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月色盈盈、星光點點。夜已經深沉。
萬籟俱寂中,一條闃黑的人影凌空蕩進將軍府,飛快的身姿可看不出有絲毫障礙,懸在腰間的佩刀在月光的映射下,閃過一線光芒。
來了!
另一抹矯健的剪影不動如山,坐在屋檐上,垂目凝神;當光芒閃過之際,陡然睜開虎目。
“小王爺出爾又反爾的功力,真令人不敢恭維。”君設陽沉穩出聲,閑適的坐姿有着蓄勢待發的力道,淡淡挖苦白日裏才說過“絕不偷偷摸摸”的男子。
身着夜行勁裝的駿武小王爺渾身一僵,沒想到夜闖的形跡已被看破。
他隨即冷冷一笑:“大半夜的,還要勞駕你倒履相迎,真是愧不敢當。”
“哪裏。”君設陽禮尚往來地展開反擊,意態從容,自有一股震懾人心的力量,“小王爺不也摒棄偽裝的殘疾,冒着被拆穿的危險,造訪寒舍三次?”
第一次,搗亂了眾多女眷的院落,目的在製造衝突與驚慌;第二次,傷害了雲澤也半毀書樓,直接朝他的標的物挑戰;第三次,自然是眼下不可避免的對決場面。
前兩次突襲,線索留得少,但看得出是同一人所為。當肯定了是駿武小工爺之後,他便很清楚,沉不住氣的他不可能再耐下性子,等候一時半刻。
君設陽心中明白,他之於駿武小王爺,是欲除之而後快的死對頭。
駿武一愣,隨即哈哈大笑:“原來你都知道。連我傷不至於跛足都一清二楚。”
他雙腿穩立在平地,根本不需要人攙扶,瘸腿原來只是唬弄世人的幌子!
“對於發過的招式,我沒有記不住的。”君設陽淡然告知。
“那你該記得,八年前的擂台比武。”駿武小王爺眸中恨火重燃。
“那場比武,只論勝敗;勝敗既分,早該結束。”
“不,沒有結束!”駿武小王爺怒喝道,還沉浸在當年優勝劣敗的氣氛當中,“要不是你卑鄙無恥,剛出手就先傷了我的腿,我會落敗嗎?”
君設陽同情地看着他,就像看待一個不知道自己已經瘋了的瘋子。
“你不如捫心自問吧,我真的傷了你的腿?”他冷靜地說道,“那個腿傷是我所為,抑或是你不願承認失敗,而平空捏造出來的謊言?”
下手的輕重,他向來拿捏得很准;比武點到為止,他沒有廢人武功的意思。
當年他只打落了駿武小王爺手中的劍,但他卻一跛一跛地下擂台,君設陽早已清楚,這是個自尊心過度強烈的人。
他不肯承認技不如人,也不肯面對自己失敗的真相,反而以微瘸的走姿無聲地昭告着:之所以落敗,只因為早已受傷!
不斷地為失敗找借口,不斷寬容自己的失誤,駿武小王爺根本不願意睜開雙眼,看清現實!
被戳破了謊言,他惱羞成怒。
“這些年來,我一直閉門練功,為的就是再勝你一場。”追求勝利的心,已經讓他把君設陽當作惟一的眼中釘、肉中刺;只要除去他,他便心頭大樂,“你敢不敢接受我的挑戰?”
望着那雙幾近瘋狂的眼神,君設陽知道,多說無益。
既然他要雪恥,就痛痛快快地給他一個雪恥的機會:“你出招吧!”
長刀出鞘,駿武一躍而上,鏗鏘一聲,兵器在靜闃的夜裏擦撞出火花。
他所發的每一招都是至陰至毒,無不以取君設陽性命為第一優先,利刃所捲起的長浪流連在他的頸側、心口,誓言要他流光最後一滴血。
君設陽只是以些微的動作,便輕易避去危機,鐵腕上抬下沉,餵了二十餘招,駿武再度被迫甩出長刀。
鏗!長刀劃破空氣,水平疾速地掠過眼前,沒入參天古木中,尾端微微顫動。
勝負已分——
“這怎麼可能?”駿武詫異不已,劇烈顫抖的模樣,顯示他不敢置信,“我另拜師父,學習必殺劍招,怎麼可能敵不過你?你又在暗地裏耍了什麼手君設陽同情地看着他,就像看待一個不知道自己已經瘋了的瘋子。
“你不如捫心自問吧,我真的傷了你的腿?”他冷靜地說道,“那個腿傷是我所為,抑或是你不願承認失敗,而平空捏造出來的謊言?”
下手的輕重,他向來拿捏得很准;比武點到為止,他沒有廢人武功的意思。
當年他只打落了駿武小王爺手中的劍,但他卻一跛一跛地下擂台,君設陽早已清楚,這是個自尊心過度強烈的人。
他不肯承認技不如人,也不肯面對自己失敗的真相,反而以微瘸的走姿無聲地昭告着:之所以落敗,只因為早已受傷!
不斷地為失敗找借口,不斷寬容自己的失誤,駿武小王爺根本不願意睜開雙眼,看清現實!
被戳破了謊言,他惱羞成怒。
“這些年來,我一直閉門練功,為的就是再勝你一場。”追求勝利的心,已經讓他把君設陽當作惟一的眼中釘、肉中刺;只要除去他,他便心頭大樂,“你敢不敢接受我的挑戰?”
望着那雙幾近瘋狂的眼神,君設陽知道,多說無益。
既然他要雪恥,就痛痛快快地給他一個雪恥的機會:“你出招吧!”
長刀出鞘,駿武一躍而上,鏗鏘一聲,兵器在靜闃的夜裏擦撞出火花。
他所發的每一招都是至陰至毒,無不以取君設陽性命為第一優先,利刃所捲起的長浪流連在他的頸側、心口,誓言要他流光最後一滴血。
君設陽只是以些微的動作,便輕易避去危機,鐵腕上抬下沉,餵了二十餘招,駿武再度被迫甩出長刀。
鏗!長刀劃破空氣,水平疾速地掠過眼前,沒入參天古木中,尾端微微顫動。
勝負已分——
“這怎麼可能?”駿武詫異不已,劇烈顫抖的模樣,顯示他不敢置信,“我另拜師父,學習必殺劍招,怎麼可能敵不過你?你又在暗地裏耍了什麼手段?”
失敗橫逼在眼前,他依然拒絕相信。
“什麼手段也沒耍。”君設陽輕描淡寫地說著,把勝負看得淡然,“無巧不巧,功力勝過你一籌罷了。”
聽到他這番話,駿武小王爺更惱火了,仰頭長嘯了一聲,卻讓君設陽快指如風,點住了運功行勁的三大穴道。
“你做什麼?”駿武小王爺一掌拍開他,卻發現掌力不若從前。
此時此刻,他就像是一個完全不會武功的普通人,綿軟無力。
“只是讓你偃旗息鼓、修身養性一陣子。”
“叫我修身養性?辦不到!”駿武彈身到古木邊,用盡全力拔出長刀,蠻力揮舞着,“我沒輸、我不會輸的!總有一天,我會讓你知道,真正的勝利者是誰!”
說畢,懷着絕不善罷甘休的怨恨,他飛也似的跑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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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擾擾攘攘,最後復歸平靜,一種寂寞的、獨處的感覺,驚醒了雲澤。
她揉揉雙眼,從床上坐起身,發現身旁與她歡愛半夜的男人不見了。
“設陽?”她試探性地叫着,“設陽?”
深更半夜,他上哪兒去了?
“我在這裏。”溫暖的體溫襲來,她隨即被捲入他有力的懷抱當中。
“你去哪裏了?”半夜醒來,見不到他在身邊,她委實好慌好慌。
怕纏綿只是夢境、怕他要她當妻子只是空想、怕唾手可得的幸福只是幻覺,她變得好依賴、好依賴君設陽。
“只是去處理一些事。”他低聲說著,輕描淡寫地帶過對決。
“什麼事?”她執拗地問着。好可惡喔,是什麼事把他帶開她身邊了?
“小事。”他堅持不肯把血腥帶入她的生命中。
“不要離開我。”雲澤柔順地偎人他懷中,“你一走開,我就覺得好空虛,好怕你跟父王一樣,終究都要不睬我……”
“還念着你父王?”
“無時無刻。”她不安地低聲問着,“你會和他一樣嗎?”
他的回應是,輕柔地把她安放在榻上,吻住她的嫣唇兒。
“我絕不會不睬你,也永遠都不離開你。”只是,實踐諾言的時間必須往後推遲。
瞧,她的心裏仍有許多憂慮。雖然笑容已是她小臉上的常客,但畢竟只是客串的角色;逃婚的陰影依然駐留她心中,他必須為她徹底解決,笑容才會長駐在她臉上。
而解決那件事,必須花上一點時間;但就那一點點時間的分離,從此之後,他不會再離開她眼前。
“睡吧!”他在她額上輕柔地印下一吻。
雲澤打了個呵欠,因為安心,很快地進入香甜夢鄉。
先前的歡愛耗去她所有的力氣,她需要的是睡眠。奇異的是,才剛睡去,眼前就出現一抹淡綠色的人影——是巧柔。
她笑盈盈地朝她伸出手,纖腕上套的就是那隻白天裏見過的翠玉荷葉鐲!
“對了,那隻翠玉荷葉鐲……”她輕翻個身,喃喃語着,“原來是巧柔的啊。”
君設陽俯望着她的睡顏,到今天才知道,他美麗的小妻子也有說夢話的習慣;這些情人才知情的小秘密,將會陸陸續續地被他挖掘,見證款款深情。
只是,那句夢話他雖聽得真切,卻不解其意;奇特的感覺掠過心頭,卻抓不住。君設陽含笑望着她,一如以往地把雲澤的低語收入記憶的盒子裏。
他憐惜地順着她的烏絲:“乖乖等我,我會為你掃除所有的陰霾。”
睡夢中,雲澤露出甜美的笑意,彷彿也在回應着他低柔的叮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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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君設陽封鎖了功力,駿武小王爺只能以尋常人的腳力與耐力,千辛萬苦地回到隱居的竹林別苑。
踉踉蹌蹌地撞了門進去,他臉色鐵青,神情詭譎而狂亂。
守候大半夜的青青連忙迎了上來:“師兄!”
“滾——別管我、別理我!”他發了狂地喊着,揮起長刀劈開傢具。
然而,望着心愛的男人,青青卻沒有絲毫退卻。
她伸出雙手,心疼地說著:“師兄,你累了,也受傷了,讓我為你看看傷勢。”
望着他殺氣騰騰的怒顏,她已經猜到,這一回駿武小王爺八成又鎩羽而歸。
拋下長刀,駿武小王爺將青青揪到眼前,厲聲逼問着:“青青,你告訴我,我是不是一輩子都要輸給君設陽?你說!”
他的手勁十分驚人,掐得青青的肩膀好疼好疼,幾乎要流出眼淚。
“當然不是,師兄,你勝過他干倍百倍。”她以輕柔的嗓音安撫他,一如過往八年的每一夜。只是,這些輕柔的勸言,真的能平復他心中的激濤嗎?“師兄,你血統高貴、出身不凡,又有世襲的爵位,君設陽哪裏比得上你?”
“對!君設陽哪裏比得上我?!”駿武小王爺陡然放開青青,仰天長笑,“所以,這一回一定又是他耍陰玩我,我其實沒輸,對不對?對不對?”
青青默然不語。
當年,駿武小王爺飲恨落敗,因為咽不下這口氣,因緣際會地巧遇她爹爹,學習上官家至陰至毒的必殺劍招。
從相識的第一天起,她便心儀於他,不管戀着他有多辛苦,就是有股傻勁兒讓她一直陪在他身旁,避開人世繁華,熬過苦練劍招與積恨成狂的漫漫歲月。
他從來沒有睜開眼,仔細看過身邊的她。他的心,沒有一天不想着要報仇;他的眼睛,只看得到君設陽平步青雲、衣錦榮歸。
為了勝過君設陽,他已經發了狂!他沒有辦法接受世界上還有比他更強勁的對手。從小優渥的生活,使他認定了他本該高人一等、萬夫莫敵。
君設陽的出現,粉碎了他自尊自傲的夢想!
青青垂下頭。是的,這些她都知道!連他練功至走火入魔、怨恨至喪心病狂,她都一清二楚。
然而,那又怎麼樣?
她只能盡一切力量,幫助駿武小王爺打敗君設陽。先不提復仇成功,他會多麼快樂,就是對於她也有好處啊!起碼到時候,小王爺會願意看一看身邊的她,也許會被她的深情感動……
“青青,我告訴你,君設陽要不是得死,就是得身敗名裂!”他陰惻惻地說著,“否則難消我心頭之恨!”
她一咬牙,終於下定決心地說:“師兄,那就讓青青代你出馬吧!”
“你?”
“你忘了,當初慫恿公主逃婚的計劃嗎?”青青冷靜地看着他,“將這個計劃稍作修改,依然可以讓君設陽身敗名裂。讓我再去試一試,可好?”
半晌,駿武小王爺沉沉地笑出聲,靜夜裏,那笑聲竟是如此令人——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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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答應過她,永遠都不離開,誰知一覺醒來,身畔已空,甚至連錦被都不留餘溫。
雲澤悵然地梳洗勻妝,難以掩飾心中的失望。君設陽到哪裏去了?什麼事那麼急,不能等她醒了再離開?
“啟稟公主。”發現棲鳳閣里有動靜之後,管事忙不迭地報告,“將軍交代,有要事外出,請你在棲鳳閣里等候。”
“謝謝你。”總算有一句留言,她還以為,他轉個身就把她忘了呢。
“將軍還說,會為你帶回採一個驚喜,要你務必耐心等候。”
“什麼驚喜?”難道他是為了討她開心,才特地外出的嗎?!
管事聳聳肩,一臉的茫然。
這時,院落里灌木叢一片詭異的騷動,雲澤與管事一齊驚慌地瞪着看。
“那是什麼聲音?”聽起來像是小動物匍匐而來的聲音。
“公主別怕,大概是哪一房女眷養的寵物吧。”
“寵物?”
“比如說像小豬之類的……”
灌木叢撥開,一個頭上胡亂糾結着葉片的小小身影爬了出來,帶着彆扭的微笑。
小豬?呃,管事的老臉瞬間黑了一半。
“嗨,雲澤嫂子。”一身戎裝的小小少女現身,“我來陪你聊天,可好?”
啊,是采凡,終於如願見到她菱嘴兒甜甜笑的模樣。雲澤微笑頷首。
她摸摸頭、摸摸鼻子,靈眸亂瞟:“真是不好意思啊,之前對你的態度不太好……”還跑來大放厥詞、警告公主,擺明了要人怕她。
現在見識了公主的優雅溫柔,她有些慚愧,真不知道那時候自己在想些什麼!
“沒關係。”事情過後,已經雲淡風清。
雲澤已經徹底明了:人與人之間,若是不交流,就會產生極大的誤解,因而互相排斥、漸行漸遠。
如果寬容地給彼此一個接觸的機會,誤解就會消散,心也會緊緊系在一起。她和君設陽如是,君府上上下下與她也如是。
“你氣量好大,不像大哥,動不動就要我悔過。”采凡皺皺鼻子。不過,抱怨歸抱怨,她也“悔”成精了,“現在還好,以前他會威脅着要快點把我嫁掉。”
“你已經訂了親事?”雲澤稀奇道,采凡還是個丫頭片子啊。
“娘以前幫我定的娃娃親,”采凡一臉討厭地撇撇嘴,“聽說對方是書香門第。哼,我才不要哩,那種滿腦袋之乎者也的男人有什麼好?我還是喜歡像大哥這樣雄赳赳、氣昂昂的好男兒。”
雄赳赳、氣昂昂……想到昨晚君設陽的“表現”,雲澤不禁紅着臉,默認采凡形容得一點都沒錯……啊,她在想什麼?
這時,有個人影在棲風閣外徘徊探看着。
“什麼人?”采凡頗有將軍魄力地喝道,“給我進來!”
“是……是。”一個負責跑腿的小廝連滾帶爬地溜進來,手裏握着一封短箋。
“啟稟公主、小姐,後門有人要我轉呈這封短箋給公主。”
“給我?”會是誰寫信給她?雲澤好睏惑,“請拿過來,給我看看。”
短箋攤開,雲澤目瞪口呆。
公主:
近日可好?巧柔有急事相告,是關於駿武小王爺與護國大將軍的恩怨過往。近日內,護國大將軍必有性命之憂。如你在乎,請隨將軍府後門停置的馬車前往一敘,遲了只怕後果難測!
巧柔
巧柔,真的是巧柔!
看着熟悉的歪扭字跡,雲澤戰慄不已。
之前非常擔心,深怕巧柔在逃亡過程中被父王抓住,但她始終不敢開口問,怕更觸怒父王。如今接到她的來信,得知她還平安,她終於寬了心,卻也激動不已。
“我要去見巧柔!”她站起身宣佈,短箋掉落在地上。
“雲澤嫂子。”采凡拉住她,“剛剛管事不是說過了,大哥要你乖乖待在棲鳳閣里等他回來嗎?你要去見誰,也得等他回來再說嘛。”
“可是……”巧柔信上暗示,駿武小王爺與設陽結有讎隙呢,還說君設陽近日內必有性命之憂,她怎麼可以置之不理?
她和君設陽,可是要生死相許一輩子呢!
“巧柔是我以前的侍女,不會有事的,我去去就來。”
她邁開步伐,朝後門跑了過去;等采凡努力追上時,正好目送她被拉入一輛不起眼的馬車內,絕塵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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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飛速地往前奔跑,待在又小又幽暗的空間內,雲澤沒有絲毫的懷疑。
她只是滿心想着,君設陽與駿武小王爺曾有什麼讎隙,逼着君設陽而來的,又是什麼樣的危機。
她用力地一擊掌,怪不得!那天在天香樓見面時,不只是她懼於見到駿武小王爺,就連回憶起君設陽的神情,都覺得他似乎不太樂意呢。
巧柔人在宮外躲藏,一定也很關心她吧?否則,怎能如此同步地知道她心裏正在想些什麼?
她也有好多話要對巧柔說。最主要的是,她想要快些澄清,君設陽並非巧柔心目中所想的可怕之人。她不願再有人誤解他——
馬車嘎地一聲,停了下來:“公主,請下車。”
“巧柔呢?”她探出頭找尋。
“在那邊。”車夫遙遙一指。
臨水的樓台上,果然有一抹淡綠色的女子身影,背對着她,倚靠欄杆邊遠眺。
雲澤撩起裙擺,激動而喜悅地朝她跑去:“巧柔!”
不會有錯的!那衣着打扮、那髮式配件,都顯示那就是巧柔本人!
她呼喚着,內心充滿許多情緒,一方面為君設陽擔憂着,一方面也因為歷經風風雨雨後,再度與故人見面,而百感交集。
“巧柔,你沒事吧!”她衝到樓台上,已經氣喘吁吁。
“沒事。”倚着欄杆的巧柔轉過身,那幽怨的模樣竟是——
“你不是巧柔!”雲澤猛然停住腳步,瞪着她的模樣,像她頭上突然長出兩隻角似的,“你是……你是……”
“青青。”女子淡淡地自我介紹,“我是上官青青。”
“怎麼會?約我到這裏來的,不是巧柔嗎?”雲澤的思緒陷入一片混亂,“你的背影明明是巧柔;轉過身來,怎麼又不是了呢?”因為對駿武小王爺的恐懼,連帶使她對青青也有着莫名的排斥,“你、你把巧柔藏到哪裏去了?”
說著,她的雙眼觸及難能一見的翠玉荷葉鐲,恍遭雷殛。
“好單純的公主。”青青說著,不知從哪兒摸出一張絲制面具,往小臉上一罩,“瞧,這不就是你的‘巧柔’了嗎?”
“呃……”真的是巧柔的模樣,雲澤心裏一陣驚悚。
隱隱之間有種感覺,她像是掉進陷阱里的小動物;陷阱早已收緊,只是深陷其中的她一直不曾警覺。
“還想不通嗎?青青就是‘巧柔’,‘巧柔’就是青青。”她打着謎語,耍得雲澤公主暈頭轉向,才公佈謎底,“不過,真正的巧柔早就死了。”
“這是什麼意思?”雲澤晃了一下身子,有些支持不住。
青青挑眼示意,一個鬼鬼祟祟的人影立刻從雲澤身後接近她,以迷魂藥伺候:“跟我回去,所有的謎底,我會一一解釋給你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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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塵僕僕地趕到關京,君設陽一刻也沒有停留,立刻到王宮請求覲見。
“設陽賢婿。”皇上一聽說君設陽遠道而來,急如星火,也跟着緊張了起來。
“雲澤出事了嗎?”
自雲澤公主出嫁后,皇上不時地與君設陽保持聯絡。雖然在眾人眼前,他拉不下臉來原諒女兒,但私底下仍然非常關心她的情況。
“啟稟皇上,公主沒事。”君設陽拱手下跪,態度萬分恭敬,“微臣覲見王上,是想請皇上跟隨微臣到顥城將軍府,見雲澤公主一面。”
“見她一面?”這是什麼請求?皇上的濃眉隨即擰起。
“公主因為皇上不諒解,心裏承受許多壓力。臣請皇上讓公主心安,別再讓公主以破裂的父女關係為念。”君設陽說著,淡淡的口氣中,有絕不退讓的堅持。
這,就是他暫時離開雲澤的理由。
因為知道,她日日夜夜都被自責所淹沒,所以刻不容緩地上京請求皇上,明明白白地寬恕雲澤,還她一個無憂無慮的生活。
皇上頓了一頓,神情不悅。
“讓朕弄清楚,你是要朕去見雲澤公主,告訴她,朕不再怪她?”
君設陽堅定地頷首。
“朕做不到!”皇上一擺手,二話不說便拒絕,“君無戲言!朕說過,絕不原諒雲澤公主,現在當然沒有出爾反爾的理由。”
“‘君無戲言’。”君設陽冷冷一嗤,“這句話比公主更重要嗎?”
“你好大的膽子,竟敢質疑朕?”皇上虎吼出聲。
他不為所動:“再說,公主會逃婚,難道皇上自認一點責任都沒有嗎?”
“這話是什麼意思?君設陽,不要以為朕賞識你,就可以三番四次衝撞朕。”
“皇上還記得十年前,穎城避暑山莊,駿武小王爺揮刀喋血的事件嗎?”君設陽說著,“這件事,是公主親口告訴我的。”
雲澤竟然親口告訴君設陽那件事!
皇上記憶猶新。那時,雲澤嚇得連發三天高燒,什麼都不肯說。事情的經過,還是那時不懂事的雪輝,以童言稚語說出來,他才知情。
如今,她親口把這件事告訴君設陽,是否意味着她信任他?是否意味着君設陽已經成功摒除她的心防?
若是如此,那麼君設陽的確有資格為雲澤大聲說話。
“那個事件,對公主影響非常大,相信皇上也知道。”尋尋覓覓,君設陽終於確定,那個事件就是一切的根源,“但是,您沒有,不曾妥善處理這件事;雲澤的恐懼不曾被消弭,甚至連駿武小王爺都沒有受到該當的懲處。”
“皇上明明知道雲澤因而怕血,卻粉飾太平地把她嫁給微臣,一心希冀恐懼就此不藥而癒。”他目光如炬,雖然只是臣下,但散發的氣勢比皇上更有魄力,“恐懼的人自然會做出愚蠢的事,姑且不論當時有沒有人幫襯,公主的逃婚若是罪錯,皇上亦是幫凶之一!”
此言一出,語力萬鈞,在一旁伺候着的太監宮女,都為他捏了一把冷汗。
護國大將軍出言如此不恭,怕是離大去之期不遠了吧?
“朕是幫凶?!”皇上高聲質疑着。他,被譽為英明君王,難道也會有錯嗎?
沒有嗎?一個小小的聲音,從他心底響起。
他以自己的方式疼愛雲澤,把最好的東西給了她,卻不曾仔細聽過她的心聲。追溯過往,皇上隱約地想起,指婚之前,雲澤多次推拒,他卻連理由都沒聽,便笑呵呵地打斷。
他一直為親手撮合的良緣佳配感到得意,甚至忘了形;如今想起,才發現曾經有太多次的機會開導雲澤,卻被他輕易地放棄。
這一放棄,就是雲澤選擇逃婚的開端。
一陣長長的沉默之後,皇上才幽然低語:“原來,朕……真的是幫凶。”
他抹了把臉。的確,當初他只是一味選擇對雲澤最好的方式,覺得君設陽一定有辦法讓她好轉,其他一概不論。
當了一國之君這麼多年,這是他生平第一次,如此服膺另一個男人。
不悅消失,他的心裏只有欣慰,這個非凡男人,屬於他的寶貝女兒!
“你……”皇上終於領首同意,“朕微服出巡,跟你去一趟顥城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