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八十萬一到手，白少芬立即就去那家整型美容診所作了預約，打算三個月後動手術。

原本她是打算要馬上做、馬上變美麗的！

不過，整型醫生告訴她，動完了手術之後最起碼有兩個月時間不能見人，於是她便打算再多賺幾個月錢，然後再辦留職停薪。

說實在的，當醫生拿其它病患手術后的照片給她看時，她真是嚇了一跳！那一張張的臉，都紅腫得像豬頭一樣，難怪兩個月不能出門！

醫生同時也警告她，每個手術完成後，必須停個幾個月，才能再進行下一個手術。因為一次動完所有的手術，她可能會翹辮子，於是她也決定聽從醫生的建議。

「唉……」

她長嘆了一口氣，一個手術動完，得停兩個月再動另一個手術……那她不就一整年都得在家吃自己嗎？

而且，公司能讓她留職停薪停這麼久嗎？

她真的很懷疑……

不過，為了美麗，就算丟了工作也沒關係！畢竟女人的一張臉皮子，比什麼都來的重要多了！

「妳又在嘆什麼氣？」宋敦看着正發獃的白少芬問道。

她整天就這麼無所事事，只會發獃嘆氣嗎？

那他的公司乾脆別開了，改開慈善機構算了！

「我交代妳打的文件，妳打完了沒有？」

「啊？」

喝！她怎麼完全忘了老闆交代的事情了？

白少芬望了一眼計算機，頭立刻垂得低低的。

「妳這種表情，已經告訴我答案了！」出乎意料的，宋敦並沒有動怒。

而他這種反常的行為，卻令白少芬更加膽顫心驚！

「有場慈善晚會，是替孤兒院、養老院募款的餐會，妳有沒有興趣跟我一道去？」

「你邀請我？」

她的眼瞪得老大，彷佛宋敦在說天方夜譚一樣。

公司裏頭的女人那麼多，再怎麼樣，也不可能輪到她才是呀！

「不去？」

「不是不去，只是……」只是為什麼選上她啊？這實在令她感到很奇怪！

「要去就去，不去就少啰嗦！」

他的心情開始煩悶起來了。因為當他收到慈善餐會的邀請函時，第一個想到的竟然是白少芬！

她到底有什麼魔力，能讓他總是無時無刻的想到她？

「去！我去！」她點頭，「有這種機會能到那種地方看看，我當然要去！」

「我姊可能也會出席！」

聽說，商瑁也有收到邀請函，既然如此，那宋千顏應該也會跟着出席才對！

「真的嗎？千顏也會去嗎？」

好高興！既然如此的話，那她可以拜託宋千顏帶她一同去做整體美容，再請她幫她挑衣服。

她還是第一次參與這種盛會哩！好緊張哦！

「如果我是妳，聽到宋千顏去，我一定不會去！」

不曉得為何，宋敦竟然又升起了傷害她的念頭，他極端惡劣的說道。

「為什麼？我和千顏是好朋友，她如果也有去，我會很高興的！」

「人本來就長得不怎麼樣了，還老是站在天鵝的身旁，就算是醜小鴨，這麼一比，也變成了癩蛤蟆了！」

宋敦冷冷說道，但話一出口，他就後悔了！

他傷害到她了！

宋敦見到她那雙受傷的眼神之時，他便知道了。

白少芬好想哭、好想哭……

「我……我知道自己長得不漂亮，可我也不覺得自己長得很醜啊！誰規定我這副樣子不能站在千顏的身旁啊？」

她幽怨地看着他，半晌之後，又開口──

「你是天之驕子，每個人都急着巴結你，所以你就認為什麼話都可以說出口！但是，你有沒有想過聽到你這些話的人，心裏會是什麼感覺？」

她淚如雨下，從面紙盒掏出了一張面紙。

「我真的不懂，我到底是哪裏得罪你了？你為什麼總是這麼傷害我？

如果你邀請我去參加慈善募款餐會，只是為了要羞辱我的話，那恭喜你，你做到了！」她擤擤鼻涕。

「如果我真的這麼讓你討厭、讓你看了眼睛痛，你盡可以開除我，我不會有第二句話的。」

白少芬站起身，拿起了包包。

「對不起，我想去上個洗手間、補個妝。你是不是想說，醜人還補什麼妝？那只是安慰自己、浪費化妝品而已……但，我就是不想要自己這副樣子嚇到別人！」她嘲諷的說完，立刻走開。

她向來是良善的，對待每個人也總是和顏悅色，鮮少會發脾氣，因此整間公司裏頭，大家都把她當爛好人一樣看待，有什麼事情就拜託她，她一定不會拒絕。

就算別人欺負她，只要不是太過分，她可以接受，但這次……

她是真的在自己與宋敦之間，築起了一道牆！她看他的眼神，開始有了防衛！

看着她受傷離去的身影，宋敦甩了甩頭，用手耙了耙微卷的發，黝黑的臉上寫滿了複雜的神色。

啪啪！掌聲由遠而近，徐開不曉得什麼時候走了進來。

「這不像你會做的事情呀！白小姐是長得不漂亮，不過也算滿可愛的，你為什麼要一直傷害她啊？」

「我……」

他也不曉得為什麼，就是不自覺的想把她那張像天使般的笑容，給狠狠扯下來。

「我可以請問你，這算是你對她的特別待遇嗎？」徐開笑道，「我記得你向來公私分明的，你用不着這麼對她吧！」

「不！」宋敦思緒有些紊亂，他也不曉得該如何對待白少芬，「她總是頂撞我。」

「為什麼不說你對她特別苛求？我知道從以前開始，你就不喜歡你姊姊，我也有聽你說過，因為你姊的關係，所以你自小就是由祖父母養大，沒有體會過父母親的愛……」

「夠了！」他不想再聽了！

「可你不能因為這一點，就遷怒到白少芬的身上呀！她又不是你姊姊？如果你真的對你姊姊有這麼多不滿的話，應該直接把氣出在她的身上，而不是拿白少芬開刀！」

徐開的話他也曉得，但……他就是不懂為何他會特別想激怒、傷害白少芬，不懂為何這麼做會讓他有股莫名的快意。

「你真這麼討厭宋千顏嗎？」徐開再問。「還是……你認為只要傷害了白少芬，連帶的就能傷害到宋千顏？」

是嗎？他真的是這麼想的嗎？

「她的自私成就了你偏執的個性是嗎？我衷心希望，你不會因此而傷害了自己！」

沒錯，徐開說的對……

他在傷害白少芬時，同時也是在發泄對宋千顏長久積壓的不滿情緒。

他是在發泄這一切，並且在發泄的過程中得到快意！

「你什麼時候變成這麼變態了？」見到白少芬瘦小的身影走來，徐開壓低聲音，說道：「別玩了，平心靜氣的對她，就像對待你的其它職員，這樣不是很好嗎？」

「我……做不到。」短短三個字，說明了他的心境，「我不會後悔，也不會回頭的。」

他，只會玩得更狠、更絕！

細薄的唇瓣瞬間揚起了一抹冷笑，宋千顏是他的親人，他自然不會對她怎麼樣。

不過……他會將所有的矛頭指向別人！

「我不是說了不去了嗎？你又來幹什麼？」

白少芬用着看仇人的眼神看着他。

這個不安好心的傢伙，一定是又想到什麼方法來傷害她了！

「真抱歉！早上是我的錯，我不該說那些話。」他將手中的花送給白少芬，「請妳接受我的道歉！」

啊咧！？什麼時候這個妖魔竟然變得這麼斯文有禮，還會送花了啊！？難不成……他是真的改過向善啦！？

既然宋敦都帶着花登門道歉了，如果她還是耍脾氣把他關在門外的話，那未免也太小家氣了！

白少芬一向單純無比，別人說什麼她就相信什麼，完全沒有想到宋敦這些舉動之下的意圖。

「其實……你也不用這麼盛重啦！」

看着他手中那束那玫瑰，她的心怦怦怦的跳着，「人來就行了，何必買這個呢？」

嘴上是這麼說的，但是她的心裏頭可是樂得很！

畢竟，她也是個女人啊！有人送花給她，高興是難免的。更何況，從小到大，根本就沒人送過花給她咧！

「那麼，妳願意跟我一起去參加慈善募款餐會了嗎？」

「這個啊……我覺得你早上說的有道理，我還是不去好了。」

她搖頭，對於那個冠蓋雲集的地方，有一點退縮了。

「妳這麼說，就是代表妳還介意我白天所說的話！」

「沒……沒有啦！」她不停的揮手着，「你別想太多，我沒有那個意思！」

「沒有就一起去！」他拖着白少芬，往門口移動。

「等等……老闆，我都還沒有換衣服耶！」她這樣怎麼出門啊？整個人邋遢得要命，「好歹也讓我換件象樣的衣服再去吧！」

「不用換了！」

「為什麼？」

「反正都是要脫掉的，何必多此一舉。」他淡淡說道。

反正都是要脫掉的！？

倏地，白少芬的兩頰緋紅。他說這個話……哎呀，好曖昧啊！

「妳怎麼了？怎麼不出聲？」

「沒……沒……我……我知道你剛才說的話是什麼意思……」她急急說道，「我一點都沒有想歪，我猜，你應該是要帶我去買衣服或者租禮服，所以才會說這種話，對……對吧？」

「當然！」宋敦反問着，「妳該不會以為我要對妳做什麼吧？」

第一次，她在他的臉上看見了邪惡的笑容，笑得好邪惡、好曖昧……

不過，原來他是會笑的啊！也難怪了……他是個人咩，會笑是正常的啊！只是，她沒想到他的笑容看起來，竟然如此的孩子氣！

咦？那個是什麼……

她怔怔的看着他的臉，他怎麼會有「那個」？她記得宋千顏是沒有的啊。

「嗯？」

「你……」她的手指着他的頰，「你竟然有酒窩！？」

這似乎是件很稀奇的事，對她而言。

「不行嗎……」他微慍。

他對自己最不滿意的，就是臉頰上的那對酒窩，那令他看起來一點都不威嚴，而且孩子氣！

所以，為了避免酒窩的出現，他一向很少笑！

「有酒窩很好笑是嗎？」

「不……不是！我只是覺得奇怪，為什麼千顏沒有？」

如果宋千顏也有一對酒窩，一定更迷人！

「如果可以，我不想有這個。」

有酒窩對他來說，只有減分沒有加分。

她不解卻沒有再問，匆匆的穿上了拖鞋，「老闆，你不用再這麼拉我了，我會自己走路。」

他人高馬大的，最起碼多她個二十來公分，這樣拉着她走，她都快跌倒了。

宋敦聞言，放開了她，「那走吧！」

果然，宋千顏的確成為了慈善募款餐會的焦點，成為裏頭最閃耀的一顆星！

遠遠的，白少芬就看到了她，她像是天生就活在鎂光燈及眾人的掌聲之下的。

「少芬！」宋千顏見到白少芬，便拉着商瑁走到她的面前，「妳也來了啊！」

「是……是啊！老闆帶我來的。」

宋千顏看着站在白少芬身旁的宋敦，「怎麼？啞了啊？見到姊姊也不會叫一聲！」她瞄了他一眼，等着他開門。

「姊。」

「很好，乖、弟、弟。」她一個字一個字的說道，「少芬，妳怎麼會和這傢伙一起來？」

「千顏，妳怎麼用『這傢伙』來形容宋敦，他可是妳弟弟！」

宋千顏不答，只是瞥了宋敦一眼，突然，宋千顏注意到白少芬的穿着──

「嘖嘖……人要衣裝，這句話說的果然沒錯！少芬，妳穿上這衣服，好看極了，原本只有六十一分的妳，一下子就跳到八十分了！」

「六十一分？」

白少芬苦笑着。原來她的分數這麼低啊！

不過也是啦！宋千顏很少會給別人高分的，在她的評價中，能拿到六十分就該偷笑了，更何況她還多了一分哩！

「那妳又是幾分！」開口說話的人是宋敦。

「你姊姊我當然是滿分了，對不對啊？老公。」

一旁的商瑁聽了，寵溺地點了點頭。

「我跟宋敦想私下談談。」

對於宋敦放在白少芬肩頭上的那隻手，宋千顏覺得刺眼極了。

「和我談？我不覺得我們兩個有什麼可以談的。」

他拒絕。十分了解從她嘴巴裏頭說出來的，肯定沒一句好話。

「唷……真無情！也不想想我們姊弟倆一年見不到幾次面，根本就缺乏可以談心的機會，現在難得見了面，多說幾句話會要了你的命是不是啊？」

「妳要跟我談什麼？」

「我不能和你談爸媽的事、家裏頭的小黑，以及那缸金魚嗎？」

她擺明了要他絕對奉陪到底，否則她不會放過他。

「有必要嗎？」

她終於忍不住了。敢情和自己的弟弟講幾句話，還得預約是不是？

她氣怒地指着宋敦。「和我多說幾句話，是會死人是不是？」

「啊……」白少芬低叫着，「千顏，妳息怒……別這麼生氣。」

「老婆，妳就……」

「談就談，妳想在哪裏談？」他揮開了宋千顏的手。

「到外頭去談吧！就只有我跟他，其它人全都別跟過來！」

有件事，她必須跟宋敦說清楚才行！

「千顏，是不是我們老闆哪裏得罪妳了，妳要把他痛扁一頓啊？」白少芬有些擔心。

「怎麼可能！我可是這彆扭傢伙的姊姊，怎麼可能扁他呢？」她嬌笑着，「我只是想好好的愛護他一下罷了！」

「千顏，別太過分了！」

商瑁不希望宋千顏玩得太過分，他曾聽聞一些關於他小舅子的傳言，知道他並不是好惹的，會任由千顏對他叫囂，只是因為不想與她計較太多而已。

「瞧瞧你們一個個的眼神，好……」她伸出了雙手，做出投降狀，「我保證不會對他怎麼樣，他會平安無事的出現在眾人的面前，這樣行了嗎？」

看白少芬和商瑁沒再多加阻攔，宋千顏才帶着宋敦走開。

白少芬看着兩人離去的背影，顫聲問道：「我老闆會不會被千顏給殺了？」

「放心吧！」商瑁微笑着，「我不信千顏這麼有本事。」

「妳想跟我聊什麼？」

「不簡單吶！冰塊臉終於自動出聲了。好吧！我也不想跟你廢話太多。」

在宴會場裏頭，宋千顏始終是擺着笑容，保持着她應有的舉止、儀態；但是出了會場，可就不一樣了，這裏只有她與他而已，她不必顧忌什麼。

「說吧！」他雙手環胸，看着宋千顏。

「你與少芬是什麼關係？除了上司與下屬之間……還存在些什麼？」

她不玩迂迴戰術那一套，直截了當問道。

「妳希望聽到些什麼？就算有什麼也不是妳能插手的，她和我都是成年人了，妳毋須去關心這些，只要管好妳自己就行了。」

「我知道你對我存有敵意……」見到他那張瞬間冷冽的臉，宋千顏繼續說道。

「我是對妳存有敵意。」他緩緩的說道，那冰冷的語調，幾乎要讓周遭的空氣凝結成冰。

「果然！呵呵……我就說你是個彆扭的孩子！要不是我，你的童年就不用與爺爺奶奶一起度過──你一定是這麼想着的吧！」

人家……人家她也有開口叫爸媽將宋敦帶回來啊！只不過，在她又小小地虐待了他幾次之後，再叫他回來，他就不願意了！

「是又如何？」

「不錯，挺誠實的！我只是要警告你，你對我有什麼不滿，儘管發泄在我的身上，別找少芬下手，她是很善良單純的！」

他突然笑了，是個標準惡魔式的笑容。

「我怎麼可能會對妳發泄怒氣呢？再怎麼說，妳也是我姊姊，我會讓妳看着白少芬痛苦，這樣才能折損妳的嬌氣，讓妳也跟着痛苦！」

「你……一定是爺爺奶奶太寵你了！寵出這麼一副偏激的性子！」

「如果我的個性有任何偏頗，那也是妳間接造成的，怨不得任何人！」

宋千顏撒下的保護網，只會讓他更想傷害白少芬，他也了解她的無辜，但是，理智就是無法阻止他的遷怒。

「看來你的怨氣真的挺重的！施主，要不要考慮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她放柔了音調說道。

「等妳吃素的時候，我就考慮。」他冷淡的說完后，轉身走入了會場。

宋千顏則思考了半晌，立刻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