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唷唷唷……我親愛的弟弟！你衣服上這兩條白白的、硬硬的東西是什麼啊？」

宋千顏指着宋敦身上那兩條噁心的東西說道。

「竟然穿着這麼髒的衣服出現在我的結婚典禮，你的眼裏還有沒有我這個姊姊的存在啊？」

她依在商瑁的懷裏頭輕笑着。

她這個弟弟啊！百年難得見到一面，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

雖是親姊弟，但兩人見面的次數，少得可憐！即使真見上了面，也只是匆匆幾瞥，她對來沒對他多加註意半分。

現在，仔細一瞧，她突然發現他長得其實也挺好看的！只膚色比較黑罷了，整體來說倒也算是人模人樣！

宋敦瞪了宋千顏一眼，對於他這個姊姊，他一向沒轍。

她很美，美得就像從古書裏頭走出來的美女一樣，但她的個性……實在叫人不敢恭維。

「小舅子，初次見面。」

商瑁有禮地伸出手。

之前曾聽千顏談過她弟弟，原本他還在想像，他的小舅子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個人，現在看起來……

倒也還好嘛！不像她形容的那麼誇張呀！

他的黑髮微卷、皮膚黝黑、雙眼就如同黑夜的星子一樣明亮，身材較為魁梧了些。

其實他跟千顏兩姊弟長得還挺像的，不過真要仔細比較起來，他覺得宋敦的長相比較像他的丈人，而千顏則像媽媽多一點。

「我還以為你今天不會來了，你姊姊說她一直聯絡不上你。」

「好歹她也是我的姊姊，她結婚，我怎麼可能不來？」

「哎唷……說這是什麼話啊？心不甘情不願的！」

宋千顏伸出手，在宋敦的臉上輕划著。

「你呀……可是我唯一的弟弟，而且說起來，我也挺疼你的，你竟然還說出這種話讓我傷心！」

「疼我！？」

宋敦不以為然地冷哼了聲。

要不是兩人間有血緣關係，他才懶得理她！

「妳說的疼我，是指讓我給奶奶帶大這件事嗎？」

聽說他會讓奶奶帶大，不是奶奶喜歡，而是宋千顏會吃醋。

她對他這個弟弟非常感冒，除了趁大人不注意時K他、踹他、踢他之外，甚至還會拿用過的尿布壓在他臉上，企圖悶死他！

真是心狠手辣的姊姊啊！要不是早早被奶奶抱回家養，他說不定已經一命嗚呼了！

「你可是鑲金鑲鑽的金孫哩！」她摀嘴笑着。

自小就活在這個變態姊姊的陰影之下，如果宋敦說要對宋千顏有所謂的親情，實在很難！

就算勉強要說有，可能也只有一滴滴而已！

「宋千顏──」

「是啊！我是宋千顏沒錯，如果可以，請你再加上姊姊兩個字。」

她明知宋敦在氣頭上，還故意這麼說。

商瑁怎麼可能看不出自家的小舅子已經快被宋千顏氣到噴火了？

他連忙把小妻子拉到身後──

「千顏只是關心你而已，不要想太多！」

「看在今天是你們結婚的日子的份上，我不會想太多。」

說著，他拿出了禮物，「姊，送妳的。」

「這是什麼？」

長這麼大，宋千顏還是第一次收到宋敦送的禮物，她高興極了！

「對我而言，你的禮物可是比商瑁送的還珍貴呢！快讓我看看這個是什麼……」

她邊興奮地說著，邊動手拆着緞帶──

「琉璃工坊的一對天鵝。」宋敦淡淡地說著。

「啊！？」拆緞帶的手定格了，宋千顏褪去喜悅之情，換上一臉的不悅。「我不喜歡這種東西，玻璃的東西我都不喜歡，你應該知道我喜歡什麼的！」

他還摸不清她的脾胃嗎？最起碼也該送些值錢的珠寶、鑽石之類的吧！

「膚淺的女人！」

「你說什麼？你竟然說我膚淺！？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膽是不是！？」

她用力地戳着宋敦的手臂，「可惡！可惡！你明明知道我喜歡什麼的！」

「姊夫，你的眼光還真不錯！」宋敦咬牙切齒地諷刺着。

這對天鵝，可是他花不少銀兩換來的，結果竟被她嫌棄到這種地步！

「呃……抱歉。」

商瑁小心的移開了宋千顏的手，連忙陪着笑臉。

「這對琉璃工坊的天鵝，我會放在我的辦公桌上，小心保管的。」

「商瑁──」她朝他嘟嚷抱怨：「你來評評理啦！這傢伙明明知道我不喜歡這種東西的，他還送我這個！」

「姊夫，我終於知道你喜歡我姊姊哪一點了！一定是她那張漂亮的臉皮及身材吧！除此之外，她簡直膚淺得一無可取！」

「你講那是什麼話？這是身為弟弟的人對姊姊該有的態度嗎？」

竟然說她膚淺？

哼！如果她真的是個膚淺的女人，商瑁還會愛得她死去活來的嗎？

「我只是實話實說而已。」

「我想，你並不了解你姊姊，所以才會說她膚淺。」商瑁笑着說。

的確，他一開始也覺得宋千顏是個再膚淺、再勢利不過的女人，但，事實證明他錯了！

她很獨特、很聰明，和他過去認識的女人都不一樣，所以才會讓他就此定了性，一顆心只念着她一個人。

「你認識她多久？我認識她多久？」宋敦反問着。

「沒錯，我認識她的時間沒有你久，不過，我跟她相處的時間絕對比你多。」商瑁笑笑的回道。

「是嗎？」

宋敦的口氣滿是不相信，不過他不打算在這個話題上繞，於是轉了一個話題──

「伴娘人呢？怎麼到現在還不見人影？」

慢着……

該不會就是那個穿着禮服找廁所，又冒失在他身上，留下印記的白痴女人吧！

「她剛才說要去上廁所，怎麼還沒回來啊？待會兒我還得靠她幫忙換衣服呢！」

禮服這麼重，裏頭還有蓬裙，如果沒有伴娘的幫忙，她自己一個人是很難穿上去的。

「不如讓我幫妳吧！」商瑁提議道。

宋敦聽了，不以為然地以眼角餘光瞟着甜蜜蜜的兩人。

新郎幫新娘子換禮服！？未免太過危險了吧！一個不小心，休息室馬上就會熱得着火，上演活春宮了！

「給你們一個建議，還是讓伴娘來幫她換衣服比較好。」

「是啊！我也是這麼覺得。」宋千顏點點頭，「這幾天白天忙着婚事，晚上又做了一整晚，我渾身腰酸背痛極了！」

「姊……可不可以麻煩妳有女人的矜持，不要以為終於嫁出去了，就什麼話都能講？」

「哎喲！大家都是成年人，有什麼不能說的？」

呿！她這個弟弟還真是老古板一個！咦？慢着……

「宋敦……你該不會還是……處男吧？」

她盯着自己的弟弟看，不敢置信地問着。

「我沒必要告訴妳這種事吧。」

輕咳一聲，他臉上出現不自在的表情。

這女人管得也太多了吧！她以為她是他的姊姊，就可以這樣探他私隱嗎？

「哈！哈！哈！」宋千顏誇張的大笑三聲。

「喂！你──」她手指着商瑁，「你等一下記得教教他保險套怎麼戴，免得他開竅了之後不知道怎麼用，哈哈──」

叩叩叩──

白少芬在敲了門之後，匆匆忙忙的走了進來。

「千顏，不好意思，我馬上幫妳換禮服……」

白少芬一進入房間，整個心神就放在那個裝禮服的箱子上，根本沒注意到休息室裏頭多了個人。

「我跟妳說哦！我剛才去洗手間的時候，遇到一個很沒品的怪男人，他長得是不錯啦！不過個性實在很差勁耶！」她一邊說著，一邊打開那隻箱子。

「是喔！怎麼個沒品法？」

「他罵我是醜女人！不過……嘿嘿！我也報仇了……」

白少芬從箱子裏頭，拿出了一件鮮紅色的緊身禮服。

不愧是千顏，就算在宴客的時候，也不忘秀一下自己的好身材。

這件紅色的禮服，背部幾乎整個鏤空，真難得商瑁的大肚量啊！可以接受自己的老婆作這種裝扮。

不過也對啦，他既然敢娶千顏，個性一定是有異於常人的地方。

不過這件衣服還真重呢！如果穿在她身上，肯定會把她給壓扁了。

「誰敢這麼說我們可愛的伴娘啊？」宋千顏輕輕地笑了笑，「後來呢？妳是怎麼報仇的？」

「我啊……就是走過他身旁，突然給他哈啾一下，然後留下兩管鼻水給他作紀念，哈哈哈……千顏，妳有沒有覺得我做得很好啊？不過，我還有跟他道歉哩！

妳知道嗎？他身上古龍水的味道好重，就像殺蟲劑一樣，我真懷疑他是不是有狐臭，才會噴那麼多古龍水。」白少芬皺皺小鼻子，彷佛還覺得不舒服。

「呃……」

宋千顏看着埋首在禮服箱裏的白少芬，再看着臉色鐵青的宋敦。

「你這個……」她指着宋敦身上那白白的兩條不明物，低聲問着：「是鼻水？」

「千顏，妳都還沒有誇獎我，妳不覺得我做的棒極了嗎？」狀況外的白少芬繼續說著。

「是啊！真值得誇獎。」

冰如寒霜的話語由身側襲來，白少芬驚訝地抬起頭來。

當她見到聲音的主人時，臉上表情瞬間獃滯──

「你……你……」

雖然早就想過他可能是這次婚宴的賓客之一，但白少芬卻沒想到他竟然與新郎、新娘好到這種地步，還可以進到休息室裏頭來。

「我不就是那個被妳沾了兩管鼻水的倒霉鬼嗎？」宋敦冷冷地瞪着她。

白少芬那矮小的身影一踏進休息室，他立刻就認出她來了。

他一開始之所以不吭一聲，就是想好好欣賞她發現他時的那種驚訝表情，可是沒想到，卻聽到了她這些惡意毀謗他的話。

「啊！你……你是……」真的是尷尬極了！

「少芬，他是我的小舅子，也就是千顏的弟弟。」商瑁好心地替她解答。

「你是宋敦？怎麼可能！？你和千顏長得一點都不像，根本就是美女與野獸嘛！」

是啦！以他的外表來稱他為野獸是有點過分；可是他的個性真的是太惡劣了，簡直跟野獸沒有兩樣呀！

「是啊，我是宋敦。」

他瞪着她的眼神依然兇惡。

呵呵，這兩個人真的是太有趣了！

宋千顏看着他們的互動，忍不住覺得好笑。

「少芬，我記得妳高中的時候見過宋敦的。不過可能時間距離太久，妳沒有印象了！

來，讓我再重新幫你們介紹一遍。宋敦，這位是我的好姊妹白少芬；少芬，他就是宋敦，我的親弟弟！」

宋千顏抱着看好戲的心態，為兩人介紹后，又道：

「再附帶說明一點……據我所知，宋敦應該是沒有狐臭才是！」

原來該是高高興興、喜氣洋洋的一天，在見到宋敦之後，幾乎就變成了惡夢了。

白少芬根本不曉得，昨天是怎麼過完的？

唉！搞得她現在還感覺頭腦脹脹痛痛的，可還是勉強睜開了眼。

沒辦法！她今天還得上班呀！

聽同事說，大老闆今天要到公司，所以她還是必須乖乖的到公司去，免得提前和那家以高薪將她挖來的公司說掰掰。

她一骨碌從床上彈跳起來，衝進浴室梳洗完畢之後，來到梳妝枱前，俐落地將一頭長發束成了馬尾。

看着鏡中的自己，她想起了宋千顏說過的話。像她個子這麼矮小的女孩子，是不該留長頭髮的。因為這樣只會讓她顯得更矮、更小，而且過黑的發色也讓她感覺太老氣了，不夠活潑。

她偏頭想了下……

對啊！難怪宋千顏老喜歡把頭髮染成紅色，不過說真的，她實在沒有她那樣的勇氣！

勇氣，對別人來說，是件很簡單的事；但對她白少芬來說，卻不是這麼一回事。

因為，她一直以來，都是這麼平平凡凡、這麼懦弱膽小……

「其實我也不錯啊！」

她對着鏡中的自己說道，接着，雙手放在自己的胸部兩側，往內擠壓出一條乳溝。

「人家我這樣也有Ccup咧！」

她的手又移到自己的腰部。

「腰也不會很粗啊……」

只是比二十四吋多了兩吋，再加上一點小腹而已。

再往下看，她的屁股，嗚嗚……

都是在辦公室坐大的啦！

不過看來看去，最慘的就是她這張臉了。

她不是丑哦！但也不是美麗的那一類，真要分析的話，應該算是可愛！

小時候常有許多大哥哥、大姊姊，或長輩用可愛來形容她，而她也一直因此而沾沾自喜着。

可是，上了高中后，她才發覺「可愛」這兩個字，其實沒有那麼值得驕傲，尤其到現在，還有很多人把她當成高中生看，更讓她鬱卒不已。

要怎麼樣才能讓她看起來符合她的實際年齡啊？

她如果有宋千顏一半的成熟美麗，就會很開心了！

「算了！還是別想那麼多了。」

反正再怎麼想，也無法解決她的問題。

她嬰兒肥的臉，只能靠削骨手術來解決！

扁而塌的鼻子，如果不靠隆鼻，如何能夠挺俏？

而腰腹、大腿上的肥肉，恐怕也得經由抽脂，才能全數消去。

要是能再來個割雙眼皮、隆胸的手術，再長高個十公分的話，那這麼完美的她，就能去選中國小姐了。

不過……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她的幻想。

她一向怕痛，而且……也沒有那麼多的閑錢做整容手術！

都是那個宋敦害的啦！

原本她還沒有這麼強烈想要變漂亮的念頭，但，昨天宋敦開口閉口就叫她「醜女人」，實在讓她倍受刺激！

沒錯！她是長得不漂亮，可是世上的女人又不是每個都可以長得像宋千顏這麼美，除了五官精緻外，還膚白勝雪，再加上一副玲瓏有致的身材。

玲瓏有致的身材……

是啊！大學畢業之後，她曾與宋千顏相約南下洗溫泉，當時，她可是把她看得清清楚楚呢！

說實在的，不看還好，看了之後，她簡直自卑得要命！

怎麼會有人完美到這種程度啊？

呼──也許她真的該考慮存一筆錢，來個全身整型，這麼一來，說不定她會開始有人追求？

是啊！

她真的好想談戀愛哩……

八十萬！

天吶！她哪來的八十萬啊！？

白少芬想着來上班之前，打到整型外科詢問的那通電話。

其實，那個整型外科醫師說的也對啦！以八十萬來換取她的美麗，這絕對值得！

不過，八十萬……粉貴耶！

她原本打算割雙眼皮、隆鼻、削骨、隆胸、瘦腰抽脂……

整型醫師也答應算她便宜一點。但，八十萬……

唉……她頭又痛了！

整型醫師說他們診所正逢周年慶，所以全面八折，活動只到這個月底而已，不然平常得花上一百萬的！

不然……

向宋千顏借好了！

聽說商瑁一個月給她二十萬的零用錢，以及一張沒有額度限制的信用卡，相信八十萬對她來說，不算什麼的！

不過……

她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向人借錢，但她相信以宋千顏的個性，一定會借她的。

她拿出了手機，正要撥電話給宋千顏，卻猛然想起，宋千顏與商瑁正在歐洲度蜜月，五月初才會回來。

真糟糕……

白少芬坐在辦公桌前，皺着眉頭，有些心不在焉。

她是一想到什麼，就會立即行動的那種人，如果不能讓她立即實行，那麼她腦中就會滿滿都是那件事，其餘的什麼都看不見、聽不見。

「白小姐、白小姐……」

人事主任皺着眉，對於白少芬恍神的態度很不以為然。

難不成她以為自己是被挖角過來的，公司就能容得她用這麼隨便的態度上班嗎？

這是不可能的！

「啊？」她回過神來，對於人事主任露出了一抹歉意的笑容，「對不起，我在想事情！」

想着如何籌到八十萬，來做全身整型的事情！

「我剛才跟妳說的事，妳都沒聽進去是嗎？」

人事主任那張臉，就像被籃球砸中一樣，非常的難看！

「這麼說，我還得再重複一次妳的工作內容？」

白少芬連忙正襟危坐，「對不起！麻煩你了，這一次我會聽仔細的！」

如果是宋千顏遇到這種情形，那麼只要撥撥長發，再露出個媚笑，所有事情便能全部解決。

不過她不是宋千顏，她沒那種本錢！

「現在年輕人，真不曉得在想些什麼，一點都不敬業！」

人事主任顯然對白少芬非常不能諒解，縱使她已經道過歉了，他還是嘮嘮叨叨，不停地念着。

「雖然妳是我們用高薪聘請過來的，不過還是有三個月的試用期，如果不適任，那麼三個月之後妳還是得走人，並且領不到任何的資遣費。」

「這一點我知道。」

「嗯。妳應該還記得我剛才告訴過妳，妳要被派到哪個部門吧？」

「啊？」

她呆愣住。他剛才有說這個嗎？她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

看她的表情，他就知道她一定沒把他的話聽進去。

忍不住又碎碎念了幾聲，他才又將剛才的話重複了一遍──

「妳被安排老闆的身旁當秘書。注意，我們老闆是非常注重工作能力的，所以妳工作一定要認真才可以！」

就是因為非常注重能力，同時又瞧不起女人，所以當他的秘書非常痛苦，一個個都做不了幾個月就走人。

想想，長得漂亮的都淪落到這種下場了，更何況是平凡的她！

唉……看來，她真的有苦頭吃了！

想到這一點，人事主任看白少芬的眼神就多了一抹同情。

「真的嗎？」她有些高興。

老闆的秘書？薪水應該不低吧？

如果薪水還不錯的話，那麼她很快就能籌到八十萬了！

啊！不對不對……

就算薪水高，她也要一段時間后才能籌到這筆錢，但她現在就需要這筆錢啊！

「希望妳好自為之，我們老闆不是好惹的人物。」人事主任丟下這麼一句，便自顧自地轉身，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