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天若有情天亦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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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說起來，現在嘉星最有資格來勸架的應該是燕然，她和丁飛羽、馬雅的私人關係都不錯，但是也許她還不知道馬雅來了公司，所以現在進來的是雲薏。
雲薏就像沒看出來丁飛羽兩個人之間緊張的氣氛一樣，施施然的走進來，和馬雅問好後向丁飛羽說道：“聽說昨天的階段測試結果不太好？”
“你可真會說話。”丁飛羽不覺得這有什麼難為情的，他還有更麻煩的問題要解決，所以很痛快的承認：“簡直就是失敗。”
雲薏輕輕抬了抬頭，對於丁飛羽的說法有些意外，畢竟就連王翔在她面前都沒有使用這個說法，現在丁飛羽居然在馬雅面前承認失敗，也不怕給老闆留下不好的印像。果然馬雅有些吃驚的望了雲薏一眼：“已經開始階段測試了？”接手嘉星之後的這一段時間她也沒閑着，很是讀了一些軟件工程方面的書，所以對各種專業名詞並不陌生，至少能知道這些詞都代表什麼意思。
丁飛羽呃一聲，看向馬雅：“那至少說明我們開始了。”
就在他說話的時候，雲薏也開口了，不過她說的又是另外一回事，她問馬雅：“你不知道？我以為你是為了這個來的。”
這是一個台階，馬雅完全可以順水推舟，這世上有很多事是認真不得的，很多時候，當事人表明了態度后，就應該各自找台階下，以免作成不死不休的局面難以收場，當然就算到了這種局面，也未必一定要分出勝負，只不過那樣，損傷的就是雙方的臉面了。
但是馬雅顯然並不准備順着這個台階往下走，她對着雲薏搖頭：“我另外有事找他。”又轉頭問丁飛羽：“有多嚴重？”她必竟是天生的商人，事業當前，也就顧不得朋友了。
丁飛羽攤了攤手，順手沖了一杯茶遞給雲薏，這麼長時間下來，他已經知道雲薏很少喝咖啡，當然她也很少喝茶，但是丁飛羽注意過，如果她必須選擇，總是傳統文化佔上風。
雲薏隨手接過杯子，這才注意到馬雅還沒有喝的東西，就把手裏的杯子遞了過去。馬雅搖了搖頭，示意自己還有，果然丁飛羽接了一杯純凈水遞了過來。
看到馬雅伸手接過來，雲薏在心裏偷笑了一下，丁飛羽居然知道馬雅喜歡喝清水。她回身坐到離門比較近的沙發上，盤算着要不要先離開。馬雅接過杯子倒不忙着潤口，抬頭問丁飛羽：“你昨晚是為了這件事？”
丁飛羽猶豫了一下，到底不打算騙她，搖頭道：“有另外重要的事。”
“希望足夠重要。”馬雅看了一眼雲薏，總算沒有一針見血的指出他說的重要的事很可能就是生理需要。
丁飛羽明白她的意思，坐到自己的座位上，低頭看了看面前的杯子：“階段測試的結果沒有你們想的那麼嚴重，我們正在做的是核心開發，任何一點疏漏都可能造成系統崩潰。”
“那為什麼你要說是失敗？”
丁飛羽笑了起來：“對於測試結果來說，系統都崩潰了，還不算失敗嗎？”他搖了搖頭：“也許可以用別的詞語來形容，但是有必要嗎？”
馬雅點了點頭，接受了這個解釋，她準備表達的態度已經表達清楚了，現在有雲薏在場，有些疑問也不想再說，就站起身向雲薏：“我去看看燕子。”
雲薏也跟着站了起來，卻被丁飛羽叫住了，他從桌上拿起一件文件問她：“這是什麼意思？”
嘉星的無紙化進行得很不錯，所以需要用紙質媒體分發的一般都是有比較重要內容的，丁飛羽看到文件的標題，就知道和雲薏有關。
雲薏來這麼早，的確是為了對這份文件跟進的，不過碰巧在門外聽到馬雅和丁飛羽在爭吵，她不想給程式設計師們造成不好的影響，就推門進來給打斷了，這個時候看到馬雅要走，她當然要送送，沒想到丁飛羽根本沒有想到這一點，連幫他送馬雅的雲薏也給叫住了。
不過說起來，雲薏在浪淘沙的地位和丁飛羽差不多，都比較超然，不用擔心大老闆不高興，所以她很自然的停住了腳步，歉意的向馬雅笑了笑，看着馬雅出了房門，就回頭走向丁飛羽，解釋道：“這是北京方面最新傳真過來的修改方案。”
丁飛羽隨手翻着二十幾頁厚的文檔，有些惱火的說道：“開什麼玩笑？這個時候做這麼大的修改？”
雲薏輕輕笑了一下：“用戶的需求總是變化的。”
“我知道。”丁飛羽擺了擺手：“可是我以為這次我們的用戶會比較專業。”
“相信我。”雲薏笑道：“這是他們經過了深思熟慮的結果。”
丁飛羽哈了一聲，不滿的說道：“算好了在我們建模成功的時候發過來嗎？”
“事實上，是我們的進度太快了。”雲薏的脾氣顯然比丁飛羽好得多，或者說，現在正好趕上丁飛羽脾氣不好的時候，所以雲薏要比平時說更多的話：“這是全新的計劃，他們同樣沒有經驗，所以也在逐步適應。按照計劃，我們現在應該剛剛開始建模。是你把進度計劃提前了。”
“好吧。”丁飛羽有些疲倦的搖了搖手：“又是我的錯。”
“沒有人有錯。”雲薏柔聲道：“事情總是在向好的方向變化，只不過現在我們需要適應變化。”
丁飛羽點了點頭，揉了揉眉心，抬頭向雲薏說道：“謝謝，我希望以後不要有這麼大範圍的變動。”
“我想不會的。”雲薏保證道，事實上，她們兩個人都清楚，這件事情的決定權並不拿握在自己手裏，就想有句名言說“下一個作品才是最好的”，任何事物的優缺點都需要通過熟悉才能表現出來，首都設計院的專業人員們也在逐漸熟悉智能大廈的設計，隨着熟悉程度的增加，他們很有可能推翻從前的設計理念，所以只要馬雅一天不停止對於智能大廈的追求，那麼這種改動就一天不能停止。對於一個軟件項目來說，永遠存在需求是保證產品生存周期的前提，但是對於這個軟件項目的規劃人員來說，不斷的改變規劃設計完全是一種災難，特別是規劃人員完全不能拿握需求變化的方向的時候，那簡直就是滅頂之災。這絕不是僅僅依靠模塊化或者嚴格封裝能夠解決的，一句話：戰術層面的任何勝利都無法彌補戰略層面的失敗，丁飛羽不是神，他也需要穩定可操作的用戶需求。
看着丁飛羽不說話，雲薏猶豫了一下，問道：“你用的是螺旋形的開發模式，如果想把這次的改進完全溶合進去，需要很長一段時間，為什麼不用你從前的敏捷開發方法？”
“你說極限編程？”丁飛羽嘆了口氣，不只是雲薏，就連他手下的程式設計師們在嘗到了極限編程的甜頭之後，對於這一次改變工程方法都有一些不同意見，在他們看來，極限編程不但理念先進，而且實際效果也好，沒有道理棄之不用，只不過丁飛羽早已用實際行動在開發部樹立了自己的絕對權威，這些想法並沒有被提出來，而嘉星的管理層則對丁飛羽的信心更要充足一些，所以從來沒有人當面質疑過他。事實上，蒼月明也曾經暗示過這個問題，只不過隨着她獨立思考範圍的增加，蒼月明已經隱隱意示到了這其中的區別，只不過她現在恐怕還無法明確的提出來而已。看在剛才雲薏替自己解圍的份上，丁飛羽耐心的向她解釋了一下，敏捷開發適用於輕量級的工程設計，以快速的產品周期來適應需求的不斷變化，這種方法註定了它只能適用於小型化的產品開發。尤其是所有敏捷開發方法為了加快產品周期，都增加了階段測試的比重而忽視了集成測試的重要性，在極限編程中，測試員甚至根本無法適應產品的不斷變化，對於一個大型項目來說，不能使用自動測試來進行集成驗收是難以想像的，這正是敏捷開發的最大弱點，必竟軟件開發不是堆積木，每一塊積木都是完美的也不能保證它們堆在一起是什麼樣子。
雲薏仔細聽了丁飛羽的解釋，半天才點頭說道：“我想你說得對，必竟在這方面，你才是權威。“
丁飛羽搖了搖頭，過份相信權威並不是好事，因為沒有辦法保證權威不會出錯，每一種工程方法都有其適用的範圍，選擇正確的工程方法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最重要的是，這種選擇通常是難以量化的，所以很多時候其實需要決策者的經驗和直覺。不過這些事情大家知道就好，就沒必要說出來了，要是公司的員工都知道自己的老闆們每次做決策都是在撞大運，那還談什麼公司凝聚力，乾脆都洗洗睡吧。
解決了工作上的事情，雲薏就準備告辭，臨走的時候，她好心的提醒了一下：“如果下次你再惹馬總生氣，最好不要在辦公室里說，至少聲音要小一點。”
丁飛羽拍拍腦袋，她這樣說倒好像自己和馬雅之間有什麼曖昧關係似的，正想揮手讓她不要再提這件事了，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雲薏在國內長大，又在美國過了這麼多年，應該了解東西方文化的不同之處，向她諮詢一下自己面臨的難題倒是個不錯的選擇，想到這裏，就脫口道：“有件事我想問你一下。”
“什麼？”雲薏沒想到丁飛羽還有事，轉過身來看着丁飛羽，見到丁飛羽一臉的為難，以為他又改了主意，她其實並不想知道丁飛羽和馬雅之間的八卦事，雖說好奇是人之天性，但是像雲薏這樣專心搞技術的人，好奇心其實更多的用到了專業領域，用到無關的事情上，自然需求就不那麼旺盛，於是向丁飛羽笑了笑，就想離開。
丁飛羽的確有點拿不定主意是不是應該和她說，但是看到雲薏準備離開，知道錯過了這個機會，就更加不能向她詢問了，開口道：“其實，她生氣是因為我昨晚沒有回家。”話一出口，丁飛羽突然覺得心裏一陣輕鬆，當一個秘密不在成為秘密的時候，當事人心裏當然也就不再有壓力，至於會不會好受，那就要看秘密泄漏出去的後果了。
果然這次輪到雲薏目瞪口呆了，她望着丁飛羽，腦子裏一片混亂。她當然不會認為自己聽錯了，但是當時心裏想的都是一件事：“馬雅怎麼會為了丁飛羽在外面過夜生氣？”
丁飛羽看着雲薏的樣子，有點莫名其妙，心說不就是在處面住一晚上嘛，至於連她都這樣一副見了鬼的樣子嗎？直到雲薏指着他慢慢的開口說話的時候，他才知道那裏不對了，雲薏遲疑着說：“你、、、和馬總、、、、、、”
“No，No。”丁飛羽心想這下玩笑開大了，我有那個心也沒那個力啊！連忙解釋道：“她和我的女朋友是好友，她是為了小雨生氣。”
雲薏這才知道自己理解錯了，點了點頭，知道丁飛羽不是和馬雅真的有一腿后，她的腦子立刻變得靈活多了，立刻想起一件事來，脫口道：“Mel？”
丁飛羽覺得面前這個女人不去當警察真是太浪費材料了。
看到丁飛羽的表情，雲薏立刻知道自己猜對了，她搖了搖頭，自己找了個位子坐了下來，仔細想了一下才問道：“你想問我什麼？”
“我應該向小雨道歉嗎？”
雲薏先是一愣，然後就想笑，不過看着丁飛羽認真的表情，最後還是忍住了，這的確是一個問題，如果張雨是個美國女孩，丁飛羽告訴她這件事，最多她會很生氣。但是張雨是正宗的中國女孩，她很可能把這件事上升到忠誠的高度。
於是前思後想之後，雲薏只好很不負責任的向丁飛羽建議：“這是你的私事，恐怕得你自己拿主意才行。”
天知道，丁飛羽從小就不善於做決定，特別是這種無法量化風險的決定，於是雲薏只好帶着滿腔愧疚準備逃離，還沒等她推開門，丁飛羽辦公室的房門就先打開了，王翔一臉驚訝的出現在門口，向雲薏說道：“雲總？你也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