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涼風習習,星光點點,黑暗在豪宅外無邊無際地蔓延。
忽地,一道微弱光線自輕?的豪宅後門瀉向暗巷,帶來一線光明。乍來的驚擾,讓在暗巷中鬼祟躲起的中年人頓時警戒起來。以身為慣竊的熟練技巧,他屏住呼息、貼靠牆壁,靜待接下來的動靜。
半晌之後,一個年約八、九歲的小女孩悄悄步至暗巷,粉嫩小手捧著一碗魚香拌飯,招引野貓跳下牆來吃食。
“快吃吧,咪咪。這是彤兒最後一次喂你吃飯了唷。”小女孩說著。
說也奇怪,她溫柔的嗓音一出,原本拒絕親近陌生人的野貓竟然溫順地任她撫拍,一點張牙舞爪的?象都沒有,氣氛和諧得就像一幅圖畫。
“只是個小女孩而已,我他媽的緊張個屁啊?”竊犯鬆了口氣,才在隔壁大幹一票的他別過臉,將沉重的軍綠色大背袋往身後一甩,準備揚長離去。
就在他轉過頭的剎那,微弱的燈光讓小女孩胸前閃出半個巴掌大的樸拙光輝,堪稱職業級的慣竊犯雙眼立即露出識貨的貪婪光芒。
那是什麼?他眯眼遠遠瞅著。如果他眼力不差的話,他看到的應該是塊上等的翡翠令牌,價值奇高的珍品。哦,這麼正點的小東西怎麼會掛在一個小女孩頸上?
它應該被?進他的背袋裏,成為他今晚的斬獲之一才對!
竊犯鬼鬼祟祟地接近毫無防備的小女孩,眼神不懷好意地盯着她胸前的翡翠令牌。“小妹妹,你一個人在這裏做什麼呢?”他突地出聲,嚇了小女孩一跳。
“你是誰?”女孩驚彈起身,野貓一見生人,立即溜了。
“我啊,”竊犯獰笑,出其不意地伸出大掌,往她胸前的翡翠令牌一抓,扯斷懸着它的純金細鍊。“我是很欣賞這塊翡翠令牌、想把它借去換點錢的叔叔。”
“好痛!”小女孩慌叫出聲,玉頸上被勒出一圈血痕。她眼睜睜看着自己的寶貝落入他手中──一雙手背上有着醜陋疤痕的手。“還給我、還給我!”
“嘖嘖嘖,小孩子戴這麼高檔的東西會折福折壽,借叔叔拿去換點錢吧。”他滿意地將金鏈連同翡翠令牌往大背袋一扔,冷笑數聲,準備走人。
可是,他低估了小女孩的反抗意志。“還給我!那是奶奶給我的見面禮,不可以被你搶走。”她緊緊抱着他的小腿,死也不讓他走。
“媽的,你快放開我!”他嘶聲輕吼,唯恐引來屋裏人群的注意。
“不放!”小女孩看似柔弱,實則擁有無比堅定的意志力。
這時,一陣重型機車的呼嘯聲遠遠傳來,強烈的車前燈光映照出竊犯強搶的暴行。眼看形?即將敗露,竊犯急得一腳重重踹開她,小女孩立即像個破布娃娃似地往牆角彈去,而他自己則往暗巷的另一端奔去,覓了個光照不到的地方先躲著,再伺機行動。此時,重型機車已經來到軟倒在圍牆邊、神智微弱的小女孩身旁。
“喂,你怎為了?”察覺有異的少年騎士宋君澈扯下安全帽,低頭俯視她。
他本來無意多管女生的閑事,因為天生就排斥接觸這類腦子不怎麼聰明的小人兒,但是方才車前燈投射出大人與女孩拉拉扯扯的影像,以及那重踹一腳的殘忍舉措,讓他看了簡直擔心至極,非下車親自確定那女孩的情況如何不可。
“唔……大哥哥。”彤兒勉勉強強地睜開眼睛,只見一個少年的模糊影像在面前晃動,她虛弱地抱怨道:“可不可以請你不要搖來搖去?看了頭好暈哦。”
“我又不是見鬼的合唱團,搖個屁啊?”宋君澈撇撇唇。沒辦法,他天生對女生就沒好口氣,要他好心搭理就得海涵他衝天的氣焰。“看樣子你摔得不輕,必須馬上到醫院作檢查。”
他一派的命令口吻。
“……醫院?檢查?”彤兒昏茫茫地重複他的話。“彤兒受傷了嗎?”
彤兒指的八成是她自己,宋君澈皺眉,只有無聊的小女生才會這樣拐彎抹角地說話。“對對對,你受傷了。被大男人猛踹一腳,不死也剩半條命了。”
他語氣不耐地應著,十分兇惡,但就著未熄的車前燈探看她傷勢的手勁卻異常輕巧,像是怕碰痛她似的,一點一點地仔細輕觸她的後腦勺,估量腫痛的程度。
“啊?”一聽此言,彤兒立即坐直了身,清醒過來。“快!大哥哥,可不可以拜託你趕快去幫我追那個壞叔叔?”
“別動,你傷得不輕,是不是想讓頭暈得更厲害?”宋君澈一喝。“還有,你要我去追他做什麼?教他再補一腳送你上西天啊?”他沒好氣地說道。
“你別對我那麼凶,行不行?”小不點身量的彤兒柔柔地駁着他。
“我乾脆別理你,那不是更乾脆?”宋君澈朝她一瞪。媽的,從沒見過哪個受傷的小患者像她一樣嘀嘀咕咕,還膽敢對他回嘴。
“別這樣嘛。”悅耳的哀求聲又響起。“那個壞叔叔搶走了我的寶貝,求求你幫我拿回來,別讓他跑了……”彤兒真的好着急。
實貝?宋君澈擰起眉頭。一個小女孩能有什麼寶貝?巴比娃娃還是米妮布偶?“別想那些有的沒的,命跟寶貝,到底哪個要緊?”
“當然是寶貝要緊。”捧著頭吃痛的彤兒氣不死人不罷休地應道。
“你──”看他救了多?不知好歹的小女生!宋君澈虎眼瞪過來,卻被她殷殷祈求的小臉震惑住。
白哲近乎透明的玉膚,玄黑漾著水光的明眸,楚楚可憐的小臉瀰漫著溫柔典雅的絕佳氣質,使她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清泉化作的柔柔小人兒,沁心清涼。
宋君澈有一秒間的失神。這個小女生長得根本不討人厭,更甚者在她身邊就有種舒服暢快的感受,讓人甘願?她赴湯、蹈火都在所不辭。
“大哥哥,那寶貝真的很重要,求求你一定要幫我拿回來……”彤亞哀求他。
很重要的寶貝?宋君澈發現自己心再硬,也無法對荏弱的她說不。他將她歪倒的身子溫柔扶正,但口裏卻憤怒低咒著:“該死,你給我在這裏好好待着,等我回來!”
他疾速往暗巷處追去。那竊犯本來只躲在不遠的暗處伺機而動,沒想到那方矛頭一轉,又指到自己身上,登時轉身拔腿就跑。
一追一逃的粗重腳步聲在暗處交疊,未過多久,打鬥聲開始響起。
彤兒傻傻地靠着牆邊坐,被撞得酸軟的身子無處使力。
這時,豪宅的後門又出現兩個盛裝打扮的女人,驚愕地望着在黑暗處搏鬥的人影,繼而才將眼神慢慢地收回到近端的小女孩身上。
“彤兒,你怎麼會坐在這裏?”一人攙扶起她。“快進來!
你的身份特殊,要是被人發現你參加唐家的家族聚會,那就不好了。”
“是呀,你別亂跑。”另一人發覺她的不對勁,素手輕柔地摸弄著。“怎為了?為什麼後腦勺腫了一個包?”
“剛剛有個壞叔叔搶走了奶奶送我的見面禮,是他把我推到牆上去的。”彤兒委屈地說道。
“我的天哪,那他知道你是誰嗎?快進屋去,別再讓外人發現你!”
彤兒堅持地說:“可是有個大哥哥去幫我要回我的東西,我要在這裏等他。”
“你還跟另外一個人講話?我不是跟你說過:到唐家來,不可以隨便跟外人交談嗎?”女人神經兮兮地以嘶嘶氣聲薄責她。“要是被人發現你是唐議員的私生女,那就糟糕了,唐議員的聲譽會受損,你知不知道?”
“奶奶給你的翡翠令牌我會教人追回來,你快進屋去。”
在兩個女人又拖又拉的情形之下,虛弱受傷的彤兒最後還是被她們揪進去了。
離開之前,她猶不放心地望着暗處纏鬥正烈的兩個人。
而那廂,宋君澈正與竊犯打鬥不休,勝負難分,眼看着徒手搏鬥的伎倆勝不過這孔武有力的少年郎,竊犯最後乘隙亮出一把蝴蝶刀,往他掃去。無巧不巧,鋒利的刀刃劃過少年結實的胸膛,劃開一個皮開肉綻的淋漓血口。
“呃。”宋君澈猛然抽痛,彎下了腰,接着又迎上竊犯飛踢上來的腿勁。
“敢跟老子斗?”聽到他撲倒在地上的重重聲響,竊犯得意地大笑,他調整背袋,打算離去。“你才多大?多扒個兩碗飯再來跟老子討教還不嫌晚哩!
“別走!把她的東西還給她。”宋君澈忍着痛,以驚人的握力抓住他腳踝。
“老子今天出師不利,才會遇上你們這兩個礙事的混帳。”竊犯只求脫身,隨手往背袋裏一探。
從之前偷聽來的對話中,他知道這少年根本不知道小女孩被搶的是什麼東西。
哼,他就隨便丟點東西,算是可憐他英雄救美的可笑心意吧!“喏,要就拿去!”
一顆渾圓的彈珠咕咚一聲地落在宋君澈身邊,竊犯轉身揚長而去。
宋君澈仰躺在地上,胸膛上的傷口汨汨地流着鮮血。媽的,痛死人了!
他喘著氣,因激烈打鬥而流下的汗水讓傷口疼得更厲害。
他勉強伸手在地上摸索,終於摸著了被丟在地上的彈珠,一陣火爆怒意排山倒海地沖了上來。
“媽的,拚命半天只為了替她撿顆‘彈珠’?早知道這樣,買一打送她不是更快?”他氣得破口大罵,不敢相信自己竟為了這廉價的東西而挨了一刀──不,應該說他不相信自己幾分鐘前竟被一張楚楚可憐的小臉給愚弄了,他竟然為了她口中微不足道的“寶貝”彈珠而受傷,虧女孩還再三強調那“寶貝”很重要,非要拗他出手相助不可……哼,彈珠重要個屁啦,依他看,她八成是個智商有缺陷、價值觀顛倒的小笨蛋!
如果不狠狠叫?她一頓,他難消心頭之怨!宋君澈強撐起身子,朝方才彤兒倚著的牆角看去。那裏哪還有什眾人影?他大專心干架了,甚至連她什麼時候不見的都不知道。
“可惡,有種就別再讓我遇見,否則有你受的!”宋君澈氣得大罵,捂著又長又深的傷口,心裏充滿了憤怒。
他沒有想過,一時的好心竟給自己惹來疼痛難當的下場。
也許那個小女孩不是刻意騙他,但她的愚蠢思緒與誇大其辭的確是害他挨了一刀。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從此以後,他是不會再相信女人的判斷力與腦子了;腦袋瓜兒之所以嵌在女人的脖子上,純粹是裝飾用途而已,再無其他。
尤其是那種柔得似水、看來楚楚可憐的女生,更是無知的頭號代表。他要是想活得安安樂樂、長長久久,最好謹記教訓,一輩子對這種女人戒之、慎之,還有最重要的──遠離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