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宋晶晶畢業了！
短期打工只維持了幾個月，午餐約會也隨之畫上休止符，不過，歐陽運翰即使再忙，一個月也會和宋晶晶見個兩三次，兩人的感情並沒有因此變淡。
對歐陽運翰來說，宋晶晶是他重要的朋友，她畢業了，儘管白天他要上班，沒辦法參加畢業典禮，至少晚上可以抽空為她慶祝。
這天，歐陽運翰忙了一天公事，在晚上八點跟宋晶晶會合。
“恭喜你畢業。”一見面，他就遞給她一大束鮮花，那是今天他請秘書幫他訂的，他知道晶晶會喜歡，而他喜歡看到晶晶的笑臉。
“謝謝！”
果然，宋晶晶一臉驚喜，小臉高興得紅撲撲的。
瞧她接過花束后，小心翼翼捧着、東瞧西看的模樣，歐陽運翰笑了起來。
“好漂亮。”她讚歎，珍惜的捧着那束花，滿天星跟香水百合還有其他不知名的花兒繽紛的綻放，她決定一回去就要將它們做成乾燥花，讓這束花永不凋謝，就像……她對他的感情一樣。
覷眼瞧歐陽運翰專註開車的好看側臉，她在心裏嘆了口氣。
“你今天也很漂亮。”在等紅綠燈的空檔，歐陽運翰回頭對她微笑。晶晶今天穿着粉色襯衫加上同色系及膝裙，腳上是細跟涼鞋，還拿了個粉色小包包，非常女性化。
這句讚美讓宋晶晶又是臉紅心跳，非常高興他注意到了，在心裏偷偷感謝借她衣服的姿蘋。
“今天晚上應該有活動吧？挑這種時間真抱歉。”歐陽運翰一邊開車一邊說。
“沒有沒有，何況……當然是你比較重要。”她小小聲的說，臉蛋嫣紅。她並不是沒有邀約，班上同學說好晚上要去瘋，姿蘋跟婉伊也說要幫她慶祝，但是……她想要跟他在一起。
歐陽運翰分神望她一眼，見到她含羞帶怯的表情，心裏莫名打了個突，卻還是笑笑的說：“肚子餓了吧？想吃什麼？”
他沒有回應……宋晶晶難掩臉上的失望。或許他以為她是開玩笑？又或許他根本沒聽進去、沒放在心上？她那麼喜歡他，他卻只當她是朋友，甚至更糟，當她是一個長不大的小妹妹……想到這裏，她就好沮喪。
“吃什麼都好……吃火鍋行嗎？”她問，知道今天一定又是他請客，不主動提議的話，他肯定會帶她去高級餐廳，她不想造成他的負擔，更不想老是占他的便宜。
“火鍋？”歐陽運翰重複，臉上浮現笑意，“夏天吃火鍋？也好，我知道一家不錯的店。”
半小時后，宋晶晶瞠目結舌的坐在店裏。她說的火鍋是那種連鎖自助火鍋，一鍋一百的那種，結果他帶她來的卻是一鍋動輒上千的高級火鍋店！這就是平民跟有錢人的差別嗎？她在心裏哀嘆，這裏甚至還有獨立的包廂。
“畢業以後打算怎麼辦？，工作找到了嗎？”歐陽運翰問，動手將食材放人鍋中。
她搖頭，“還沒，不過我已經開始在找，應該很快會找到吧。”她樂觀的笑笑。
“想做什麼樣的工作？”
“嗯……我想做翻譯或者口譯，不過依我的實力大概有點困難。”她吐吐舌頭，“看看吧，先累積經驗比較重要。”
歐陽運翰點頭，一臉欣賞的看着她，“這想法很對，先累積經驗，再來挑工作。如果需要我幫忙，隨時說一聲。”他將已經熟了的鮮魚、菇類盛入碗中，遞給她。
“謝謝。”宋晶晶拿起筷子嘗了一口，“好好吃！”她驚訝的瞪圓眼睛，激動的對他揮舞筷子。
“你喜歡就好，這裏的湯頭是用高級的新鮮魚類燉煮的，湯頭好自然好吃，你慢慢吃，多吃一些。”歐陽運翰被她激動的反應給逗笑。
在隱密的包廂愉快的過了一小時后，歐陽運翰望着宋晶晶，“想吃什麼再叫，知道嗎？”
她早已吃得很飽，眼睛滴溜溜的轉，她現在有興趣的不是火鍋，而是——“今天是我畢業，可不可以喝一點酒？”
歐陽運翰一愣，望着她眼前的柳橙汁，笑了起來，“我老是忘記你已經成年。想喝什麼？這裏有啤酒、日本酒還有威士忌等烈酒，你酒量行嗎？”
“我要啤酒！”她很興奮的直接點名，沒理會他的問題。她除了媽媽做的麻油雞之外，這輩子還沒碰過酒，今天是大日子，又有他在，讓她想做點不一樣的事。
歐陽運翰招來服務生，兩杯啤酒很快送來，他舉杯朗聲說：“恭喜你畢業，祝福你前程似錦，我們友誼長存！乾杯！”
宋晶晶開心的跟他碰杯，一口氣喝了一大口啤酒，沒幾秒，她的表情變得苦哈哈，小臉皺成一團，不可置信的瞪着酒杯里的黃色液體瞧。
“好苦！”她嚷，一副被欺騙的表情，“一點都不好喝。”
歐陽運翰笑着搖頭，“苦澀是大人的味道。”他逗她，“你還是小孩子，還是乖乖喝果汁吧。”
“我才不是！”她大聲說，氣憤的瞪他一眼，又喝了一口苦啤酒以玆證明。啤酒從喉嚨一路灌下她的胃，她開始覺得有點輕飄飄，那種微醺的感覺很舒服，讓她笑了起來。
“太苦就別喝了，點別的吧。”歐陽運翰失笑。
“不用了，我喝這個就行了。”她又喝了一口，對他笑得好可愛，露出白白的小虎牙，再喝一口。“乾杯！”
歐陽運翰帶點縱容的望着她，跟她碰杯。她雙頰嫣紅，眼睛迷離，眨着眼一直對他笑，那笑容純真無邪，像孩子一樣，他的視線往下移，突然有點笑不出來，晶晶脫下了外套，整個身體都斜倚在桌子旁，那嬌媚的姿勢和女性化的曲線，讓他皺眉，開始有些警覺。
“晶晶，你酒量好嗎？不行的話就別喝了。”歐陽運翰擔心的問。
“我不知道。”她說，又喝了一口，酒杯已經空了三分之二，她心情愉快，笑呵呵的。
她的表情很可愛，但歐陽運翰還是皺眉，“你不會已經醉了吧？”
“我沒有。”她很快的說，望着他傻笑，突然想起什麼來，在粉紅包包里一陣亂翻后，拿出了照相機，“我們一起照相好不好？”
照相？歐陽運翰愕然，望着她的相機，想起的卻是遙遠的過去，那段再也回不去的日子。他伸出手來，笑笑的說：“我幫你拍吧。”
“我想要跟你一起照相，叫服務生幫我們拍好不好？”宋晶晶重複，她一直想和他合照留作紀念，但是一直沒有機會，今天特地帶相機出來，就是希望能夠跟他有張合照，可以讓她在一個人的時候看照片想他。
“晶晶，”歐陽運翰的聲音很平靜，“我不照相。”
“為什麼？”她困惑的望着他陰鬱的表情。“你不喜歡照相？”
他搖頭，“從我妻子死後，我再也沒有照過相，已經三年了。很抱歉，但是……我不想照相，我幫你照吧。”他再度伸手要拿相機。
宋晶晶低頭不語，默默的將相機收了起來，“不用了，對不起。”
“晶晶？”歐陽運翰喚，他不想掃興，但也真的不想照相，即使是跟晶晶。
“我沒事。”她佯裝輕快的說，低頭猛喝啤酒，一下子杯子已經見底，因為喝得太急，她不小心嗆到，忍不住猛咳，咳得整張臉通紅，眼眶也泛紅，正好……掩飾住她難過的眼淚。
“沒事才怪，你別再喝了，都咳成這樣了。”歐陽運翰皺眉，靠近她，伸手輕拍她的背部。
他就在她身邊，但是他的心離她何止千里遠？宋晶晶咳得很難過，可更難過的是，即使在他身邊的是她，對他來說，她也只不過是一個“好朋友”而已。
她是不是越來越貪心了？半年多前，她只要能待在他身邊，就開心得像是得到全世界一樣。但是現在……她開始覺得不夠、不夠。
“我沒事。”她大聲說，抬頭對他笑得燦爛，拿過他還半滿的酒杯，“我突然覺得啤酒變得好喝了。”
見她突然像是酒中豪傑，喝起他杯里僅剩的啤酒，歐陽運翰很是擔心，“晶晶，節制一點，醉了不好受。”
“我不會醉的。”宋晶晶的心情突然好了起來。她為什麼要難過？為什麼要傷心？不過是七、八個月前，他還只是一個遙遠的幻影，現在，他卻坐在她身邊幫她拍背，關心的叫她不要再喝了，她是多麼的幸福，根本不應該難過的。
酒精開始溫暖的包圍她全身，她情緒高昂，從來沒有過這種輕鬆愉快的感覺，原來這就是酒的魅力呵。
見酒杯空了，歐陽運翰問：“晶晶，還好嗎？”
她抬頭看他，雙手撐着下巴，傻兮兮的對他笑起來，用力點頭，“再好不過了。”
瞧她臉蛋嫣紅，雙眼迷濛，根本已經醉了，歐陽運翰不由得懊惱自己不該讓她喝那麼多酒。但是，光一杯啤酒就爛醉成這樣的，他還是第一次遇到。“我們回去了好不好？你能走嗎？”
“當然能！”宋晶晶瞪他，像在怪他居然敢瞧不起她，可當她穿上外套，拿起包包，搖搖晃晃的站起來，踏出第一步，卻是歪斜的往旁邊倒去。
歐陽運翰眼明手快的扶住她，好氣又好笑的讓她靠在自己身上，一邊哄她，“靠着我小心走，我們回家了。”
“嗯，我們！”她點頭，很喜歡這個詞——“我們”，好像他們是分不開的。
歐陽運翰付完帳，讓她坐在駕駛座旁，傷腦筋的想着該怎麼辦。他不能讓她這樣一個人回家，他甚至懷疑她有沒有辦法一個人到家，看來只能送她回去了。
“晶晶，”他拍拍她的臉蛋，“我現在要送你回家，你告訴我地址，晶晶？”
“地址嗎？好啊，地址是242，新莊市中正路……”她像在朗誦似的，把自己家的地址清晰的說了一遍。
歐陽運翰用心記下來，轉頭望着她傻兮兮的笑臉，搖頭笑了起來。這個傻晶晶，連郵遞區號都報出來，她真的是醉了。
☆☆☆
回家的路上，宋晶晶一直很安靜，到了她住的那棟老舊公寓后，歐陽運翰喚她：“晶晶，到家了。”
“哦，謝謝。”她口齒清晰的道謝，轉頭笑呵呵的對他鞠了個躬，揮揮手，拿着包包下車，“再見。”隨着話尾消失，她整個人也消失在他的視線中！
歐陽運翰吐氣，擔憂的連忙下車，繞到另一邊將軟倒在地的宋晶晶撈起來。
抱着她爬上三樓，他搖頭，記得兩年前在宴會上，曉珞也醉了，不過至少她還喝了好幾杯雞尾酒，晶晶的酒量真是夠差的。
從她的包包里找出鑰匙開了門，歐陽運翰將她半拖半抱的拉進門，扭開昏黃的燈光，一見到室內，他便傻了。這是間小套房，說是小套房也還太誇張，只是間不到五坪的公寓，廚房、浴室、卧房全在一起，一目了然，能稱得上是傢具的，只有一張床、一張書桌、一張椅子和一台中古電視，乾淨但沒有多餘的擺飾。
看到這簡陋的景象，歐陽運翰的心有點痛，他讓宋晶晶坐到床上去，蹲下身子望着她沉靜的小臉，溫柔的說：“我回去了，你自己小心知道嗎？好好睡覺，明天我再打給你。”
他站起身，宋晶晶卻哭了起來，“你不要走好不好？我不想要一個人。”
他的腳步遲疑了，回身見到她涕淚縱橫，小臉上一片哀傷。“晶晶，我不能待在這裏。”
“為什麼不可以？”宋晶晶抗議的問，扁着嘴唇默默垂淚，“運翰，我好想我爸媽。”
認識這麼久，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軟軟的聲調讓他的心莫名動了一下，他靜靜的聽她說話，為她感到很心疼。
“要是他們沒有去世的話，我不會是一個人的，我會有很多愛、很多擁抱，但是他們走了……”她寂寞的低語，大顆大顆的眼淚掉了下來，酒精讓她變得脆弱，無法清楚的思考，只想照自己的意願行事，而她不想要他走。
同樣經歷過生離死別，晶晶的傷心他感同身受，見到向來總是笑得開心的她垂淚的模樣，他心裏很難受，坐到床上，伸臂讓她撲進他的懷裏，趴在他胸膛上哭，一邊喃喃的安慰她。
宋晶晶哭得累了，安心的靠在他的胸前，將他抱得緊緊的，“運翰，我覺得好安心、好幸福……”她嘆氣，往他懷裏更挨近些。
歐陽運翰抱着她，第一次知覺到自己抱着的，並不是還沒長大的小女孩，而是一個女人，她柔軟的曲線貼着他，身上除了酒氣，還有着淡淡的皂香，她熱熱的呼吸吐在他頸間，輕柔的聲音就在他耳邊……
妻子死後，這是三年來他第一次抱女人，不是沒有誘惑、沒有邀約，但是他總是毫不遲疑的拒絕，然而現在抱着晶晶，他竟然有些心猿意馬，他沒有喝醉，可不知道是不是酒精作祟，他開始覺得熱了起來。
他繃緊臉，將宋晶晶往外推，“睡吧。”他皺眉，意識到現在的情況實在是該死的暖昧，他不該繼續留下來。
宋晶晶拉住他的袖子，小臉可憐兮兮的，“你不要留我一個人好不好？”
他咬牙，“晶晶，我必須走了。”
她斂眉不再說話，表情相當失落，“我知道了。”
歐陽運翰起身，腳步卻離不開，他猶豫了會兒，沉重的吐氣，又回到床邊坐下，伸手輕碰她的肩，“晶晶……”
她撲到他懷裏，“你不要走，我不要你走。”
她只是醉了，歐陽運翰很清楚，平常的晶晶不是這個樣子的，但他更在意的是自己紊亂的心緒，他抱着晶晶，覺得自己像個色老頭似的，呼吸不穩。“晶晶，快睡吧。”
她乖乖的躺在床上，蒙眬的醉眼笑得甜蜜，手拉着他的，往旁邊挪了挪，“這裏讓你睡。”
“晶晶……”歐陽運翰重重嘆氣，暗暗發誓再也不讓她喝酒了。“你不能隨便叫男人跟你一起睡。”
“我沒有隨便，我只要你。”她惡作劇似的用力一拉他。
歐陽運翰重心不穩，整個人倒在她身上，他望着她嬌媚的小臉，表情扭曲，“晶晶，你不能這樣誘惑男人。”
“我在誘惑你嗎？”她天真的眨眨眼睛問。
“沒錯。”歐陽運翰咬牙，在昏黃的燈光下瞪着她細緻的小臉，和她因為燥熱而解開襯衫扣子所露出的乳白色肌膚，想着他為何會讓自己陷入這種處境。
醉意讓宋晶晶變得大膽，她把他的手放在自己胸前，溫柔的說：“給你。”
歐陽運翰從來沒有遭遇過這種該死的情況，天使跟惡魔彷彿在他心中交戰。近距離望着她單純的眼睛，手下是柔軟豐盈的女性曲線，他的心臟狂跳，天使漸漸遠離，他的腦海一片空白，只剩下男性的本能在催促他……
“嗯……”胸上溫柔的愛撫讓宋晶晶舒服地嚶嚀，她不熟悉這種感覺，卻一點都不緊張，因為對象是他——她喜歡了好久好久的男人，他的大手溫柔，激起一陣情不自禁的戰慄。
他低頭吻住她的頸項，溫柔纏綿的親吻她細緻的肌膚，原本愛撫着她柔軟胸部的大手，此時轉移到她的臉蛋輕輕撫摸，唇沿着她的頸親吻而上，輕輕吻住她的唇瓣，她的唇瓣柔軟溫熱，微微的顫抖，可愛得讓他忍不住微笑。
他離開她的唇，見到她睜開眼睛，對他露出一個好甜蜜的笑容，這個笑容讓他的心一縮，她的眼神信任，甚至帶着愛意……
而他該死的在做什麼？！
他雙手握拳，暗自咬牙，溫柔的撫摸宋晶晶的發，“睡吧，我會陪你。”
她點點頭，安心的握住他的手，沒多久便沉沉睡去。
歐陽運翰雙眼望着前方某個定點，悔恨的想着，自己怎麼會失控到這種地步？
☆☆☆
他一直沒有聯絡她……
為此，宋晶晶憂鬱了好幾天。他說隔天會打電話給她的，可隔天她醒來時，卻只剩下她一個人，他已經離開，之後也沒有接到任何電話。
他……是怎麼想她的？她很在乎。那一天像是作夢一樣，他送她回家，抱了她、吻了她，他溫暖的懷抱和溫柔的愛撫到現在還清晰的留在她腦中，雖然那一天她醉了，但是並沒有忘記發生什麼事。對她來說，那一天是所有美夢的集合，只是如今夢醒了，什麼都沒有留下。
他究竟是怎麼想的呢？是不是覺得她太隨便了？或者覺得對不起他過世的妻子？
宋晶晶不安的在家裏踱步，視線一直瞄向手機。她好想聽他的聲音，這種時間他應該在公司上班吧？她不想打擾他，可是她真的好想他。
以前他對她來說，只是一個遙遠的幻影，但是這段時間以來，她看到了他的溫柔體貼、可靠穩重，還有他的深情無悔，她不知道自己怎麼能夠不愛他？
她很清楚自己配不上他，她什麼都沒有，有的只是一顆誠摯的心，她能給他的也只有一顆真心，但是他要嗎？
認識七、八個月來，每當他提起過世的妻子時，語氣總是溫柔遺憾，她知道他還愛着他的妻子，“能夠讓他在死後三年仍對她念念不忘，他的妻子一定很溫柔、很完美吧？宋晶晶黯然，她一開始就知道跟他是不可能的，她不可能取代他妻子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她也不曾想過要取代，只要能夠守在他身邊、看着他，她就該滿足了。
可是，現在她發現好難，真的好難。就因為他在這裏過了一夜，跟她有了稍微親密一些的關係，她就變得貪心起來了嗎？
她遲疑的伸手拿起手機。她真的想他，她已經忍了三天，這種無止境似的等待讓她沒辦法再熬下去。她深呼吸，儘管心很不安，還是毅然決然的按下早已牢記在心裏的手機號碼……
歐陽運翰確實在辦公室，只是他不是一個人，莫修平也在，當手機響起的時候，他正在聽莫修平說話。拿出手機一看，歐陽運翰抿緊唇，看莫修平一眼，走到旁邊去，接起了手機。“喂。”
“喂。”宋晶晶抓緊手機，乍聽他熟悉聲音的瞬間，眼淚冒了上來，她努力控制自己，不想讓他知道她在哭。
歐陽運翰良久沒說話，他很掙扎，深沉的吐了口氣，聲音僵硬而自製的說：“最近好嗎？”
這問話讓宋晶晶好難過，他的口氣好生疏，一點也不像這幾個月來的他，他是不是真的後悔了？或者討厭她了？“你沒打電話來，我覺得很難過。”
她的坦白讓歐陽運翰咬牙，懊惱自己的懦弱，在商場上縱橫多年，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難以啟齒，“那一天我很抱歉。”
抱歉？宋晶晶搖頭，雖然他看不到，但是也應該知道她要的不是他的道歉啊！她要的是……她要的是……她要的或許是他永遠給不起的東西，因為他早已經給了他的妻子。“哪有什麼需要道歉的？謝謝你那天送我回來。”
歐陽運翰沉默，即使她聲音輕快，他卻明白她的心情一點也不輕鬆，不知道為什麼，他現在很了解晶晶。“那之後……我錯了，你不要放在心上。”
“你是不是覺得我很隨便？，只要醉了，對誰都可以那樣？”她問，很想知道他的想法。
“沒有。”歐陽運翰不加考慮的回答，他從沒有覺得晶晶隨便，這三天來壓着他的，是他自己的良心。
宋晶晶的唇彎起一個苦澀的微笑，至少……至少他沒有覺得她隨便。“我要告訴你，如果……如果不是我覺得可以的人，我不可能會那樣做的，即使我已經喝醉。”她鼓起勇氣說，這番話已是接近告白，她緊張的等着他的回應。
歐陽運翰沉默一會兒，“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她說的是她對他的傾心，至少是她自己誤以為的喜歡。他知道晶晶對他有好感，但那並不是男女間的感情，那晚她很脆弱，也許那就是她以為自己愛上他的原因。
“我當然知道。”她垂下肩膀，下唇已被自己咬出一排齒痕。很顯然的，他對她一點也沒有那種感情，那一天……真的只是一場夢。想着想着，淚水落得更凶，她深呼吸，卻還是免不了抽泣。
歐陽運翰聽出來了，她在哭，而他很難受，拿着手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轉頭一看，莫修平正好奇的望着他，挑挑眉無聲的問，，“女人問題？”
他搖頭，轉頭對宋晶晶說：“那一天是我不對，以後我保證不會再發生，希望你能夠原諒我，並且……忘記這件事，好嗎？”
他的拒絕是多麼的明顯，宋晶晶頹喪不已，好想痛哭一場。
“晶晶？你在聽嗎？”
“嗯。”她鼻音濃重，知道再講下去，自己可能會控制不住的哭出聲來。“抱歉打擾你上班，那……就這樣了。”她握着手機，卻沒有掛掉的打算，還想再多聽聽他的聲音。
歐陽運翰抿唇，“嗯，希望你找工作順利。”
聽他似乎也沒有要掛電話的意思，宋晶晶鼓起勇氣，小心翼翼的問道：“下次我們什麼時候再見面？”
下次？歐陽運翰苦笑，他不知道自己何時才能再度面對晶晶而不覺得愧疚，何況她似乎弄錯了對他的感情，他不想再繼續加深她的錯覺，或許一段時間不見面會是比較好的選擇。
“公司最近有點忙，再說好嗎？”
他從來沒有不忙的時候，每天總是在公司待到晚上八、九點，但總是抽得出空見她，如今他卻拿公事當借口來拒絕她了。宋晶晶好心痛，美夢醒了，她卻不想面對現實。“我知道了，那……你工作不要太累了，要照顧身體。”
結束通話后，歐陽運翰的心情仍是沉重，他發愣的望着手機瞧，即使他是這樣混蛋，晶晶卻還是溫柔的關心他。
那一天……他真的不知道自己是着了什麼魔，他向來自製，再多的誘惑他都可以克服，為什麼那一天會如此失控，居然對晶晶出手？
他很清楚自己喜歡晶晶，但那無關男女之情；他重視晶晶，因為她是他的朋友。可該死的是，他同樣清楚的知道，那天晚上抱着晶晶的時候，他幾乎沒有想到悅菱！
歐陽運翰搖頭，有些煩躁，想到剛剛晶晶消沉的聲音跟隱忍的哭聲，覺得自己簡直混帳到家！他不但對不起悅菱，也對不起晶晶。
莫修平一直在旁邊看着，見到向來冷靜、講求效率的歐陽，剛剛不但耗了快十分鐘講電話，講的內容在他聽來是一點意義都沒有。現在呢，歐陽居然在發獃，這讓他覺得稀奇極了，忍不住一掌拍在他寬厚的背上，“你是怎麼了？別告訴我剛剛跟你說話的不是女人。”
歐陽運翰面無表情的望他一眼，回到辦公桌后坐下，不理睬他的問題，“剛剛話說到一半，你跟女朋友又怎麼了？”
“婉容？”莫修平一愣，想起女友讓人生氣的言行，忘了自己剛剛問的問題，轉而氣憤的說起來，“婉容居然背着我去跟大學同學吃飯，對方還是個男人！還理直氣壯的跟我大呼小叫的，你說讓不讓人生氣？”
歐陽運翰嘆氣，“我記得上次你說你們吵架了，原因好像是出在你身上，你應酬之後跟酒店小姐到外頭吃了消夜不是嗎？”
“那是……”莫修平哼了一聲，“男人跟女人不一樣，我那是應酬，她呢？為了氣我，故意跟其他男人去吃飯，簡直幼稚又任性！”
“一樣的。”歐陽運翰搖頭。修平不但個性沖又驕傲，還有點大男人傾向。“如果你在乎她跟其他男人出去吃飯，自己也不應該做同樣的事不是嗎？”
莫修平很不爽，眯起眼瞪他，着惱的說：“你到底是誰的朋友？”
“吃醋的話就告訴她，何必總是嘴上逞強？女人有時候也很遲鈍，你不說，她不會知道的。”歐陽運翰勸他。
“誰說我吃醋？”莫修平挺起胸膛，不屑的哼了一聲，“她如果有更喜歡的男人，我敞開心胸祝福她！大丈夫何患無妻，我一點也不在乎。”
“修平，偶爾對自己坦誠一點不是壞事，你這樣，難怪婉容老是誤會你，其實你很愛她不是嗎？”
莫修平不覺有些赧然，只是他用強硬的態度掩飾過去。他揮揮手，放棄了這個話題，“算了，每次跟你說完總是讓我更生氣，不說了，聽你說得好像自己是戀愛專家似的，如果你真的愛搞坦誠，剛剛講電話就不會是那個德行了，不是嗎？”
歐陽運翰一愣，冷淡的瞥了他一眼，低頭繼續忙公事，淡淡的說：“不送了。”
莫修平嘖了一聲，邁開腳步往外走，一邊嘟嚷着抱怨：“我看最不坦誠的是你，是兄弟的話，有什麼不能說的？就算你是搞外遇，現在也沒人管你了，何必神神秘秘的？我走啦！”
門砰的一聲被關上，歐陽運翰放下手中的筆，表情陰鬱起來。修平的話讓他又想起晶晶，晶晶不是他外遇的對象，她是他的好朋友……
他要怎麼做，的確沒人會管他，可讓他這麼沉重的，卻是他自己的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