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確認了自己的心后，歐陽運翰度過一個無眠的晚上，若非隔天要上班，他肯定會直接開車去找宋晶晶。
但儘管現在他人在公司處理公事，卻有些心不在焉，他想她，非常想她，更想念她可愛的笑臉。
晶晶現在應該也在上班，或許晚上她會願意跟他見面？歐陽運翰難得這麼沒自信。他對晶晶這麼差勁，她會願意原諒他，再給他機會嗎？肯定會的！她那麼愛他、那麼溫柔善良，肯定會原諒他的。
到了中午，歐陽運翰處理公事告一段落，一個人在辦公室吃着秘書幫他買來的便當，不知不覺又想起晶晶，想起過去他們愉快的午餐約會。熬不住思念，他拿出手機，現在雖然沒辦法見她，至少可以先聽聽她的聲音，晶晶或許也正吃着便當，
不知道是不是會想起他？
手機接通，響了一聲又一聲，卻始終沒有人接聽，他不由得嘆息。晶晶是不是還在生他的氣？但是，上次她已經答應過會接他的電話，不會讓他擔心的。
切掉電話，他又重新打了一次，這回沒響幾聲就被接起來了。
他微笑，鬆了口氣。“晶晶？是我。”
“你這個混蛋！誰讓你打來的？”
手機那頭的聲音尖銳高昂，聽起來氣憤得很，更奇怪的是……那不是晶晶。歐陽運翰一愣，一開始以為是自己打錯，但是仔細看看手機熒幕上的撥出號碼，確實是晶晶的電話啊。
發生了什麼事？，莫非……她換號碼了？歐陽運翰心一跳，握緊手機。“請問是宋晶晶小姐的手機嗎？”
“哼，廢話，不然你打來幹嘛？你認識第二個宋晶晶嗎？”
歐陽運翰又是一愣。對方聲音尖銳，聽起來對他很不滿，究竟是怎麼回事？“能請她聽電話嗎？”
“不能！”
“為什麼？”歐陽運翰心急，脾氣也有點上來了。這女人究竟是誰？為什麼接電話的不是晶晶而是她？
“你還敢問為什麼？”手機另一頭是葉姿蘋，她將在一旁想搶過手機的宋晶晶的手給拍開，像只母老虎的開罵——
“你這個混蛋，你傷晶晶的心傷得還不夠嗎？還找她想幹嘛？繼續傷害她嗎？哼，我告訴你，我絕對不會再讓你傷她的心的，你簡直是天字第一號大混蛋！你知不知道晶晶喜歡你多久了？你知不知道晶晶獨自一個人生活有多辛苦？你知道她是多麼努力打工存錢，省吃儉用了大半年，才能存到一筆錢去買機票、坐飛機，只為了能在你身邊待兩個小時！你見過這麼傻的女人嗎？”
歐陽運翰聽了十分震驚，省吃儉用大半年才存到錢買機票？晶晶說過機上見面不是巧合，只是他不知道，她為了能在他身邊待兩小時，居然這麼辛苦。想到晶晶不甚寬裕的生活，他的心痛了起來。
傻晶晶……更傻的是他，居然差點放開她。
手機那頭，那女人仍繼續罵著，歐陽運翰的耐性漸漸消失，他陰沉着臉，努力的想插話，“我想跟晶晶說話。”
葉姿蘋根本不理他，她早就對他不滿很久了，這次既然他自己送上門來，不好好罵罵他，難消她的怒氣。
“晶晶愛你這麼多年，你不珍惜她就算了，居然還說那麼多過分的話傷害她，你以為自己是誰啊？要不是晶晶傻，哪會那麼笨的三番兩次任你糟蹋？像晶晶這樣好的傻女孩，你找不到第二個啦，居然只因為見過你一次就愛上你，還認真起來。而你呢？你簡直混帳又該死，根本配不上她，幸好——”
“請你叫晶晶聽電話，我有急事找她。”歐陽運翰沉聲說，聲音強硬，不容拒絕。他不認識這女人，她卻把他罵了個狗血淋頭，而且對他和晶晶的事似乎也一清二楚。她應該是晶晶的好朋友吧？她說的話，他有的懂、有的不懂，但是他並不在乎，他想跟晶晶說話，如果她朋友對他不滿，可以等之後再好好讓她罵個痛快。
葉姿蘋攏起秀眉，雙眼噴火。這傢伙很過分哦，居然還敢對她大小聲？她大聲的吼回去，“晶晶不能接電話！”
“為什麼？”歐陽運翰皺眉，心狂跳，一股不祥的預感在心裏擴散。
葉姿蘋粗魯的回應嚇着了一旁的宋晶晶，她睜大眼睛，不敢相信這是向來優雅迷人的好友。她努努嘴又搖搖頭，伸手想接過手機，但是再次被葉姿蘋一手拍開。
“晶晶出車禍了！”葉姿蘋說完，不等歐陽運翰反應，先發制人的搶先說道：“不過不需要你假惺惺，晶晶的事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希望你以後不要再來煩她了！”說完，她立刻切斷通話，哼了一聲，將手機還給宋晶晶。
手機再次響起，宋晶晶拿起手機，望了葉姿蘋一眼，咬着下唇，手指正要按下通話鍵——
“不能接啦！真的會被你氣死，你就是這樣，才會被他吃得死死的啦！”葉姿蘋搶過手機，直接切斷，但是沒幾秒手機又響起來，她火大的瞪着手機，嘟嚷着他真是不死心，最後索性關掉手機。
“呼！終於恢復安靜，真舒服。”她拍拍手，很滿意。
“姿蘋，你會不會說得太誇張了？我只是被摩托車擦撞到而已。”宋晶晶搖搖頭。她早上去上班時被摩托車撞到，雖然還是去了公司，但是上司見她傷痕纍纍，
叫她回家休息，剛好葉姿蘋聯絡她，知道她出事後，立刻趕來陪她。她腿上有道長長的裂傷，手肘還有一些小擦傷，不過都已經包紮過了。
“那又怎樣？”葉姿蘋哼聲，“你怕他擔心啊？”
宋晶晶低頭，等於是默認，那表情看得葉姿蘋更火大，紅唇一張又要訓她，但是想到自己也差點害了晶晶，要不是歐陽運翰及時趕到，晶晶的清白就要毀了，這樣一想，歐陽運翰或許還沒那麼混蛋。
她皺皺鼻子，不再提歐陽運翰，轉而說：“晶晶，黃富榮那人渣沒有再來找你吧？”
“沒有。”宋晶晶搖頭，“從那一天以後，他就像消失了一樣。”
“那就好，要是他敢那麼不要瞼還來糾纏你，我一定叫警察把他抓起來。”葉姿蘋表情厭惡，“居然敢使那種下流手段！”
“事情都過去了。”宋晶晶拍拍好友的手。她現在一點都不關心黃富榮，一心只想着歐陽運翰打給她做什麼呢？姿蘋跟他說她發生車禍，他會不會為她擔心呢？
“晶晶，對不起啊，在介紹給你之前，我應該把黃富榮的身家背景問得更清楚的，沒想到他居然會打老婆……想到我居然把這種人介紹給你，就覺得好對不起你。”葉姿蘋表情懊惱。
“你別這樣說，事情都過去了，你不要想太多，我現在不是沒事嗎？”宋晶晶笑了笑。
葉姿蘋點點頭，看了看時間，“都已經快一點了，你想吃什麼？我去幫你買。”
宋晶晶隨口回應，打算等葉姿蘋離開，就要偷偷打給歐陽運翰，問他找她有什麼事。但是，她很快就發現自己的如意算盤是白打了，因為葉姿蘋瞄她一眼后，拿高她的手機晃晃，然後放進自己的皮包里。
“我很快就回來啊。”說完，葉姿蘋便蹬着高跟鞋離開了。
唉……宋晶晶嘆氣。運翰找她究竟有什麼事呢？或許他晚上會再打來？聽了姿蘋的話，他會擔心她嗎？她想着，心情很複雜，又幽幽嘆了口氣。
☆☆☆
歐陽運翰擔心晶晶嗎？
豈只是擔心，他簡直快急瘋了！
他腦子裏不斷重複着那女人說的話，晶晶出車禍了？！她在哪裏？嚴不嚴重？她現在還好嗎？各種問題縈繞在他腦中，他焦急的想打給晶晶問個清楚，但是手機卻不通，後來甚至還關機。
心臟沉重的撞擊胸腔，他從來沒有那麼焦慮過，想起多年前悅菱發生的車禍意外，那可怕血腥的場景到現在仍歷歷在目，那種世界在瞬間崩塌的絕望感受，他到現在還記得一清二楚。
老天！他焦慮得無法思考，腦子裏開始不受控制的勾勒出晶晶滿身浴血、奄奄一息的畫面，這讓他再也坐不住，他需要立刻見到她！
歐陽運翰站了起來，抓起外套就要衝出去，卻剛好撞上正要進辦公室的秘書。
“總裁，您要去哪裏？會議快開始了。”秘書看了看牆上的鐘，提醒道。兩點開始的這場會議很重要，要從幾十家廠商中決定未來幾年的合作對象。
“取消！”歐陽運翰吼，走到門口，想到什麼，又折回辦公桌，對着張口結舌的秘書說：“幫我查全台北縣市大小醫院的電話，十分鐘內拿給我，你也順便幫我打電話，問問哪些醫院今天有因為車禍被送進去的患者！”
秘書真的傻了，這是她進公司工作上六年以來第一次出現的情形，總裁居然下令要取消會議？“總裁，這次會議很重要，有好幾十家廠商參加，現在要取消已經來不及——”
“我知道會議很重要！”歐陽運翰咬牙切齒，眼中像有團火在燃燒，“但是沒有事情比這件事更重要，立刻去幫我查電話！”
秘書點頭，轉身沖了出去。總裁向來冷靜，能夠讓他這樣心急如焚，肯定是不得了的大事。
沒十分鐘，秘書就把所有大小醫院的電話全查出來，歐陽運翰跟她分頭一一打電話詢問今天因車禍入院的患者，因為車禍入院的患者不少，而為了病患的私隱，醫院根本不願意告知病患的身分。
歐陽運翰不放棄，他抓起外套，帶着所有醫院的地址，匆忙的駕車離開公司。
他到每間醫院去問，醫院方面仍然不肯透露患者姓名，但是在他一再請求下，
有些心軟的櫃枱小姐會偷偷告訴他，裏面的人不是他要找的宋晶晶。
不是、不是、不是……歐陽運翰駕車找遍了台北縣市所有的大小醫院，幾乎要累垮，但是他仍然不死心的繼續尋找，只是，結果總是讓他失望。當他走出最後一間醫院，已經是夜幕低垂，他焦灼擔憂，整個人幾乎要崩潰。
為什麼晶晶不在任何一家醫院？他滿心懊悔，重擊了一下方向盤。他還沒來得及對她訴說愛意，如果就這樣讓她帶着遺憾離開，他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他漫無目的開着車，一回神才發現自己居然開到了宋晶晶家附近，他駕車駛進小巷子，遠遠的見到小公寓三樓的燈光亮着。
晶晶在家？！歐陽運翰將車停好，半走半跑的來到小公寓門前，爬上樓梯，在心裏祈禱晶晶平安無事，她一定要沒事，她不能夠有事！終於，他來到宋晶晶家門口，忘了有門鈴，他焦慮的用力拍打門，呼喚着她的名字。
門開了，歐陽運翰見到一個陌生的女人，她一臉驚奇，“你是誰？”
“晶晶？晶晶？”歐陽運翰根本不理她，他焦急的呼喚，往裏頭望去。
宋晶晶出現在門邊，小臉驚愕，雙唇微分，“運翰？”
歐陽運翰闖了進去，顧不了有外人在，他用力抱住晶晶，“晶晶，你還好嗎？沒事吧？”
葉姿蘋好驚訝，這一臉落魄的男人就是歐陽運翰？瞧他一臉憔悴，極度疲累，本該燙得工整的西裝也變得有些皺，似乎奔波了一整天。
而且，他看起來一點也不冷靜精明，更不冷漠殘酷，瞧他抱着晶晶的樣子，好像晶晶是他的生命似的。這男人……或許沒有她想的那麼糟？
宋晶晶快要喘不過氣來，不能理解為什麼運翰會突然出現，還將她摟了個滿懷，他從來沒有這麼做過，何況姿蘋也在呢！聞到他身上熟悉的男人味還有些許汗味，她越來越困惑，雖然被他抱着的感覺很安心、很幸福，但是……
“運翰，會疼。”她小聲抗議。
“哦，對不起。”歐陽運翰道歉，立刻將她放開，低頭將她看了個仔細，見到她包紮起來的小腿還有手臂，他伸出手輕輕的撫摸着，“老天，幸好……幸好你沒事，我……”他咬牙，強烈的釋然讓他無法完整說出心裏的感受。
他到現在才知道，晶晶對他來說有多麼的重要，他小心翼翼的避開她的傷口，
再度抱緊她，並在心裏暗自發誓，他絕對不要再放開她了。
“很抱歉打擾你們兩位，我先走了。”葉姿蘋環抱雙臂，有趣的望着兩人，見到宋晶晶慌張的紅了臉，想退開歐陽運翰的懷抱，也看見歐陽運翰小心的不碰到她的傷口，但還是堅持把她困在自己的懷裏。
看來晶晶的愛情終於要開花結果了。她望向歐陽運翰，毫不客氣的說：“你要是敢再欺負晶晶，就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歐陽運翰這才注意到葉姿蘋，他皺眉。這聲音很熟悉，顯然她就是中午狠狠罵了他一頓的女人。
他懷裏抱着宋晶晶，好脾氣的點頭，“我不會讓你有借口再掛我電話。”
葉姿蘋哼了一聲，笑笑的拿起皮包離開，沒忘記幫他們帶上門。
“運翰，你怎麼了？”宋晶晶小聲的問，掙扎着抬起頭望他，見到他額邊有着細汗，踮起腳輕輕的幫他擦去。
她一如往常的溫柔舉動，讓歐陽運翰的心為之悸動，忍不住伸手包住了她的小手，“晶晶……”
宋晶晶臉紅，她真的不知道他是怎麼了，他以前不是這樣的。
“你身上的傷怎麼來的？跟人擦撞？”歐陽運翰將她帶到床邊，讓她坐下，自己也跟着坐在她身邊。
“嗯，不過不是很嚴重。對不起，是不是姿蘋說得太誇張，讓你擔心了？”宋晶晶看看自己的手腳，抱歉的對他微笑。
不，要不是這件事，他也不會知道她對他有多重要。歐陽運翰回她一笑，見到她平安無事，讓他很開心。“晶晶，我之前說了很多混帳話，你能原諒我嗎？”
宋晶晶看他一眼，立刻又慌張的低下頭去。他用這樣溫柔的表情看她，她怎麼能夠生氣得起來？何況，她早就原諒他了，不喜歡她真的不是他的錯。“我沒有怪你呀。”
歐陽運翰很緊張，不知道該怎麼開口。瞧她表情迷惑，顯然不知道他正在對她告白，他心跳加速，努力思考該怎麼對她說。突然，他想到一件事，興奮起來，“晶晶，你知道我們很多年前就見過了嗎？在飛機上不是我們第一次見面。”
宋晶晶一時反應不過來，只是傻傻的望着他開心的模樣。
“很多年前，你是不是曾經在夜市打工？我跟悅菱有一次去逛夜市，在那裏遇見你，悅菱還拉着你一起照了張相，你有印象嗎？”他邊說邊搖頭，“你沒有印象也是正常的，畢竟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若不是我偶然看到照片，也不會記起這件事。”
“我記得啊。”宋晶晶終於開口，“我怎麼會忘記呢，就是那一天，我看見你們幸福的樣子，覺得好羨慕，可能那時我就喜歡上你了吧，之後才注意起你的消息，故意跟你搭同一班飛機，因為我好想見你一面。”
歐陽運翰吃了一驚，沒有想到她居然記得那件事，“你從第一次見面就……喜歡上我？從那麼多年前開始？”
“嗯，”她點頭，靦腆的笑了，“我一直喜歡着你，從來沒有變過。”
歐陽運翰說不出話來，她的話對他造成不小的衝擊，他不知道……晶晶居然默默的愛了他這麼多年，甚至在悅菱仍在世的時候就開始了。
這讓歐陽運翰心裏再也沒有任何遲疑，他吐了一口長氣，將她抱入懷裏，頭埋在她馨香的頸間，閉上眼睛。他知道他永遠不會忘了悅菱，但是現在的他，要是少了晶晶，他的生命將不再完整。
“運翰，你怎麼了？你今天好奇怪，發生什麼事了嗎？”宋晶晶有些擔心，他不是會將情感表露於外的人，今天卻三番兩次抱住她，還抱得那樣緊，像是永遠都不想再放開似的，但是，之前他才說過他跟她是永遠不可能的呀。還是他覺得自己說得太過分了，有些後悔，現在抱她只是因為愧疚？
“運翰，你放開我，我沒事的，你不需要擔心我。我現在還喜歡你，但是總有一天一定可以忘了你的，你不要介意、不要放在心上，我——”
她睜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瞪着眼前越來越近的俊臉，說不出話來，感覺到嘴上傳來的溫熱，她慌得閉上眼睛，卻仍是搞不清楚，為什麼……為什麼他會吻她？
“我不會讓你忘了我，晶晶，我會用一輩子來向你證明，你並沒有愛錯人。”短暫卻熱烈的深吻過後，歐陽運翰抬起頭沙啞的說，深幽的眼睛一瞬也不瞬的望入她眼底深處。
宋晶晶心慌起來，她能抱着期待、能相信他嗎？她還能夠再冒險一次嗎？
“原諒我，我是個大傻瓜，但是今後我不會再讓你傷心了。”歐陽運翰彎起嘴角自嘲的說，輕輕撫摸她的臉，“你願意原諒我嗎？”
她扁起嘴。她從來就無法拒絕他，何況是現在呢？她點點頭，瑩亮的眼眸閃着淚光，抱住了他，“我從來沒有怪過你。”
歐陽運翰抱緊她，擁她在懷的歸屬感，讓他知道自己沒有做錯決定。
他在心裏默默的感謝老天沒有讓他錯過，沒有讓他造成另一個遺憾。從今以後，他不會再讓她傷心，他們會快樂的一起生活，直到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