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為著眼前的幸福而高興嗎?卻不知道,那短暫的幸福後面,是惡魔的懷抱。
走廊上,熱鬧。
從走廊邊灑下來的陽光,被旁邊的植物給遮得稀落,樹上的眾多葉片形成像是雨傘撐開的形狀。
再過不了幾天,葉上一排排的顆粒就會吐出大紅的花朵,這就是鳳凰花,再不到半個月,這間學校又會面臨一場畢業典禮。
向德恩坐在教室的側邊,他撐着下巴轉頭望着窗外,那幾棵粗實的樹木就在不遠的地方。
心底沒有悲傷的感覺,大考過後,成績出來了,那是出乎意料的好分數。
……自那幾日的囚禁后,他再沒有見到那三個人。
好像,那連日跟奇荒唐的交合,就是人生最後一次跟男生性愛;那次的周日跟紫的獨處,好像是分別前的最後狂野;還有……令人難以忘懷的美麗容顏,流總是優雅安靜地讀着書,從窗外進來的風……就吹着那柔軟的頭髮。
這一切,從畢業旅行開始,好像才昨天發生的一樣。
終於從地獄裏被釋放出來了。
過往的兩個星期日,從他沒有被“召喚”的這點看來,那三個人是決定放了他。
——到畢業前你是不會看到我了……不知道那所謂的看不到“我”,是否就是奇代表着三個人在說話,是的吧?他們三個人,總是一起行動,一起玩樂,一起決定別人的人生。
但現在,他們放手了,向德恩總算可以安心的睡覺,安心的和五榮、小剛和阿直他們一起打鬧來度過周末。
而且推甄的結果也出來,他們四個打不死的死黨完成了考上同一間大學的夢想,五榮叫他不許再躲在家裏死不肯出來見人。
是啊……虧欠他們幾個了,考完試之後“那樣”的周日模式仍然存在,幾乎無法見到他的好朋友們一面,可現在……他終於知道了為什麼歷史課本上,那麼多人拋頭顱撒熱血,只為了對古代來說不可能得到的東西——自由。
身體可以一天一天的好起來,記憶也會一天一天的淡忘去,人就是這樣的活着,不可能整輩子就為了個錯誤而放棄一生。
而且,在自己高中學涯的最後幾天,他有了喜歡的人。
“噗——”一個噴啤酒的動作,已經讓向德恩的臉滿是酒漬。
“衛不衛生呀你!”誇張地用手抹了抹臉,向德恩下一秒便拿起桌上裝滿水的杯子,沒風度地回敬一潑,想不到阿直這個奸詐小人躲了過去,這水全數撒向正拿甜不辣走過來的小剛身上,臉上的青春痘顆顆都被水給照顧到了。
“什麼——你潑我!”果然是不落人後的小剛,氣得鼻樑上的眼鏡抖啊抖的,抖到連手上裝在盤子裏的甜不辣都抖到了地面。
小剛馬上就抓過五榮手中的果汁一倒——可能是剛才那些在他眼鏡上的水阻擋了他的視線,這回有色果汁全數倒在阿直的頭上。
嗯……這果汁還標榜着含有水果顆粒……“哇咧,你有沒搞錯!”阿直狂吼一聲,立刻抄了杯剛剛玩的加料汁往右一撒,哦,一堆黑黑紅紅看不出什麼東西的料,沾滿五榮自傲的俊臉。
“干我屁事啊!”五榮式的叫囂加狂吼。
“哪……這回大家都共患難到了呀,公平公平。”
向德恩撇撇嘴。
靜默了三秒,四個人爆笑出聲。
一同看了看周圍,小吃店老闆以及顧客們都傻了眼盯過來,看着這四個高興地互潑飲料的白痴。
向德恩的眼睛,笑到細得看不見。
能這樣,真好。
就這樣,真好。
多久沒有笑到流眼淚了?旁人也許看不出這到底有什麼好笑的,可是,向德恩就是覺得好笑,他的死黨們也覺得好笑,這樣,就好了。
四個人將身上的東西清了個大概后,又坐到原位上吃吃喝喝。
“那你什麼時候要帶她來讓我們瞧瞧啊?”向德恩原本夾到嘴邊的小菜一抖就掉到桌上,轉頭看向那發問者,阿直那滿嘴豆乾又硬要說話的模樣,也是讓他驚訝的一半原因,這個修鍊,高啊這個。
“嗯!回魂了哦,阿直在問你問題吶。”
小剛暴着牙,伸手調整眼鏡。
而這次向德恩轉眼便看着小剛。
“白痴,問話都不答的。”
五榮嘀咕嘀咕。
向德恩的視線又落到他身上,五榮夾了一半的菜就這麼立在空中,這小子,是誰講話就看着誰是吧?這會兒換三個人瞪着一個人。
“沒沒沒……雖然你們都長得很醜,可是……總覺得好久沒跟你們聊、好好看你們了。”
滿意地看着三個人目瞪口呆,向德恩沒事人一樣吃飯。
“你發燒了哦?”
“竟敢說我丑?”五榮自戀地摸了摸臉。
“剛才講到一半呢,什麼時候帶嫂子來見見她老公的弟兄啊?”果然是心狠手辣出了名的,阿直一語命中向德恩目前的死穴。
吳碧鳳、吳碧鳳、吳碧鳳、吳……永遠都是那樣,掛着一個靦腆淡笑的人,長得不是頂漂亮,可一看就是那麼讓人放鬆、毫無壓力。
向德恩,吳碧鳳。
看,多合的名字,兩個名、六個字,擺在一起就是那樣好看。
這還是他的初戀呢,原來告白不是想像中的困難,掙扎着要不要去說的過程才是痛苦,緊張得要死,還不知道人家女孩子接不接受……
“好啊……”鳳凰樹下,結了苞還未開成的鳳凰花沒什麼香味,向德恩卻聞到了另一種香,那是自碧鳳身上飄來的,淡淡的香皂味,跟女同學身上濃得要死的名牌“臭水”不一樣。
說話聲音也是柔柔的,配着一副微笑,好像不靠近一點就聽不到、抓不到了。
突然,他很想抱抱眼前柔弱的女孩,抱得緊緊的無一絲縫隙,很想時時刻刻與她在一起分享所有美好的事物。
“喂喂,別裝傻啊,就這個周日吧?把嫂子約出來,咱們一起去吃吃喝喝。”
好像一副什麼都他說了算的口氣,阿直肯定幾口啤酒喝下肚,就醉了。
“對對對……嫂子嫂子嫂子……”起鬨的,當然是另外兩個姓奸名詐的。
“沒問題沒問題……去死!你們這三隻色鬼,碧鳳只有我一個人能看呀哈哈……喲,尿急。”
“哦,你最好別用尿遁混過去。”
小剛在他走之前還不忘提醒。
向德恩紓解完,正低頭洗臉的時候,廁所門被打開。
廁所里的格局不大,剛好一個人站在洗手台前就擋住了裏頭隔間廁所的去路,他下意識地將臀部往外挪了挪,好讓進來的人過去,卻沒想到,突然有一個溫熱的身體貼住他身後,緊緊抓住他的腰!“你!”奮力的掙扎,卻沒想到來人把他的身體往下壓在洗手台上,不讓他起身,股間感受到一道壓力。
不用想,也知道那是什麼見鬼的東西!“放開!你誰啊你?!”向德恩趴在洗手台上,瞬間,耳邊撒來一陣鼻息。
“真是絕情啊,連我都忘了嗎?”那道溫柔的聲音,是向德恩想忘也忘不了的。
從心中竄起來的是什麼?四肢不住抖動起來。
對,那是恐懼、是害怕,亦是羞恥。
“流,放開我。”
說話聲因為抵在他身後的物體越發堅硬而顫抖。
他不想再回到過去那種日子了!那樣痛苦那樣沒有自由的生活,躺在男性底下想求饒也不行的模樣,再也不想這樣!壓制的力道鬆了。
意外地,流很乾脆的放開他。
驚訝之餘,向德恩第一個反應就是拔腿往外跑,無奈身高不及人、力氣不及人、能耐不及人,很快被拉了回來。
眼睛所瞄到的,門,早就被上了鎖。
“別碰我!”拍掉抓住自己身體的手,向德恩卻沒料到對方更是猛力地將他按在牆上,不讓他逃,強迫他看清楚現在的老大是誰!又是那種眼神……向德恩屏着氣息,跟流之間只有十公分的距離,他清楚地看到流的眼裏,有一種除了殘忍與冰冷以外的東西。
第一次看到這樣的眼神是在流的家中,那便是一切遊戲開始的源頭;這是第二次,那種帶着像是同情的眼神。
為什麼同情?為什麼這雙眼睛如此美麗?為什麼這麼美麗的眼睛有時候卻是冷酷,以及無情的?為什麼……他突然很想,伸手摸摸流的眼睛,那樣漂亮的眼睛。
“你有女朋友?”很快地,同情又被突如其來的冷靜掩蓋過去。
“你問這個做什麼?”心中警鈴響着,他們三個……知道了什麼?
“給你一個忠告,跟她分手吧。”
——跟她分手吧。
沒有命令的成分,甚至夾雜着委屈的情緒。
流不是該咄咄逼人不給人喘息的空間嗎?他們三個不是一開始就如此嗎?他們全是惡魔全是惡魔!如果他們是好人,那麼這世界上將只剩下他們三人才會有這樣的情況。
流的提議,背後的企圖是什麼?一點一滴的勇氣,慢慢聚集,向德恩說:“不,我喜歡她。”
流的臉色鐵青得好像別人正在奪他的性命。
“奇說,在畢業之前,我是不會再見到他的。”
仍是顫抖着聲音說話,向德恩看見對方的手伸向他的脖子,好像不容許他否定的答案。
“請你們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了,我有聽到消息,我知道你們畢業后就會到國外念書,這樣很好啊……你們所說的遊戲已經結束了,那樣……放過我吧。”
閉上眼,脖子上的壓力卻逐漸加劇。
就在兩天前,向德恩才從同學那兒知道,校內那三個跟他同期轉來的同學,已經順利完成國外申請大學的手續,不意外的話,畢業的那天晚上,他們就會搭着飛機到國外去。
跟他說這項消息的那位同學,還不時露出欣羨的眼光,說那三個人多麼優秀多麼厲害,女同學們一知道這消息,不舍的眼淚都快變成洪水淹沒學校。
那麼,他們的出國是真的。
他的地獄,也已經離他遠去了。
脖子上的壓力頓失,向德恩睜開眼,好似看到對方咬了咬嘴唇,怎麼看都像是不甘心的樣子?流別過頭,讓出個位置。
第一次,面對這三個人終於有一種高於他們的快感,不是權力也不是主控的快感……而是,他所說的是他們三個任何一個人都完全沒辦法反駁的。
出國,真是個機會,遠離這群惡魔。
向德恩轉過身,毫不猶疑地步出廁所。
在此之前,流輕輕的說話聲讓他停下腳步。
“紫……他因為忙着出國的雜務,所以還不知道吳碧鳳的事……你最好在我們離開之前,別跟她在一起,我能說的就這麼多了。”
僅是停頓一會兒,向德恩仍是腳步堅定,走了出去。
***
台上的人,很英俊。
該怎麼說呢……如果,向德恩是第一次看到這個人的話,他也一定會像其他來到兒女畢業典禮的家長們一樣,讚歎出聲:這真是個人才,樣貌是樣貌,能被選為畢業生代表,可見能力是一定有的。
可是,向德恩認識他,而且在某一方面非常的熟。
那個人曾經多次進出自己的身體,最深的地方……猛力的、可怕的、令人不自覺發抖的,甚至是殘忍,沒錯,殘忍又冷酷。
笑容的話……永遠是那抹冷酷到讓人頭皮發麻的笑。
他所知道的紫跟同學知道的完全不一樣,即使是在中渚高中的時候,雖然人人都怕他們三個,但同學們怕的那種程度,比起親自受過他們三人照顧的他,顯然連一粒小米也比不上。
外表,真的很容易讓人誤解一切。
三個優等生,外表奪人眼目又家庭富裕的優等生,誰不讚歎?誰會沒事去挖掘去探看那陰暗的一面?可……就屬他看到了,那戴着張面具的魔鬼們。
在唱驪歌的時候,總覺得有一股吃力的悲傷加註進去,全校師生的歌聲……其實,全世界最美的歌聲是什麼?莫過於一個大團體的合唱。
或許,在場的每個人都該掉淚才對。
不過,站在整個會場不甚明顯地方的向德恩,他其實沒什麼感覺。
死黨們和他皆考上了同所大學,碧鳳考上的地方就剛好在他即將就讀學校的隔壁。
再加上自他轉來這裏后,沒有時間沒有精力與班上同學培養感情而每下愈況的人緣,周遭實在沒什麼好讓他感傷的人事物。
各級長官發表演說時,不外乎是未來的路還很長,一個終結是另一個開始。
向德恩嘆口氣,眼珠子無聊地瞄來瞄去,在那一瞬間,他與一雙陰鬱的眼睛對上了……那對眼睛裏,裝滿了怒氣。
很單純也很直接的怒氣,但對方的臉上倒是沒什麼特別的表情,除了那雙眼睛。
向德恩趕緊別過頭,低頭看着自己的鞋子,額上冒着冷汗微喘着。
心臟竟是越跳越快,他伸手壓住胸部,告訴自己不要害怕不要害怕……但那眼神,令人毛骨悚然,好像不是人該有的眼神。
身體顫抖起來——紫,你的影響力對我來說,竟是如此之大。
終於,典禮結束。
各個家長們帶着鮮花帶着禮物送給自己的孩子,向德恩微笑地看着這一幕幕的感情上演,順便抱怨着,老弟那傢伙怎麼還不來。
向智全,還叫什麼“智全”,根本智慧一點都不全嘛,只是四肢有那麼點發達,頭腦真是一點也不靈光。
昨晚還說什麼今天要送給他一個超級超級的大禮物,結果呢,一根毛也不見它飄來。
“恩!”三個不同的聲音混在一塊兒從身後傳來,向德恩轉過頭。
“喲喲喲——畢業。”
暴牙不停開開合合的小剛,將臭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畢業了還不見登大人(台語),真是。”
五榮今天特別毒啊,想必是舒服日子過多了是吧。
“對了,嫂子呢,怎麼沒看見她?你們不是同班?”對了,就是這個阿直,每次的話都刺中他的死穴。
這群死黨們,兩天前中渚高中提早舉行畢業典禮,這幾個人從那天起就閑閑沒事到現在,說什麼今天要特地來祝賀他畢業,可向德恩怎麼感覺他們是來讓他出糗的?在這個時候,阿直提起碧鳳,向德恩不禁想起那個勸告他和她分手的人……他並沒有聽從流的話。
在前幾周,他把碧鳳介紹給三個死黨認識,那三個色老頭,把她都快包圍得看不見了,好像電視裏三個惡棍欺負一個弱小女子,而他向德恩當然是解救良家婦女的那一個。
幸好,碧鳳人好品性也好,不同三個豬頭一番見識。
“碧鳳跟她父母在聊天吧,待會伯父伯母就要趕回公司了,來送個花他們就走。”
向德恩抬頭望望,儘是一片黑壓壓的人頭,沒見着碧鳳。
“唉,還什麼伯父伯母,我看你想直接喊岳父岳母。”
五榮一掌擊來。
向德恩從脖子到整張臉,瞬間紅起來。
“你懂什麼,恩是體貼老婆讓他跟岳父岳母聚聚,了不了解啊你。”
耳邊清楚聽到小剛暴牙互相磨擦的聲音。
反而是阿直,什麼也沒說,以急快的速度靠近向德恩。
他被逼得退了兩、三步,臉上的紅暈更是紅了,活像個爆血管的關公。
“你、你、你幹嘛?”向德恩連話也說不順口,結結巴巴。
阿直彎下腰,用手撐住膝蓋,發出來的笑聲方圓二十公尺聽得見。
“你、你也會害羞?不要笑死我了,哈哈哈……”向德恩頭暈……就說嘛,從剛才他們三個死豬頭出現,他的背脊就涼到現在,果然是來讓他出糗的。
***
“這個給你。”
她將長方型的東西遞給他,靦腆一笑。
長相明明不是特別好看,向德恩卻覺得這笑容有如同百花齊放,雖然這個詞俗套,卻適合他此刻的心境。
難怪有道是,情人眼裏出西施。
他現在完全能體會這句話。
“這是什麼?”向德恩在道別死黨過後,決定先送碧鳳回家。
兩人此刻走在回家的路上,上午的太陽並不強烈,但還是有兩道淡淡的影子貼在地面,有時還因為角度使得兩道身影重疊在一起,彷彿兩個人的心也交集了。
到碧鳳家門口時,兩人停住腳步卻不說話。
她對他微笑了很久,久到他的臉熱辣難當,不知道臉頰是否又是爆血管的豬肝色了?躊躇一會兒,她還不肯進家門,這才緩緩從背包里拿出一個不大不小的長型盒子。
“你拆開看看吧。”
她用食指輕輕點了一下禮物,示意他快打開,好像一名小仙女拿着仙女棒點石成金一樣。
“好。”
第一次收到女孩子的禮物,他心臟“咚咚咚”加速跳不停,臉,或許更紅?抽掉綁在盒子上的暗紅色緞帶,他慢條斯理地拆開寶藍色的包裝紙,接着打開盒子,裏頭是一條銀制十字架項鏈。
“這……”
“你會收下它吧?我覺得這個很適合你。”
她裝可愛地吐着舌頭。
在以前,向德恩總覺得這動作在女生臉上會讓他感到作嘔,女生們過度的裝可愛只會讓他覺得做作。
可是現在,真的看見她擺這個表情,僅感到一絲被撒嬌的驕傲,原來男生真的是喜歡這一套呢,但前提做這個動作的,是要自己所喜歡的女生。
“當然會收下,我覺得很好看。”
向德恩低頭看着項鏈,在薄日的照射下,它發出銀色的光芒,就像他們之間的戀情,閃閃發著光。
“我幫你戴上。”
她高興地接過盒中的項鏈。
“好啊。”
拿起已經戴在他脖子上的十字架,她仔細瞧着,然後滿意地笑了。
“果然適合。”
“謝謝你。”
向德恩看着她,然後,慢慢的低下頭,俯身在她額上印了個吻,而她也沒有拒絕,閉上眼睛好像一位等吻的公主。
“恩……你要不要、要不要進來喝杯茶?”微微的紅暈出現在她粉嫩的臉上,很是可愛。
“好……”邊說,向德恩邊摸摸背包里。
嗯?沒有?打開背包看了看,他迅速抬起頭,糟糕,不會這麼白痴吧……要送給碧鳳的禮物竟然放在家裏忘了拿?!“怎麼了?”
“呃……”蓋上書包,向德恩尷尬一笑,“我有重要的東西放在家裏了,我等會兒回來找你吧?你先進去好嗎?”
她疑惑地點了下頭。
“好。”
其實向德恩的家離吳碧鳳的家很遠,不,應該說,是他家離學校太遠了,坐個公車還得半小時,不像她家才離學校十分鐘腳程。
所以當向德恩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半個小時之後的事。
進家門后,他匆忙地跑上樓衝進房裏,看到桌上粉紅色的紙袋子后,他露出一笑。
“果然在這裏。”
袋子裏裝的,是一條黃色絲巾,在一次跟死黨們逛街時看中的,他當時就覺得這條絲巾簡直是為了吳碧鳳而製造的產品,太適合她身上的氣質了。
沒想到,今天打算送出去的禮物卻沒隨身帶着。
小心翼翼地抓在手中,他高興的下樓,客廳里,他看到吃驚的一幕。
向智全,他向德恩的弟弟。
要說他們長得很像卻也不像,只是有時候那麼一閃眼看過去會覺得他們兄弟倆像,相處過後,十個人有十個人會認為,他們根本就不是兄弟嘛。
只有相差四歲的兩人,從同一個娘親各自懷胎十月出生的兩個鬼,個性卻差個十萬八千里。
如果說,向德恩的個性是稍稍沉默典型的,那麼,向智全就是所謂的火爆浪子,打架很愛、交朋友很愛、棒球很行、泡馬子搶第一,更在球隊裏贏得了個什麼“火孩兒”的稱號。
脾氣真是糟糕到不行,連生下向智全的父母都一致認為,這孩子是基因突變了的產物,一點也沒有遺傳到向家人處事溫和的基因。
向智全可以占遍全天下任何的人便宜,可就是無法讓別人也占他的,嘗試者殺無赦,所以當向德恩一下樓看到弟弟頭破血流的模樣……怎麼也不信,竟然有人敢惹他弟?
“你是掉到水溝里去了嗎?”向德恩的聲音一下提高了八度。
“才沒這麼丟臉!這是給人打的!想不到那傢伙這麼強勢,還是他惹我的耶,說什麼我這麼小學人買什麼保險套,我一不爽就開打,哼!想不到……哎呀呀,好痛痛痛……”向德恩抽起面紙,幫笨弟弟擦掉額上還在滴流的鮮血。
“也對,你這麼小買什麼保險套!”明明心疼又擔心得要死,向德恩嘴上還是擺着哥哥對弟弟的嚴厲態度。
“還不是為了你!讓你跟鳳姐姐早早親熱,把她娶回來啊。”
一副大義凜然、理所當然的樣子,換來老哥一個敲頭打。
“說什麼你,懂不懂什麼叫尊重?這種事是你說算就算的嗎?女孩子的意願不用顧了?!”原來這就是老弟所說,在畢業這天要送給他的超級大禮物?實在讓他哭笑不得。
向智全馬上癟起嘴,一副快哭的模樣,這樣兇悍的火孩兒恐怕只有在哥哥面前聽話的分。
看到這個樣子,向德恩嘆了口氣。
起身走到樓梯口,他打算打個電話給碧鳳,解釋要晚上才能去她家。
“鈴——鈴——”話筒里的電話聲持續響着,他皺起眉頭,難道碧鳳剛好出門嗎?直到第十四聲鈴響的時候,電話彼端才被接起來,可是什麼聲音都沒有。
“碧鳳?”向德恩挑了挑眉,難不成撥錯電話了?“呵……”話筒里,是一道男性的氣音。
向德恩瞬間臉色慘白,嘴唇發顫。
“你……你……”像是用呼氣在笑的聲音過後,是一道清楚的說話聲:“你還沒上她嗎?那我可以告訴你,挺不錯的。”
說完,電話就斷線了。
向德恩拿着電話,一臉鐵青地呆在原地。
紫的聲音像一雙手,死死地掐着他的脖子,沒辦法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