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是不是一時之間連絡不到家裏的司機?
嗯,應該是這樣沒錯,不然像她這樣的千金小姐怎麼會在路邊攔車?
她急着去醫院,如果他現在出現,對她而言應該算是雪中送炭,會讓她留下好印象吧?
雖然是相親結婚,美其名是一場企業聯姻,但他還是希望在婚前,女方能建立一點對他的信賴,這樣他會比較不內疚,對女方來說也比較好。
一想到自己是在愛着別人的情況下要跟她結婚,他就很內疚。
哪個女人不希望得到丈夫全心全意的寵愛,而他跟她結婚卻是有目的的,想藉由她來忘記對別人妻子的貪念,唉……
大雨中,他把車停下來,降下車窗喊道:「蔡小姐,快上車,我送你去醫院!」
貝詠橙瞪視着他。
要命!怎麼偏偏會被他看到啊?
現在怎麼辦?
拔腿就跑很奇怪,裝不認識他也很奇怪,死不上車更奇怪,但上了車,她要怎麼解釋她為什麼還在這裏?
「雨很大,快上車啊!」呂靖原催道。
除了上車,她別無選擇。
她萬般無奈的上了車,看來待會兒她得向他自首了,跟他坦白,她並不是蔡典芝。
「去什麼醫院?」他沒追問她還在這裏的原因,只問重點。
「聖心醫院。」她在心裏祈禱他千萬別在這時候問她任何問題,因為她一個都答不出來。
幸好他很專心的在開車,沒多問半句。
到了醫院,她原想直接跳下車,謝謝他送她來,然後叫他走的。
好死不死,醫院大門口的右邊停車格有部車要走,他就順勢的停進去,還有遮雨棚,連淋雨都不必了。
「我陪你進去,長輩們知道我們今天要見面,我順便跟你家人打聲招呼。」他很理所當然地說。
「不必了,真的不必了……」她困難的吞了口口水,覺得口乾舌燥了起來。「其實,發生意外的是我朋友,不是我家裏人……」
呂靖原低頭看着她。「那我更應該陪你進去,這間醫院正好有我認識的醫生,如果有我幫得上忙的地方,我可以幫忙。」
她應該死命拒絕他的,但他說,他認識這裏的醫生……
聽說大醫院常會沒病房,像他們這種沒關係、沒後台的小老百姓,如果阿誠需要開刀什麼的,有個認識的人就太好了。
更何況,死命拒絕他,他一定會起疑,加上她先前自己一個人在路邊狼狽的攔車……
還是跟他坦白吧,待會看過阿誠的情況,她會先知會典芝一聲再跟他坦白的,聽到是阿誠出了車禍,典芝一定會諒解她的。
「那就麻煩你了。」決定向他坦白后,她心情輕鬆多了。
呂靖原自認不是個心細如髮的人,但也看得出來她怪怪的。
她前後判若兩人,在咖啡廳里像潘金蓮,現在就正常多了,而且她嘴唇在發抖,不知道她自己注意到了沒有?
貝詠橙知道他在打量自己,但她顧不了那麼多了,一場意外把一切都打亂了,現在她只求阿誠平安無事,一定要平安無事!
他們一到急診室,她急切的在找她要找的人,他跟着她,就見她匆匆奔到一張病床前,上面躺了一個小夥子,渾身都是外傷,有個老奶奶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守着小夥子。
看見弟弟完好的剎那,貝詠橙感覺自己像死了一遍。
謝天謝地,四肢健在!
真是嚇死她了,奶奶打給她時,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她真的會被奶奶嚇死。
「詠橙來了,詠橙來了就好……」老人家看見孫女,鬆了一口氣。「對方說是阿誠騎車撞到他,要叫我們阿誠負責,不然要告他,你快去看看,看看怎麼處理,叫他不要告我們阿誠……」
呂靖原看到貝詠橙皺起了眉頭,她俏臉一板,厲聲責問床上的小夥子。「所以,你又騎車了?」
小夥子畏縮的不敢看她。「姊……我也是逼不得已的……」他真的死定了啦!
「混帳!」她拿起皮包,沒頭沒腦的朝他打。「你要我死給你看嗎?好!我們一起死,現在就一起死!」
呂靖原詫異的看着她氣急敗壞的對傷者動粗,傷者抱着頭不敢還手,老奶奶在一旁不停的想要拉開她,但她越打越狠、越狠越氣,毫不手軟。
有問題……
不,是問題很大。
這個女人不是蔡典芝!
醫院轉角的自動販賣機前,呂靖原買了兩杯熱咖啡,把一杯拿給坐在候診椅上的貝詠橙,她低垂着頭,靜默不語。
看到她一直在發抖,他先把自己的咖啡擱在椅子上,脫下西裝外套披在她肩上。
「這裏冷氣強,先披着,不然你會感冒。」
她錯愕的眨了眨眼,看到落在自己肩上的名貴外套,心裏莫名的有些感動。
他沒那麼笨,應該已經察覺到她不是典芝了,卻耐心的陪她與對方家屬溝通完,還連絡他認識的醫生關照阿誠,沒有開口問她任何一個問題,種種貼心的舉動,讓她都不曉得該怎麼開口向他坦誠自己不是要與他相親的人。
如果不是典芝早就心有所屬,她敢打包票,他是個值得託付終身的好男人,他會是一個愛家愛老婆的好男人。
「把咖啡喝了,暖暖胃。」他啜了幾口咖啡說道。
她以為他再度開口一定是要審問她的身份了,沒想到還是關心她的身體,她的眼眶紅了。
自從老爸留下大筆債務,消失得不見蹤影,她就認命的把自己當一家之主,一肩扛起家裏的經濟重擔,從不表露脆弱。
沒有人認為她會需要關心,所以也自然沒有人會關心她,奶奶跟媽媽習慣關心老是闖禍的弟弟和青春期的妹妹。
現在她並不是在抱怨自己的堅強獨立導致沒人關心她的喜怒哀樂,她只是一時百感交集,因為他的關心而有所感觸。
「我不是蔡典芝。」她終於說出口了。
剛才她去洗手間時,已經打過電話向典芝說明突髮狀況了。
典芝非但沒怪她,還直說都是她的錯,不該異想天開,苦苦哀求她代為相親,會請她奶奶向呂奶奶說明的。
「我想也是。」呂靖原點了點頭,下顎略略一抬看着她。「那麼你是誰?為什麼會代替蔡典芝來相親?」
貝詠橙有些緊張的潤了潤嘴唇,她振作了一下,坐正身子。
「我是蔡典芝的好朋友,我叫貝詠橙,歌詠的詠,柳橙的橙,因為典芝有某些不方便跟你相親的原因,所以請我代替她跟你見面,對你,我們真的很抱歉。」
原來如此。
呂靖原對她一陣打量。「所以,你在咖啡廳里那些行為,是故意在破壞我對蔡典芝的印象?」
貝詠橙臉一紅,不承認,但也沒否認。
見她一臉尷尬嫣紅,呂靖原知道自己猜對了。「我知道是怎麼回事了,蔡小姐根本無意相親,是我奶奶跟她奶奶在一廂情願,我想蔡小姐應該是已經有男朋友了,所以才會請你代替她相親。」
他怎麼知道?貝詠橙小心翼翼的看着他。「你不生氣嗎?」
「我沒有資格生氣。」呂靖原苦澀的笑了笑。「其實我也是懷着目的來相親的,她沒有來赴約,我現在反而覺得鬆了一口氣。」
貝詠橙嚇一跳,她瞪大了眼睛。「目的?什麼目的?」不會是那種想要掠奪女方家產的目的吧?
「你想歪了,不是要陰謀她家的財產。」呂靖原好笑她的反應,他停頓了一下。「如果你能答應保守秘密,連蔡典芝都不說,那麼我就告訴你。」
有時候跟陌生人傾吐心事遠比跟親人朋友傾吐心事容易多了,他現在就有這種感覺。
這個名叫貝詠橙的女人是個可以說話的女人,這是男人的直覺。
「今天你幫了我一個大忙,就算你不交代,我也不會泄露出去。」這是她的真心話。
呂靖原嘴角微揚。「謝謝你。」
那句謝謝讓貝詠橙的心又是一動,她不知道原來高高在上的呂總是這麼平易近人。
她只遠遠的看過他,他都嚴肅着一張臉,對她們這些售屋小姐視而不見,彷佛不把她們的存在放在眼裏,讓某些想釣金龜婿的售屋小姐很挫折。
「真要我說,我還真不知道從何說起。」呂靖原啜了口咖啡,抬頭看了眼天花板,眉峰蹙了起來。
貝詠橙也不催他,讓他慢慢想,能跟自己的大老闆這樣並肩坐在一塊聊心事,還真是作夢也沒想到。
許久之後,他總算開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