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藍天,澄澈明透,像一片鏡子,映照着地面一片美景。峰巒疊翠的遠山,翁郁蒼勁的森林,柔軟嫩綠的草地,深深淺淺的綠與天際、海面澄邃明亮的藍相映成輝。

海風吹起,將潮潤溫暖的濕意送過森林,拂過草地,最後,捲起立在窗口的女子額際烏黑的髮絲。

她眨眨眼,燦亮的明眸專註地凝望着遠處,一隻身形美麗的白鳥在森林與豪宅門牆之間反覆迴旋,彷彿精靈的孩子頑皮地炫耀牠高超的飛行技巧,又像高傲的貴婦優雅地展現牠的容姿。

她望着,良久,不覺有些怔了。

白鳥優雅美麗,自由自在地遨翔,彷彿天地之間儘是牠睥睨的領域。

曾經,她對世界的態度也一如白鳥,自信滿滿,她相信,只要自己願意,沒有到不了的國家,沒有征服不了的人心。

她曾經憑着模特兒的身分紅遍歐洲,事業版圖以歐洲為中心,逐漸擴向亞澳、美洲。

她曾經立誓,東方寶貝不只要令歐洲人仰慕,更要令同是亞裔的亞洲人真心誠服。

她曾經是那麼一個以事業為重的女人,沒料到,在一趟返國的旅程中,她遭人綁架,之後便一直被軟禁在這座豪宅。

豪宅雖大,但對曾經擁有世界的她還是太小,她失去了白鳥的自由,成了被囚於牢籠的金絲雀。

她是金絲雀,照理說該一心一意掙脫囚籠的束縛,重新飛向廣闊的天地,可不知怎地,在日復一日與主人的相處中,她淡了雄心,有了牽挂,忽然覺得也許外頭的世界並不比這座牢籠美好了。

因為外頭的世界,沒有他。

什麼時候開始,他在她心中的地位幾乎能與整個世界比擬了?什麼時候開始,她覺得離開他會是讓人心酸、難過、痛苦不堪的折磨?

什麼時候開始,她除了思念最親最愛的家人、好友之外,也懂得思念他了?

而對他的思念,甚至更深、更濃,更刻骨銘心……

天!他不過是離開這裏幾天而已,不過是出門辦事,很快就會返回,而她才短短几天不見他,竟然心底、腦海全裝滿了他的音容形影,甩不開也拋不掉了。

他究竟去了哪裏呢?那天他在書房說很快就會放她離開,隔天便不見人影,連德瑞也只模模糊糊地知道他要去首都辦事,卻說不出個所以然。

他去首都辦什麼事呢?到底什麼時候回來?

這幾天,她心底一直盤着這樣的思緒,一刻也掙脫不了……

天!這是怎麼回事?難道她竟然──喜歡上他了?

一念及此,裴藍驀地收迴流眄的眸光,轉過身,呼吸逐漸急促。

她伸手撫住加速律動的胸口,“不可能,不可能,我怎麼可能喜歡上那樣一個男人?”她喃喃自語,嗓音蘊着驚慌與不信。

她屏着呼吸,試圖說服自己這樣的感覺只是錯覺,這樣的思念只是莫名,她不喜歡他的!不可能想着他,不可能盼着見到他,不可能只因為見不到他便魂不守舍!

不,她不可能喜歡他,不可能喜歡一個以強硬手段軟禁自己的男人!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想着,她強迫自己深深呼吸,寧定心神。

她怎麼可能喜歡那個陰沉古怪的男人?他──甚至不曾說過他喜歡她……

蒼白的唇角拉起苦澀的笑弧。

她搖搖頭,轉身打算落下窗帘,遠處順着石板路蜿蜒而來的黑色車影卻驀地攫住她目光。

是他嗎?是──米凱嗎?

他回來了?

纖細的身軀迅速一旋,縱然滿心告誡自己無須如此激動,可她仍以最快的速度衝下樓去。

黑色轎車在宅邸主屋前優雅停定,接着從後座走下一個高大的身影。

他一身黑色軍裝,俊逸挺拔,五官端正的臉龐神情凜然嚴肅,可燦燦藍眸,卻爍着意味深刻的銳芒。

他不是米凱!

匆匆從大門迎出的裴藍先是一怔,接着,瞳眸驚愕地圓睜,“路西法!”她驚慌地喊,認出了父親身邊最得力的屬下。

他是路西法,哈斯汀王國最負盛名的青年將軍,男人對他充滿敬佩,而女人則滿懷痴迷。

他來這裏做什麼?他──找到了她嗎?

裴藍眨眨眼,心跳驀地狂野,無法抑制。

她知道自己應該為即將得到解救感到高興,可不知怎地,她卻感覺莫名的凌亂與慌張。

“你怎麼會來這裏?路西法。”

路西法朝她淡淡一笑,“我來解救妳,裴小姐。”跟着,他轉頭對車內下令,“下車吧,米凱·班德拉斯。”

隨着他冷淡指示下車的正是豪宅的主人,他雙手交握在前,面上毫無表情。

米凱!

裴藍瞪向他,眸光由他冰封的臉龐往下一落,凝定他上着手銬的雙手……

她驀地倒抽一口氣,“你逮捕了他!”質問路西法的語氣不覺帶着指控。

路西法淡淡訝異,半晌,才靜定開口,“我是逮捕了他,裴小姐,妳放心,他現在傷不了妳了。”一面說,他還一面晃了晃手中指着米凱的槍,顯示自己的主控權。

“你──”她瞪視神態悠閑的路西法,心神慌亂,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米凱被逮捕了,他會受盡萬眾唾棄,更會被打入陰濕黑暗的監獄,一個人孤伶伶地度過好幾年。

他會被送進監獄……

“裴小姐為什麼一副這麼震驚的模樣?”見裴藍蒼白異常的容顏,路西法不解地挑眉,“難道妳不願我逮捕這個綁架妳又軟禁妳的男人嗎?”

“我──”裴藍深呼吸,視線由滿臉疑惑的路西法轉向同樣淡淡不解的米凱,她倏地握緊雙拳,“我──”

他會被送進牢房,而她,不願見到那樣的場景──

一念及此,裴藍驀地咬緊牙關,終於下了決定。

“妳別緊張,裴小姐,這傢伙威脅不了妳了,有什麼話儘管說出來吧。”

“我──”她閉了閉眸,知道即將逸出自己唇間的話語也許會震驚全國,“米凱他──沒有綁架我,我是……自願來到這裏的。”

***

“什麼?”突如其來的宣稱驚怔了裴俊,他瞪大眼,不敢置信地望着自己的女兒。

他不明白。原以為自己會看到一個飽受折磨、憔悴不堪的女兒回到家來,可卻沒想到她不僅外表看來一切安好,甚至還說這次無故失蹤不是遭受綁架……

“藍,妳昏頭了嗎?”他急急撫住女兒冰冷的頰,“是不是那傢伙威脅妳什麼了?別怕,爸爸在這裏,他不敢動妳一根汗毛的……”

“不,不是的,爸爸。”裴藍急忙搖頭,望着父親寫滿焦慮的老臉,她忽地不敢正視,低垂眼帘,嗓音低啞,“我是──自願的。”

“妳──妳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嗎?”裴俊質問。

“是真的。”

“為什麼?”

“因為我想逃開。”她深呼吸,終於鼓起勇氣望向父親,神情哀傷,“工作壓力實在太重了,我受不了,所以才想消失一陣子。”

“妳──”裴俊瞪她,“所以妳就躲在那個男人家裏,連電話也不打給我一通?”

裴藍深吸一口氣,心臟緊緊絞着,“對不起,爸爸。”她垂落眼帘,知道這樣的道歉固然可以解救米凱,卻也會重重傷了老父的心。

“妳!”怒火燃上了裴俊的眼眸,他又氣又急,不願相信一向最疼愛的女兒竟然這樣任性自我,“妳難道不曉得這樣一來,我這個作父親的會有多擔心嗎?我──我差點以為妳死了……”

“對不起,爸爸,對不起……”她眼淚掉得更凶了。

“不要叫我爸爸!”他憤怒地甩開她的手,“我沒有妳這種不孝的女兒!”

“爸爸,你放了……放了米凱吧。路西法不肯相信我,求你相信我,求你──”她哀求着,一字一句切割着老父的心,也扯裂自己的心。

“妳──妳氣死我了!”拋下最後一句后,裴俊驀地轉身,大踏步離開。

留下淚眼婆娑的裴藍。

***

“……負責承辦東方寶貝綁架案的檢察官表示,日前遭到逮捕的班德拉斯家族掌舵者──米凱·班德拉斯今日已被釋放。檢察官說明,由於軍務大臣裴俊撤銷對米凱的控告,裴藍本人亦聲明並未遭受綁架,因此檢方決定撤銷此案。目前,東方寶貝正於首都飯店二層舉行記者會,說明一切經過……”

鏡頭切換,螢幕上首都電視台當家主播的影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張清艷容顏的特寫。

是裴藍。

米凱瞪着座車上接收影像的螢幕,右手不覺抓緊皮質椅墊。

“這次造成這麼大的風波我真的很抱歉。”清雋的語音敲擊米凱耳膜,“在此我要宣稱,我真的沒有遭到綁架,這次事件只是誤會。事實上,米凱是──我的朋友。”

朋友!

隨着場內媒體記者一同動蕩的,是米凱驚愕不已的心。

他瞪着螢幕,瞪着嵌在那張無瑕臉龐上美麗璀亮的明眸。

明眸掃視場內驚疑不定的記者,氣韻從容,彷彿她說的,只是平淡無奇的實話。

但明明不是啊,她在說謊!

她是──為了救他而說謊。

一念及此,米凱面色更陰沉了,緊抓住椅墊的手指泛白。

“Melinda,妳跟班德拉斯真的是朋友?”

“那這一切是怎麼回事呢?為什麼妳的父親會宣稱妳遭到綁架?而妳又兩個禮拜毫無音信?”

“妳的經紀人也表示,妳從來不曾跟她說要去度假啊,她甚至還安排了許多工作時程……”

一連串的問題炸向立於高台上的裴藍,她聽着,首先深深鞠了個躬。

“對不起。”她低聲道歉,“因為前陣子工作壓力實在太大,我一時承受不了,所以才任性地選擇暫時消失。因為我這樣的任性,驚擾了愛護我的父親以及所有關心我的朋友,我感到非常抱歉,真的非常對不起……”

不,她無須道歉,更不必公開召開記者會將一切過錯攬到自己身上!

因為錯的人是他,錯的人是他啊……

“該死!”看着螢幕上裴藍謙卑地鞠躬賠罪,米凱終於忍不住出聲詛咒。

而他身旁負責駕車的黑髮青年,在看了他鐵青的臉色一眼后,嘴角翻飛起微微戲謔的弧度。

“看來東方寶貝對你真的不錯啊。”他淡淡地評論。

米凱皺眉,悶悶開口,“她實在不必公開道歉的。”

“如果不這麼做,你恐怕也不能這麼快就被放出來了。”黑髮青年笑着,眸中掠過類似淘氣的光芒,“雖然我是一定會去救你啦,不過不保證之前你會不會遭到什麼嚴刑拷問。”

“達非!”米凱瞪他一眼。

“OK。我不開玩笑了。”達非舉起一隻手表示投降,“話說回來,那個裴大小姐對你是真的不錯啊,難道她不恨你軟禁她嗎?”

“她──”米凱皺眉,同樣不解。

她為什麼要救他呢?為什麼要千方百計為他脫罪呢?

“……大小姐該不會愛上你了吧?”

米凱聞言,呼吸一窒,狠狠瞪身旁的達非一眼,“我沒心情開玩笑。”

後者對他冷寒的眸光毫不畏懼,只是輕輕地笑,“不只我,這些記者也有同樣的看法呢。”

米凱閑言一凜,眸光再度飄回螢幕。

“……Melinda,妳跟班德拉斯家族的掌舵者該不會正在交往吧?”

“是啊,Melinda,妳跟他在談戀愛嗎?”

“難怪要躲到他家度假了,呵呵。”

“聽說班德拉斯府邸不隨便邀請人進去的呢。”

“說說看那座豪宅是什麼樣子可以嗎?Melinda?”

記者們此起彼落,問話開始帶着輕鬆嘲謔的意味,可站在台上的裴藍並不生氣,唇畔依舊淺淺矇著面對公眾媒體時一貫溫煦親切的微笑。

“我跟米凱並沒有交往。”清婉平和的嗓音輕易壓過滿場記者的吵鬧,“我說過了,我們只是──朋友。”她重覆一開始的宣稱,語氣靜定。

只有米凱注意到,突然迅速流轉過她眸中,一抹淡淡憂傷。

藍!

他倏地握緊雙拳,下頷微微抽凜。

達非的嗓音繼續拂過他耳畔,“她這樣的舉動肯定會惹惱安東尼了,本來以為你免不了一場牢獄之災,沒想到輕輕鬆鬆便平安無事。嘖嘖,”他搖搖頭,“這下他肯定氣瘋了!”

“嗯。”米凱沉吟着,忽地,瞳眸一闇,“他會不會再度對她不利?”

“這個嘛,很難說。”達非深思地敲着下頷,“照理說他現在已經差不多準備就緒,不需要再拿裴藍做為要脅裴俊的籌碼,不過──誰知道呢?也許他會因為你而故意傷害她……”還沒說完,他便遭米凱捏痛手臂,“喂,你這麼激動做什麼?”語氣帶着嘲弄。

米凱卻渾然不覺,灰藍眼瞳直直瞪向螢幕上裴藍強自鎮靜的容顏。

“我必須去保護她──”

***

記者會圓滿結束。

在應記者們要求拍下最後一張照片后,裴藍在幾名保安的護衛下匆匆離開會場,唇邊淺笑的弧度亦跟着迅速一斂。

她覺得好累。

實在不想笑了,方才足足一個小時的記者會她感覺自己已瀕臨極限。

她希望那些沒拿到邀請柬的記者沒打算在飯店外執着地等候她,因為她大概已沒有繼續微笑的力氣。

她真的不想再假裝了。

坐上經紀人瑞秋特地開來接她的藍色寶馬,裴藍立刻將一張清麗容顏面對窗外。

方才花了一個多小時面對一群記者的追根究底,她現在實在沒有力氣面對自己的經紀人了。

可偏偏瑞秋不放過她,“小姐,拜託妳,下回別搞這種失蹤遊戲了,妳曉不曉得這陣子我為了應付那些廣告主跟媒體,簡直快透不過氣了。尤其是植村秀,他們對妳不能在廣告推出后立即配合宣傳感到很惱火……”

“對不起,瑞秋,過兩天我會親自去跟他們一一道歉的。”

“那最好了,還有,這幾天妳可能要忙一些,我們得先把之前欠下的工作全部清一清,才好談新的合作邀約……”

“瑞秋。”裴藍輕輕打斷經紀人的滔滔不絕,“我可以暫時停止工作一陣子嗎?”

“什麼?”瑞秋開車的方向盤一彎,差點撞上街道旁的安全島,她連忙拉回方向,接着,才將噴着火焰的雙眸瞪向裴藍,“妳說妳不想工作?”

裴藍不語,沉默良久,終於點了點頭。“是。”

“妳怎麼搞的?”瑞秋瞪大眼,咬牙切齒的表情彷彿有殺人的衝動,“Melinda,難道妳不顧妳的事業了嗎?”

見經紀人又急又氣的模樣,裴藍心底不禁流過歉意,表面上卻眉眼不動,“我想休息一陣子,在家裏陪陪我的父親。”

“休息?”瑞秋驚喊一聲,“不行的,Melinda,妳要知道,前陣子妳不事先通知一聲,無緣無故消失兩星期,也許那些喜愛妳的人可以不在乎妳的失蹤掀起了軒然大波,可是這兩個禮拜里跟妳約好拍廣告、封面、採訪、宣傳活動的廠商可都氣壞了呢,統統打電話跟我抱怨妳太任性,性子比較激烈的還威脅說要告妳違約!”她搖搖頭,重重嘆息,“我一個個說好說歹,好不容易平息了這些人的怒氣,妳大小姐這下子居然跟我說妳不想工作了?”

“……對不起。”裴藍斂眉低眸,抱歉已極,“我會親自向他們道歉。”

“妳到底怎麼回事?難道打算在家裏躲一輩子?”瑞秋眉頭攢得更緊,“瞧妳那副魂不守舍的樣子!到底在想什麼啊?”

“我什麼也沒想。就只是──不想工作而已。”裴藍低語,朦朧的眼眸漫無目的地望向車窗外。

窗外,天色陰暗,像是要下雨了。

她揚起毫無表情的秀顏,凝望鉛灰色的天空,凝澀沉重的色調,正如她現在的心情。

離開他以後,她以為自己的生活會回到常軌,回到以前的生活軌道──與他相識之前的軌道。

她以為自己會像從前一樣,精力充沛地工作,對每一個仰慕她的人微笑,偶爾跟男人約約會,享受被追求的浪漫滋味。

她以為自己可以很開心,就算剛開始有些牽挂,但腦海很快就能拋去他的形影──

但,不成了。

已經出軌的人生永遠抹不去曾經有他存在的記憶,出軌的心也找不回從前跳動的韻律。

她,似乎變了。

好友們也都這麼說。

她平安無事的消息一傳開后,正在外地調查凶殺案的矢島薰立刻打電話過來,足足與她聊了一個多小時,準備出國開會的梁冰為她延後行程,親自到她家確認她平安后才放心離去,而身在英國進行親善訪問的安琪莉雅女王也在獲知消息時,立刻要求與她進行影像通訊。

三個從中學時期便一直要好到如今的好友在與她談過後,不約而同下了個結論。

“藍,妳變了。這種頹喪黯然的模樣不像妳,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沒有一個人接受她失蹤兩星期是為了躲避工作的託辭,她們全敏感地認為她跟米凱之間必然發生了什麼。

“妳是不是愛上他了?”她們如是問她。

“不!當然不會!”她激烈地否認,可她們,卻不肯輕易相信。

“等回來后再好好審妳吧。”好友們都笑着這麼對她說道。

她們究竟想知道些什麼呢?而她,又能告訴她們什麼呢?

告訴她們自己為了一個無故軟禁她的男人魂不守舍?告訴她們她為了救他不惜撒下漫天大謊?

天!一念及此,裴藍不禁伸手掩住臉。她不敢面對自己──

“……到家了,Melinda。”瑞秋的嗓音拂過裴藍耳畔,她眨眨眼,這才驚覺在不知不覺中車子已返抵她家門。

她開門下車,轉身對一路載她回來的經紀人道謝。

“Melinda,我看妳精神不太好。這樣吧,我讓妳休息兩天,兩天後我再來找妳,好嗎?”

“謝謝。”面對經紀人貼心的建議,裴藍嘴角一揚,勉力扯出淺淺微笑。

“那我走啰,再見。”

“再見。”

送走瑞秋後,裴藍旋身,才剛抬眸,眼瞳便映入老父關懷的臉龐,他對她微笑,伸出雙臂。

“爸爸!”裴藍望着父親,不知怎地,鼻尖竄上一陣酸楚,翩然投入他懷裏,“你還怪我嗎?爸爸,是不是還怪我讓你擔心?”她嗓音哽咽,“對不起,爸爸,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

“沒關係,藍,爸爸不怪妳。”見女兒如此憔悴的模樣,裴俊心臟一抽,他伸手拍撫着她顫抖的背脊,“爸爸最疼妳了,怎麼會怪妳呢?”

“可是──”她仰起頭,神情楚楚可憐,“你這兩天都不怎麼理我。”

“還撒嬌呢。”裴俊點點她的鼻尖,“妳不理我這個老爸才是真的吧。這兩天就看妳為了那個米凱到處奔波,一下上調查局,一下開記者會,哪裏還顧得上我這個老頭啊?”

“爸!”聽聞父親似真似假的抱怨,裴藍忍不住焦急,緊緊拽住他衣襟,“你誤會我了。我其實一直想跟你說話,可是……我不敢,我怕你還怪我──”

“傻丫頭,我早就不怪妳了啊。”裴俊微笑,愛憐地凝望她。

“真……真的嗎?”裴藍不敢相信。

“真的。瞧妳,哭得這麼丑,還不快擦擦眼淚?”裴俊逗她。

裴藍聞言,不禁笑了,“討厭!你就愛逗我。”她伸展衣袖拭去了頰畔淚痕,接着攬住父親的臂膀,“走吧,我們回屋裏,我煮紅茶給你喝。”

“唉,好一陣子沒喝妳煮的紅茶了,不曉得技術退步了沒?”

“怎麼會退步?我煮得可好喝了,連他都──”未完的語音驀地消逸,裴藍僵住身軀,不敢相信自己方才竟會提及那個男人。

“他?他是誰啊?”裴俊追根究底。

“不,沒什麼。”裴藍搖搖頭,試圖掩飾自己一時異樣,“我們快進屋裏吧,外面好冷呢。”

裴俊卻不肯前進,一張老臉似笑非笑地圈住裴藍。

“爸!”她被他看得不自在,俏臉一紅,“你幹嘛這樣看着我?”

“嘖嘖,臉紅了。”裴俊挑眉,一面感嘆似地搖了搖頭,“真是女大不中留,想着男人了吧。”

“什麼想男人?”裴藍怒瞪老父,瑩頰卻不爭氣地更紅了,“你胡說八道什麼啊?”

“其實有什麼關係?藍,如果妳跟米凱真的那麼要好,老爸也不反對啊……”

“什麼嘛!你別亂說……”

“我可不是胡言亂說。”裴俊輕聲笑道,“那小子自己都承認了呢。”

“什麼?”裴藍一怔。

“他剛來我們家,跟我坦承是因為實在太喜歡妳,才不顧一切邀請妳在他家住下,呵呵,沒想到這小子小時候體弱多病,長大后追起女孩子還頗大膽的嘛。”裴俊評論,眼角眉梢儘是笑意。

裴藍聽着,卻是完全迷惘,“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

“這是怎麼回事?”面對眼前這個膽敢應她父親之邀,毫不客氣住下的男人,裴藍既是迷惑,又禁不住滿腔怒火,“你怎麼會在這裏?”

後者只是淡淡挑眉,嘴角勾起懶洋洋的微笑,“妳不歡迎我嗎?藍。”

“我──”裴藍一窒,只覺得又氣又恨,忽然有股衝動,想伸手撕去他臉上笑意從容的面具,“你該死!你……說要讓我離開,結果卻厚臉皮地住到我家來──你究竟要糾纏我到什麼時候?”

“妳不喜歡我的糾纏嗎?”米凱眨眨眼,狀若無辜,“我以為妳大費周章召開記者會救我出來,就是希望能夠再見到我……”

“你──你臭美!”裴藍氣絕,忍不住跺了跺腳,明眸噴出兩道烈焰狠狠灼向他,卻是毫無辦法。

“妳捨不得我因為綁架妳的罪名入獄,對嗎?藍。”他輕柔地問道,凝望她的眸光意味深刻。

她咬緊牙,因為那樣深邃的眼神而心跳不已,卻也憤怒不已,臉色忽紅忽白,變化萬千。

米凱看着,眸中玩笑的光芒斂去,“謝謝妳,藍。”他溫柔地望她,“謝謝妳為了救我不惜說謊。”

“你……千萬別誤會,我救你不是因為喜歡你,只是──”她咬牙,忽地別過頭去,“因為你並沒有真正傷害我──”

他聞言,靜靜微笑,伸手輕輕撫住她的頰,“我永遠不會傷害妳的,藍。”

低啞溫柔的承諾像蘊着某種濃烈的情感,裴藍聽着,心跳一停,怔然凍立原地。

“藍。”他輕輕喚她,緩緩低下臉龐。

她卻驀地躲開,連續倒退了好幾步,“你別碰我!”語畢,她轉過身,像一陣旋風似地逃離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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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服東方寶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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