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從韓家“逃”出來之後，一路上，她心神不寧，幾度險象環生，這一切全都是因為韓森的吻。
他只是個學生，怎麼可以那樣吻她？不！他不是學生，是大人。只有大人才會有那種……那種激情、惑人的深吻……
噢！可惡！她在分析他的吻？！童妍心情複雜地厭惡自己。
不，他不是大人，他是惡魔！壞蛋！壞孩子！
他一定企圖用這招來迷惑她，好讓他的成績順利過關，一定是這樣！
回到家，看到難得在家的潘志翔——他似乎要出門的樣子。
潘志翔也看到了她，兩人默默無言，兀自做自己的事情。
從結婚到現在，他們已經發展了一套奇怪但平和的相處方式，就是——你不管我，我不管你。
兩人互看對方都沒有什麼話可講，所以她也就沒有追問他要上哪，她知道他向來都在另一個“她”那裏……
他們的夫妻關係從一開始就是個錯，可是兩人都無力阻止這場婚姻。在很多年前，父親曾救過潘父一命，兩人成了好朋友，潘父把救命之恩牢記在心，且隨時想找機會報答。
一年前，父親公司出現財務危機時，潘父出資幫助度過難關，他認為童妍沒有男朋友，這個時候急需要一個男人來照顧她，所以便強迫他的兒子跟她結婚。
當時童妍之所以沒拒絕婚事，全是為了母親。母親身染重病，想在死之前看到她完成終身大事。於是，在沒有任何感情基礎下，她答應這件婚事。每次約會潘志翔總是態度漠然，而她只當感情可以在結婚後慢慢培養。
可是她錯了……
新婚之夜，當她就要奉獻她的純真時，他卻無情的告訴她——他討厭她娃娃似的臉孔和聲音，他喜歡成熟美艷的女人，而且目前有這麼一個對象存在，“她”對他將來的前途有幫助……
她才知道原來他答應跟她結婚，全是為了將來繼承他父親的財產，他自己則對政治野心勃勃，而“她”的父親正好是政府高官。
為了不刺激母親，她決定不說出這件事，和他過着貌合神離的婚姻生活。
她以為就算不相愛，共同生活在同一屋檐下應該會相安無事，但他不甘願前途因此受阻，前陣子竟要求她去外遇，這樣一來，他才可以光明正大和她離婚？她說什麼都沒答應，而他則生氣地推了她一把，結果害她摔倒在地上扭傷手腕。
她不怪他不愛她。愛情何錯？更何況他們之間根本無愛情可言。她為了母親而結婚，他則是貪財而結婚，她也有錯，可是他無權這樣對她。
這個問題不知何時才能解決，所以她盡量不去想它，免得心情受影響。
童妍回到卧房，準備衣服洗澡，預計稍後去看看母親。
當她伸手開浴門的時候，正好門打開，一位美艷女子出現在門的另一端。
兩人都被對方嚇一跳。
“你是誰？”童妍問。
美艷女子尚未回答，卧室的門應聲而開，潘志翔走進來喊道：“莎莉，你好了嗎？”
童妍恍然大悟——眼前這位美艷女子是潘志翔的情婦。
莎士比亞莉面對童妍一點也沒有不自在的樣子，好像她才是這屋子的女主人，泰然地和她打招呼：“你好。不好意思，借用你的浴室補妝。”
“盡量，不用客氣。”童妍滿不在乎的回答，彷彿可以借去用的東西不單是浴室，也可以是人。
“那就謝謝啰！”莎莉大方的接受，她從來不知道什麼叫客氣。
隨即，潘志翔便和她一起走出卧室。
“什麼嘛！外遇就算了，還把人帶回來，太不給我面子了！”童妍邊低聲咕噥邊走進浴室。
也虧她對這樁“報恩婚姻”想得開，要不然，哪個女人能忍受丈夫公然把情婦帶回家？
只不過……看人家恩恩愛愛的樣子，她心裏也會覺得凄楚，也會覺得孤單。
但她不怨母親，這是她自己的決定，只是……她也渴望一個溫暖的擁抱和一個深情的吻。不由得，童妍想起韓森的吻。
她伸手壓在自己的嘴唇上，訝異自己竟是如此渴望？！
那是個充滿戲弄、有企圖、無禮的吻呀！她卻一直將它放在心上？
不可否認的，韓森是個帥氣迷人的男孩……不，是男人，她如終覺得他是個男人。他那玩世不恭的表情正好配合綠眸中的邪氣，深邃的五官再加上飽滿的雙唇，在吸引人們的目光。
雖然他未滿二十歲，又有着“不平凡”的過往，可他個人所散發出來的氣質，和同齡的男學生一比，真是差太多了！
這跟他的家庭教育還是血統有關？不過，他的遺傳應該是來自母親吧？因為他有張溫柔的臉。
不——童妍緊急喊停。
她似乎對他越來越有好感了……這怎麼行？！別忘了他是她的學生啊！更別忘了自己已婚的身份！當然，還有年齡，她的年紀足以當他的姐姐！
唉，她真的是着魔了，竟然把“不行”的條件都列出來，她一定瘋了！
童妍整個人沉到熱水裏，企圖讓自己冷靜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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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妍眉頭輕蹙、一臉蒼白地走進辦公室，昨晚洗過澡之後頭髮沒擦乾就跑出去，結果着了涼，現在整個人頭重腳輕，走路輕飄飄的。
“怎麼感冒的？”娜娜關心地問。
“泡澡泡的。”童妍輕描淡寫。
“心情不好？”
“沒事。”
“要不要說給我聽？我可以幫你解決！”
“我說沒事就沒事。”開玩笑，怎能把“曾經”對韓森有興趣的事說給娜娜聽，她一定會大驚小怪，搞不好還舉手贊成。
娜娜則對她撒了撤嘴，表示不相信。童妍越是輕描淡寫，她就越猜疑。
上課鈴響——
童妍抱起課本往教室走去。
“起立，敬禮……”班長喊道。
“老師好！”
“大家好，我們現在點名，聽到請答‘有’……韓森？韓森到了嗎？”
就在此時，一抹修長的身影走進教室，懶洋洋的說：“找我嗎？”綠眸對上了童妍，依舊是戲謔的聲音，玩世不恭的態度。
頓時，班上起了一陣騷動。
女生們議論紛紛；男生們，尤其是張勇謀等人，神情挑釁地望着韓森，似乎想找他一起“活動活動”。
“咳，”童妍清了清喉嚨，“安靜！”她得用力喊才能壓過嘈雜的聲音。
“我跟各位介紹，這位是轉學進來的韓森，未來半年要和各位一起讀書。”
班上響起歡迎的鼓掌聲，女學生尤其熱烈，看來韓森已擄獲這群女學生的心。
童妍轉頭望向韓森，“上課了，你自己找位置坐。”
“遵命！”他帥氣地對她行一個童軍禮，這時他看起來倒像個頑皮的大男生。
“請各位把英文課本拿出來。”她瞥見一位女同學舉起手，她點頭示意。
“童老師，我們不認識新來的同學，可不可以請他自我介紹？”語畢，女生們再度響起期盼的掌聲。
童妍望向韓森，只見他不疾不徐的站起來，用流利的美語作自我介紹：
“我叫韓森，我的興趣是打架、抽煙、喝酒，但不吸毒。我喜歡自己主宰人生，所以不想被不良慾望牽着走。目前沒有女朋友，有興趣的女孩可以來和我交個朋友，更‘深入’一點的朋友也沒關係。我喜歡‘運動’，最高紀錄一次十個人，想挑戰這個紀錄的人歡迎找我，隨時奉陪。”
直到他做了個“說完了”的手勢，班上同學才知道他介紹完了，陸陸續續的拍手，掌聲越來越大。
太厲害了！竟然用英語自我介紹。雖然這群學生只聽得懂幾個貢文單字，但從他純正的腔調、流利的句法中感覺得出來，他本身就是一個外國人，根本不需要上英文課了。
女生們對他欽佩得五體投地，把他當成最新崇拜的偶像；男生們表面上不為所動，內心卻也是驚嘆不已。
童妍亦愣在講台上。
韓森竟然能說出如此流利的美語？！一個周遊列“校”的“危級生”？！所有不良紀錄皆被神秘抹滅的“壞”學生？！
“說得很好！你的美語是在國外學的？”童妍用美語問他。
“不，是家母教的。”
“哦——原來如此！你有一個非常好的教師。”童妍衷心誇讚。
“謝謝。”
“不過，這一年你可不可以換個‘運動’方式？你應該知道自己的處境吧？再照你的喜好‘運動’下去，恐怕會沒學校可讀喔！”
“那就只好出國‘深造’去，看看國外的月亮是不是真的比較圓？”他聳聳肩，不以為然地說道。
‘這應該不是你的心意吧？’童妍凝視着他。
韓森有種被看穿的感覺。“不然……你當我的女朋友，我就換個運動方式。如何？”他嬉皮笑臉的回道。
韓森大膽的言論，引起童妍一陣臉紅，她心虛又緊張的瞥視着班上學生，幸好他們一臉茫然。
童妍連忙鎮定自己的情緒，端起老師的樣子，義正辭嚴的用英文訓誡他：
“我是老師，你是學生，學生不可以跟老師開玩笑！”
“你考慮看看再答覆我。”韓森固執又霸道地說完這句話之後就逕自坐下，完全不理會她的話。
“你——”童妍又急又氧得講不出話來。
林仙兒又舉手，“可不可以請童老師翻譯一下你們對話的內容？”
她是班上最漂亮的女學生，直長烏亮的頭髮、精緻的五官，是個小美人兒。不過，她不太喜歡笑，所以對追求她的人皆冷漠以對，可一旦遇到她看上的，絕對會主動出擊，是個很有行動力且具進攻性的女孩子。
可惜，她和其他只注重外表的女孩子一樣，只曉得“美白”自己的容貌，卻不懂得“保養”腦袋，對於韓森和童妍的對話，僅僅聽懂幾個單字，猜不出整句意思，但又嫉妒地想要知道他們說了些什麼話？為什麼童老師蒼白的臉會紅起來？
“呃……我們說他的美語……學得不錯！”童妍好不容易想出一句借口。
“還有呢？”林仙兒追問。
“呃……還有他的運動……”童妍翻譯得結結巴巴，好像初學者。
“還有上課要認真不然就會像你這樣什麼都聽不懂。”韓森奚落林仙兒。
林仙兒聽了不以主忤，反而對韓森甜甜一笑，擺明了對他有好感；後者則雙手環胸，對這天上掉下來的艷福似乎也不排斥，報以迷人的一笑。
童妍看到韓森跟林仙兒無視他人存在的眉來眼去，心裏不知怎地竟酸酸的。
“上課了。”泛酸的心情加上童稚的嗓音，使她的話語聽起來像個吃醋的小女友故意打斷男友與其他女生說話。
吃醋？！真是見鬼了！她又想到哪裏去了？童妍趕緊收心，專心教課，但韓森那雙綠眸卻像匹狼似的直逼視她，害她一堂課教下來差點不知所云。
好不容易等到下課鐘響，童妍如釋重負地鬆了一口氣，宣佈：“下課！”然後逃也似的走出教室。離去前，她眼角餘光瞧見林仙兒走向韓森……
不關我的事，童妍在心中警惕着，並快步走回教師辦公室，裝作沒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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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學后，童妍正邀娜娜一起晚餐時，乍見訓導主任帶着韓森從面前走過，她趕緊跑過去。
“訓導主任，他是我班上的學生，發生什麼事了？”
訓導主任威嚴的說：“他在游泳池邊打群架。”打群架很正常，不過像韓森這樣看到訓導主任來了不逃跑，還好整以暇地站在那邊等他走來的就不多見了。
“打架？”童妍責怪地看了韓森一眼，然後又擔心地問道：“訓導主任想怎麼處罰他？”
“這個嘛……”他還沒想到。
“可否念在剛開學，學生尚未收心，原諒他一次？”童妍求情道。“我會好好管教他的！”
“好吧，”是童妍那張臉說動了主任，“別再讓我抓到他打架，否則誰來求情都一樣。”說完，瞪了韓森一眼后離去。
童妍瞪着眼前身高比自己還要高的韓森。即使挂彩的他，看起來仍不減其魅力，骯髒但頑強不屈的俊臉更顯出一股致命的吸引力。
“為什麼打架？”她問，同時得控制自己那股想擦掉他嘴角的血的衝動。
受傷的男人，總會引起女人的母性，讓她想要疼惜他、愛他。
“加強友誼。”
這是什麼答案？！童妍杏眼圓瞪。
“你看我流那麼多的血不心疼嗎？很痛耶！也許嘴巴被打歪了說不定。”
韓森裝模作樣的齜牙咧嘴，拚命吸氣好似多疼；童妍信以為真，最後忍不住拿張面紙按住他的傷口。
“去給校醫檢查一下，看牙齒有沒有受傷？”她的手摸着他的臉，柔柔、軟軟的。
“我們到隱密的地方，你想要檢查哪裏隨便你。”韓森貧嘴的說。
童妍才知道他又作假，趕緊收回她的好心。
“結束啦？這麼快。”怎麼？他還意猶未盡啊！
“除了你還有誰？”
“不認識。”這倒是實話。哪個白痴會在打架之前報上名號？頂多知道是班上的男同學。
“不是說加強友誼嗎？怎麼會不知道‘朋友’的名字？”她半諷刺的說。
韓森好無奈的聳聳肩，“他們不肯說，我有什麼辦法？”
“他們幾個人？”見他嘴硬，童妍也沒轍。
“六個人。”
“六個？六個打你一個？！”童妍絲毫沒察覺話中透着擔心，直覺反應：“太不公平了！呃……我的意思是再怎麼樣也不可以打架。”察覺到自己失言，硬把話拗過來。
韓森那向來無動於衷的綠眸閃動了一下，“你在關心我？”他伸手把她圍在牆與他之間，無視身後來來往往的學生。
見他如此靠近，童妍緊張地後退，直到身子靠着牆壁，“你……你是我的學生，我當然關心你。”她一動也不敢動。
他的頭壓下來。“除此之外呢？”
“還……是學……生。”她都快擠進牆裏去了，他到底想怎樣？
“我對你而言，只是學生嗎？”他裝委屈的說。“我可是在你身上做了記號的。”
童妍一時不察，接口問：“什麼記號？”話一出口她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他親過她……
韓森露出得意的笑容。“想起來了？很好。”模樣像個自大的男人。
“你那樣做，讓我感到很不舒服！”
“我的錯！”童妍以為他改過自新，沒想到……“給我機會補償，我會‘做’得讓你‘舒舒服服’。”他煞有其事的說。
帶“顏色”的雙語關，令童妍羞得都快融化了。“你……你……”
“臉好紅啊！”看起來像好吃的蘋果，讓人想一口咬下去。“是因為我的話，還是感冒發燒？如果你感冒了，我可要強押你去打針。”韓森半真半假的問。
“我好得很！倒是你，可不可以正經一點？”
“我很正經啊！我只是希望能多了解有關你的事。”
“可是我並不想讓你了解！”童妍嚴肅的說。
韓森放了她。“只是時間問題。”
“十九歲的男孩心裏會有什麼念頭，我清楚得很！”
“說說看。”
“你是不是想到超乎友誼和正當範圍之外的東西？”
韓森又靠近童妍，深深望進她眼裏，低沉又性感的說：“那就要看……你是不是也跟我一樣期待啰。”
“你……”
“這位同學，你在騷擾老師是不是？”娜娜高中昂的聲音出現。
韓森雙眉一挑，彷彿好事被打斷，轉過頭去說：“我們只是在溝通問題——”話沒說完，就被娜娜的驚嘆聲給打斷。
“哇——你的眼睛是綠色的耶？！該不會是戴隱形眼鏡的吧？”娜娜懷疑的靠近分一探真假。
韓森淡笑不語，好脾氣地任她看。
童妍把娜娜從韓森面前硬拉過來。“那是真的！”
“是真的呀……”娜娜讚歎，眼睛直瞅着韓森看，然後問童妍：“他是你班上的學生？”
“嗯。”
娜娜用唇語小聲說道：“長得不錯嘛。”
“扯哪去了你！”童妍亦以同樣方式說話，眼睛卻四處飄，就是不敢飄到韓森身上。
娜娜問韓森：“你們在溝通什麼問題呀？”
“娜娜，你不是說要吃飯嗎？我們趕快去！”童妍忙不迭地拉了她就走。
“現在才五點吃什麼飯？”
“快走了啦！”童妍硬拖着她離開。
“唉——我還沒問完呢！”娜娜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