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果真如趙綦所猜想的,他們走了將近四個時辰才找到唯一的一家客棧,由於天色已黑不宜趕路,所以他們便在客棧住了下來。
趙綦見她們手上、腳上都有擦傷、瘀傷,於是拿了一罐專治鐵打損傷的藥膏要替他們運功推拿。想當然耳,他被她們趕了出來,只好一個人在樓下吃菜喝酒,度過這漫漫長夜。
夜已深,掌柜兼夥計的老闆早就回房睡覺去了,留下他一個人獨守。他邊喝着酒邊回想剛才發生的事,不禁莞爾一笑。
剛才他好心拿着葯要幫他們推拿時,那俊美的年輕人霎時滿臉通紅,羞的不敢看他,而他身旁矮矮胖胖的小玉米則是氣呼呼的把他推到門外,嘴裏直嚷嚷着,“不勞你費心,我來幫我們公子推拿就好了!
公子?嘻,想到這一點他就覺得好笑。其實早在他第一眼見到那俊美的年輕人時,他就知道她是女扮男裝的了。因為他活了二十年,在江湖行走了十年,從沒見過一個男人有如此細膩的五官,吹彈可破的肌膚,還有如此纖細的身段,他一眼就看出她的這份俊美是屬於女人的。
本來當他摟着她的腰時,那盈盈一握的纖腰更加證明了她是百分之一百的女人,而且可能還是個大戶人家的小姐。不過他並沒有當面拆穿她們倆的身份,人家喜歡扮男裝關他什麼事呢?她們尋他開心,他也不甘示弱地開了個小玩笑。不過他是真的擔心她們的傷勢,所以才會主動送上藥的,他一點也沒有要佔人家女孩子便宜的意思,他只是純粹想要幫忙而已。
“趙兄,一個人喝酒嗎?”有個輕脆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沉思,他看見“她”緩緩的步下樓梯,坐在他的對面。
“你怎麼知道我姓趙?”他走到櫃枱取出了一個酒杯,然後斟滿了酒。“我記得我並沒有將自己的名字告訴你呀!”他把酒杯遞給她。
容兒舉起酒杯淺嘗一口,其實她的酒量不錯,只不過醉后常常會胡言亂語,把一些不該說的話全說出來。為了以防萬一,她不敢多喝。
“你還記得三天前在太原的時候嗎?”她放下酒杯,溫柔的看着他。“那時你救了一個被打得半死的人,我親耳聽見你自稱是‘趙某’,我不叫你‘趙兄’,那你要我叫你什麼呢?總不能讓我一直喊你‘恩公’吧!”
“那倒不敢。”趙綦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原來那個時候你也在場,難怪你認得我,我卻不認得你。”
“現在太原每個人都認識你這個大英雄了!”容兒笑着說:“你替他們狠狠地教訓了那個蒙古人,替咱們漢……”她停頓了一下,然後有些心虛的說:“替咱們漢人爭了口氣呢!”
“你別把我說得這麼好。”他淡淡地一笑。“我只是做了我該做的事,沒什麼值得好炫耀的。”
看來他不是那種驕傲自大的人。容兒這下更欽佩他了。“對了,我們認識了這麼久,我還不知道趙兄的名字呢!”
“在下趙綦,敢問兄弟……”
“我叫江容。”容兒微笑的說:“江是江南的江,容是容貌的容,你叫我‘容兒’就好了!”
“容兒,”他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很像女孩子的名字,不是嗎?”
“是嗎?”她抿嘴一笑,流露出女孩子特有的嬌媚來。“有很多人都說我長得像女孩子呢!”
“是嗎?”他看着她那絕美的臉,心裏幻想着她女裝的模樣。“如果你是女子,那不知道有多美呢?”他感嘆的說。
“你真的這麼認為?”她開心極了,喜出望外的她這時已經忘了自己尚是“男子”的身份了。
“嗯。”他眼尖的瞄到她露出衣袖外白皙的手腕上還有一塊瘀青。“你手上有一塊地方沒上到葯,來,我來替你揉一揉。”說著,他的手朝她伸了過去。
容兒連忙把手藏在背後,她慌張的說:“不用了,待會兒我自己回房后再上藥就好了!”
就算她再怎麼的不像“淑女”,但是男女授受不親的道理她還懂,之前是不得已才讓他抱她的,現在她不能再“利用”機會讓他來碰她了。
“好吧!”趙綦強忍住笑意,再問:“不知容兒你為何帶着一名僕人在此迷了路,你又要往何處去呢?”
“這個嘛,”容兒的腦子裏飛快的運轉着,對了,就這麼回答吧!她正經八百的說:“小弟家居燕京,歷代為商,家境尚可,這次出來主要是遊山玩水,增廣自己的見聞,順便多認識些朋友。”
“原來如此。”趙綦點點頭,心裏卻想:“看樣子她八成是富家千金,不知為了什麼原因離家出走。這種人還是遠遠的避開為妙,要不然以後麻煩就大了,到時給我亂按一個‘誘拐良家婦女’的罪名,這也是很有可能發生的。”
“對了,趙大哥,你又要上哪兒去呢?”容兒笑吟吟的問。
“我要去洛陽。”趙綦心裏雖對她心存戒備,但是他還是有問必答的。他想反正明天就和她分道揚鑣了,告訴她也無妨。
“哦,是嗎?”容兒不知道洛陽在哪兒,她直覺一定離這裏很遠。“你家人都在那裏嗎?”
“我沒有家人。”他面無表情的說:“我師父和我師妹在洛陽等我,我這次出遠門已經有一個多月沒有見到他們了!”
原來他是孤兒啊!容兒同情的看着他,又問:“趙大哥,那你……”
“容兒,”他輕聲的打斷她的話。“夜深了,你又有傷在身,還是早些回房休息的好。”
趙綦知道她接下來要問什麼,他不是不願意告訴她,而是他與她萍水相逢,有很多事還是不講的好。
“好吧!”容兒絲毫不以為意,要是別人,她大概早就一巴掌打過去了。竟敢打斷本郡主的話,不想活了嗎?
但是趙綦不一樣,他是她的救命恩人,也是她心目中的英雄,再說來日方長,反正她該知道的,遲早她一定會知道的,何必急在一時呢?
“那我先回房休息去了。”容兒輕聲的說。
“去吧!”趙綦深深的再看她一眼,明天他就見不到這張美麗的臉了。“再見了,小姑娘。”他對着她的背影輕聲的說。
容兒一回到房間,立刻把躺在床上睡得像死豬的小玉米拉了起來。“小玉米,你醒醒啊,把行李準備好,咱們明天去洛陽。”
“什麼?去洛陽?”小玉米被她的話給嚇醒了,她結舌的問:“可是郡主不是要去江南嗎?洛陽不在江南的範圍咧!”
“我改變主意了!”容兒眉開眼笑的說:“聽說洛陽的風景也不錯,咱們先到那兒去看看也好。至於這個江南嘛,以後找時間再去不就得了!”
“我才不信你說的哩!”小玉米跟了郡主這麼多年,她還猜不出來郡主突然要去江南的原因嗎?“一定是人家趙公子說要去洛陽,所以你也要跟人家一起去對不對?”
“這有什麼不好嗎?”容兒笑着說:“旅途上多一個人照應不是更好嗎?再說趙大哥他的功夫如此了得,跟他在一起就不用擔心會有危險了!”
“可是,郡主啊!”小玉米不得不提醒她。“人家趙公子答應要和咱們一起走嗎?這件事你和他商量過了嗎?”
“有什麼好商量的?”容兒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反正他明天早上就會知道了,不是嗎?”
☆☆☆
剛聽到第一聲的雞鳴,趙綦叫醒了掌柜的,結清了住宿費用。由於實在是太早了,他並沒有叫醒容兒她們向她們告別,只留下一封信煩請掌柜的交給她們,那封信是這麼寫的:
容兒,小玉米,請原諒趙某的不告而別,但願來日還能與你們相見。
趙綦留
他一腳才踏出大門,眼睛尚未適應迎面而來刺眼的陽光,他驚愕的看到離他不遠處的大石頭上坐着一位清秀俊美的年輕人,她正用一臉燦爛的笑容迎接着他的出現呢!
“你們……”他太驚訝了,許久才吐出話來,“你們怎麼會在這裏呢?”
容兒微笑的站了起來,她看起來神采奕奕的,顯然昨晚睡了個好覺。站在她身邊的小玉米就和她不一樣了,呵欠連連,一臉睡眼惺忪的模樣,其實這也不能怪她,誰教容兒堅持天還沒亮就要出來等趙綦呢?她這個做奴才的只好一夜不敢合眼,免得睡過了頭,到時候要是來不及在趙綦上路前攔住他,那她可就罪過了。
“我昨天忘記告訴你一件事了!”容兒笑吟吟的看着他。“我有位朋友也住在洛陽,既然你也要到洛陽,那我們正好可以一起走,這樣彼此有個伴,也好互相照應是不是?”
“哦?”趙綦半信半疑的瞅着她看,怎麼會有如此湊巧的事?他昨晚才告訴她他要去洛陽的,怎麼她這下子也要去洛陽找朋友了,而且還要和他一起同行?
“對不起了,二位。”他深深的一作揖,一臉抱歉的說:“我也想與兩位同行,但是因為我有要事在身,這趟行程勢必要趕路,恐怕無法和兩位一起同行,所以咱們在此別過,後會有期了!”
他自顧自的把話說完,然後轉身就走,留下呆若木雞的容兒和小玉米。
“真是不識好歹的傢伙。”小玉米替她抱不平。“能和郡主同行,是你上輩子修來的,竟然還不領情,自己也不看看自己是誰,神氣什麼啊?”
她回過頭來對容兒好言相勸的說:“算了,這種人不配和郡主您在一起的,怪只怪他自己沒這個命,他走他的,我們走我們的,誰怕誰呀,郡主你說是不是?”
“哎喲,走開啦!”容兒丟下小玉米,快步的向前追去。“趙大哥,你等等我,你不要走那麼快嘛,我追不上你呀!”她一面追,一面喊着。
可是她追得越快,趙綦也就跑得越快,他好像故意要和她作對似的跑給她追,轉眼之間兩個人的距離越拉越遠了!
“趙大哥——”容兒開始急了,一不留神絆到了一塊石頭,腳一彎整個人就順勢跌了下來。
“哎喲!”她摸着自己跌倒的地方,膝蓋跌破了,而且還在流着血呢!她越想越不甘心,越想就越覺得自己好委屈。從小到大沒有人敢讓她生氣,沒有人敢違背她的意思,可是趙綦他卻……
“哇——”她驚天動地的大哭了起來,這個時候小玉米追上她了,她聽到郡主的哭聲,心慌的問道:“郡主,你怎麼了?”
“她跌倒了!”趙綦突然冒出這麼一句話出來,把她們兩個都給嚇了一跳。
“你……什麼時候來的?”雖然小玉米對他不滿,但是他“來無影,去無蹤”的功夫卻讓她甘拜下風。明明人已經跑得老遠,現在一眨眼的功夫又回到她們身邊了,現在她不得不和郡主一樣,開始對他另眼相看了。
“來,我看看。”趙綦細心地用一塊乾淨的布清除了膝蓋上的泥沙,再從衣服上撕下一塊布來把她的傷口包紮起來。
容兒忘情的看着他為她所做的一切,心裏面覺得暖烘烘的,看來他並不是個冷酷無情的人,瞧,她這一哭不是把他拉回來了嗎?她就知道自己沒看錯人,這會兒她更加堅持非去洛陽不可的決心了。
“站起來走走看。”趙綦扶她起來,見她只是皮外傷,看樣子並沒有什麼大礙,這才放心多了。
剛才他在前頭聽見了她的哭聲,還以為她摔到了哪裏呢,現在看起來是這位姑娘小題大作了。一點點皮外傷而已,可是她哭得好像是摔斷腳一樣,太誇張了吧!
“好了,沒事了!”他拍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容兒用一雙淚眼幽幽的望着他,她開始低聲啜泣的說:“趙大哥,我沒想到你是這麼狠心的人,竟然會丟下我和小玉米,唔……”她以袖掩面嚶嚶的哭着。
“公子啊!”小玉米猛扯她的衣袖暗示她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她現在是一個男人啰!哪有男人會像她這樣哭的,而且還是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這樣子人家會懷疑她真正的身份的。
“江兄弟,大丈夫有淚不輕彈,你這樣子哭是會讓人瞧不起的。”在一旁的趙綦也忍不住要提醒她目前的身份。
“有什麼好瞧不起的。”容兒當下也不想隱瞞自己是女兒身的真實身份了,她淚眼盈盈的看着他說:“我和小玉米都是女扮男裝的,對不起,我不是有意要欺騙你的,實在是女孩子家在外行走太危險了,所以我們才會以男裝示人的。”
“原來如此。”趙綦裝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我就在猜這天底下怎麼可能會有如此俊美的男人,原來江兄弟是女紅妝呀!”
“叫我容兒。”容兒紅着臉說:“既然趙大哥現在知道我們真正的身份了,那麼你不會忍心丟下我們這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吧?”
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小玉米聽了這話差點兒就要大笑出來,不過她知道這麼做的後果會有多嚴重,於是她用手掩着臉,以哭聲代替她忍不住爆出來的笑聲。
“小玉米,演得好。”她一面在心裏稱讚着小玉米,一面繼續用她那雙帶有盈盈淚水的美目死盯着趙綦不放。
“趙大哥——”她用最溫柔的聲音說:“你就順路帶我們一程吧!反正你又沒有什麼損失對不對?”
“這……”趙綦在這兩個女人的淚水攻勢之下,已經有點招架不住了。他一向獨來獨往的,沒有什麼朋友,最親的人只有師父和師妹。這女人嘛,也只有師妹和他比較親近,不過師妹可是一直都很溫柔婉約的,哪像這兩個纏人的丫頭,怎麼甩都甩不掉。
“好嘛,趙大哥。”容兒繼續施展她“撒嬌”的功夫,她這一招可是所向無敵的。像是皇帝爺爺、懷寧王、王妃,還有小王爺項遠,哪一個不是臣服在她的撒嬌功夫之下。
“我保證我和小玉米一定會很乖的,絕對不會給你帶來任何麻煩。你就行行好,帶我們一起去嘛!”
“好……吧!”趙綦終於吐出了這兩個字,人家這樣苦苦的求他,他能說“不”嗎?他這個人一向是喜歡幫助別人,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這次就當是幫她們一個忙吧!
“太好了!”容兒破啼為笑,這下子總算她的淚水沒有白費了。“趙大哥我就知道你是好人。”
“不過我有一個條件。”趙綦先和她約法三章。“我只送你們到洛陽,到了洛陽后你們就要自己想辦法了,可不能再纏着我了!
“好啦,全聽你的就是了!”容兒嘴巴是這麼說,可是她心裏卻不這麼想。她想的是——現在先到洛陽最重要,暫且先虛應他一下,反正我有的是辦法,才不怕你把我甩掉呢!
“那咱們走吧!”容兒滿心喜悅的拉着小玉米向前跑去,看她們倆笑嘻嘻的樣子,實在是很難想像,在前一刻這兩人還哭得肝腸寸斷呢!
趙綦苦笑着跟在她們身後,他不知道自己做這個決定是否正確,不過再怎麼樣,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看來他只有——自求多福啰!
☆☆☆
從太原到洛陽,若是以趙綦平時的腳程來推算,不用一個月的時間就可以到了,如果有馬騎的話那就更快了,大約只要花上十來天就行了。
可是容兒死都不肯騎馬,她堅持要這樣走走停停的才有意思。所以他只有捨命陪君子了,每天陪着她和小玉米像是遊山玩水似的,眼看走了快一個月了,而他們才走了將近一半的路程,還有一大半等着他們去走呢!
雖然前進的速度緩慢,但是和容兒她們在一起,比以往一個人趕路時要有趣多了。容兒和小玉米常有些“逗趣”的表演,和她們在一起不愁沒有歡笑。尤其是容兒,她的天真爛漫給了他另一種特殊的感受,他深深地感覺到自己內心深處有個部分讓這小女孩給打動了。
他有多久沒有這種“心動”的感覺了?大概是在他十歲那年吧!那一年發生太多事了,首先是他第一次嘗到有家歸不得的滋味,再來就是他那位高高在上的爹爹驟逝,事隔半年,一直體弱多病的母親也跟着撒手人間。幸好母親在臨終前把他託付給現在的師父——秦慕風,要不然無依無靠的他免不了要流落街頭了。
“趙大哥,你熱不熱啊?”容兒輕柔的聲音打斷他的沉思,她抱怨着說:“討厭,人家一直流汗,熱死了啦!”
可不是嗎?他摸自己的額頭,全是汗水,容兒和小玉米也是一樣,走了三個時辰,兩個人早就香汗淋漓,疲憊不堪了。
“現在正是夏天的時節,當然會熱了!我看,到了下一個城鎮,買三匹馬來騎吧!再這麼走下去,我怕你們都吃不消的。”
“小姐,這次你就聽趙公子的吧!”小玉米熱得直喘氣,她人比較胖自然就比較怕熱啰!
“好,全聽你們的,騎馬就騎馬吧!”看樣子洛陽比她想像的還要遠,她本來打的如意算盤是,能和趙綦在一起多一天是一天,所以她才不要騎馬呢!那不是會減少很多和他在一起的時間嗎?
容兒發現,和趙綦在一起越久,她就越捨不得離開他。雖然趙綦不像其他的人對她言聽計從的,跟了他快一個月了,他還是保持着一副“酷”樣。
酷歸酷,反正她就是喜歡他。只要能和趙綦在一起,她深信總有一天她的熱情可以溶化他這冰山的。
但是頂着大太陽走了兩個多月了,不要說她是嬌生慣養的郡主了,就連小玉米都快要吃不消了不是嗎?所以她不想再虐待自己了,不管以何種方法到洛陽,只要不是用走路的。
“哇,是水!”穿過了森林,他們看到一條小河流在前面流動着,雖然是小河流,卻有五個人張開手臂那麼寬。上面不停流動的水好乾凈、好清澈,連河底下的石頭都看得一清二楚呢!
容兒率先撲進河裏,她實在是熱昏了,冰冰涼涼的河水流過身上,頓時一陣清涼快意通遍全身。
“哇!好舒服,好涼哦!”她玩水玩得不亦樂乎。
“哇!真的啰!”小玉米也噗通一聲跳進了河裏。
趙綦也忍不住誘惑的拚命往自己身上潑水,又把頭埋進河裏咕嚕咕嚕的喝了好幾口,這才心滿意足的坐在河邊,看着她們倆打水仗。
“小玉米,我們乾脆來洗個澡吧!”容兒突然說道。
什麼?!趙綦和小玉米都不敢相信的看着她,在這裏洗澡?光天化日之下?而且還有一個男人在場?這……
“小姐,這樣不好吧!”小玉米用手指指趙綦,搖搖頭說。
“你怕什麼,我們到那塊大石頭下洗不就得了嗎?”容兒說的是一塊矗立在河邊約有半個人高的大石頭,躲在石頭後面就不怕讓人看到了。
“趙大哥,你該不會偷看我和小玉米洗澡吧?”她淘氣的問。
“不,不會。”趙綦連忙搖着手說,可是他還是再次確定一下。“你真的要在這裏洗澡?”
“是啊!”容兒說:“就麻煩你幫我們看守啰!記得,不要讓別人偷看哦!”
容兒先到大石頭後面去了,小玉米上來抓了換洗的衣物,也跟着下去了。
河邊突然安靜了下來,趙綦身負重任四處查看工作,確定除了他們再沒有其他的人了!
他獃獃的坐在河岸上,他不能站起來,因為站起來恐怕會看到……。天哪,他現在還是不敢相信,容兒竟會做出這種驚人之舉,光天化日之下,她竟然……。不要說這個黃花大閨女了,就算是他,也沒有這個勇氣在這荒郊野外赤裸着身子清潔自己的身體呀!更何況她還是個女孩子呢!
她是個與眾不同的女孩子!——趙綦下了結論。其實用“與眾不同”來形容還不夠,應該還有“稀奇古怪”、“作風獨特”這些都可以用來形容她的,總之她是一個不平凡的女孩,而且她的不平凡很可能還是天下僅有的呢!
他怔怔的望着清澈的河水,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一聲輕脆的“趙大哥”的呼喚,才讓他把視線移到那塊大石頭上。
容兒穿着一身的白衣白裙朝他涉水而來,烏溜溜及腰的長發則濕答答的披在肩上。她每往前走一步,就帶給他更多的震撼。他以往看到的都是女扮男裝的容兒,雖是女扮男裝卻也掩蓋不了她的美麗;但是現在她換回女裝了,他這才發現到她是這樣的美麗,這樣的令他驚嘆不已。
她提着裙子走到他面前,在陽光照射下的她更顯得肌白如雪、嬌美無比,她的一雙靈活大眼直逼着他,絕美的笑容毫不保留的在她有如白玉般的臉上展露出來。
“趙大哥,你怎麼了?”容兒見他眼睛眨也不眨的緊盯着自己看,老半天都不說一句話,忍不住開口問道。
“沒……沒什麼。”他欲言又止的。“沒想到原來你長得這麼漂亮,我還以為……”
“你以為什麼?”容兒嬌笑的說:“我扮男裝就那麼好看,當然女裝的我就更好看啦!這種簡單的道理你都不懂,真是大笨牛一個。”
“誰是大笨牛啊?”小玉米也穿了藍衣白裙從大石頭後面出來了,換回女裝的她更顯得圓滾滾的,可愛極了。
“小玉米,沒有想到你穿上女裝看起來更可愛了呢!”他由衷的稱讚道。
“是嗎?”趙綦的讚美讓她挺不好意思的,一張圓臉紅通通的。
趙綦看她們頭髮都還是濕的,便提議先不要急着趕路,要她們倆坐下來晒晒太陽,等頭髮幹了再上路。
他們找了塊較陰涼的地方坐了下來,由於午後的微風徐徐的吹着,小玉米抵不住瞌睡蟲的侵襲,躺在草地上就這麼睡著了。
容兒也閉上了眼睛,不過她絲毫沒有睡意,她只是合眼休息一下。
坐在她身旁的趙綦沒有睡,他的眼睛始終停駐在她姣好的臉上。他覺得很奇怪,清醒的容兒和睡着的容兒為什麼會相差這麼多?清醒時的她是可愛的、活潑的,是讓人又愛又氣的。但是現在的她卻是沉靜的、溫柔的,是讓人又愛又憐的。他想不只是他吧!若是換成任何一個男人看到這張甜美安靜的睡容,都會有一股想要好好疼惜她的衝動吧!
過了一會兒,容兒慢慢的張開了眼睛。她望着這張離她只有咫尺遠的臉,好奇的問:“你看着我幹嘛,你不睡嗎?”
“不,我不睡。”他困窘的把視線從她的臉上移開。“容兒,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雖然這個問題的答案容兒已經告訴過他了,但是他始終不相信她說的是真的,何不趁這個機會逼她說出實話來呢?
“可以呀!”她大方的說:“你問吧!要是我知道的,我一定統統告訴你。”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哦!”他正色的看着她。“上一次你曾告訴我,說你這一次是出來遊山玩水的,可是我始終都沒敢相信你的話。”
“為什麼?”她心虛的問。
“因為——”他把這兩個字拉得很長,然後才說:“沒有哪一家的父母能放心讓一個美貌的女兒只帶一個隨從就在江湖上行走,這是很危險的事你不知道嗎?就算你是女扮男裝也是一樣,危險就是危險,就算小玉米的武功再高,只要對方人一多,你們兩個弱女子再怎麼強悍也沒轍了!”
容兒被他的這番話說得啞口無言,看來這番說詞騙不了他了,她還是實話實說的好。
“你說得對,其實我根本就不是出來遊山玩水的。”她楚楚可憐的看着他。“我,我是因為受不了我爹爹才會離家出走的,因為……他實在管我管得太嚴了,我受不了嘛,所以才會一氣之下就帶着小玉米出來了!”
“可是你這麼一走,難道不怕你爹擔心嗎?”
“就是要讓他擔心才好嘛!”她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等我在外面玩夠了再回去,那麼他就不會再管我那麼嚴了,你說是吧!”
任性,真是個任性的大小姐。趙綦啼笑皆非的看着她,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好了,不要凈談我的事了!你問我一個問題,我也要問你一個問題,這才公平!”
“好,你問吧!”趙綦乾脆的說。
容兒仰起小臉,一臉期待的看着他。“人家想要多了解你嘛,你可以告訴我你是做什麼的,還有你的師父及師妹啊,還有……”
“停——”他及時打斷她的話。“我才問你一個問題,你就要問我這麼多的問題呀!”他皺着眉說。
“哎喲,你和我計較這些作什麼呢?”她嘟着小嘴說:“有什麼你就說什麼嘛!”她拉着他的衣袖拚命的搖,快把他的手給搖斷了!
“好,告訴你就是了!”他先把自己的手解救下來,然後才說:“我是和師父師妹住在一起的,不過我們沒有家,我們是賣藝的,經常要到不同的地方去表演,好賺取生活費。”
“哦?”容兒驚訝的看着他。“難怪你的功夫這麼好,原來你是靠這個吃飯的呀!”
“是啊,”他凄楚的說:“以前我們‘秦家班’可是享有盛名的,不管在哪裏演出都是大受歡迎的。不過這兩年我上面的師兄都投效到別處了,再加上我師父的身體一天比一天弱,所以現在班裏就剩下我們三個人而已。從前是風光過了,現在只是混日子罷了!”
“只剩下三個人啊?”容兒可以想像他們現在的情形,只有三個人表演的收入一定很少,日子肯定不會好過。
“趙大哥,你放心好了!”容兒胸有成竹的對他說:“現在多了我和小玉米,一定可以很快的把‘秦家班’振興起來的。”
“什麼?”趙綦以為自己聽錯了。“你和小玉米要加入我們‘秦家班’?你是在和我開玩笑吧!”
“誰和你開玩笑,我是很認真的。”容兒一臉正經的說。
“可是你不是要到洛陽去找朋友的嗎?”他被她弄糊塗了。
容兒噗哧一笑,她白了他一眼,嬌嗔地說:“我根本就沒去過洛陽,哪來的朋友啊?人家是騙你的啦!”
“你……”他的臉一沉,早該想到她是騙人的,沒想到他在江湖打滾了這麼多年,竟然會被一個小丫頭耍得團團轉,分不清是非黑白。
“既然你在洛陽沒有朋友,那你到洛陽去幹什麼?”他實在很想對她發脾氣,可是一看到她那張笑盈盈的臉,他只好把氣憋着,自己生悶氣了!
“去玩啊!”容兒一點也沒察覺到有什麼不對,她還是很開心的說著,“本來是要玩的,不過現在你們‘秦家班’有困難,身為好友的我當然要義不容辭的幫助你呀!”
這丫頭不會看人家的臉色啊!趙綦又想生氣又想笑,他無可奈何的說:“不是你想加入就可以加入的,要進我們秦家班得要經過我師父的同意才行!”
“那我們就去問你師父呀!”她一把拉起睡眼惺忪的小玉米,得意的說:“有我們這兩個難得一見的優秀人才加入,你師父一定高興都來不及了,怎麼會拒絕我們呢?”
趙綦看她自信滿滿的模樣,又是搖頭又是嘆氣的。他真是服了她了,像她這樣不知天高地厚的人,這天底下已經不多見,可能已經快要“絕種”了!搞不好她是碩果僅存的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