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笑睨着她憂心忡忡的模樣,余夙廷將她攬進懷裏,在她耳邊柔聲安撫。「他會喜歡你的,相信我。」
心跳得像要蹦出胸口,丁喜芸偎在他溫暖的懷抱,心裏暗暗想着,只要能留在他身邊,當妾或當丫鬟都沒有關係……
隨着霧氣裊裊上升,一股茶香絲絲縷縷飄散在氣氛頗為凝重的大廳中。
目光與眼前那一對人兒對峙了好一會兒,余鴻蔚忽然嘆了口氣,掀開茶蓋子,聞香、觀湯后才啜飮一口。
那天,兒子當著宋暉月的面撂下狠話后,他差人稍稍調査了兒子想娶的姑娘的家世背景。
不査還好,一查他氣得火冒三丈。
他怎麼也沒想到兒子會墮落到想娶個賭鬼的女兒,擺明了是嫌忤逆他忤逆得不夠,存心要娶這樣的女子進門來氣他。
知道兒子藏嬌在小院落,他還想找個時間直闖「賊窟」,卻沒想到兩人倒自動送上門來。
此時廳里靜謐無聲,窒人的氛圍有着山雨欲來的緊繃。
悄悄打量着余知縣面容冷肅、不苟言笑的嚴謹,丁喜芸如坐針氈,整個人綳得好僵,突然桌面下的手被一雙大手暗暗握住。
她一驚,抬頭一望,只見余夙廷朝她扯唇一笑,那笑是無聲的撫慰,彷佛要她別擔心!
她微揚唇回以一笑,向他道謝。
另一端,余鴻蔚靜靜品着茶,明察秋毫的銳眸卻未放過兩人間無聲流轉的親密。
沒想到短短一盞茶時間,他不經意捕捉到兩人之間,無法掩飾的親密互動,自自然然、甜甜蜜蜜,無半分矯情,他心裏有種大勢已去的預感。
「丁姑娘你請回吧!我是不可能答應讓你過門的。」擱下茶杯,余鴻蔚斬釘截鐵地道。
「爹!」
「若丁姑娘家世清白倒也算了,但她爹是個賭鬼,我不可能允個賭鬼的女兒進門!」余鴻蔚毫不顧忌這般言詞是否會傷人。
他生平最痛恨「賭」,對於遊手好閒、吃喝嫖賭之人更是嗤之以鼻。
余家有他作主,他便不會允這門親事。
「我帶她回來不是讓你羞辱她,我們走!」不知老爹會如此不留情面,余夙廷氣得拉着丁喜芸欲走。
她握住心愛男子的手,心平氣和地對他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衝動。
「芸兒!」
「余知縣說得並沒錯。」早料想自己有可能不被接受,丁喜芸緩緩道:「其實芸兒從沒想過要當歡爺的妻,只要余知縣同意,讓我留在歡爺身邊,當妾或當丫鬟都沒有關係。」
在余夙廷接她到小院落住后,她已暗暗打定了主意。
她這話同時讓余夙廷詫異地暗抽了口氣,余鴻蔚更是懷疑地挑起灰眉,對她的話充滿質疑。
「我知道我的身分高攀不了歡爺,沒有名分也無妨,求余知縣成全。」知道余鴻蔚不可能輕易應允,丁喜芸語氣輕柔、誠心懇求。
「沒有名分也無妨?」完全沒料到她願意如此委曲求全,余鴻蔚問。
「是。」她再堅定不過地頷首。
聽她這一說,余夙廷懊惱地出聲阻止。「芸兒,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我知道,這是唯一一個可以讓我安心留在你身邊的方式。」她堅決地開口,晶燦的眼眸閃着無比的溫柔、堅定。
看着眼前性格堅韌的小女子,余夙廷心疼她的堅強,想娶她進門的心也更加堅定。
從兩人相識以來,她總是這樣,帶給他強烈的震撼,他那顆未曾安定的心,被她收服,起了安定的心思。
「我不會同意讓你用這樣的方式留在我身邊,我要娶你,用八人大轎扛你進門的明媒正娶!」
她聞言惱聲輕斥。「廷……你為什麼總和我唱反調!」
「唯獨這件事我不讓步。」他神態認真地說。語落,他轉向老爹。「爹,我不管你願不願意接受芸兒,我已經決定娶她。」
瞧這狀況,余鴻蔚頭痛不已,不知該說什麼才好了。
【第八章】
「表姐,你怎麼會……」當余夙廷看著錶姐與老爹同時出現在小院落時,驚愕不已。
瞧表弟一臉驚訝,柳意荷柔聲道:「我們是來請丁姑娘幫忙的。」
「幫忙?你要她幫什麼忙?」表姐與老爹來意不明,讓他不禁充滿警戒地問。
不似余夙廷那般激動,丁喜芸問:「有什麼事是我可以幫你的呢?」
「還記得前些日子,你綉了個初雪紅梅荷包嗎?」柳意荷笑笑地問,懶得理表弟誇張的扞衛行徑。
丁喜芸疑惑地看着她。「我的確幫人耱過初雪紅梅……但你怎麼會認得那荷包是我繡的呢?」
丁喜芸還記得同她訂荷包的是個官家千金,被差來訂荷包的婢女還特別吩咐,要她好好綉,若主子滿意了,說不準會再額外賞些銀子給她。
柳意荷意味深長地一笑。看樣子,這姑娘肯定不知道表弟為她做了些什麼。
墨眸閃過一絲頑皮黠光,她故意問:「丁姑娘不知道嗎?」
丁喜芸輕擰眉,晃了晃頭,不懂她指的是什麼。
瞧她一臉茫然,柳意荷滿是興味地又問:「我的意思是,你不知道夙廷為你做的那些事吧?」
「我知道,夙廷……為我做了很多。」她有些赧然地開口。
「那你知道夙廷為了你……」
意識到表姐要說什麼,余夙廷不自在地連忙斟了杯茶,塞進她手裏。「表姐,渴了沒,要不要先喝杯茶?」
那件事他根本沒打算告訴芸兒,這會兒不知道表姐想玩什麼花樣,他窘迫地漲紅了俊臉。
「謝謝你,不過我還不渴。」瞧表弟難得不知所措的模樣,柳意荷笑得愉悅,緊接著說:「夙廷為了你,要我讓席下學徒去向你訂荷包綉件,還很惡劣的不準人綉太繁複的花樣呢!」
丁喜芸尚不及反應,余鴻蔚聽見兒子干下的誇張舉動,硬生生嗆了口熱茶。
見余鴻蔚嗆得臉發紅,丁喜芸下意識順着他的背,擔心地問:「您還好吧?」
感覺到她輕柔的拍撫,剛正嚴肅的余鴻蔚猛地一怔,頓時不知該做何反應。
「對、對不住,我不是有意冒犯。」她臉一熱,慌慌張張地收回手,嚅聲道歉。
「嗯呃……謝……謝謝你……」余鴻蔚尷尬地清了清喉,才勉強擠出一句道謝,他打直身子,重新坐得直挺挺的,佯裝無事地繼續喝茶。
瞧姨父不自在的模樣,再睨了眼表弟尷尬的模樣,柳意荷覺得有趣極了。
丁喜芸拉回心緒問:「你說夙廷為了幫我,所以請你們幫忙?」
「是啊!我那愛玩的表弟放浪形骸、不學無術,除了賭坊,也沒見他對哪件事認真過。他來找我那一回,臉上認真的神情呀,可真讓我大開眼界了。」
聽着她淡淡柔柔的語調,丁喜芸震驚地說不出話來。
直到這一刻她才明白,他……為她做的事太多太多了。
那些慕名而來,陸續請她綉荷包的姑娘,原來是余夙廷拜託她們來的。
他甚至要姑娘們不準綉太繁複的花樣?難怪這些日子以來她所接的綉件,全是簡單素雅的荷包樣式,為此她還納悶了許久。
原來……原來這全是他的主意?
想起有幾回,她硬是拒絕他將爹欠下的帳一筆勾銷。
她以為他早打消了念頭,卻萬萬沒想到他會因為心疼她,轉而請人幫忙。
瞬間,熱意湧上眼眶,他這分體貼,讓她掩不住激動地望着身邊男子。
迎向她盈滿感動的眸光,余夙廷突然口乾舌燥了起來,心裏滿是將她緊緊擁入懷裏的衝動。
無視兩人間濃得化不開的甜蜜,柳意荷徐聲道:「回歸正題,那天請你綉荷包的姑娘隨他爹進宮時,皇後娘娘恰巧看上你繡的初雪紅梅荷包。幾個月後就是皇後娘娘的生辰,皇上特地授命姨丈找出那手藝精湛的綉娘,要她在荷包上綉一尊觀音,做為皇後娘娘的生辰禮。」
聽說丁喜芸繡的初雪紅梅用色簡單卻清雅脫俗,艷色梅瓣玉蕊輕染素雪,針法細膩精湛,形神兼具,讓見過的人無不驚艷。
余鴻蔚在一旁邊聽邊頷首,若不是侄女提醒,他可能想破頭也不知道上哪找出這個巧手綉娘。
不過讓他訝異的是,那巧手綉娘居然是兒子藏的「嬌」?
說了太多話的柳意荷優雅地捧起茶杯,喝了口茶、潤了潤喉。「你可有信心完成這觀音荷包?」
「把觀音綉在荷包上?表姐你這苦差事會不會太為難人了?」在一旁沉默許久的余夙廷忍不住開口,緊張之情溢於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