照顧了她,日後反悔了,‘七海幫’是不會認這筆賬的。”
“我想得很清楚了。”儘管不知何故,她深深同情着老婦的孤寂。
“好吧!我想這應該沒問題。”阿黑點點頭。
“黑哥,”在阿黑轉身要走之前,陳夢殊又叫住了她。“阿嬸究竟是誰?”
阿黑沒提防她這麼一問,不禁微微一愣。“阿嬸就是阿嬸。”
“不!”陳夢殊對這樣的回答並不滿意。“她和‘七海幫’有深厚的關聯吧?或許我該說,是和聶橫縱有關才是。”
阿黑的臉上閃過一絲不自在。“你說你要照顧她,該不會和主席有關吧?”
她想到了已逝的父母,搖搖頭。“要照顧她,純粹是出於我個人的意願。”
將照顧父母、承歡膝下的心愿實現在一位陌生的老婦身上,這樣的移情心態並非是三言兩語便解釋得清。
“那就不必問那麼多了。”阿黑不理會她的問題,轉身走進去。
“她是聶橫縱的母親,對吧?”
陳夢殊陡然衝口而出,但這不經思索的話一說出口,連她自己也嚇了一跳。
阿黑的腳步頓了頓,沒有回頭,又繼續往前走,身影沒入那幢華宅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