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話已說明了,是不是等於切斷真澄與自己的緣分呢?
檸濃不知道,她只確定一件事,目前,傲泉比真澄更吸引她,所以她不想再浪費心神在真澄身上。
曉夜是聰明人,很快就看出好友改變心意,談論的話題便只兜着傲泉打轉。
“你記得你以前對沈傲泉的評語嗎?”曉夜這麼問。
檸濃愣了下,“以前?我對傲泉下過評語嗎?”
“你說過他只愛冷艷型的美女。”
檸濃聞言心一驚,隨即嘴硬地推翻自己曾下的評論,“傲泉是個有深度的男人,他不會只看外表。”
曉夜瞪着好友,“我不敢相信這是你會說的話,你以前常說‘男人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動物’……”
“凡事有例外。”檸濃這會兒是死鴨子嘴硬到底。
曉夜搖搖頭,“但願沈傲泉真是那個例外。”
“他是,我等會兒下課跟他有約。”檸濃笑說。
上課鐘響,兩個少女便停止談話乖乖上課。
另一方面,在二年E班,真澄可沒把講台上老師的話給聽進耳里。昨日他徹夜思考,仍覺得這一切是荒謬透頂,特別是針對弟弟和檸濃的評論。
什麼叫做為愛情改變?他就是他,為何要為女孩子而改變自己?
那些女孩看上的,不就是他的洒脫和率性?為什麼又反過來要他在戀愛后,變成一個只會服從女人的奴隸?
他覺得現在的女孩真是貪心過了頭,妄想擁有一個十全十美的好男人,但哪個男人可以做到十全十美?他才不相信。
然而這種好男人似乎就真的出現在他眼前了。經過打聽,這個人便是沈傲泉,同時也是讓關檸濃轉變心意的學生會會長。
傲泉懂得尊重女性,他不僅在學生之間吃得開,連師長那兒也對他讚譽有加。
真澄相信,如果傲泉有意向他挑戰,他不會是傲泉的對手。
傲泉能比他吸引更多的異性,這是不是表示傲泉真的比他還優秀呢?
不!他不相信。
下課後,和死黨走到校園一角,他不服氣地一拳擊向大樹,此舉把身旁的摯友嚇了一跳。
尉庭拍拍胸口,“好端端的,幹嘛撞樹出氣?”
“心情不爽。”
“你也太囂張了,小心工友看見,一狀告到行政室去。”
“誰理他。”
“喂喂喂,我知道你這人狂妄的可以,但有些人還是惹不得的,否則兩年後你就別想領到畢業證書啦。”
真澄氣悶不語,尉庭便又扯到別的話題。
“你嘴角的傷是落葉高中的壞分子賞的吧?”
“嗯。”
尉庭搖搖頭,“早告訴你,小心樹大招風,你上回到他們的校區勾走不少女學生的注意,這一點已經惹得對方很不爽了,他們放話說要整你,你不防着點,還敢落單讓人家有機會對你動手……”
“我是吃了他們一拳,但也折了對方三個人的手骨,不算吃虧。”
“我不管你折了幾個人的手骨,只要校方發現你和那群壞分子有瓜葛,那麼師長們都會把你視作不良少年,女同學也不敢靠近你了。”
“這正好,省得一堆麻雀時時在我耳邊吵鬧。”
“你完全不知道後果的嚴重性嗎?”
“不是不知道,而是不在乎。”
“你太狂妄了。”
“謝謝誇獎。”
尉庭搖搖頭,實在拿好友沒辦法。
兩個男孩并行在校園一角,遠遠望見傲泉與檸濃正在前方並肩散步說笑。
尉庭以肘碰碰真澄,“喂,那不是你的馬子嗎?怎麼跟學生會會長走得那麼近?”
“她不是我馬子,我和她並沒真正在一起過。”真澄的臉色有些不善。
尉庭有些詫異,“是這樣嗎?但前一陣子,大家都傳你和她是一對。”
“流言有幾分真實性,你還不明白嗎?比方那些小學妹,和我說過幾句話,就對外以我的女友自居,這種事屢見不鮮。”
“你是指關學姊也是這類喜歡自以為是的女生?”尉庭望着檸濃的背影,“奇怪,不像啊,關學姊在校園內的名聲一向不錯,只除了和你沾上邊的那一回……”
真澄無意貶損檸濃,但不知為何,話就是脫口而出,如果他再不為她辯解,那麼方才這一席話從尉庭這兒流傳出去,檸濃在學校內必定很難做人……
可他也不能辯解,要他承認檸濃為了傲泉而變心,他丟不起這個臉。
此刻望着前方檸濃為傲泉展開的笑靨,真澄的眸子緊緊盯住她,雙拳一再鬆開又緊握,最後決定什麼也不說。
就讓大家誤會檸濃好了,反正她不願做他的女人,他又何必顧全她的名聲。
***
新版本的流言再度傳到三年級,明惠這次趁着檸濃不在,直言告訴曉夜,“學妹們說檸濃不顧女生的矜持,厚着臉皮瘋狂追求嚴真澄,致使他煩不勝煩,對女人反感到了極點。”
沒有人料得到,流言會把檸濃損得如此不堪,從尉庭這兒傳出去的話,也不過只是檸濃和真澄並未真正交往,但好事者卻在口耳相傳間,不斷加油添醋,終於成了最後這種結果。
曉夜聽了,登時氣憤得跳腳,平日大家毒言毒語是一回事,但懷有惡意的攻許就太過分了。
“不可能,絕不可能的,檸檬不是這種人,這一定是別人造謠……”
明惠仍說著:“消息是從羅尉庭那兒傳出來的,大家都信了。”
“狗屁,狗屁不通啊!檸檬性子貞靜,她對嚴真澄也沒有太深切的情感,叫檸檬去倒追他,絕對沒有這種可能。”
“真的嗎?”明惠對曉夜的話抱持着些許懷疑,猜想曉夜是否因為和檸濃有交情,所以替檸濃說話。
“我說的話會假嗎?不信,我和檸檬可以去找羅尉庭及嚴真澄當面對質,看是誰在造謠說謊。”
曉夜如火車頭般衝出教室,來到學生餐廳,瞥見正與傲泉共餐的檸濃,她拉起好友,丟下一句,“人借我一下。”便將檸濃給拖出餐廳。
檸濃不明所以的被好友拉着跑,跑到校園一角的大樹下才得以停下。
“什……什麼事啊?”檸濃氣喘不休,跑了好一段路,呼吸很急促。
“我剛聽人家說你倒追嚴真澄──”
“就為了這事?”
“你知道?”
“我早就耳聞了。”
“這……”曉夜瞪着摯友,“你早就知道了,卻不曾提過抗辯與澄清?任這些流言傷害你的名聲?”她發現自己錯估好友的忍耐力了,“你不生氣?”
“為何要生氣?”檸濃笑望好友,“那些謠言又不是真的,我何必為一些假的、虛構的話而生氣,這會順了造謠者的心,我才沒那麼傻。”
“可是……”
“沒什麼好可是的。”檸濃笑着轉身欲走,現在回餐廳,說不定傲泉還在那兒等她呢。
“等等,別走啊。”曉夜拉住她,“你可以忍,但我不行,我要你跟我去找那兩個學弟當面對質,讓他們還你清白。”
“多此一舉。”檸濃嘆了口氣。
“什麼多此一舉?”曉夜不依,“這件事錯在他們,我要大家知道你才不如謠言傳得那麼不要臉。”
檸濃澄澈的眸子回望好友,“如果謠言真是他們散發出來的,那麼不論我們是否去找人家,他們都會蓄意抹黑我的;反過來說,若謠言不是他們說的,我去找他們理論,這也沒道理。”
“你就準備這麼放着不管?”
“有什麼關係?”
“你到底是冷靜還是怕事?”
“哈哈哈……”檸濃抱腹笑了開來,“隨便你怎麼認為。”
曉夜想用激將法勸服檸濃,卻末見效,檸濃是打定主意不理那些是非。
若真依曉夜的意思去找真澄,那她關檸濃不就正如謠言般,是個會“主動去親近嚴真澄”的傻瓜。
她揚起一抹略帶天真的笑靨。不,她可沒那麼傻。
就當她怕事好了,有時裝傻示弱,反而可以看出那些造謠者能惡形惡狀到什麼地步。
當造謠者都以為她儒弱可欺時,就愈不會把她放在眼裏,也更敢欺陵到她身上並為所欲為的猖狂逞惡。
她忍一時之氣,卻可以看着這些人招致其他人的厭煩和憎惡,屆時,不需她出手,制裁便會落到造謠者的身上,這不更棒?
不對謠言加以理會,就是對造謠者的最大懲罰。檸濃笑着,她採信不用幾天,造謠者必會親身領受到這苦果,並登門來找她。
***
幾天後的夜晚,檸濃凈身後,獨坐在梳妝枱前梳發,突然感覺到身後有氣息流動,她抬首望向鏡中的另一人。
“怎麼來了?”她笑問。
真澄只是靜默不語,神情有些煩躁。
“先坐會兒吧,我去倒杯水給你。”她笑着擱下梳子欲起身,卻立刻被他按回椅上。
真澄取走台上的梳子,為她梳攏長發,“你為什麼不生氣?”
“嗯?”
“我說了那麼傷人的話,你卻置之不理……”
原來謠言真是他散發的,檸濃淡然一笑。
“傲泉教我的。”檸濃自鏡中與他對望,“我原先也氣得要命,但傲泉要我靜下心來,暫時忍着不要發作,這樣我就能等到真正的造謠者現身。”她笑望他,“而你也真如他所料的出現在我面前。”
“沈傲泉教你這個?”他輕撫她的發,順着她的背而下。
“很有效不是嗎?”檸濃轉身面對他,“我等到你了,也知道傷我的人正是你。”
真澄又抿唇不語。
“為什麼?”檸濃取走他手中的梳子擱回台上,輕問:“為什麼傷我?”
他轉頭不語。
這些日子,謠言先是攻訐她,後來又反撲回他身上。因為檸濃沉靜的氣質與堅強的態度吸引不少人的支持與同情,再加上她與傲泉走得極近,所以有人猜出謠言是真澄為了面子而散發出來的不實話語,結果所有的攻擊言論文反撲向真澄,令他煩躁不已。
他忍不了氣,主動找上檸濃,結果中了傲泉的計。他果真不是沈傲泉的對手。
真澄倒坐在床沿,還有什麼比知道自己贏不過人家更癟的?
“振作點。”檸濃笑道,“被攻擊的是我,你別一副受害者的神情。”
“對不起。”
“沒關係,反正你也得到報應了。”檸濃笑得開懷,她低頭望着他,“這叫什麼呢?自作自受?”
她雖笑着,但看到一向神采飛揚的真澄此時變成頹喪的樣貌,總也於心不忍。“算了,我並沒跟你計較。”
“我覺得自己很惡劣,為了顧全自己的面子而出言傷你。”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她好玩的說,並傾身伸手捏捏他,“你在難過?因為傲泉完全猜中你的想法?”
“他很厲害。”
“你也不差。”檸濃柔聲安慰他,“若不是傲泉幫我,我定會中計跑去找你理論,你就是要我主動去找你,對吧?”
“我討厭看到你和他靠近,討厭看見你跟他笑着說話。”
為什麼討厭?檸濃聰明的沒有反問,只笑道:“討厭就不要看。”
“不能不看,你和他老是出現在我面前。”
“學校那麼大,你不會閃遠一點?”
“我……”他說不出話來。不知從何時起,他的目光總是追隨着檸濃,關注起她的一切,更常常不自覺的走到她常去的幾個地方就為了貪看她的面容,為什麼會這樣?
“或者我在手上、腳上都系個鈴鐺,你老遠聽見我身上的鈴聲,就別往我這兒來。”她取笑說,手不意碰觸到他的肘,就聽他突然悶哼一聲。
“怎麼了?”檸濃嚇了一跳,以為自己壓到他了,便連忙低頭檢視他的肘,“你的手……怎麼這麼大一道淤青?不是我碰出來的吧?”
“別傻了,你瘦得跟皮包骨一樣,哪有這般‘功力’可以傷我。”
“那是為何……”檸濃盛眉瞪着他,“你又和落葉高中的人打架了?”
“你知道?”
“上回你在後院和他們打架時,我在三樓看見了,你嘴角的傷也是拜他們所賜。”
真澄聳聳肩。
檸濃嘆息了聲,轉身自一旁柜上將醫藥箱取下來,上回她兩膝受傷,母親便將家裏的醫藥箱擱在她房裏。方便檸濃自個兒換藥。
“來,我幫你擦點葯。”
“只是小傷。”
“別逞強了。”檸濃打開藥箱,選取葯邊念着,“你不知道學校最忌諱學生打架嗎?只要抓到,馬上就是一個大過,你還有兩年才畢業,小心提早被學校踢出門。”
“你擔心我?”
“我們雖沒有太深的交情,好歹也是有過牽扯。”檸濃說道,邊將藥水塗在他肘上,“雖然你曾經傷我,但我年紀比你大,也該學着多包容你。”
“不是因為喜歡我?”
“你少臭屁了。”她笑開來。
“說的也是,現在你有沈傲泉,自然不會將我擺在眼裏。”他自嘲,但揚起的笑意馬上因為手肘傳來的疼痛而減去。
檸濃察言觀色,輕言哄他,“疼嗎?忍着點。”
“本來沒這麼疼的,早知不讓你塗藥了。”
“哈哈,你該感謝是我為你塗的葯吧,否則讓校醫老大動手,他不痛死你絕不會罷手的。”
“那傢伙,就只會對女學生憐香惜玉。”
“你卻連這點都做不到。”
“你就會打擊我的自信。”
“你是自大,不是自信。”
兩人笑着拌嘴,窗外一句新月伴着朗朗的星空,清景無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