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施施在凌晨三點多醒來。她從容不迫地穿過幽暗的公寓,表情平靜冷漠,兩眼直視前方,心跳緩慢而規律。

她進入畫室,未完成的畫仍然放在畫架上。她在畫架前佇立良久,微側着頭彷佛在聆聽某個聲音。

她緩緩地擠出褐色顏料,加入黑色調成有光澤的黑褐色,然後精確地在畫布上繪出披散在燕麥色地毯上的黑褐色頭髮。

臉孔比較難畫,因為她從來沒有見過那種表情。當她煞費苦心地描繪着面如死灰的秀美臉蛋,圓睜的褐眸獃滯無神,塗著口紅的嘴巴鬆弛下垮時,夏末的黎明已悄悄接近。等她把畫筆插進一罐松節油里,蓋好顏料的蓋子,悄悄回到床上時,晨光已充滿整間畫室。

施施醒來時窗外的陽光明亮耀眼,她緊緊蜷縮成一團,交抱着雙臂努力保留殘存的溫度。她好冷好冷,比前幾次還要冷。她顫抖得太厲害,連床都在震動。

瑞基。她需要瑞基。

她嗚咽着爬到床邊,床頭柜上的數字鐘顯示着十點三十四分。

瑞基為什麼沒有打電話來?

他早該打來的。她沒有打給他,他就會打給她;他們在短短地幾天內就建立了這個慣例。她在更短的時間內就變得十分依賴他。他沒有打電話來令她心慌意亂,動搖了她剛形成不久的安全感。

「瑞基。」她有氣無力地低聲呼喚,彷佛那樣就能把他喚到她身邊來。

不要慌,不要慌,她心想。她不可能會死,所以不要再胡思亂想了。她從來沒有聽說過施通靈術會害死通靈者。但她還沒有時間研究超感視覺那類的東西,她一直在研究鬼魂。也許通靈者像公螳螂一樣只有一次機會。

打電話給瑞基。也許他睡過頭了,也許他昨晚應酬到深夜才回家。

伸手去拿床頭柜上的電話時,一個百分之百肯定的念頭突然震撼了她。那幅畫。她開始注意到一個傾向:她畫出的東西越多,反應產生時就越冷。這是她最冷的一次。

她在夜裏畫出了受害者的臉孔。

迫切感把她趕下床。她跌跌撞撞地走進畫室,動作遲緩笨拙。她一定要知道,她現在就要知道。每一秒都可能攸關生死。瑞基認為她的畫是在出事之後畫的,但她在內心深處卻無法確定,那份不確定使她的雙腳繼續移動,即使它們不太聽她使喚。她搖搖晃晃地穿過房間,行動費力得令她皺眉爐額。

她總算來到那幅畫前面時,恨不得自己沒有進畫室。她的雙腳好象在地板上生了根,耳朵里有聲音隆隆鳴響,全身不停地劇烈顫抖。

茜妲。

她瞪着畫布直到眼睛刺痛,希望畫中的臉孔會突然扭曲變成另一個人。她搞錯了。她看到的只是外表的相似,因為茜妲最近老是在她生活中出現,所以她自然而然地遽下結論。

但是那張臉孔精確得就像照片一樣。而施施知道自己非常擅長肖像畫。

茜妲。

天哪,天哪!

她不知道茜妲的電話號碼。電話簿上不可能找得到,因為茜妲說過她從不讓她的號碼刊登在電話簿上。畫廊。她應該在畫廊,施施知道那裏的電話號碼。

她設法來到客廳抓起無線電話。但是電話響了好久都沒人接,最後是錄音機接的。施施沮喪地切斷電話。她的雙手顫抖得太厲害,電話一不小心就失手掉落在地。她彎下腰去撿時,力氣好象突然用盡,她就這麼一路栽到地板上她正好壓在電話上,塑料硬殼戳到她的肋骨。她**着勉強坐起來,把電話撈到腿上鍵入瑞基的號碼。接電話的是他的一個助理,奇怪的是,她好象故意壓低聲音說話。「我是施施。瑞基在不在?」

「對不起,施施小姐,他今天不會在家。」助理停頓一下。「霍太太——茜妲——遭人殺害了。」

「不!」施施近乎嚷泣地**。

「管家今天早上抵達時發現她……她的屍體,霍先生此刻跟警方人員在一起。」

施施發現自己真的在哭。她深吸口氣,用沙啞的聲音說;「告訴瑞基我打過電話。」

「好的,施施小姐,我會儘快轉告他。」

瑞基說的果然沒錯;她幫不上忙,阻止不了任何事。她啜泣着把頭靠在屈起的膝蓋上。如果對她畫出的恐怖景象無能為力,那麼畫出它們又有什麼用?如果沒有機會阻止壞事發生,那麼忍受這種寒冷的折磨又是為了什麼?總該有某種回報使這種苦受得有價值。她的腿受不了長時間緊繃而突然抽起筋來,痛得她大叫。她邊喘邊哭,把腳掌緊抵着地板,再由膝蓋往下按摩至腿部,企圖使緊縮的肌肉放鬆。她不斷重複這個動作,但一按摩完肌肉又糾結在一起。

她想起在電視上看過足球教練用雙手來回揉搓球員抽筋的小腿。她屏住氣,把雙手放在左大腿上。她可以摸到手掌間形成硬結的肌肉。她開始來回揉搓時,痛得忍不住唉唉叫,但幾秒鐘后疼痛開始減輕。

等左腿的肌肉終於放鬆時,她開始揉搓右大腿。右腿的情況比較嚴重,手一停,抽筋立刻複發。她持續按摩了五分鐘,右腿的肌肉總算放鬆了。她像泄了氣的皮球似地倒下,再也沒有力氣坐着

熱。她需要熱。瑞基不會來了。他在法律上仍是茜妲的丈夫,必須接受警方問話,填報告,做筆錄,認屍,安排後事。施施有他的行動電話號碼,但打電話給他是不可能的。她必須自己想辦法解決

電毯不會有用。熱咖啡會有一點用,但還不夠。體溫是潮濕的熱,因為人體大部分是水。她需要的正是潮濕的熱。光是淋浴還不夠,她需要整個人泡在熱水裏。

她像受傷的動物般地拖着身體爬進浴室。她的四肢好象快要失去功能了,連思考也越來越困難。

她從來不盆浴,向來是淋浴。她凝視着關閉排水裝置的控制桿許久才想出該怎麼操作。她當然知道該怎麼操作,只是寒冷使她變笨了。

她把熱水開到最大,冒着蒸氣的熱水開始注入浴缸。殘存的常識及時浮現,她把冷水也打開。水太熱會造成燙傷,即使水溫沒有高到令人燙傷,長時間浸泡熱水仍然有可能引起心臟衰竭而使人送命。

她把手伸到水龍頭下面,熱水流過手指的舒適感使她把另一隻手也伸到水龍頭下面。她就這樣趴在浴缸邊緣,因為實在沒有力氣坐起來。

等水滿到溢出來時,她關掉水龍頭,穿着睡衣爬進浴缸里。浸入熱水裏時,水燙得她差點嚎叫,凍得發青的腳趾突突地抽痛着。

她緩緩往下滑移,直到下巴碰到水面,髮絲在肩膀附近漂起來。她的顫抖使水面起了小小的漣漪。「拜託,拜託,拜託。」她不斷喃喃自語。拜託這樣有用,否則她就得打一一九了。也許她早該叫救護車了,但她還是有點不相信冷是需要送醫的急病。

她開始暖和起來。熱水的溫度緩緩傳給她的身體,顫抖開始減輕,使她得以在發作的間歇中休息。她筋疲力竭地把頭靠在浴缸的斜背上。根據以前的經驗,她暖和起來時就會想睡覺;先前越冷,暖和后越想睡。她得小心別在浴缸里睡著了。

水開始變涼,她的手指和腳趾被燙得紅咚咚又皺巴巴。她放掉一些水,打開熱水重新注滿浴缸。她強迫自己坐起來,因為在浴缸里睡着或在熱水裏泡太久真的很危險。再泡幾分鐘就好,她答應自己。

在那幾分鐘裏她又哭了起來。跟大多數人一樣,茜妲不是完全的好人也不是完全的壞人。在看到瑞基跟她在一起之前,茜妲一直都很親切友善。茜妲的支持對她的事業意義重大。

施施很遺憾她跟茜妲最後一次見面是不歡而散。雖然她並不後悔與瑞基交往,但時機原本可以更恰當。如果離婚已經確定,如果茜妲對離婚協議沒有心存怨恨……但是再多的「如果」也改變不了事實。

她不敢繼續在水裏泡下去,於是放掉浴缸里的水,強迫自己站起來。她的肌肉像煮熟的麵條。她脫掉濕淋淋的睡衣掛在浴簾桿上滴干。光是擦乾身體就累得她直喘大氣,最後她不得不坐在馬桶蓋上用毛巾吸掉頭髮上多餘的水分。她必須回床上躺一下,但不想頭髮濕濕地上床,那似乎是在自找罪受。

她的眼皮重得抬不起來,她的身體緩緩往一邊傾倒,但在最後一刻驚醒坐正。她捱不到頭髮干,於是從架子上抓起一條幹毛巾包住濕頭髮。她只能儘力做到這樣了。

她搖搖晃晃地回到床上。電毯仍然開着。她一絲不掛地爬進溫暖的被窩裏,肌肉一鬆弛就睡著了。

關約瑟刑警身材壯碩,目光精明,平凡的相貌有種誘使人吐露秘密的親和力。厲德諾刑警身材高瘦,長相比較兇狠好鬥,淺棕色的頭髮理成小平頭,習慣用他灰色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瞪着嫌犯看,直到他們坐立不安。

瑞基不吃那一套。他心不浮,氣不躁,相信他的自制力會比刑警的小伎倆持久。他很好奇厲德諾會不會一直瞪到眼珠掉出來。

早上他們到他家來告知茜妲的死訊時,瑞基立刻知道他是頭號嫌疑犯。即使震驚企圖使他的腦袋失靈,他還是保持低調,處處與警方配合。

他早就不愛茜妲了,過去一年來更是痛恨她,但從來沒有希望她死。他只希望她從他的生活中消失。現在她不僅從他的生活,甚至從這人世永遠地消失了。熟識的人去世總是會令人震驚,總是需要一段時間適應這突然的改變。

因為他們的離婚還沒有確定,所以他在法律上仍然得負起料理後事的責任。他去認了屍,雖然他以前見過屍體,但那是在事前知道會有傷亡的軍事行動中。這次的情況不一樣。這次他看到的屍體是與他共同生活了十年的女人。他跟她同床共枕,至少在剛開始時還愛過她。現在他只覺得遺憾,發自內心的遺憾。

他打電話給她的父母。他們原本住在曼哈頓,但梅查理在股市失利,傾家蕩產后攜妻子海倫遷往伊夏卡。茜妲總是邀請他們到紐約來相聚,連一夜也不肯留宿在父母家那棟破舊簡陋的房子裏。瑞基認為那棟磚造農舍比上不足,比下卻綽綽有餘。但茜妲出身富裕,她和她家人的許多想法是出身寒微的瑞基所無法理解的。

因此,瑞基平靜地告訴查理,關於茜妲的後事,無論是安葬的方式、地點或宗教儀式,他都會遵照他和海倫的意思辦理。茜妲是他們的獨生女,他們的悲痛自然特彆強烈。

瑞基察覺到那兩個刑警密切注意他的一舉一動。他在講電話時,其中一個刑警一定在聽力所及的範圍內。憎惡的感覺一出現就被他壓抑下來,因為他們是職責所在,而且根據凶殺案的統計顯示,受害者是女性時,兇手極可能是她的丈夫或男友。他與茜妲的離婚糾紛更增加了他的嫌疑。所以他一直保持鎮定,即使是在刑警終於把他帶到警局偵訊時。偵訊室是個昏暗狹小的正方形空間,裏面擺了三張椅子和一張搖搖晃晃的桌子。

刑警宣讀他的權利后問他要不要找律師來。「不用。」瑞基的回答令兩個刑警意外。

「要不要來杯咖啡或開水?」厲德諾問。

「不用,謝謝。」瑞基說。那是基本的偵訊技巧,不斷供應嫌犯飲料,嫌犯很快就會因內急而坐立不安。只不過他們不會讓他去上廁所,而是把他留在原地不斷問同一個問題。

他儘可能使自己在他們要他坐的那張椅子裏坐得舒服些,這使他懷疑椅子的前腳被鋸短了一點點,使他每次想要放鬆時都會往前滑。他把兩隻腳穩穩地放在地板上抵着。

厲刑警首先發問。「管家說你和霍太太正在辦離婚。」

「是的。」瑞基不帶感情地說。「我們分居一年了。」

「離婚是很棘手,我自己就離過兩次婚。」

「的確不是令人愉快的事。」

「搞得人很不爽,那是可以理解的。你會有很大的損失吧,霍先生?」

「在哪方面?」

「得了,你們兩個都身價不凡。女方可以把男方榨乾,除非男方夠聰明,在一開始就懂得保護自己。但是和霍太太結婚時,你並沒有多少錢,對不對?」

「對。」

「所以沒有必要訂什麼婚前協議。」

「兩位,」瑞基心平氣和地說,因為他同情他們,希望他們順利破案。「如果你們問的是我會不會失去我一半的財產,答案是不會。我們結婚時,我太太的娘家很有錢。她父親堅持我們簽婚前協議。他的目的在預防萬一離婚時,他的錢會歸我所有。但協議是雙向的,她的歸她,我的歸我。離婚不能使茜妲得到我的任何東西。」

他看到兩個刑警迅速交換一個眼神。一個動機剛剛從清單中刪除。

「你還留着那份協議吧?」

「由我的律師魏蓋文保管着,茜妲的律師虞麗薇也有一份。」

他們記下律師的名字。

「管家說你和霍太太在離婚協議上有些糾紛。」

管家說的還真多,瑞基心想。「茜妲對協議內容不滿意,她想要得到更多。我們為此起過幾次爭執,但她已經同意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字了。我們跟律師約好今天下午一點簽字。」瑞基不自覺地瞥一眼手錶,看到時間已經是下午兩點多了。他沒有打電話給蓋文取消約會,但一定會有人打電話通知蓋文。也許是麗薇吧!茜妲的朋友一定會立刻打電話給麗薇,表面上是告知消息,其實是想打聽內幕。

茜妲同意簽字的事實刪除了另一個動機,兩個刑警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你有她新公寓的鑰匙嗎?」關刑警問。這是他們進偵訊室以來,他第一次開口說話。

瑞基搖頭。「沒有。我沒有去過她的公寓。」

「從來沒有?」

「從來沒有。」他知道兩個刑警在想纖維樣品的事,於是說;「她來過我的住處兩次,來談事情和拿她的東西,但我從來沒有去過她的住處。」

他們沒有讓失望之情流露出來。兩個住處間任何纖維樣品的交錯混雜現在都有了合理的解釋。瑞基說的每件事都極易查證,他們心知肚明。

「霍太太人緣極佳,你嫉妒她的男性朋友嗎?」

瑞基忍不住笑了出來,但笑聲中沒有愉悅。「沒有。」

「當她訴請離婚時……」

「訴請離婚的不是她,是我。」

「你?」兩個刑警又迅速互看一眼。「為了什麼?」

瑞基從來沒有告訴任何人他和茜妲為何突然決裂。施施知道,但完全是因為上次他和茜妲爭吵時她正好在場。他現在不想說茜妲的壞話,尤其是那些會影響她父母的話。

「我不希望她的家人知道。」最後他說。「那會傷害他們。」

「知道什麼,霍先生?」

「我發現她兩年前拿掉一個孩子,她沒有跟我說過她懷孕。」

兩個刑警都皺着眉頭往椅背上靠。

「我猜那令你不高興。」關刑警說。

瑞基不敢置信地看他一眼。「有一點。」他掩飾不了語氣中的嘲諷。「我們的婚姻當場結束,我不想再看到她。我把她趕出去,換掉住處的門鎖,第二天就訴請離婚。」

「你還在生她的氣嗎?」

「憤懣、遺憾。」

「你昨天晚上在哪裏,霍先生?」

「我昨晚在四季餐廳有個應酬飯局。」那也很容易查證。

「什麼時候離開餐廳的?」

「十點半。」

「之後去了哪裏?」

「回家。」

「一個人嗎?」

「是的。」

「回家後有沒有打電話給任何人?」

「沒有。我用計算機做了些股票分析,清理電子郵件,諸如此類的事。時間會在計算機的工作記錄簿上。」

「什麼時候停止工作?」

「午夜過後。一點左右吧!」他不知道他們認為茜妲何時遇害,但聽說她遇害時仍穿着參加宴會的禮服。由此推斷,遇害時間應該在她回到家后不久。茜妲向來待到宴會結束才離開,無論結束時間是午夜或黎明。

「之後你做了什麼?」

「上床睡覺。」

「一個人嗎?」

「是的。」

關刑警嘆了口氣,厲刑警一臉疲憊。瑞基知道他是他們最有可能的嫌犯,但他消除了所有常見的動機。原本看似相當簡單的案子變得比較複雜了。

「希望你在這裏待一會兒讓我們查證幾件事。」厲刑警說。

「我了解。」瑞基看他們一眼,冷靜的眼神說明他很清楚是怎麼回事。「如果能讓我接近洗手間,我現在想喝你們先前提議的那杯咖啡了。」

兩個刑警臉上的苦笑一閃即逝。「沒問題。你想要喝怎樣的咖啡?」

「黑咖啡。」

「最好不要。」關約瑟在走出偵訊室時說。「這裏的咖啡不加東西不能喝,即使是加松節油也好。」

「我願意冒險。」他想到施施。不知道她怎麼樣了?現在他很肯定她畫中的女人是茜妲。她昨夜把畫完成了嗎?她是否感到冷?是否需要他?

他想要打電話給她,但努力壓抑住那股強烈的衝動。使刑警注意到她只會把她扯進這件案子裏來。他沒有去過命案現場,萬一施施的畫跟命案現場一致,任何刑警都會覺得那十分可疑。不知道另一張臉孔——兇手的臉孔——是否還是空白。

「可以打電話給我的辦公室嗎?」

「沒問題,用我桌上的電話。」厲德諾提議,那樣他才能聽見瑞基說的每句話。他們對他的疑心只是減輕,要等他說的話都查證屬實后才會完全消除。

瑞基站在桌子旁邊撥電話,接電話的是他的助理韓碧莎。

「碧莎,我是瑞基。有沒有留言?」

「成千上萬。」碧莎嘆口氣。「瑞基,很遺憾。有沒有我能幫忙的地方?」J

「我已經通知她的家人了,後事全部由他們作主。他們應該快到了。糟糕,我忘了替他們訂房間。麻煩你打電話給廣場飯店好嗎?費用我來出。」

「沒問題。喔,施施小姐上午來過電話。我告訴她我會轉告你。」

「謝謝。」他想要問施施聽起來如何,但不能。「幾點的事?」

「好象是快十一點吧,我有寫下來……找到了。十點五十七分。」

相當遲。那時她應該沒事了。他悄悄鬆了口氣。「好的,謝謝。」

「你下午會回來嗎?」

瑞基望向厲德諾。「這還需要兩、三個小時,對嗎?」

「對。」厲德諾聳聳肩以示抱歉。他的態度已不像在偵訊前那樣兇狠了。

「不,我下午回不去。明天早上見。

他掛斷電話,活動一下僵硬的肩膀。關約瑟捧着三杯咖啡出現,瑞基拿了那杯黑咖啡。關約瑟和厲德諾的咖啡里都加了大量的奶精。喝了第一口后,瑞基就知道為什麼了。但他在軍隊裏習慣了喝這麼濃的咖啡,因為咖啡因能夠提神。

咖啡使他再度想到施施和她對咖啡的需要。他不曾像需要她這樣需要過任何人,但是現在他根本不敢接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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