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熟悉的藍調在冷氣房內瀰漫，簡尚寒坐在吧枱前，輕輕晃動着手中的酒杯，看起來似乎有什麼心事。
在吧枱后的酒保柯清忻是他知交多年的好友，頭一次看到他這個樣子，不免有些好奇。
“老大，怎麼了？”
“沒什麼。”
柯清忻一臉的不信。沒什麼才怪！自己又不是第一天認識他。
這傢伙向來有“笑面諸葛”之稱，任何棘手事到他手上總是輕鬆解決，手腕幾乎可以用“談笑用兵”來形容。
就連幾年前他掏空自家公司潛逃到國外去的時候，也是一派的瀟洒從容，臉上笑意不減，何曾見他像現在這個樣子？
他肯定是遇上什麼困難了。
“是不是被你家裏的人抓到？”問話沒有得到回答，柯清忻就當他默認了。“活該！誰叫你要回來，也難怪……”
“只要你不出賣我，他們是不可能抓到我。”簡尚寒抬眼瞅他，同時也是警上口。
“我怎麼敢？”柯清忻縮了下脖子。誰叫自己有把柄被人家握住，也只好乖乖聽話。“不過你怎麼這麼有自信？”
“你說呢？”簡尚寒不答反問。
柯清忻無語，正因為太過了解這傢伙的聰明狡猾，所以知道他的自信絕對不是空穴來風。
“對了，為什麼你掏空家裏這麼多錢，他們卻沒有報警抓你？”
簡尚寒輕笑一聲，“別把我大哥當成跟你一樣的傻瓜。”
“什麼話？”柯清忻聽了很不服氣，卻還是問：“難不成他早就看穿這是你故意設下的局？”
簡尚寒但笑不語，啜了口手中的生啤酒，算是默認。
“那你是為什麼煩心？”柯清忻頓了下，想到一個可能。“難道是為了那個八爪女？”
這陣子比較常聽他提起的，也就只有楊蘭洛那個女人。
“不！”
“我想也是。”柯清忻從未看過他為哪個女人煩心，“那是為什麼？”
簡尚寒還是選擇沉默。
柯清忻看着他，眼睛轉了一圈，決定換個問法。
“對了，你為什麼還沒辭職？”據他所知，一旦被女人纏上，簡尚寒絕對是跑第一。
“為了一個人。”
“誰？”是什麼人有這麼大的能耐，能讓簡尚寒忍受八爪女的糾纏，繼續待下來不走？
“魯佐。”
“魯佐？”柯清忻皺着眉頭想了半天，“你是說那個被你搶定大位，還能夠對你笑的假面超人？”
“就是他。”
“為什麼？”
“不知道。”他就是莫名的對魯佐有很高的興趣。
從第一眼看到他，似乎就移不開視線。
這種感覺很奇妙，完全沒辦法形容。
“你不會是愛上他了吧？”柯清忻開玩笑的問。
“也許。”簡尚寒看着他，正經的表情嚇了他一跳。
“真的假的？”柯清忻連忙後退數步，“原來你是同性戀？”
難怪從認識到現在，從沒看他交過女朋友。
簡尚寒一個勁的笑着，不承認也不否認。
柯清忻看了也只能豎白旗投降。
“你真是個怪胎，人家為了家產是爭得你死我活，你卻是避之唯恐不及，還不惜讓人家誤會。現在，又給我搞這一出，是嫌我生活太平淡無聊嗎？”
“是有點。”簡尚寒拿出手機把玩，“也許我該找阿美聊一下天。”
“千萬不要！”柯清忻急忙抓住他的手。
阿美是柯清忻指腹為婚的未婚妻，個性兇悍跋扈，一天到晚追着他要結婚，害他不得不躲在這兒當酒保。
瞧他這麼緊張的模樣，簡尚寒忍不住笑出聲來。
“小柯，說真的，都這麼久，你是不是應該回去跟人家說清楚，以免人家痴痴的等，白白浪費青春。”
柯清忻瞪他一眼，“別盡說我，你自己還不是一樣，只不過你要解釋的那個是老的，我那個比較年輕一點。”
“這麼說，我們兩個是半斤八兩。”簡尚寒挑眉，舉起酒杯說：“來，為這個干一杯！”
“干！”柯清忻也替自己斟了一杯。
兩人舉杯相碰，在都市寂寞的夜裏暢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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滂沱大雨持續下了一整天，黑抹抹的烏雲讓夏日的白晝提早結束。才剛過五點不久，整棟辦公大樓就已經看不到什麼人。
靜寂的走廊上突然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剛跟客戶接洽完回來的魯佑，因為某個沒道德的司機疾駛而過濺起驚人的水花，被潑得全身皆濕。
低頭看看身上所費不貲的西裝，她暗忖這下子又得花一筆置裝費了。
真討厭！自從簡尚寒出現之後，她的霉運似乎就沒停過。
驀地，一道黑影從角落竄出，擋住她的去路。
她驚得後退一步，手腕冷不防被人捉住。
“為什麼躲我？”
這聲音是——簡尚寒！可惡，沒事幹么躲起來嚇人？！
“總經理，我不懂你在說什麼？”虧她還能夠鎮定裝出男人低沉沙啞的聲音。
“你在躲我。”這回，他用的是肯定句。
廢話，有誰喜歡當吃力不討好的夾心餅乾？她當然是能躲則躲，能閃則閃嘍！
“有嗎？”表面上，她還是繼續裝傻。
“有！”他斬釘截鐵。
看樣子，好像非逼她把話說清楚不可。
“我以為事情已經很明顯？”白痴才會不知道。
“哦？”他挑眉，顯然並不這麼認為。
她只好繼續解釋，“大家都看得出來，楊小姐很喜歡你，不希望任何人佔用你的時間。如果你能站在我的立場，應該就可以理解我為什麼要這麼做。”
他盯着她，悶悶的說：“你應該知道，我並不喜歡她。”
的確，像楊蘭洛那種火爆個性，以及佔有欲強烈的纏人法，任誰也受不了。
只不過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更何況，他還搶了她的總經理寶座。
這就是現世報，她才不會同情他呢！
“總經理，請容我自私一點，我不能不為自己的飯碗着想。”
這個理由夠充份，今天換作任何人，大概都會這麼做。
簡尚寒不得下把手鬆開，低聲說：“抱歉。”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總是不由自主的想接近他、想要了解他的一切。
可是他的靠近，換來的卻是對方的逃避，讓他在不知不覺間開始焦躁起來。
“如果沒其它事，我想先回辦公室。”再下趕快換下身上的濕衣服，只怕就要感冒了。
“嗯！”簡尚寒點頭，身影好似快與黑暗融為一體。
魯佑不喜歡這種氣氛，快步越過他趕回辦公室，打算一換好衣服就回家。
怎知她才剛把衣服脫下，門板就響了。
“魯佐——”簡尚寒未經許可直接闖進來。
這人真是不懂禮貌！
幸虧她的動作快，及時拿衣服遮住身體，不然就穿幫了。
“什麼事？”
“你在換衣服？”他有點驚訝。
“是啊！衣服剛剛被雨水濺濕了。”快滾啦！還問什麼問！
“這樣啊！那等你換好衣服，能不能陪我去喝一杯？”白目，剛剛不是都已經說清楚，叫他有多遠滾多遠了嗎？
“恐怕不行。”她努力維持表面的冷靜。
“為什麼？”他不死心。
“我有事。”夠清楚了吧？
“什麼事？”他向前踏近好幾步。
停！別再靠過來了！魯佑心跳得飛快。“我……我跟人家約好了。”
“跟誰？”簡尚寒的腳步未停，眼神發出奇異的光芒。他在看什麼？魯佑直覺往下看，赫然發現自己竟然裸露了小粉肩。可是她現在是男的啊！他怎會用這種眼神看她？
“總經理，我想這應該是我的私事吧！”別太得寸進尺！
“也對。”簡尚寒的腳步是停下，可是目光卻仍停駐在魯佑身上。“你怎麼還不趕快穿衣服？”
不行，距離還是太近。魯佑費儘力氣才能勉強克制雙腿下發抖。
“我不習慣在人前換衣服。”
“你怎麼像個女人一樣扭扭捏捏？”他眯眼湊近。
可惡，再這麼下去，遲早會穿幫！
魯佑當機立斷，選擇直接甩他一記大鍋貼。“別以為你是總經理，就可以這樣侮辱人！”
左臉浮起紅色印子，簡尚寒卻絲毫不覺，只是以一雙深思的眸子凝視魯佑。
“原來你也會生氣。”平常的他總是冷靜自持，鮮少有事情能夠打亂他的腳步，更沒看過他為了什麼事發脾氣。
“我也是人。”魯佑理直氣壯。
“這倒也是。咦？那是什麼東西？”簡尚寒突然把手伸過來。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他即將抽走她手中衣物的同時，楊蘭洛忽然出現在門口大聲嚷嚷。
“JOE你怎麼跑來這兒？我找了你好久。”
“沒什麼，只是來找人聊聊天。”簡尚寒很快轉過身，巧妙的遮住魯佑。
呼！好險，逃過一劫。
魯佑趁此良機，迅速蹲下身子在桌子後面把衣服穿好。
“想找人聊天，你可以找我啊！”楊蘭洛不滿的扁嘴。
“也對，我們去吃晚餐吧！”
簡尚寒的邀約讓她眼睛為之一亮。這可是他頭一次主動約她。
可是楊蘭洛的高興維持不到三秒鐘，就聽到他對剛穿好衣服的“魯佐”說；“你要不要一起來？”
“不用了！”魯佑才不想遭受目光凌遲的酷刑。
楊蘭洛對於她的識相顯得很滿意，簡尚寒也沒再說什麼，不過他離去前回頭的一瞥，卻讓魯佑的心裏浮現一絲絲不安。他，是不是發現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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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得的放假日，魯佑埋在枕頭裏只想睡到自然醒。偏偏就是有人不識相，硬要來敲她的房門。“姐，醒醒，太陽都曬到屁股了。”
“滾！”她順手拿起床邊的鬧鐘就往門上丟。
哐啷！
鬧鐘陣亡發出好大的聲響。門外之人瑟縮了下，仍不死心的繼續敲。“姐，拿東西出氣是最幼稚的行為。”魯佑把枕頭蓋在頭上，繼續充耳不聞。沒辦法，門外的魯佐只好使出殺手鐧。“你再不起床的話，就會趕不上免費蛋糕吃到飽的促銷活動喔！”當！一聽到蛋糕，魯佑原本惺忪的睡眼立刻變得晶亮。
“等我，我馬上就好！”
真有效。魯佐笑着搖頭，剛轉身走一步，門就開了。
“走吧！”魯佑穿着一身T恤、牛仔褲，拉着他就要出門。
“等等。”魯佐趕緊拉住她，“你要穿這樣出門？”
“不行嗎？”魯佑低頭看一下。沒什麼不妥啊！
“當然不行！”這樣要怎麼去相親啊？“快去換一件漂亮點的衣服，最好上點妝，再戴上假髮……”
“我哪來的假髮？”
“有啊！在這裏。”魯佐像變魔術似的從身後拿出一頂假髮給她。
這還得感謝曉曉的熱情提供呢！
“你怎麼會有……”魯佑一臉懷疑。
“這個你先別問，快去換。”魯佐推着她進房間。
可是魯佑不肯動，“幹麼這麼麻煩？我穿這樣很好啊！”
“不行啦！因為這項免費促銷活動只限女性。”
“我是女的啊！”
“看不出來。”魯佐剛說完，頭立刻就被敲了一記。
“你是什麼意思？”魯佑鼻子噴氣。
魯佐摸着頭，無辜的說；“我又沒講錯，你穿這樣真的很像男的嘛！頭髮那麼短，胸部又平……哎唷……”
魯佑用力踩他一腳，旋即轉身回房間。
魯佐抱着腳，一絲苦笑從嘴角逸出。唉！起碼她願意重新打扮，這樣目的也算達到。
抬頭看眼壁鍾，離約定的時間就快到了。
“姐，我先下去發車，你要快一點喔！”
“知道了。”不耐的聲音從門內傳出。
看來她的心情不是很好，魯佐不禁擔心，萬一她知道這其實是個相親大會，不知道會有什麼反應。
一股寒意從背脊升起，他不自禁的打了個冷顫。
甩甩頭，決定先別想這麼多。收拾好東西，拿着車鑰匙，他開門走出去。
不久，電梯升上來，開門便一個男人邊對着他笑邊走出來。
是新搬來的住戶嗎？魯佐沒印象，只能跟着點頭回以微笑，然後與對方擦身而過，進到電梯裏面。
男人的眼中閃過一絲疑惑，等電梯門關上之後，立刻拿出手機按下號碼。
“喂？總經理？”手機傳出熟悉的低沉沙啞聲音。
“你在家嗎？”
“是啊！不過我馬上就要出門。有事嗎？”
喀！門忽然開了，一個長發飄逸的女人走出來，手中還拿着手機在講話。詭異的是，她的聲音低沉沙啞，就跟他手機里的一模一樣。
賓果！簡尚寒嘴角一揚，捂住手機小聲的說：“我有東西想拿給你。”
“什麼東西？”
“秘密。”
魯佑皺起眉頭，“那我下午再過去你那裏拿可以嗎？”
“不用麻煩，我送過去給你。”
“什麼時候？”
“現在。”
“現在？”魯佑臉上的不耐增加了，“可是我要出門……”
“很快的。”
“有多快？”
“朝你的三點鐘方向看看。”
三點鐘？魯佑疑惑的轉頭，臉色霎時大變。
簡尚寒？他怎麼會在這兒？
“嗨！”他笑着向她揮揮手，一邊把手機收起來。“想不到你扮女人挺漂亮的。”
“真的嗎？”一出口，魯佑差點想咬掉自己的舌頭。
都什麼時候，她居然還在為他的恭維欣喜不已？
“連聲音都這麼好聽，可不可以教教我？”簡尚寒一手搭上她的肩，好像跟她很熟似的。
事實上，從第一次見面，他就愛這樣不熟裝熟。更可恨的是，這傢伙明明已經掀了她的底牌，還在這裏裝傻！
“你想怎樣？”她冷冷撥開他的手。
“我送東西過來給你。”他將一片CD遞過去。
魯佑瞄了一眼。好像是上次搭他便車時，她說很好聽的那片絕版CD。
為什麼他要特地送這種東西過來？
見她遲遲不接，他索性直接拉起她的手，放到她的掌心。
“你上次不是說很喜歡？”
“然後呢？”
“我剛好有個朋友多了一片，我就跟他要來送給你。”其實是他硬從柯清忻那邊A來的。
“為什麼要送我？”
“好音樂要送給懂得欣賞的人！”給柯清忻那個音痴聽，太可惜了。
“然後你打算怎麼辦？”
“回家。”
“回家？”他有這麼容易放過她？
她可不相信他有這麼好心，男人沒一個是好東西，全都是貪婪迂腐，只會用下半身思考的動物。
“還是說你要請我吃飯？”如果是，他非常的樂意。
“我要出門。”誰要跟這種下流動物一起吃飯。
“對，你剛剛說過了，那麼下次吧！”他替她按下電梯的開關。
“簡尚寒，你還想裝到什麼時候？”魯佑受不了，決定直接把話挑明。“說吧！要怎樣你才肯幫我保守秘密？”
萬一讓總裁知道的話，她現在的位置就不保了，說不定還會讓他們的身世曝光，不行，她有大仇未報……
“這得看你的表現。”電梯來了，簡尚寒以眼神示意她先進去。
魯佑猶疑了下，最後還是鼓起勇氣走進去。
門緩緩的關上，密閉空間網流轉的是兩人的呼吸。不安在她的心底跳動。
“你想要多少錢？”黑眸緊緊盯着她，性感的薄唇吐出四個字。
“我不要錢。”
果然，他不是那麼好打發的人。“那麼你要什麼？”
他微笑不語，眼中卻透露抓到獵物般的興奮。
這下，她真的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