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一大早起床。精神沒養足,阿敏便被人從床上挖了起來。她也不是省油的燈,全身像是千萬極磁場般緊黏住那柔軟的床,任袁至磊怎麼拔也拔不起來,最後看他氣得快哭出來,才憐憫他的從床上爬起來。

這一路上跌跌撞撞,阿敏他不知道自己是走在地上,還是飄在雲端,只覺腦袋昏昏沉沉的。

從進了公司大門到走進電梯,彷彿有幾百隻眼睛打量着她,又有人在背後竊竊私語。她早已習慣那些愛情白痴的目光隨著袁至磊打轉;但今天就是不一樣,那種眼光像在討論一件貨品的銷售量和其最低成本,她聽到有人哀悼、有人嘆氣、有人不服……太奇怪了。

到了十樓,原本熱絡的氣氛,隨著「颱風眼”經過而一掃而空。不消說,那“颱風眼”一定是永遠一號表情,擺著老K臭臉的袁至磊。

阿敏在走到總經理室的半路上就被一個女同事所攔阻。

“阿敏,那件事是真的嗎?”那女同事緊張地問。

“什麼東西是真是假?”阿敏迷惑地看着她。

“就是你和袁總的關係非比尋常啊!你是真不知,通是假不知?這幾年來我們袁總可是不近女色、不談應酬、不做私人關係,純粹為公司在賣命啊!不然“聖人”這個雅號如何而來的?他從來沒有帶過任何一個女孩子來上班,甚至走後門提拔新人也是空前未有,你的出現真是奇迹!現在全公司整棟樓的人都在談論你哪!這新聞炙手可熱,冷了好幾年的新聞又重新被挖掘起。你可得小心袁總的老相好,她可是只醋醰子,見不得別的女人覬覦袁總,最近她才別從美國考察回來,年輕、漂亮又有本錢。人家我們袁總可是‘本年度最有價值黃金單身漢’排行榜冠軍,能與之相提並論的便是馬秘書,別瞧他平常風趣幽默,當年與袁總聯手打下“袁氏”江山,頗受袁董的賞識,他們兩人的排名可是並駕齊驅哪!阿敏,咱們這一樓最近可真是熱鬧啊!怎樣?談談你和袁總間的‘暗潮’吧!”說一長串話后,那女同事終於得以喘口氣。

阿敏瞄了她一眼,原來最近那張炒新聞的名嘴就是她。

“上班時間不做私人談話。”她不想被同事拿來當茶餘飯後的話柄,更不喜歡牽扯上袁至磊。他和她連邊兒都沾不上,甭說是朋友了,連做敵人她都嫌他“肉腳”;反正他倆的關係是處在極微妙的平衡里。

“阿敏……”從袁至磊辦公室傳來一聲為天地拉鬼神的慘叫。

她得意的朝門口望了望,準備清清喉嚨大笑一番。

走進辦公室,她猛地住腳;只見衰至磊雙臂環胸,站在辦公桌前冷冷盯着她瞧,那表情可是一頁的空白。老實說,她最討厭這種人,長了一張死板板的臉,天生就是用來嚇人的。不過,她就是不怕他,才敢騎到他頭上;此刻,他的臉上帶著嚴肅的表情,漠然的看着她。眼底有幾分怒火、幾分不耐。

袁至磊一個箭步閃至她面前,這情形真是巨人與侏儒的強烈對比,令她有種說不上來的無力感。

“幹麼一大早就擺個死人臉?椅子壞掉找人來修啊!做什麼這樣看人?”阿敏心虛地對着他的領帶說話。

袁至磊一點反應都沒有,只用一雙大眼直楞楞的盯着她看。

好半晌他才平靜的說。“你怎麼知道我的椅子壞了?”

“我……我……”阿敏暗叫:我真是白痴啊!

“好嘛!好嘛!我承認我錯了,我不小心把你的皮椅弄斷了,你大人有大量,就別跟我計較了。”這是她有史以來首次向人如此低聲下氣,她努力地擺出最僵硬的卑微笑容,心底卻暗罵他的祖宗十八代。

“你對我相當不滿?”衰至磊有股失落感,說不上來的莫名其妙。

“你到底什麼時候放我走?”阿敏問出了兩人的疑惑。

袁至磊心裏無奈地嘆息:不是他不肯,而是他不願。

這不合邏輯的心裏是怎麼來的?他自己仍摸不透。他固執地要留下這丫頭,甚至打從第一眼見到她時,便有種微妙的感覺從心底泛起,至於是何種微妙的感覺,至今他仍一頭霧水,只是心底有個聲音不斷地要擁有她,這是他二十幾年來,頭一次有這種感覓。

“等你刑期服滿,自然就會……”

“就會?”她睜大眼睛等著下文。

“就會讓你吃不完兜著走!現在是上班時間,回位子給我坐好。”他不願正面答覆,也就是說,他選擇逃避。

袁至磊緊抿著嘴,皺著眉,自己動手修理椅子。

阿敏看着他的背影。心裏浮上一抹不舍。那是心虛和抱歉,她解釋著;至於為什麼沒有整人的快感,她也說不上來,反正他就是活該,誰教他沒事老愛欺負她,她又不是生來給他當出氣包的,他自作自受。

這時門外響起急促的敲門聲,他來不及說“請進”,那人就自動進門來。

“小磊,不好啦!”馬少瑀氣喘呼呼的跑進來,額頭上還冒着汗。

“什麼事這麼緊急?瞧你喘得像只哈巴狗。”袁至磊又把目光調回椅子上。

“沒時間開玩笑了,那個‘麻薯’要回來了!”馬少瑀像被鬼上身,沒頭沒腦的說著。

他當馬少瑀發生什麼事,原來只是芝麻綠豆點大的小事。

“你還真沉得住氣啊,那騷婆娘回來,你就沒安靜的日子好混了,那……”他本還想大張其詞,只見袁至磊的頭往隔間偏了一下,示意他住嘴。

“嘖!”他啐道︰“什麼時候你上班須要人作陪啊?等會兒也幫我叫一個。”馬少瑀調侃他之餘,忘了先前的急躁。

“嗨!早啊。丫頭,今天天氣特別晴朗!”馬少瑀轉頭對著阿敏擺出陽光般的笑臉。

“老娘今天心情欠佳,別惹我!”她正聽的入神,哪知被那男人阻止了。

“就沒聽你哪天心情好過,要生氣也輪不到你,做你的事,小孩子別插嘴。”袁至磊厲聲道。說著說著,便把門給關上,繼而對著馬少瑀說︰“她真的要回來了?什麼時候的事?”袁至磊眉頭糾結在一起,冷硬的臉龐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

“剛剛才接到的消息,她搭昨晚的飛機回台灣;換言之,今天地會過來提出考核報告,也就是她迫不及待的要回到你身邊。”馬少瑀面色凝重的說。

“會議安排在下午三點十分,你去接洽一下,盡量別讓她太早過來,我不想遭人非議。”袁至磊用着貫有的公式化口吻說。

“那妞兒?”馬少瑀朝他曖昧一笑。

“別多嘴!”袁至磊捶了他一下。

“哪還輪得到我多嘴,她自然有獲得情報的方法。現在外面的情形是人心惶惶,像世界末日到來一樣,老哥,自重啊!”馬少瑀語重心長的又搖頭又嘆氣。

等馬少瑀離開后。袁至磊一手打開了門,只見一個小肉球重心不穩迎面撲上前來,他一把接住,省得他等一下還得幫她叫救護車。

阿敏把耳朵貼在門口,聽得正仔細時,突然聲音消失,接着便是沒了個依靠,一個踉蹌地倒在他的懷裏。

“你想摔死我啊?”她蹙了蹙眉,推開他的扶持。

豈料,袁至磊卻不費吹灰之力一把接住她,緊緊地鉗制住她,下巴頂着她的頭,一手攬住她的纖腰,另一手繞肩環住,連一點呼吸的空間都不留給她。

阿敏又踢又打,直想離開他的環抱,不讓嫣紅佔據她忿怒的臉頰。誰知對方高頭大馬,一時之間要脫逃也不是這麼容易的事。搞不好這一拉一扯……後果是很難想像的,她可不希望下半輩子活在“植物人”的陰影中。

她努力的仰起小臉,怒瞪他。她非常努力地瞪着他,不願調開焦點,以免遭他恥笑,一雙杏眼瞪得老大,活像要將他生吞活剝般。

袁至磊卻閑閑地撫著早上細心為她編的麻花辮,那辮子又黑又亮,滑順的令人愛不釋手。

他享受着這溫馨的擁抱。在這二十幾年中,還沒有哪個人能讓他這般牽腸掛肚,為她所做的一切,全是出於他的直覺,至於為何如此,他只能這樣對自己說……人生一大脫軌期。

阿敏腦子有點昏昏沉沉,好似掉入漩渦,久久不能自拔。她從來就沒有被人家如此呵護過,她隱約覺得不排斥,但還不能接受。

她終於尋到自己的聲音。“放開我,我……快窒息了。”

袁至磊放鬆了力道,但並沒讓她離開他。

阿敏伏在他胸前嬌喘著,像剛跑完馬拉松。

袁至磊撥開她額前的瀏海,用着一種莫測高深的眼眸注視着她。

她拍開他的手,忿忿地吼道:“幹嘛?驗屍呀!”

這丫頭真是殺風景,改天得租一卷“調情錄影帶”來教她如何營造氣氛。

阿敏有些臉紅的垂下粉頰,小聲地間:

“你多久‘方便’一次?犯不着每回都拿我當犧牲品吧?”

“什麼?”袁至磊教她給問傻了。他頓了頓,豁然開朗。他問:“你想知道?”他邪邪地揚起了一道濃眉。

阿敏驚覺地拉起危險的警報,做好逃生措施,倏地彈跳起來,不靠近危撿一百公尺內。

他成功的收到警惕效用。

“下回別再問這種蠢問題,否則一概當做‘挑逗’論。”他忽然想起一件事,又抬頭對她說︰“下午三點十分有一場重要會議,全公司的育英小組將在十五樓會議廳提出考核報告,你必須乖乖待在這裏等我下來。記住,不可以亂跑!”他的命令不容反駁,慎重的交代完,便又埋首於工作中。

阿敏坐回她的椅子上,藉着他不許她將門關上的方便得以窺視他。

她的手支著下巴,視線百般無聊的遊走在他的側麵線條。先前一直覺得他很酷、很好看而已,如今更能讓她看得透徹,讓她不禁讚歎造物者的巧妙。

哇!那臉型可真不是蓋的帥!高挺的鼻樑配合著鷹一樣的銳眼,彷彿能穿透人心。他像是一個完美的作品,是雕刻家一刀一刀精細雕琢出來的。那如同天王將相般的威儀,讓人不易親近,反而退避三舍,這樣的男人怎還會有女人喜歡他?若跟他談懋愛那會是什麼滋味?可真讓她好奇死了。

在清風微微吹送著,她打了個呵欠,舒服地趴了下去。

依稀有個柔軟溫熱的感覺覆蓋住她的頰、她的唇,按着她便飄向渺茫的國度,隨著風舞動著……

***

她睡了個好覺,做了個好夢,睜著惺忪睡眼,抬眼瞥了時鐘,時鐘正指著一點。天啊!她還真會睡。

咦!桌上怎會有一個便當?管它的。先解決民生問題再說。只見她兩、三下即吃得盒底朝天,她滿足地舔舔嘴唇,開門走了出去。

“你要去哪裏?竟然無視我的存在,便當吃完了沒?”袁至磊的聲音忽然響起。

阿敏一轉過身,赫然發現他不知何時悄然閃至她背後。

她嘟嘴道:“便當是你放的?不吃完還放着生蟲啊?”

“你要去哪裏?”他再次問道,眼裏充滿關切。

“上廁所!你要不要去觀察對照一下啊?”真是!出去一下就問東問西煩死人了,阿敏心裏嘀咕著。

“十分鐘后回來。”

“不行,我下痢。”語畢。她人早已消失在門口,留下一臉錯愕的袁至磊,無奈地搖頭。

自由了!終於有機會讓她呼吸一下新鮮空氣了。

她跑到譚綺箴的座位旁找她閑聊。不知道為什麼,她的目光總停留在馬少瑀的身上?

她第一次見到譚綺箴時,發現她不屬於閑磕牙團體裏的一分子;她只是文文靜靜的坐在角落,一雙大眼隨著馬少瑀轉動,連眨也沒眨過。瞧她端莊穩重、舉止合宜、秀外慧中、溫文有禮,一副肯定是賢妻良母的樣子,一看就知道是出身於好教養的家庭中,她那含羞帶怯的模樣,真令人生憐。自那次后,阿敏心裏便有了譜。就算是獃子也猜得到七、八分了,就只有那隻獃頭鵝不曉得。

“綺箴,我口好渴,麻煩你替我倒杯茶。”阿敏見馬少瑀起身走往廚房,絕不可錯失良機。

“好的,請你稍等。”她氣質高雅的微微笑着。

天賜良緣,我阿敏便是愛神邱比特。時機一到。待哈雷撞上火星,嘻……當下便自作主張。反正男的俊、女的俏,可謂“姦夫淫婦”……呃,不是,真是書到用時方恨少,是“郎才女貌”才對。

馬少瑀端了杯茶,從廚房中走了出來,正和迎面而來的譚綺箴打個照面。譚綺箴二話不說馬上低垂著頭,臉紅的像猴子屁股。看這情形,就算等到七老八十,她也沒勇氣和他說句話,看樣子須要點刺激。

阿敏故意跑過去撞馬少瑀。

“對不起,撞到了!”她等着他的茶潑向譚綺箴。

果然!

“對不起,我……”說對不起的竟然是被茶潑得滿身的譚綺箴?

“喂!好歹你也表示一下意見,潑到人家,趕快送人家回家換衣服才是。”阿敏在旁出言推波助瀾。

譚綺箴自始至終都低着頭不吭一聲。

“喂!你快叫他賠啊!”她轉頭對著譚綺箴說。

“是你故意的吧?”馬少瑀若有所思的看着眼前這個雞婆的阿敏。

“你撞到人家起碼要有最基本的禮貌,怎麼說人家是故意的?”阿敏大聲說著,引來同事們好奇的目光。

馬少瑀被她的氣焰折服了,只好說:“對不起,呃,請問你貴姓?”

“譚。”譚綺箴頭垂得更低了。

“哦!抱歉,譚小姐。”他睨視著阿敏那丫頭,有禮貌卻沒誠意的說著。

“人家都說對不起了,綺箴你要說什麼?”她快忙死了。

“沒……沒……關……系……系……”譚綺箴說話的聲音抖得像秋葉落地、的,按著便頭也不回的跑進化妝間,全身霎時沸騰至一百二十度。

“以後走路小心點。”阿敏告誡著馬少瑀,朝譚綺箴追了上去。

馬少瑀呆楞在原地,一臉不解,誰來告訴他到底怎麼回事?

推開化妝室,阿敏便看見直往臉上潑水的譚綺箴。

“算了吧!心靜自然涼。”她打趣著。

“阿敏,你……你的玩笑開得太過火了,我……”她的心還持續著剛剛的激蕩。

“我如果不這樣刺激你們的話,他連有沒有你這個人都不知道。瞧!他連你姓什麼都不曉得。”

“可是,他很替公司買力。”譚綺箴舌頭打結。

“別替他找理由。什麼心無旁鶩?去!你的一顆心早感在他身上了,是不?你當別人都瞎了?早不知道被你的電波電死幾回了。愛情真是盲目哪!沒眼珠至少還有個窟窿,你偏選上那塊木頭,苦的是你自己。”阿敏說得像真有那麼一回事,好像自己是戀愛專家、婚姻介紹所的。

“你知道了?我還以為……”她臉紅了紅。

“別以為你隱藏得很好,感情是在日積月累、愈陷愈深中顯露出來的。你自己可能不知道,但是‘舉頭三尺有神明’,啊!對不起,用錯成語了,應該是‘旁觀者清,當局者迷’,你可得斟酌,三思而後行。”難怪每次袁至磊笑她笨,連話都說得七零八落。

“謝謝你,我的癥狀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我會考慮你的話。”譚綺箴只能這麼說,因為要她放棄比叫她死還難過。

“我看得出來你擇善固執。唉!愛上他之前是無依無靠;愛上他之後卻是無葯可醫。可憐!你就節哀順變吧!”阿敏搖搖頭走了出去。

唉!痴情人種。她邊走邊想着,隨意按了按電梯鈕。

阿敏一路上想着如何撮合這對不來電的戀人,這種郎無意、妹有情的情況真是棘手哪!都怪綺箴,沒事裝什麼大家閨秀,被古代禮教束縛得食古不化,現在都民國幾年,改朝換好幾百代了,還在那少女的矜持。哼!她一向把禮教當做壓低高張女權的幌子罷了,抓住瞬間比抓住永恆遠比較合乎道德仁義些!

她坐在台階下,仰望長空,數著白雲片片,忽然一張臉孔出現在她頭頂上方,擋住了一大片陽光,她嚇了好大一跳,跳起來又腰瞪着那冒失鬼。那人自著腰,俯臉看着她,來人不是別人,正是馬少瑀。

真奇怪,他不是很認真工作?除了上廁所、喝茶之外,沒看過他的屁股離開椅子上,今兒個是吃錯什麼葯了?才幾分鐘不見,就換了另一套衣服,還是全身上下黑不隆咚的那一種,戴上一副墨鏡,酷得像只熊貓;此刻他也正打量著自己,她決定反將他一軍。

“看什麼?若要看猴戲。請到雜技團;若要看美女,我是不介意你這樣直勾勾的盯視啦!”她永遠都不知道廉恥為何物。

“我選擇前者。”他戴着墨鏡,看不清臉上表情,不過隱約可感覺出那嘲謔的笑意。

“馬少瑀!沒看過你這麼言不由衷過,瞧你這身流里流氣的裝扮,活像葬儀社的,今天誰入殮啊?”她才不輸他哩!

他步上階梯,挨近她身邊坐着。

“我考考你的智商,假若你的智能達得到我的標準,我隨你處置,怎麼樣?”他自信滿滿的說著。

“好!我要你表演脫衣秀。”阿敏恨不得把他的衣服染成白色,穿黑色不適合他。

“成交!若你輸了呢?”

“你讓我打十下。”

“哪有這麼便宜的事?哦……我知道了,你會這樣說,表示你有嚴重自卑感,而且智商在零與負一之間?”他一副五子哭墓的臉。“聽好,請你念十次木蘭花,念快一點。”

“木蘭花……木蘭花……”.

“好,代父從軍是誰?”

“木蘭花。”

“錯!是花木蘭。”他戮了下她的太陽穴。

“繼續,請你再念十次亮月。”

“亮月……亮月……”

“后羿射下什麼?”

“這個簡單,是月亮。”阿敏心裏暗暗自滿:她很聰明吧!

“錯!是太陽。笨哪!這種問題連幼稚園的小朋友都不會被騙倒。偏偏有人就是大腦發育不完全,智能不足,哈……履行約定,你要表演脫衣秀,因為我要求公平。”他長這麼大,第一次碰到頭腦如此簡單的白痴。

突地,阿敏大叫一聲,指着地上說︰“啊……便便!”按著故作驚嚇狀的把他擠落下台階去。聽著有節奏的滾落聲,看着一團物體軟趴趴的做了她的踩腳墊,阿敏滿意地拍了拍手。“意外,純粹意外。”她聳了聳肩。“看誰是白痴!自小到大,從沒人敢在老娘頭上撒野,我是大智若愚,沒打得你滿地拔牙,算你命大!要我跳脫衣舞?五千元一場我也不要,上等牛肉,豈可說看就看,以後走樓梯小心‘便便’哪!”阿敏回他一臉得意,頭也不回的跑走了。

馬少昀摸了摸跌疼的屁股,生平沒有讓人欺負得這麼快樂過,舉凡他所遇到的痴情女子,佔有欲強、善妒、溫順的各類女子都足以令他拔腿開溜,所以他不敢沾惹,唯獨這小女子,他可是對上了;先別說那漂亮的外表,光是那全身上下渾然天成的特殊氣質,就讓他有足夠的理由追求她了。這樣一個靈氣活現、古靈精怪的佳人,可有命定之人?他們會再見面的。一定!因為他是在“袁氏企業”里工作的一分子,她……也是?他開始對她產生了很濃厚的興趣。

他雖不曉得她為什麼要喊他為“馬少瑀”,不過,事情會很好玩的,終於有一件事讓他情緒高昂了。

馬少昀上了五樓,推開企畫部的辦公大門,直接走進經理室,身後尾隨著一名書記。

“經理,三點十分有項重要會議,地點在十五樓,全公司精英務必準時入會。”書記提醒他。

“知道了。”馬少昀心不在焉的漫應著。

他會見到她嗎?以何種身分、何時、何地呢?他甚至迫不及待的想再領教她的潑辣本色了!

真是的,好好的休息時間全給那怪傢伙壞了興緻,那傢伙怎麼說變就變?記得剛去化妝間前他還是痴痴傻傻,怎麼下了樓卻換上一張精怪敏銳的鄙容?若不是他存心跟她過不去,便是他天生演技精湛,十足的雙重性格。

她推門走進辦公室,乍然發覺低氣壓籠罩着整層樓,她一見苗頭不對,正想轉頭離去時,正巧好死不死的碰上剛從總經理室中走出來的人,看樣是到了會議時間。

袁至磊眼尖的瞄到正要畏罪潛逃的阿敏,一個箭步閃至她前頭,成功地遇上了她奪門而出的舉動。

他是真的很生氣了。“你跑哪去了?我找遍整棟樓都沒你的影兒,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竟然見著了我還敢逃開,你這丫頭,非打你十下屁股不可!”袁至磊雖然張牙舞爪的說著,眼底那抹急切卻表露無道。

她正想開口說什麼,在看到了袁至磊身後的那女人一把勾住他的手臂,直把她全身重量壓在他身上,親密得似情人時,她的話頓時化做口水咽了回去。

那女人頗有幾分姿色。人家說“三分靠姿色,七分靠裝扮”,那女人可一點也不浪費,運用得淋漓盡致,瞧那一身火紅緊身低胸迷你裙,短得不如不要穿;惹火的身材,還算凹凸有致的原形畢露。那女人賣弄風騷、滿含敵意警戒地看着她,令她恨不得將她掃除到視線外。

“威利。”那女人用英文喚著身旁的袁至磊,直拋媚眼,一臉作態的嬌嗲著。

那女人氣焰太盛,目中無人,難怪辦公室里的女同事視她為頭號情敵,當瘟神般的避着她,給人的第一印象便打了折扣。阿敏不屑地冷哼一聲。

“威利,這黃毛丫頭是誰?這麼沒禮貌,你辦公室里怎會有這樣的屬下,真礙眼,閃開點。”那女人張著血盆大口抱怨著,一隻手還像趕蒼蠅似的揮開阿敏。

本來阿敏對那女人還心存一絲好感,畢竟同樣是女性同胞,但那女人給臉不要臉,這可恕不得她了。她從來不給鄙視她的人好臉色過,此刻她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不想搭理。

袁至磊微怒的瞪向那女人,冷冷地撥開她的“雞爪”。

“蘿娜,別太過分。人家可沒惹你,犯不着把人當低等動物看,你也該適可而止,收收你的脾性了。”

“我不依。”蘿娜再度將手纏繞上袁至磊的手臂。“你怎麼可以為了個外人來欺負我?好歹我們也共事三年多了,現在你竟讓個小丫頭進入公司。瞧這丫頭,一肚子草包,虛有其表而已.你看看我就不一樣了,論學問,我是留美的;論身材,我是一級棒;論相貌,我也是美人胚子。哼!她哪比得上我?”她仗着自己比阿敏高半顆頭,不屑地睥睨她,誇大言辭的直往自己臉上貼金。

這下惹惱了阿敏。她不發威,那女人倒是把她當成病貓來著!

“哈……真是笑掉我下巴!天底下竟還有這麼不知羞恥的女人,真是去我們女人的臉哦!”阿敏得理不饒人,繼續說道︰“說穿了,你全身上下沒有一處貨真價實。雙眼皮是割的,眉毛是紋的,皮是拉的,鼻子是隆的,胸部是墊的。唉!人若真要活得這麼假,乾脆別苟延殘喘,勸你多積點陰德,來世說不定會有‘分量’些,造孽哦!”她說完不忘雙手合十朝她深深一鞠躬。

“你……”蘿娜氣得鐵青著臉,一隻手直指著阿敏離去的方向不住顫抖,半天合不攏嘴。

袁至磊總算見識到那小妮子的伶俐了。他知道蘿娜的脾氣拗,在他公司里作威作福三年多了,人人見着她,如同耗子見到貓;原因無它,她把自己當成總經理夫人了。

這袁至磊眼光怎地如此拙劣?竟會看上那種胸大無腦的女人,唯一好處就是與她同眠不必蓋棉被,真是“黃土配殘葉,乃夫伴拙婦”,英才總是早夭,可惜了英才,卻便宜了那淫娃!阿敏不禁為袁至磊惋惜。

袁至磊出了電梯,冷冷地掃了眼“掛”在他身上的女人,不耐地道:

“昨天的資料我整理好要給你,還有你的公事包不是在樓下?我下去拿來給你。”他完全公事化口氣,一刻都不想侍在她身邊。

蘿娜嚇了一跳,瞧見心愛的人以這冷冰冰的態度對待自己,怎不感到難受?他以前從不曾這樣冷淡相對過,至少在那丫頭來之前。怎麼她才離開一個多月到美國考察,竟能讓他翻臉不認人?她畢竟也是為公司賣力,雖說她只是B棟的副理,但至少拼得過那女孩吧?現在竟讓那女孩有機可乘,她真是沒料准。

當初袁至磊被她盯着牢牢的,讓那群女人望之卻步,眼見他已被她掌握在手中,誰知在短短一個半月內跑出一個野丫頭,讓她煮熟的鴨子差點飛掉,她可是苦苦盼了他三年啊!難道比不上一個半月?她不明白,也許是她太小題大作了,但無論如何,她和那丫頭是結下樑子了,她的男人是不準任何女人垂涎的,除非有人不知死活。等著看吧!她會讓那丫頭因為搶她的男人而付出代價的。蘿娜揚起了一抹陰冷的笑,高傲地朝會議廳走去。

在十樓的阿敏現正氣得牙痒痒,一張俏臉紅撲撲的,掛上個不協調的齜牙咧嘴,就差沒暴跳如雷了。

她略定心神想:要有風度,一時委屈並不代表永遠的衰敗,她要給那女人迎頭痛擊,要愈挫愈勇。要一雪前恨,等著瞧吧!那女人不會有好日子過的。

咦!公事包?袁至磊應該不會用這種娘里娘氣的東西,八成是那個騷婆娘的。此刻,她滿腦子程正醞釀著無數個邪惡念頭,蠢蠢欲動。

她轉動著黑黝黝的大眼,嘴角噙著笑意,提起那公事包,若無其事的走進她的附屬辦公室。打開抽屜,拿出她前些天收留幾隻蟑螂的小盒子。她這個人沒什麼豐功偉業,唯一興趣便是收留孤苦無依的小動物,前幾天,地無聊得發慌,見著幾隻徘徊在廚房門外小角落旁的蟑螂,一時同情心氾濫,便義不容辭的收留它們,讓它們吃好的、住好的小心照顧,沒幾天後,那些蟑螂便被養得肥肥壯壯,可令她驕傲咧!

“我可憐的小蟑螂們,你們可得替我爭口氣,養兵千日,用在一時,雖然我捨不得你們,但別無他法。”她把蟑螂放進那隻公事包,忽然想起昨晚的那堆資料原來是給那女人用的,霎時眉飛色舞,心情好不舒坦。

她提着公事包步出辦公室,正巧碰上下樓來拿公事包的袁至磊,當下暗自叫衰。

“阿敏,公事包我拿就可以.你乖乖的在這等我開完會好嗎?”袁至磊先開口。

“不好!我也要上去。別想把我甩在一旁跟那女人瞎混。”她借題發揮。

“我從沒跟她瞎混過。”他言下之意頗有發誓味。

“帶我上去,我保證乖乖的不胡鬧。好不好?”阿敏可拉下臉來求他了。

“你保證?沒騙我?”袁至磊不相信的看着她。

“保……證……我何時騙過你?我以人格保證。”她舉着手大聲宣示。

“因為我還未被你騙過,所以不知道,至於人格嘛,還有待商榷。”袁至磊半推半就,但終究還是拗不過她。

有好戲可看了!她暗自偷笑。

袁至磊不安地瞧了瞧她淘氣的模樣。經過這幾天相處,他對她的個性也有個底了,每次她看不順眼某人時,她會趁機整治回來,但要她見好就收可難了。唉,這顆小炸彈!

他接過那公事包,摸了摸阿敏的頭,無奈她笑了笑。

“丫頭,乖乖在廳外等,時間可能會久一點,如果無聊就下樓吧!記住不準亂跑,如果我下來見不着你,肯定打你十下屁股。”他半威脅半認真說道。

“知道啦!我又不是無行為能力,還要你來管這管那、命東令西的,煩死人了!你進去開你的鬼會議,最好永遠別出來,我會替你報失蹤人口。”到時你的財產全歸我名下,她壞心地想。

“想都別想。”他點破她的心思。

她腦里想的全表現在那張俏臉上,要想騙人都很難,真是一個心無城府的丫頭!

“如果你不在上班時間談情說愛,我相信閑言閑語很快就能停止了,”馬少瑀雙臂環胸,靠在牆上促狹地說道。他走近袁至磊,把手靠在他肩上,虛偽的撫著心口道︰“進去吧‘麻薯’發狂嘍!”他指的正是蘿娜。

“麻薯”的綽號,馬少瑀只敢在人後這樣喚蘿娜,在她面前,他可不敢亂耍嘴皮子,免得她鳳體欠安,來個當場氣得吐血身亡,到時候誰來替她收屍超度?他敢打睹沒人會雞婆到自告奮勇,不被她“煞”到就萬幸了。

其實這個綽號真的很貼切。想當初征考副理時,那門庭若市的景況到了令人咋舌的地步,高學歷、高成績的她當場雀屏中選,也不知是當時應徵的人實力都太弱,還是註定袁至磊要被克。她頭一天上班,不小心走錯大樓,陰錯陽差之下對袁至磊一見鍾情,當場決定以身相許要與他一世纏綿;也不知袁兄台當時是中邪亦或是與她相衝。被她搞得去了形象。這還不打緊.倒霉的是接下來的日子,她每天準時七點在A棟道早,準時在十二點約他共進午餐,準時五點下班在A棟門口攔劫,好說歹說就是要袁至磊載她一程。這笨蛋單純的以為這只是同事相待之禮,既不明拒也不接受,久而久之讓那女人佔盡便宜,愈來愈得寸進尺,竟處處干涉袁至磊的私生活。霸道的將他佔為己有,認為自己與他是才子佳人、命定的戀人;所以,用“麻薯”這綽號來形容蘿娜是有過之而不及!

當阿敏吃驚的看到馬少瑀時,竟又捶又打,不顧有礙旁人觀瞻,當場破口大罵︰“死小馬,把我當瘋子耍,騙智騙色……要賠我……賠……”

馬少瑀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怎麼?我哪裏惹到這小潑婦了?什麼騙智騙色?我怎麼不知道?”他無助的向身旁帶笑的袁至磊求救。

“你少裝蒜了,剛剛在樓下,穿了一身黑抹抹的挨近我,對我不規矩,你還不承認!”她的眼淚如水龍頭淅瀝嘩啦的落下來,哭得梨花帶淚、楚楚可憐的。

袁至磊感到事態嚴重,拉下一張臉。警戒地盯着馬少瑀;那眼神深不可測,眼底還閃著怒火。

“喂!喂!別這樣看我。我何時這樣色膽包天了?看上她是小人行徑……”

“什麼?什麼小人行徑?哇啊……我不要活了啦!人家一世清白、守身如玉、冰清玉潔全給你毀了啦!”阿敏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

“原來你圖謀不軌,先禮後兵,趁我對‘麻薯’應接不暇時,便對阿敏胡來,你……”袁至磊指著馬少瑀璃的鼻子。

“沒有啊!老哥,我是無辜的,你要明察啊!對了,會不會是少昀?”他抱着一線希望。

袁至磊本來扶著阿敏抖動的肩膀,霎時僵住了。

“少昀?”他語氣滿含狐疑。

“是啊!當初我們不也是這樣認識的?而且那丫頭說我穿得黑抹抹的,哪有?你看……我穿的是米色筆挺的西裝。怎麼可能是我?”他如釋重負。

抖動的肩膀在聽到“少昀”時停止了,阿敏抬起了早已笑得扭曲的臉,不好意思的陪笑。

“你……算了。依你別所描述的供詞,嫌犯是否跟我長得一模一樣?”馬少瑀問。

“是,沒錯呀!”

“那表情是否有些帥中帶酷、酷中帶味?”

“唔!確有幾分神似。”

“那是我胞弟……馬少昀。”馬少瑀笑開了,差點擊掌叫好。

“那你難逃干係。有其弟必有其兄,都是你管教不逮,你回去要把他吊起來好好抽一頓鞭子,以泄我心頭之恨。”說來說去對的人還是她阿敏。

袁至磊自始至終搓著下巴,思考着這個問題:少昀?他不是最討厭主動搭訕嗎?是他向她搭訕,還是她?

“你們兄弟倆沒事長得那麼像要死?名字讀音又亂相似的,怎麼不叫馬廄、馬糞?多琅琅上口,又令人印象深刻的,改明兒換掉,省得日後有人慘遭狼吻而認不出是誰。”阿敏口氣里儘是怨恨,至少有一半是針對馬少昀。那傢伙竟然不表明身分,害她到頭來仍然輸了,下回就不要讓她遇見他,否則他可沒有這麼好過。

三點十分一到,隨著那扇門合上,隔絕了內外聲響,會議正式開始了。

阿敏只得在門外長椅上默哀,她迫不及待想看那女人的窘樣,正當地想得痛快時,忽聽裏邊傳來一聲巨大嘎響,按著便是一個掩面哭泣的女人奪門飛奔而出,臉上儘是困窘的紅雲一片,不顧眾人訝異的眼光直奔電梯。

哈……心情從不曾如此開懷,果不出她所料,那女人最怕蟑螂,挫挫她銳氣,免得她還真當自己是“真命天女”,目空一切,一點謙卑都不懂。

“慢走啊!小心跌倒。”她幸災樂禍的狡黠一笑。

袁至磊冷冷地掃了一眼半敞的公事包,不動聲色的望着合上的那扇門,淡然威嚴地說道:“會議繼續,把缺席名單念一遍。”

“好的。呃……只有企畫部的馬經理。”書記小姐不敢望向暴風雨欲來的袁至磊,只得小聲地說。

“又是他,每次名單上的常客。”他眉頭糾結成一團,但不減那氣勢。

“繼續吧!”他揮手。

袁至磊坐在一桌之首,氣勢凌人,雙目炯然,不愧為“袁氏”的總經理。

門外的阿敏,無聊得像幽魂似的話來盪去。

“為什麼他叫我乖乖的。我就得乖乖的?”她偏不信邪。

她猜那女人大概回B棟老巢了吧!所以她乘電梯下了樓,找那伙女同事磕牙去了。

***

會議長達兩個多小時,直至五點半,那扇會議底大門才開啟。

只見一群累得精疲力竭的人從裏頭走了出來,但袁至磊卻異常忿怒地直走到“專用電梯”。

馬少瑀看了看空敞的長廊上,非常同情地說:

“唉!那丫頭可真耐人尋味呀!瞧小磊一出來見不著人,加上剛剛會議里發生的事,他能按捺住性子就屬不易。”他慶幸自個兒不是阿敏,不必承受袁至磊那股怒氣。

袁至磊推開早已人去樓空的辦公室門,逕走進他的辦公室,瞧見阿敏正倒在皮椅上,好夢香甜的呼呼大睡。

他臉部僵硬的線條霎時柔和下來,走近她身邊輕輕搖了搖,愛憐地說:“丫頭,起來了,丫頭。”

阿敏半夢半醒,語焉不詳的說著:“哪只狗不知死活敢吵醒老娘?來人呀!亂棒打死。”

“阿敏----”

一聲咆哮嚇走了所有瞌睡蟲。她可不敢造次,正襟危坐了起來,一雙杏眼不悅地瞪着他。

“說!在蘿娜公事包惡作劇的是不是你?”他凌厲的目光逼得她不得不說實話。

“是又怎麼樣?”她不服氣地抬起下顎道。

怎知他卻一把抱起她,將她強壓在他大腿上,力道不大不小的打着她的屁股。

阿敏可不這麼想,這樣被打了好幾大板可是畢生奇恥大辱,眼淚不禁滑下了臉頰,接着潰堤成災。

“哇嗚!你竟為了袒護那女人而打我,我是為民申冤,不願她們活在水深火熱中;再者,我也是為你好,不忍見你被她蹂躪,嗚……你反倒這樣對我。我要回去,我不要待在這兒地方,兄弟們還等着我,哼!我最討厭你了!”

袁至磊舉着手,最後一下停在半空中好半晌。還是落了下來。

他眼裏溢滿憐惜。並非真下得了手,是這丫頭太逾矩,總得管教一番。

他將她抱坐在大腿上,用袖口拂去她滿布淚水的小臉,不舍地將她靠在自己肩上,放柔了聲音道:

“丫頭,凡事見好就收,不可如此放肆,好說蘿娜可是你的上司,至少要懂得職務身分,你這樣會讓人以為我堂堂袁總經理帶來的人遜色,連同你也被人看輕了。你知道嗎?下不為例哦!”

她伏在他肩上哭喘著,一把鼻涕還很不客氣的擤在他衣服上,用力努了努嘴。

“你不是為了她打我?你要站在我這一邊,不可以讓她為非作歹欺負人,還有你怎麼這麼沒眼光的挑上那隻孔雀?壞了你一身名譽……”她抬起小臉,滿臉疑惑的看着他,一雙明眸不住地眨呀眨的。

袁至磊駐起眼,沉聲問:“還不痛改前非?”他逼近她,做勢要打她屁股。

“好嘛……別動不動就打人家屁股,很痛哪!”阿敏摸了摸那早已腫痛的屁股,不滿地嘟了嘟嘴。

他點了一下她的俏鼻,無奈的欺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丫頭,我怎麼捨得打你,吃力不討好,浪費力氣。傷身又費神。”他促狹地道。

“什麼?吃虧的人是我耶!被你吃盡豆腐、佔盡便宜,沒要你理賠你就該謝天謝地了,還敢在這撒野?”她恢復潑辣本性。

看她破涕為笑,袁至磊不禁泛起一抹笑意,揉了揉她一頭長發,他愛極地那柔順烏黑的秀髮。

“改明兒起我安排你上學校。”他早有這個構想,只礙於工作繁重。

誰知她一口否決。“不……我知道你要遣開我,跟那女人溫存,聯合欺負我。”她不知怎麼她恨討厭這樣的安排。

“丫頭,又要性子了?像你這個年紀正值求學階段,我希望能讓你受正式教育,畢竟我算是你的“監護人”了,不是嗎?”他堅持。

“不要嘛!我不要到學校,我要在這裏,我管你那麼多,你要敢拉我走,我就跟你拚命。”她跳下他的腿,叉腰瞪着他。

打從她撞上了他,每一件事都是這樣出乎意料之外,她從沒想過她小乞兒也會有今天,一切的一切都是這麼美好,包括住華屋、吃珍味、穿名貴的衣服……如果這是人家所說的南柯一夢,那麼她希望永遠也不要醒來,反正現在衣食無憂,錢來伸手、飯來張口,要什麼有什麼,何必急着走?把它給享受得一乾二淨再走也不遲;但她就是納悶,她何德何能注衰至磊對她這般好?她記得與他相處的每一刻是拌嘴多過親嘴,她這麼頑固,為何不會惹他討厭?甚至甘願注他付出更多?難不成他真想要讓她“賴帳”,讓她愧疚終生,欠他一輩子?不,至少她不要吃自食,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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乞丐灰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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