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後勤處
謝蕊初到這座省城已是第二次,瞥了一眼走在身旁的張旭森,她嘴角又微微翹起,上次遇到吃霸王餐的那人,有些意思。
張旭森緊緊跟着許奎,秋天的太陽還那麼熱,才走了一段路,就出了一身白毛汗。他索性敞開衣襟,裸露出胸膛。
許奎穿着中山裝,臉上帶着淡淡的微笑,帶着張旭森、謝蕊初兩人走到小院門口。他停下腳步,望着緊閉的院門,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站了少許,他緩緩上前,輕扣院門。
門吱呀一聲,開了。
肌肉磐結的粗豪大漢打開門,看着門口的許奎。也不說話,只是直愣愣的看着他。
許奎愣了一下,沒想到在這裏還有其他人。問道:“陳善寶在嗎?”
粗豪大漢,也就是楊明志,回頭看了一眼院內,也不知道陳善寶聽見沒有,輕輕噓了一聲。
就聽陳善寶在屋內揚聲說道:“進來吧。”
楊明志垂頭喪氣,讓過門口,許奎三人魚貫而入。
楊明志重重倒在躺椅上,嘆了口氣。
許奎進陳善寶的小屋有一會了,謝蕊初一直安安靜靜的坐在石桌前,看着桌上的碎核桃。鄭旭森無聊的繞着院子轉了兩圈,回到桌前,撿起稍大的核桃仁碎塊,丟入嘴裏。咂巴咂巴嘴,從桌旁的口袋裏拿出一枚核桃。圍着桌子轉了兩圈,大叫道:“兄弟,有沒有鐵鎚?”
楊明志心情很沮喪,也很困惑。陳善寶要離開了,以後也見不到了,困惑的是,見不到就見不到吧,為什麼他的心情會這麼沮喪呢?難道他對陳善寶有了感情?他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被這種奇怪的情緒纏繞着,楊明志實在提不起精神回答鄭旭森。
鄭旭森走到楊明志身邊,踢踢躺椅腿,“兄弟,有沒有鐵鎚?”
楊明志懶洋洋抬起眼,望着鄭旭森,覺着有些眼熟,回答道:“要鐵鎚幹什麼?”心裏卻在想在什麼地方見過這人。
鄭旭森揚揚那枚核桃,“砸核桃吃。”
楊明志心道:“你還真不當自己是外人。”他在這小院住了一年多,早把自己當這小院的主人。
楊明志接過那枚核桃,雙指一捏,叭,核桃殼被他用雙指捏得裂開。他順手把核桃丟給鄭旭森,“我們這裏沒鐵鎚。”
鄭旭森接過核桃,瞪大了眼睛,也不急着吃核桃仁。又從口袋裏拿出一枚,放在陽光下仔細看了又看,然後雙手拿着核桃。用力捏,沒有裂開。用手掌,還是沒裂。
核桃分好幾種,有一種俗稱“泡核桃”,寓意這種核桃殼很容易就能弄裂,平常人雙手一握就能弄碎核桃殼。陳善寶買的這種,俗稱“鐵核桃”,寓意這種核桃殼就像鐵一樣,不容易弄碎,平常人力氣差點,用磚頭砸,也要砸好幾下。
鄭旭森把核桃丟給楊明志,“兄弟,再試試。”
楊明志坐起來,雙指用力,碎了。鄭旭森接過核桃,隨手丟在一旁,又拿出一枚核桃,雙手用力。楊明志笑嘻嘻的看着鄭旭森,也不言語,心道:“你以為人人都有我這力氣么?”
鄭旭森看楊明志笑嘻嘻的看着,臉上有點掛不住,可那核桃始終不動,捏不開就是捏不開,心中焦燥。把那核桃放在手掌中,雙手一搓,手上用上了火焰的能力,那核桃禁不住高溫烘烤,叭,裂開了。空氣中瀰漫著燒焦的味道。
楊明志聞到空氣中的味道,看到鄭旭森雙手一搓之間,紅光一閃,知道鄭旭森用了能力,八成是火焰。楊明志心中一懍,哈哈大笑道:“哥哥好俊的手上功夫,要知道,兄弟我練這招可是練了七八年,才小有所成。”猛地,他想起來,這人就是上次在飯館裏的那人,他還騙過鄭旭森一頓飯錢。
楊明志心中有鬼,臉上的笑容就不太自然,笑聲也乾巴巴的,也不敢多看鄭旭森,怕被他認出來,轉頭地去,眼光落到了謝蕊初身上。
進門時楊明志沒太注意,這時才看清謝蕊初的長相,謝蕊初身着白衫,袖子高高捲起,露出白玉般的小臂,正襟危坐,烏黑的頭高高的扎了個馬尾,面容秀美絕俗,只是間少了一層血色,顯得蒼白異常。楊明志頓覺眼前一亮,不住的死死盯着謝蕊初看,就差沒流口水。這樣肆無忌憚的打量,未免太沒有禮貌。謝蕊初眉頭輕皺,心中有些惱怒,眼光卻還是盯着石桌,眉目都未抬。
鄭旭森橫移兩步,擋住楊明志的視線,裝作不知,嘿嘿笑道:“兄弟手上有把子力氣,貴姓啊?”
楊明志雙手一叉腰,大聲嚷道:“我叫楊明志。你們又是誰。”
鄭旭森粗豪的大笑,“我叫鄭旭森,她是謝蕊初。”
楊明志心道:“我管你叫什麼,嗯,她叫謝蕊初,名字倒是好聽,可為什麼不說話呢?難道是個啞巴?可惜了。”
楊明志看着鄭旭森,也想不出什麼話聊,呆了兩秒。繞過鄭旭森,坐在謝蕊初的對面,看着謝蕊初的臉,心道:“這小姑娘,倒是越看越好看。”他今年也不過二十一歲,倒叫人家小姑娘。他從口袋裏拿出一枚核桃,捏開了,剝出果仁,遞到謝蕊初面前,“蕊初,來,吃核桃。”
謝蕊初眉頭皺得更緊,看也不看面前的果仁,倒是回頭看了看緊閉的房門,許奎進屋有一會了,屋內靜悄悄的,也不知道裏面生了什麼。楊明志倒是一點都不擔心,現在趕他都不會走。
鄭旭森接過楊明志遞到謝蕊初面前的果仁,塞進嘴裏,對楊明志道:“楊明志?嘿嘿,你和陳老是什麼關係?”
楊明志只覺鄭旭森在這十分礙眼,恨不得一腳把他踹出門去,敷衍道:“那腌,呃,煙,你抽么?”差點說漏嘴,急改口。
鄭旭森掏出煙,丟給楊明志一根,叼着煙捲道:“沒火。”
楊明志不願意起身,笑笑道:“我也沒。”轉頭向謝蕊初道:“蕊初今年多大了?”
謝蕊初充耳不聞,理也不理,就像一座冰雕。
鄭旭森倒是接口道:“她啊,二十四了。”
謝蕊初轉過頭,瞪了鄭旭森一眼,鄭旭森沒敢看謝蕊初,把手一晃,手指上跳出一朵火苗,點燃香煙。楊明志急忙伸過頭去,過了個火。
鄭旭森盯着楊明志看了半晌,突然道:“我怎麼覺得你很面善,好像在哪裏見過。”
楊明志心裏一驚,開口道:“肯定沒有,我一直沒離開過省城。”
謝蕊初抬頭看了楊明志一眼,輕啟朱唇,聲如黃鶯,“沒離開過?那就是在省城見過,去年,我們到過省城一次,見過的人並不多。”
鄭旭森想了想:“去年?見過的人是不多,也就那幾個。”一拍石桌,站起來,“是你,你是那個吃霸王飯的。”
楊明志知道要遭,跳起來,張開五指,伸手就往鄭旭森喉嚨抓去。
鄭旭森哪想到楊明志居然比他還先動手,措不及防之下,被楊明志抓個正着。
好個鄭旭森,身不搖,手不動,身上冒出熊熊火焰,升騰而上。瞬間點燃了院內的葡萄架,葡萄秧苗再耐高溫,也竟不住這等猛烈火焰的灼烤,閉眼的工夫就乾枯了,片片葡萄葉脫落下來,落不到地上,就被高熱烤得枯黃,在空中燃燒起來,像是只只火蝴蝶在空氣中飛舞。小院的溫度驟然升高,楊明志只覺一股熱浪撲面而來,呼吸不暢,不得已丟手,退後兩步。
恨恨的瞪了謝蕊初一眼,心道:“這小娘皮,還以為是啞巴,說句話還真是討厭,還不如啞了才好。”
鄭旭森迎頭撲上,身上的火焰越來越明亮,已分不清面容。
楊明志急退幾步,腳一勾,已把剛才坐在**底下的石凳擎在手中,只等鄭旭森撲上來,就往下砸。
“住手。”
“住手。”
兩個聲音同時響起,許奎與陳善寶已然走出屋外。
鄭旭森心中不忿,隔空向楊明志揮出一股火焰,那亮紅色的火焰剛剛飛離鄭旭森的身周,就變成了暗紅色,逐漸黯淡,直往楊明志胸前撲來。
楊明志把石凳隨手往前一放,擋個正着,撲哧一聲,火焰撞到石凳上,四濺飛散,還未等落地,就熄滅在空中。
陳善寶輕輕對許奎道:“這孩子不錯罷。”
許奎點點頭,“還行,不過,陳老,我心裏始終不太踏實。要不……”
陳善寶打斷許奎的話,插口道:“我老了,眼又瞎,跟去也沒甚用處,他跟了我這許久,我的眼光,你還不信么?”
許奎看看陳善寶,心道:“你一個瞎子還有甚眼光?”不過這話是無論如何不能說出口,他見陳善寶一直推脫,知道請不動他,也就沒有繼續勸說。
鄭旭森熄滅了身上的火焰,氣鼓鼓的站在院子裏,院子裏的葡萄架被他身上的火一衝,倒塌了大半,小院裏一片狼藉。
謝蕊初早在鄭旭森能力動時就躲到院門外,隔着院門遠遠的看着院內的打鬥,見住了手,才慢慢走進來。
楊明志順手把石凳往地上一放,就坐在石凳上,嘴裏還嚷嚷道:“這怎麼說的?不過吃了一頓飯,讓你請客么?不至於要我命吧,看看,把這院裏搞成什麼樣了。”這廝絕口不提自己吃霸王飯的事,只說是鄭旭森請客,他不樂意了,弄得鄭旭森好像很小氣似的。
鄭旭森剛要開口,許奎把手一擺,鄭旭森只得閉上嘴,聽楊明志在那裏胡謅,多聽幾句,反倒全是他的不是了,氣得鄭旭森又要撲上撕打。
謝蕊初噗嗤一笑,脆生生的道:“我原以為吃霸王飯是錯的,今天聽你這麼一說,我才明白,敢情吃霸王飯是對的,幫你付錢倒是錯了。”
楊明志雖然臉皮不薄,也被謝蕊初這兩句話說得臉上略紅了紅,倒是難得一見的奇觀了。
鄭旭森見謝蕊初幫他說話,沖謝蕊初咧開嘴笑了笑,心中的氣倒是消了。不過心裏有些奇怪,謝蕊初和他同事這麼久了,見到她笑倒是第一次,難道……,他狐疑的看了楊明志一眼。
楊明志也不在吃霸王飯這件事上糾纏,只說鄭旭森用火焰對付他這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平常人。
許奎看看楊明志肌肉磐結的手臂,虎背熊腰的身軀,心道:“你這叫手無縛雞之力?兩叔侄都不是什麼好東西。一樣的胡賴。”
他對楊明志說道:“你叫楊明志?”
楊明志見他開了口,倒是老老實實的回答,“是。我就是楊明志。”
許奎笑笑,“你和陳老是什麼關係?”
楊明志按商量好的說辭,道:“他是我叔。”
許奎道:“你叔讓你跟着我們去辦件事,這件事很兇險,可能會危及到你的生命,你願意么?”
楊明志瞥了一眼謝蕊初,嚷道:“這有什麼不願意的?管飯我就去。”
許奎奇怪的看了一眼謝蕊初,回道:“好罷,跟我們走吧,路上再和你詳說。”
領頭出了院門,鄭旭森落後兩步,擠開楊明志,隨着謝蕊初走了出去。
楊明志頭也不回的大喊了一聲,“老陳,我走了啊。”追着謝蕊初的背影屁顛屁顛的緊跟着去了。
陳善寶站在院門口,深秋的太陽把他的身影拉得很長。
走出很遠,回頭望去,陳善寶還站在院門口,楊明志低啐了一口,“方向錯了,我們走東邊,你面向西做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