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清場完畢。
女人眼觀鼻、鼻觀心地正襟危坐；而男人則悠閑地翹着二郎腿，眼睛不時飄往女人身上。
“為什麼不說話?”他首先打破沉默。
“我……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尚契舔着唇瓣。
“是嗎?以前你不是這個樣子的，你的話總是特別多。”
“以前?”尚契抿嘴澀笑，“以前是以前，現在……當然是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
他的問話讓尚契心口又開始作疼。
以前的她，是抱持無限美好的希望前進；而現在的她，只能守着甜蜜的回憶停駐。
“還是說……你覺得自己改變了什麼?”他還是剋制不住那種刺探的意欲。
“嗯。”這話讓她點了頭，“我是改變了。”
古天麒神色一變。難道說她已經不再對他有所眷戀?所以她才能狠下心來躲得遠遠的?
“你為什麼要走?”他決定問個明白。
“我……我不明白你說的。”尚契調了調坐姿，臉色開始生變。“我是接受你的建議才決定離開的，不是嗎?”
“我是指那晚之後的事!”他再次強調清楚。
她臉上的緊張更是分明，“哪一晚?我……我不太記得了。”
裝迷糊?他哼笑：“我還以為發生那種事情之後，不認帳的大部分是男人，沒想到……尚契，你好樣的！”
心知肚明的尚契，已經連脖子都紅透了，“我們別談這個……嗯，不知道你今天來找我有什麼事?”
“什麼事?當然是談那晚的事。”他緊迫盯人的銳眸，不放過她臉上任何的表情。
“我……我想到了，你應該是說我去拿行李的那一晚吧?可是……好像沒什麼事情啊！”
“沒有嗎?”古天麒搖頭失笑：“尚小姐，你可以說我是木頭人，但是別當我是死人，好嗎?難道你以為事後我一點感覺都沒有?”
“呃……”看來可以確定一件事情——“噴樂”的藥效一退，並不會跟醒酒後一樣出現空白記憶的。
他又接著說：“我真無法相信你可以忘得這麼快一．還是說你打算一直跟我裝傻?”
“我……”不然呢?承認事實又如何?如果因此才能牽絆住他，那她寧可不要!
“還是說你已經得到自己想要的?你……有了?”他忽然指着她的肚子。
“不可能吧?”尚契瞠眸，“就那麼一次！”
一次?一次什麼?尚契話堵在嘴邊，但已經來不及了，她看見古天麒臉上滿意的笑容。
“你還想繼續說謊嗎?”古天麒斂笑，正色問。
“我不是想說謊，我只是……”尚契站起來，懊惱地抓着頭髮，“你到底想怎麼樣?你是來找我興師問罪的嗎?”
“興師問罪?”他很訝異她怎麼會有這種想法。
“好吧!我承認那晚我們確實是……反正你都找上門來了，你想怎麼樣都隨便你好了，只是……我仍是要向你解釋清楚，我不是故意對你下藥的，我真的不知道阿邁那個什麼‘噴樂’，會有那種效果……”
古天麒聽着她持續的叨絮，漸漸明白所謂“噴樂”就是那瓶“香水”，同時回想着那晚的情境，再組織她目前的思考模式之後，他雙眸閃爍詭異的光芒。
“我終於明白為什麼自己會變得這麼慘了，”他拉下臉來。
“為什麼?”她開始有點心虛。
“就是……不能。”
“不能?不能什麼?”
“不能莊敬自強!不能升旗!這樣你懂了吧?”他指着重點部位，
“呃……”她瞪着他所指的地方一眼，心跳立刻漏拍。
“看來稱下的葯，已經讓我再也提不起興趣!你說怎麼辦?”
“那……”尚契只愣了數秒鐘，馬上拿起電話，“我找阿邁過來！”
“不，我想我不可能對他有興趣。”
噗——尚契努力憋着笑意，但還是很懷疑這個男人。都這個節骨眼了，他竟然還能開玩笑!
她掛上電話，解釋道：“我是想找他過來問清楚，因為葯是他負責研發的，他應該會比較清楚一些。”
“但使用的人卻是你，所以一切後果難道不應該由你來承擔?”
尚契杏眼圓睜。果然，這個男人是來清算的!
吸口氣，她用壯烈的口吻說：“我當然會負責到底，你說!我該怎麼補償你?”
“很簡單，我只要你讓我恢復正常。”他對着她笑得高深莫測，“而且辦法我都已經幫你想好了。”
“什麼辦法?”
“你那瓶什麼‘噴樂’的，還帶在身邊嗎?”
“嗯，還在。”
“拿出來。”
“幹什麼?”
“再試試看。”他煞有其事的補充一句：“不過這次你可能要噴多一點，我怕自己已經有了抗藥性。”
“再試試?這樣子好嗎?”
“有什麼不好的?至少看看我是不是還有葯可以治！”
尚契歪着頭想了想，一時說不上哪兒不好，
只是當她真的拿出“噴樂”往古天麒身上一噴之後，從他劇變的神色看來，她馬上知道是哪兒不好了!
“小契，你知道嗎?我真的……好想你……”古天麒對她張開懷抱，兩隻眼睛在噴火。
藥效發揮了?也就是說他還是有葯可以醫治的?可是她卻已無暇恭喜他，因為她整個人被他摟入懷裏，隨即，小嘴便被他炙燙的唇封緘。
這一次，他的吻更加狂熱粗暴，狠狠地輾轉、重重地吸吮、深深地刺探“嗯……天、天麒……你不要……我不要這樣，你不清醒……”當他如火般灼燙的唇片，”路輾轉來到她細緻的耳頸時，她吐出告饒的呻吟，同時嘗試攔截住他直接往下摸索的大手。
“不!我要……小契，我比什麼時候都清醒，我知道我要你，因為……”
他端着她的臉深情款款地注視，然後附在她耳畔低語：“我愛你。”
這三個字讓尚契腦門一陣轟然，緊跟着全身發熱。
她馬上知道————她完蛋了!她一切的自制力又要破功了!這男人的一句“我愛你”，像在她體內下達了千軍萬馬的指令，在這一刻，縱橫奔騰的渴望完全被釋放了……
她一記嚶嚀，以軟綿綿的身軀，承迎他的萬般寵愛。
寂靜的屋舍，隱約傳來木板的陣陣嘎吱聲，而且一夜數起，直到終於完全安靜下來……
第二天。
當她一睜開眼，立刻低呼出聲：“這兒是……你怎麼……”
身邊的男人翻身抱住她，“只是帶你回家，有必要這麼大驚小怪嗎?”
“回家?可是……”她忽然睜大眼往古天麒身上溜轉，“你確定你清醒了?”
“不然你以為我是睜着眼睛跟你說夢話嗎?”
“可是……”藥效應該早就退了呀!
他看出端倪，輕輕笑說：“我希望你留下來，這跟什麼葯都沒關係。”
“你……為什麼?”她自問自答：“是因為你現在只能依靠藥物，所以才會希望我留下來?”
“如果是這樣，我只要留下那瓶鬼玩意就好了。”
“說的也是。那……”
“你的腦袋瓜別再裝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好不好?難道你就不能往另個方向去想?我要你留在身邊，當然是因為……因為我……”
“你怎麼樣?”她對着古天麒關公似的臉色眨眨眼。
“你要我說幾次?我說我……愛你啊!”他低沉吼出。
尚契一聽，整個人卻像被人點了穴道一樣，出現片刻的獃滯。
半晌，她對着古天麒說：“看來這次真的噴太多了!”
古天麒瞠眸，望着繼續里被睡覺的女人，一時無語。
不過他一點也不擔心，因為接下來的日子裏，他已經擁有對付她的最佳武器，而且這武器還是她本人提供。
三不五時，他就把那瓶叫啥“噴樂”的拿來噴一噴，然後有請她這位美麗的治療師幫他治療，然後然後……
不論拿什麼荒誕的理由來當藉口，只要過程中所分享的快樂，逐漸也能自成一種型態，甚至是一種習慣的養成。
雖沒有答應住下來，但也不堅持搬走的尚契，從日常生活起居的點點滴滴，她發現了他的改變。
他學着怎麼去寵她，讓他的柔情成為真正的利器，最後，感覺犯了癮頭的人卻是她。
有時她會冒出類似這樣的話來——
“我在想，有一天如果你恢復正常了，不再需要我的時候，一切都會變得不一樣了。”
“那我就一直不要恢復正常。”
“可是，這樣我不是太自私了?”
“那……還是你要大方一點，把我拱手讓給別人?”
“我才不要！”
“那不就得了。”
“可是我總覺得靠這樣子維繫的感情，好像有點……”荒唐!
“你跟我在一起不快樂嗎?”
“快樂!這陣子是我過得最快樂的時候!”她應得直截了當。
“我也一樣，所以呢……”摟着她，他輕撫着她一頭秀髮，“兩個人能夠快快樂樂在一起，這樣就夠了。”
真的這樣子就夠了嗎?
過不了多久，來自尚家兩老隆隆的炮轟聲浪中，讓他們發現這樣子還早不夠的，而近期八卦周刊兩則聳動的標題，更是從尚家鬧到遠在國外的大家。
標題一、龐世總裁古天麒疑遭下藥迷奸!
標題二、尚氏掌上明珠尚契傳聞被強押同居!
古天麒合上雜誌，“我想我爸媽應該很快就會回國來了。”
尚契早已掛倒在沙發上，“再快樂也比不過我爸媽吧!我家住得近。”
他望了她一眼，點點頭。“看來我們必須想個辦法。”
“你有什麼好辦法嗎?”
“有。”他拉起她的手：“不如我們乾脆結婚算了！”
“結婚?”
“你不願意?”他頓了頓，馬上把兩手高舉，“我今天沒有噴葯！”
“我知道啦!可是……就為了這樣子結婚?”
“有什麼不對的?這個法子能讓我們繼續快樂在一起，又能省去兩家人的擔憂，你也可以往實驗目標前進，算是三全其美。”
“嗯，話是沒錯啦!可是……”她對着他訕笑，“以前我一直在幻想，將來有一天你對我求婚的情景，我想那一定是個超級浪漫的畫面。”哪像現在，簡直像在商討“作戰策略”!
浪漫?古天麒點點頭，爽快地應道：“好，那就明天晚上，七點好了，你準備一下，我會開車回來接你。”
“幹什麼?”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
古家出現了一位新娘子?不，只是身着白紗禮服的尚契，
她穿上古天麒特別讓人提早送過來的禮服，搭配着精心設計的首飾，妝點之後的她，然風姿讓人驚艷。
“你……美得讓人衝動！”駕車前來的古天麒驚艷不已，他輕吻着她的前額，幫她打開車門，並且細心地幫忙撩起她的裙擺，方便她進車裏。
“你到底要載我到哪兒?”尚契原以為是要去某個飯店吃飯，坐上車之後，才發現他一路往郊外駛去。
“海邊。”
“海邊?那你還讓我穿成這樣子?”
“怕被開罰單嗎?”
“當然不是，只是……場所不對啊！”
“那也得等你到了再說。”他側頭對她眨眼，神秘地笑着。
聞言，尚契不再有異議，但古天麒的臉色卻在此時有了變化。
後頭那輛福特，未免跟他跟得太久了吧!
他不免想起目前聽到的傳聞，據說阿炮的幾名黨羽，對他提供線索的舉動很不諒解，放話說要找他算帳!
現在看來，一切並非子虛烏有。
“怎麼了?”尚契也警覺到什麼了，正想轉頭，卻被他喝止。
“別轉頭，就讓他們繼續跟。”
“然後呢?”上次翻車的事件，她還心有餘悸。
“放心，我不打算邀請他們來當賓客。”古天麒拿定主意，拿出手機撥打。
“喂?尚朋嗎?我現在正在傷腦筋待會兒怎麼求婚，你知道我沒這個經驗的……你也沒有?是啁!求歡對你來說是比求婚容易。那你現在人在哪兒?剛跟孟霆喝完酒?那很好，想不想醒醒酒?”
說明狀況及所在位置之後，他收了線，睨着臉上已露喜意的尚契。“現在開始我會放慢速度，等尚朋他們跟過來，這段時間你閑着也是閑着，不如就幫我想想。”
“想什麼?”
“想想看，怎麼樣求婚才叫浪漫?”他擺出一副苦瓜臉。
一時啞口無語的她，只是傻笑。
車子緩慢地行進，直到孟霆的跑車追風似地迎前，並且漂亮地掉頭甩尾，硬是將那輛福特汽車給攔下。
古天麒對好友們比了個‘一字’，踩下油門，加速飆去。
尚契頻頻回頭，發現敵方陣營似乎頗為壯觀。
“我哥跟孟總他們應該不會有事吧?”她有點擔心。
“你放心，我就是相信他們可以應付得了，才請他們過來擋一擋。”
基本上，古天麒的評估是對的，只是……還是有意外無法掌握。
戰況激烈的道路上，卷着袖管的尚朋跟幾名男子打得難分難解，偶爾抽空催促着，座車上那個抓着手機講個不停的男人：“喂，姓孟的，你到底講夠了沒?”
“講完了，幹什麼?”車窗外探出一張俊逸不凡的臉。
丫幹什麼?你沒看見我在打架嗎?”尚朋的一雙桃花眼在冒火。
“我看見啦!那又怎麼樣?”
“那你還不下來幫忙?”別吵我講話！尚朋來個左勾拳，右旋踢，只見兩男子立刻哀號滾地。
“打得好啊!”車內的孟霆拍手叫好。“老兄，你應付得來的，你知道，我不喜歡暴力!”
尚朋瞪大眼。什麼叫他應付得來?難不成一定要等他不行了，這傢伙才捨得舞動那滾金鑲銀的衣袖?
趁着幾個男子還在地面上翻爬，尚朋快步走到車邊，打開車門。
“你幹什麼?”孟霆瞪眼。
“不幹什麼，跟你借一樣東西。”
孟霆皺眉，“濫用武器，不值得鼓勵。”
“我不需要你的鼓勵!”只需要拳頭的贊助。尚朋一把抓下那隻垂掛搖擺的絨布娃娃。
“你幹什麼?那是——”
“我知道啊！這是孟大總裁你跟你家女人的定情之物嘛！”
“那你拿這個幹什麼?”
“當護身符。尚朋往褲頭隨意一塞，掉頭，繼續干架去!
“喂!會掉出來的……”
一道高大的身影像火箭一般從車內射出，只見他拚死地護着尚朋周遭，擋掉所有的攻擊。
但，娃娃還是掉了出來。
“小心！別踩過去！”孟霆沖入一片混亂中，撿回娃娃。“我不是要你們小心一點嗎?你們為什麼還要踩過去?為什麼要留下你們的腳印?你們知不知道我老婆會生氣!”
總算先歇口氣的尚朋，趕緊遮住眼睛。哎呀呀!好暴力啊！怕怕
直到那群歹徒一個個逃逸無蹤之後，另場戰局掀起——
“尚朋，你再跑啊！那就別怪我放你鴿子!”時尚男人的經典代表
孟霆，瞬間成了噴火龍。
“那正好啊!我還在愁該用什麼理由去古天麒那兒觀禮呢！”
另一端，古天麒駕車前往海邊的路上，很快就接獲尚朋的電話。
“搞定了?什麼?你被孟霆放鴿子?呃……這可能不太方便吧，我想我不需要伴郎，不如你就叫計程車吧!就先這樣子了。”掛上電話之後，古天麒轉頭問了她一句：“你會不會介意我拒絕他?”
“不，當然不會。”尚契吐着舌頭，“我哥那人最會搞怪，天知道他又在玩什麼把戲。”
“這個時候，我就是不想被任何人來破壞。”
尚契感覺得出他的慎重，霎時滿心的感動，“其實……我也不是真的要你刻意佈置什麼場面，我只想要有一顆享心就……夠了。”
話才說完，車子已經抵達目的地，尚契忍不住目瞪口呆。
乳白色系的觀景台靜靜佇立在沙灘上，台上擺放着打造成燭台的燈籠，透過幽緲的光暈望去，但見海面上波光鄰鄰，在月光的相互輝映之下，宛若無數星星的綴點。
好美!
尚契轉頭對古天麒更正剛才的話：“有時候稍微用點心思佈置一下，也是不錯的。”
天麒咧嘴縱笑，勾住尚絮伸過來的手，緩步登上觀景台。一切的過程都是這麼完美，直到緊要關頭……
他捧着事先準備好的鮮花，卻瞪着她，老半天說不出話來。
“你……”尚契跟着傷腦筋，“你不需要當斗化瓶的。”
“嗄?”終於回神的他，望着握在手裏不放的鮮花，努嘴一笑，“如果你是這些花朵的話，那也無妨。”
尚契神奇地睜大眼，“咦?不賴欽!還以為你學不會花言巧語，可是你現在進步很多喔！”
現在不是打分數的時候好嗎?
古天麒苦笑：“我不是學不會，而是不想學會，一直到你的出現。坦白說，從頭到尾我一直在抗拒，可是有些東西是禁不起抗拒的，因為那隻會出現更大的反彈力。”
“什麼東西?”
“心動的感覺。”他慎重地道：“你讓我心動。”
尚契的嘴角彎了、眼睛眯了。
“但是這樣的感覺對我來說，是一種很大的衝擊，我甚至無法接受自己為了一個女人分心的事實，這樣的心理直接反應在我對你的態度，說穿了，我是在尋求解脫，我以為只要你罷手了，我自然就會回到原點。
但是，當我真的失去你的時候，我終於知道，心動的感覺是多麼難得可貴!我才知道，過去的自己實在是……”
“那都過去了，不是嗎?”她緊緊反握他的手。
“是過去了，我只是想讓你更明白我的心路歷程。”
“我明白，我現在都明白了，我真的一點也不怪你。”
“真的?”他忽然笑得有點古怪，“即使我使計謀算計了你?”
“你幹嘛要算計我?”
“算計你……”他重新將花束送到她眼前，“成為我古天麒的妻，你願意嗎?”
映對花色的嬌容，更添明艷。她含羞地點點頭，接過花束輕語：“我願意。”
“謝謝你的願意。”他心滿意足地摟着她，獻上溫柔的吻。
靜謐的海邊，但聞輕言細語，愛侶成雙。
在兩方家庭可能出動堅強陣容之前，他們已經給自己也為對方作出了最好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