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車子一路開着,直到蕭遙發現了什麼。
“你是要回我老家那兒嗎?那兒已經改建了,跟過去都不一樣了。”
“我知道。”
“你知道?”
“因為我前幾天來過。”他瞥了她一眼,“我回來找你,希望可以見到你,可是沒找着。”
“我……我們搬家有好些年了。”他的話讓蕭遙感覺好甜蜜,嘴邊也忍不住逸笑。
拐過幾條街,駛進那條長巷,他慢慢地將車子靠往路邊停泊。“下車吧。算起來你是地主,所以你是帶路的人。”
“嗯。”她眨眨眼,報以甜笑。
夜色漸沉的巷道,水銀燈輝自樹影篩漏,無數幽光在閃爍,乍看之下,彷彿隕落的夜空星辰,暗伏其間正在窺探地眨眼。
境由心生,這句話果然一點也不假!
蕭遙吸口氣,不禁脫口說:“說也奇怪,本來我還一直不太能接受這裏改建的樣子,總覺得少了人情味,可是……我現在卻覺得這個樣子也是很美的。”
身畔傳來他的應聲:“這就是進化論。有些改變是因應潮流,也可能是生存必需的要件。如果無力去左右什麼,那麼,也只有調整自己的接受度,因為接受事實之後,才能夠認清自己該去面對的是什麼,最後才有那個能力去調整環境。”
嗯,是的,你說的是,只是……她偷偷瞥了他緊繃的臉色,馬上低下頭,掩飾想笑的衝動。
他一定要這樣子殺風景嗎?地面上明明是儷影成雙,可他好像非得提醒她——別想太多了?
“哎呀!這不是蕭家的丫頭嗎?”突然一輛機車在他們面前停了下來。
“呃?你是……”蕭遙愣住了。
機車上的婦人摘下安全帽,笑吟吟說:“不認得我啦?我是王媽媽啊,前些天你才來店裏買牛肉麵的啊。”
蕭遙這才露出恍然的樣子,然而更誇張的“恍然”表情,卻是王媽媽。
“約會喔?跟男朋友散步啊?看來王媽媽就快喝到喜酒了!”
呃,王媽媽,你真的想太多了。蕭遙咽着口水,一句話還哽在喉頭,那廂的王媽媽已經開始滔滔不絕。
“我可要好好恭喜你媽媽嘍,她再也不用操心女兒嫁不出去,唉,我早就跟她說了,醜小鴨是會變天鵝的,麻雀上了枝頭就成風凰啦,這會兒不是證明我的話沒錯?誰敢說女孩家一定要聰明伶俐才有人要的?”
誰敢說?不知道聿擎壓低的抑笑聲,以及蕭遙強忍的抽氣聲,算不算另一種“說話”?
好不容易,王媽媽終於離去,但某些“後座力”剛要揮發。
蕭遙轟轟然的腦袋瓜,擠滿鴨子天鵝麻雀鳳凰,如果能夠,她想新增圈選項目——地鼠。
就讓她挖個地道逃走吧!
聿擎將她臉上的霓霞盡收眼底。“怎麼啦?還在為王媽媽的話生氣?”
“也說不上是生氣啦,只是……這種誤會……很糗。”她偷偷望了他。
“會嗎?”
不會嗎?她略略睜大眼,試圖從他臉上依舊泰然的笑容,窺探話意。
“難道你不怕被人當成是我的男朋友?”
“不怕。”
他的答案讓蕭遙當場好想狂呼!噢耶!萬歲!她快要剋制不了這種興奮的心情了。
他忽然牽住她的手。“再到處走走吧。”
喔好,走,走……她在走了嗎?這種“走”法未免太玄了?兩腳明明着地,卻有種飄然的感覺?
最後蕭遙只剩一種明確的知覺——他的手掌好厚實溫暖!她喜歡被他牽手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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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着這般輕飄飄的步伐,他們來到附近小公園。就着一片草坪,他們倆席地而坐。
“這個時間應該不會再遇上什麼認識的人吧?”聿擎順口說,
蕭遙聳肩,一笑。
“怎麼?現在不怕啦?”他側向她,問。
“我、我有說我在怕嗎?”她強辯道。
“喔?”笑意在他唇間漸濃。“可是我看你剛才很擔心的樣子。”
“我是、是……”擔心他的反應。拂着被風吹散的髮絲,蕭遙終於找到更好的理由:“我是擔心王媽媽到處宣傳。,,
他故意皺眉,“你覺得那樣子很糟嗎?被當成是我的女朋友有這麼糟糕嗎?”
“當然不是這樣!我、我是因為……”蕭遙接下來想說的話,連她自個兒也不清楚。
“你是不是怕男朋友誤會?”
“男朋友?哪有可能!”她漲紅臉。
“怎麼不可能?你都幾歲了,交交男朋友也是很正常的事。本來我還在想,說不定找到你的時候,你已經結婚了。”
“連男朋友都沒有,跟誰結婚啊?你剛才沒聽王媽媽說的,我媽還到處宣傳說我沒人要呢。”她抬頭,發現他笑得很開心。“你好像很高興的樣子?”
“當然高興,至少我不用擔心突然會有人冒出來,說是要跟我拚命決鬥什麼的。”
“哪有這麼嚴重的?你少胡說了。”蕭遙抿抿嘴,拋去一記微笑。
那種不自覺流露的女兒家情態,又讓聿驚一度失神。
當驀然還魂的時候,望着她開合的嘴,他才整整神色,問:“你剛說了什麼?”
蕭遙眉尖微蹙,“你在想些什麼?想得這麼認真?”
凝着她的一臉迷惑;聿擎覺得他心頭的迷惑比她更甚。
女人的撒嬌他領教多了,但,唯獨她,能輕易令他心頭覺得有股滿足感。
聿擎清清楚楚知道自己的心情受她牽引,這是為什麼?
跟她在一起,他可以露出最自然的笑容,容忍任何可能是無匣頭的問答。
不,用“容忍”並不貼切,因為他沒有感覺自己有着一絲絲勉強。
彷彿有着某種禁錮的領域,正在開啟……而一切都因為她的存在。
迎着還在等待答案的那張小臉,聿擎轉了話題說:“我在想,什麼時候可以吃到你媽鹵的雞腳?”
這話讓她噗哧一笑。“你在想這個?你真的那麼想吃嗎?”
“你媽肯嗎?”傻丫頭,這已經不是吃的問題了。
“呃……”遲疑就代表有所領悟。
這……在他吃到滷雞腳之前,可能得先讓母親大人相信,他不會把人家女兒給“吃了”?蕭遙還想不出怎麼去詮釋母親這種“齷齪”疑慮時,身畔傳出一道低喟。
他嘆息?因為雞腳?
他說話了:“我終於知道原來伯父伯母是這麼排斥我。”
“你怎麼會知道的?”蕭遙忙着打住話,呃,這時候她好像連安慰的餘地也沒有?最後她把當年他那封信,不小心被哥哥搶走公開的事說出來。
蕭遙最後說:“我覺得對你很抱歉。不過信還是保持得很好唷,現在我把它藏在我的秘密盒子裏,不會被人發現的。”
“該說抱歉的是我。”想到她半夜翻着垃圾桶的情景,聿擎從心頭暖到眼窩。
她可知自己費心收藏的,不再只是一封信?還有一顆孤雛的心。
整整神色,聿擎試圖用輕鬆的口吻,化解眼角的加溫。“你還有秘密盒子?”
“是啊,裏頭收藏的都是我的寶貝呢,還有……”她咬着唇瓣,神秘兮兮的笑靨煞是生動,“我的肚臍眼呢。”
“喔?那改天帶來讓我瞧瞧。”
“才不要!很醜!我哥說就像幹掉的烏梅渣!”
聿擎聽了哈哈大笑。
“你哥哥還蠻有意思的,改天有機會一定要見見。不過……”語氣頓沉,“不過這可能要先化解掉你家人對我的排斥。
蕭遙忍不住說了:“其實當年的事,他們沒有真的放在心上,如果說現在他們有什麼排斥的……也不是你。”
“那是誰?”
是她。她這個表現不爭氣的女兒!
舔着唇,蕭遙艱澀地開口說:“他們是怕……我們這樣子繼續下去的話,萬一我不小心愛上你的話,那、那……”
“那又如何?”聿擎盯着她望,熠眸可比天星。
“那我就會死得很難看。”她音量的減弱和持續壓低的頭,成正比。
“我有這麼可怕嗎?”
“我媽她說,一個男人條件太好就是可怕的事,因為他能輕易讓女人動心,也一樣容易使女人心碎。”
“那是你媽說的,你自己呢?”
“我?”抽回目光,蕭遙將頭埋人曲起膝蓋中,用乍似呢喃的聲音說:“我不知道。”
“不知道?”
“是真的不知道。我只知道跟你在一起很快樂,這就夠了。”歪着頭,她瞅着他的眼睛眨啊眨地,“你呢?會不會擔心?”
“擔心什麼?”
“就是擔心……”身體隨着拖曳的尾音在輕擺,“擔心我要是真的愛上你,會賴着你不放啊。”
笑意染上他的眸。聿擎笑得溫存迷人,“只要你快樂就好。”
這是……沒意見嘍?然後呢?全盤照收?
這一晚,他們促膝長談,談了很多很多,從眼前到過往,就理想到夢想……話題扯到工作時,蕭遙的表情有點兒尷尬。
“我目前……待業中。”
“喔。”點點頭,聿擎沉思半晌,問:“你願意我幫你安排工作嗎?”
“你?”蕭遙眉頭忽然打皺,跟着陷入凝思。
“你可以考慮看看,想好了,再告訴我。”
“我想好了。”抬頭,她正色應道:“我想還是不用了。”
“為什麼?”這個答案讓聿擎有點訝異。
“因為我想……這對大家都會比較好吧。”
“怎麼說?”聿擎頗感興味,倒想聽聽這小妮子有啥高見。
“我知道以你的身分要幫我安插工作,是件很容易的事,可是……我想過了,如果我到你公司去,做得好就沒話說,可是萬一有什麼閃失的話呢?你辦我還是不辦?
不辦的話,會害你被說循私包庇;可是……你當真來個大公無私,別說是被你開除,只要想到會被你罵,我就已經難過得半死了,所以,還是不要的好。”
瞧着她猛搖晃的腦袋瓜,聿擎笑了。“誰說我一定要安排你在我的公司?”
迎着她晶燦的眸光,他說:“我可以安排你到我朋友那兒上班,以我跟他的交情,他一定會特別照顧你,但你還是要努力去學習,師父引進門,修行在個人,機會是看你自己怎麼去把握的,懂嗎?”
“嗯嗯!我懂!”肅然起敬的她,禮畢之後,由衷地說:“謝謝你。”
“傻瓜,要說謝的人應該是我。我說過的,等我回來會好好謝謝你的。”
“你還記得這些話?”蕭遙眼中滿是驚喜。“你忘了?”伸展肢體的他掉頭睨眼,含帶慵懶的聲音更加低沉惑人。
“我當然沒忘。”
“那我也忘不了。”他深深注視着她。
“可是,我什麼事也沒辦好……”低頭嘟噥的蕭遙,忽然想到什麼,手開始在頸間摸索。
“你在於什麼?”
“上次在別墅,我忘了把項鏈還給你……哎呀,好像被頭髮勾住了。”
“我來。”聿擎湊近她,試着解開那被髮絲纏繞住的鏈子。撥開她的秀髮,就怕會扯斷她一根頭髮似的,他的動作顯得小心翼翼。
蕭遙渾身僵硬!從他的指頭攏過她頭髮的那瞬間開始,蕭遙感覺自己頭皮一陣麻透透,全身跟着疙瘩齊冒,她必須用更大的自制力,去掩飾自己種種失控的反應。
經他指頭溫柔撫觸的頸間肌膚,有種着火的感覺,而且持續在蔓延!
“好……了嗎?”她屏住氣息,問。
“一下子就好。”他的聲息自耳畔吹拂。
不行,她一下子都不能再忍耐了!蕭遙真的忍不住那種顫慄。
“你會冷嗎?”他感覺到了。
她只是搖搖頭。
不再多問的聿擎,動作一度笨拙。
咫尺相距的兩具身軀,感應着彼此的溫度和氣息。
鼻翼汲入她淡淡的發香,指端觸碰着她柔細的肌膚,一種迷人的青春芬芳,已經霸佔他的觸感、嗅覺。
這一刻,聿擎才發現胸臆間有某道聲音在張狂……
那不規則的律動,不只是心跳聲而已,更是種心動的頻率。
這種認知分散了他的注意力,讓他的動作趨緩。
也讓他有了某種衝動……終了,他還是抑制住那種擁抱她的渴望。
“好了。”撫撫她的後腦勺,順順她的頭髮,聿擎刻意拉開彼此的距離。
“好了?”摸着還掛住的項鏈,蕭遙別過臉,諾異地問:“我是要拿下來還你的啊。”
“為什麼要還我?”
“這……”蕭遙眨眨眼,不太能理解。“這本來就是你的東西啊。”
“可是一直寄放在你那兒。而且,你答應我的事還沒辦好,不是嗎?”
“你……”瞠目以對的蕭遙忍不住碎碎念:‘‘還說這件事你沒放在心上。”
“我是要你放在心上。”他雖然笑得有點賊,卻有着難能可貴的俏皮輕鬆。“這條項鏈讓你一直掛着,那你就會一直覺得欠了我什麼,這對我來說,應該是件好事。”
“厚!原來你這麼壞?你存心設計我!”她低聲抗議。
“嗯,你後悔啦?”他佯作認真的樣子。
瞟了他兩眼,蕭遙努力抿住笑意,希望別讓對方看穿自己滿溢的甜蜜感。“就當我誤上賊船,交友不慎,只好認栽啦。”
“那是說我可以繼續設計下去嘍?”
“你想的美啦,你真當我那麼笨啊,都被說穿的事了,還會有人上當嗎?”
“這可難說,有時候……上當也是心甘情願的。”
這一來一往間,話里的餘韻,讓蕭遙心頭亂甜一把的。
是的,就是貪着這般的感覺,讓明知夜歸將接受父母責問的蕭遙,也願意放膽作為。
這就是心甘情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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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聿擎送她到了家門前的時候,蕭遙堅持自行步上樓。
上了樓,她還刻意逗留在自家那扇大門前,直到判斷他應該已經走遠,遠到不會聽見任何“鬼哭神號”的聲音,才敢開門進屋去。
阿彌陀佛,老天爺英明!發現屋內一片靜悄悄的蕭遙,連忙鑽回自己房間去,天大地大的事,都等她一覺睡醒再說。
不過,對聿擎來說,這一晚,似乎還餘波未平。
返抵別墅,將車子停妥,從停車間步出的聿擎,被一抹忽然冒出的身影給堵住。.
“總算等到人了,我還以為你今晚不會回來了呢。”一名摩登女郎,迎面而立,口氣頗為不善。
聿擎掃了來人一眼,皺皺眉頭。“這麼晚了,你來做什麼?”問完話,他邁開步伐,大步往屋內走去。
“我——”女子跟在他身後追趕,足下三寸高的鞋跟踩得蹬蹬作響,配合她微細的嗓音,讓這棟別墅在深夜裏顯得格外不平靜。
“高聿擎,你問我來做什麼?你有沒有問錯?還是說你忽然得了失憶症,所以你連我是誰都忘了?”
走人大廳的聿擎,為自己倒了杯威士忌,另外斟了杯紅酒遞給身後叫囂的女人。“你是誰?蘇炮美,蘇家千金小姐,蘇氏集團的現任副總,來,敬你一杯。”
“敬”她?這個字眼讓蘇炮美頓時愣住了。
這人大有問題!別的不說,瞧他嘴角那種甜蜜蜜的笑意,與其想像是因為她的關係,那麼蘇炮美寧可相信他是中邪了!
“看來你的心情還不錯?就因為這個嗎?”她從皮包掏出了一隻牛皮紙袋,往桌面擱去。
聿擎抽出紙袋裏頭的幾張拍立得照片,赫然發現裏頭的主角竟然是他和蕭遙!而且照片某些鏡頭的角度,經拍攝之後竟是無比暖昧?
聿擎眉峰一攏,語氣深沉:“你跟蹤調查我?”
“我跟蹤你?哼。”蘇炮美嗤之以鼻,冷哼道:“我是誰?我會去做這種無聊事?”
“那這些照片——”
“是一個雜誌社的朋友給我的,因為男主角是你,所以在發稿前她特別知會我一聲,我讓她先把照片帶過來讓我瞧瞧。”
“然後呢?”她瞧完了,也不吝與他分享?
“很簡單,我來只是要告訴你幾句話。如果你對這個女孩只是玩玩,那我無所謂;但是如果你是來真的,那我可要請你好好斟酌了。”
“斟酌什麼?”
炮美微微睜大眼,似乎覺得他的問題很可笑。“我以為你心裏應該很清楚,我們為什麼要訂婚!?”
聿擎轉着水晶杯,心思也在周轉。
他當然知道促成這樁婚約的幕後真相。
長期以來,蘇氏和華威就是一種很微妙的合作關係,雖然當年聯盟拓展海外市場,蘇氏功不可沒,但隨着蘇氏日益擴大的奪權野心,卻也在華威埋下隱憂。
不久前,蘇氏企業故意放出消息,說是有意角逐董事長,卻又暗暗表示聯姻的意願,其間意味着什麼,不可言喻。
最後呢,由聿擎和蘇炮美訂婚,蘇家放棄董事長一職,名正言順輔助乘龍快婿接棒,事情就這麼簡單。
“你想清楚了嗎?”炮美睨着沉默的他。
“也許。”他真的想清楚了嗎?如果是,他為何心頭這般迷茫?他原以為這些都是無須傷腦筋的事,包括婚姻,那不過是一個讓他多了位名曰老婆的儀式罷了,可是現在……
他的答案讓炮美又是一愣。“高聿擎,我發現你變了!是為了她,那個叫蕭遙的女孩?”
當蕭遙的名字冒出來的時候,聿擎原是鎮定的臉色瞬間大變。
“不要去招惹她!”他的聲音雖不大,但口氣絕對是斬釘截鐵的。
“你那麼凶幹什麼?我幹嘛要去招惹她?我還不至於分不清是非對錯,如果我們沒辦法繼續合作下去,問題也是在你,不在別人身上!”
聿擎笑了,一如他對她的認識,這個大小姐雖然思想古怪,但還是有分寸的。“我喜歡你用‘合作’這兩個字,表示你頭腦還是很清楚,不像別人說的那樣。”
“怎樣?”
“沒什麼,就是說你是花瓶代言人,美感有餘,內涵不足。”
“該死!邵尊這個天殺的混蛋!”炮美連想也不想,咬牙切齒罵起來。
“你真厲害,一下子就猜中是他。”
炮美翻翻眼皮,冷哼一記。這有啥好稀奇的?打她出娘胎的一刻開始算起,舉凡她所有成長的不堪記憶,都要算上邵尊的那一份!一直到現在,這個姓邵的還是不忘頻頻發揮“冷箭君”的功力,鎮定的對象也始終是她。
難不成是她上輩子欠了人家什麼?教他這輩子總是這般惡毒相向?
悶着頭,蘇炮美自己倒了杯酒。
“你可不要喝醉了。”
“醉了最好。至少等一下可能會好過些。”
“等一下?”
炮美忽然睨着他,表情古怪。“反正我們遲早是要在一起的,擇日不如撞日,就今晚吧。”
聿擎剛到嘴的一口酒,差點噴出來。他瞪視蘇炮美一眼,搖搖頭。“你喝酒之後都有這種習慣嗎?”
“咳!”炮美對他的挖苦毫不以為忤,只是表情相當認真的接口說:“這是我媽的意思。她說為了避免你三心二意壞了大局,所以只好這麼做了。趁我還沒改變主意之前,我們上樓吧。”
看着她滿臉的委屈,聿擎攤手,“你媽的意思?那你自己的選擇呢?你想過嗎?你愛我嗎?”
“愛?”這個字眼讓炮美的臉上佈滿迷霧,最後她甩甩頭,刻意揚高的高亢語調說:“別跟我說這種不切實際的字眼,我只知道既然答應這個安排,我就沒有選擇的餘地了。反正伸頭縮頭都是一刀!只要能顧全大局就好!”
什麼伸頭縮頭刀不刀的?某個意念讓聿擎的表情跟着逆轉,他忽然挨近她,“你當真這麼急着跟我上床?”
“嗯……”輕咳兩聲,蘇炮美想點頭應允,卻不由自主地挪了挪臀。該死!他幹嘛坐得這麼近!?
“好,我成全你。”聿擎拉起她,催促說:“不過我們的動作要快點,至少要趕在邵尊過來之前辦妥。”
“什麼?”炮美甩掉他的手,杏眼圓睜,“姓邵的要來?”
“我們約好了,聊點事。”聿擎攤手,大有一副等着瞧的意味。
“那你們聊,慢聊啊。”炮美揮揮手,急着說拜拜。
“不急啊,就算他來了,讓他先在樓下等我們辦完事也行。”
“不用了,我說不用了。”
望着那道匆促告別的身影,聿擎嘴角不禁抿笑。
直到人已遠離,聿擎掉頭步上樓,回到房間,他撥了通話給邵尊——今夜編造出來的訪客。
他直截了當提到蕭遙的事。“你幫她在你公司安插個工作吧。”
“憑我們的交情,你一句話當然沒問題,隨時讓她過來報到上班。只是……這個女人是誰?你什麼時候這樣熱心?”那頭的邵尊問。
“朋友。”答案簡短得不能再簡短。
“喔。”那廂的邵尊,聲音怪裏怪氣地,“朋友有很多種吧。那婆娘知道這件事情嗎?”
“哪個婆娘?”聿擎故意裝作不知。
“當然是蘇炮美!你的愛妻!”
“你明明知道我跟她的關係,不必故意這麼說。她知道蕭遙,所以她剛剛特別過來一趟,只是目的沒達到就走了。”聿擎一副漫不經心的口吻。
“目的?她有什麼目的?”邵尊馬上問。
“她找我上床。”話才出口,聿擎明顯聽見電話那頭傳來可疑的巨響聲。“邵尊?你還在嗎?”
呼喚老半天,電話里終於傳來邵尊虛弱的呻吟聲:“我還在,只是不知道完不完整。”
“你怎麼了?”
“沒事,只是不小心滑了一跤。我家老奶奶的話還真是要聽,這半夜是真的不能聽鬼故事的。”
“鬼故事?”誰說了鬼?或……誰是鬼?
“嗯,舉凡妖精一類的,都可以算是吧。”
聿擎笑了。邵尊這傢伙,說話要死不活的,最獨門的,還是讓聽的人也能跟着要死不活。而最經典的效果,卻應驗在他的未婚妻蘇炮美身上。也許……
聿擎語重心長說:“我想針對蘇炮美的事情,我們是不是應該找個時間好好聊聊?”
那頭忽然沉默半晌,最後朗聲再起:“好啊,這有什麼問題?不過話我可是先說在前面,你休想請教性愛絕招什麼的,間接造福那婆娘的事,別指望我。”
“那直接,如何?”
訊息再度中斷,片刻,邵尊吁了口氣,慢吞吞地說:“你真這麼痛恨我嗎?”語畢,逕自縱聲大笑。
聿擎也在笑。
只是彼此臉上都浮現若有所思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