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夏，牛毛般的雨絲無聲無息落下，不過幾個時辰，紅牆黃瓦、殿宇樓台已染上一片濕意。

長廊外，一身縞素的素白身影不顧紛然落雨，靜靜佇立在其間。

雨絲飄落，輕輕打在她身上，未多時衣衫漸濕，她絲毫不以為忤，只是恨恨地看着眼前這片絲毫不輸皇宮壯觀華麗的自然景緻。

靜瀾山苑，在弘定皇帝下命廢除後宮后，上千名妃嬪就全被安排在此處幽居，既不須張羅吃食、也不須拋頭露面出外謀生，妃嬪們在這雕樑畫棟的山苑中過着養尊處優的日子。

養尊處優……細細咀嚼這四字，衛綺瑕那艷若紅梅的唇，鄙夷地揚起一抹冷笑。

在她看來，這華屋玉食、生活無憂之處，是一個被寂寥悲傷、落寞怨懟籠罩之地，她管這裏叫無歡居。

為何無歡？其實簡單得很，一群被皇帝丈夫拋棄的妃嬪，在猶如冷宮的靜瀾山苑裏孤獨過日子，何樂之有？

從她懂事以來，這裏就過分安靜，幾乎聽不見人聲，也從未聽過歡笑，日子在這靜靜的沉寂當中過去，直到老死……

突然，一抹恭敬的聲嗓落下，打破她思潮起伏的沉思。

「公主，時辰已到，請隨奴才啟程回宮。」

「我不走。」側眸嬌睨了太監一眼，衛綺瑕蠻橫說道。

十日前，她的娘親瑜妃病逝，宮裏傳來旨意，要將她接回宮裏長住，娘親則遵照帝妃喪儀厚葬。

面對這樣的安排，衛綺瑕心裏沒半分感激，反而還充滿疑惑。

她那見異思遷的皇帝老爹，既然連娘親都不要了，那還要她回宮裏做什麼？是愧疚？又或是想補償她？她不以為然地冷嗤，決定抵死都不回皇宮。

「公主，接您回宮是皇上的聖意，違抗不得。」太監為難地攢眉說道。

「違命又如何？難不成，他會因此斬了我？」她挑起柳般的眉，艷若桃李的臉上儘是挑釁。

太監被她這麼一嗆，頓時怔然得不知該如何回話，只能喃喃說道：「請公主別讓奴才為難。」

「我可沒為難你。你就同他說，他若不高興，就直接砍我的腦袋算了。」衛綺瑕嬌悍地開口，表情十分不馴。

沒想到會得到如此無禮的響應，讓太監更加無言，不禁開始埋怨起自己為何平時就沒燒香拜佛的習慣，今兒個才會配到這種苦差事。

「公主，跟皇上討價還價，是得不到好處的。」

「那又如何？我不回去就是回不去！你就叫他像丟下這裏的妃嬪一樣，永遠都別來騷擾我。」衛綺瑕無視於太監的苦口婆心，不以為然地踐踏她父親為帝的尊嚴。

太監頭痛地看着公主臉上驕橫的表情，心下一狠，他畢恭畢敬的一個抱拳。「那奴才就只好得罪了！」語畢，手一抬，就見他身後一隊侍衛魚貫闖入。

驚見那陣仗，衛綺瑕圓瞠着眸，不敢相信她的皇帝老爹居然敢這麼對她。

「不準靠近本公主！」

「公主得罪了！」太監抱了抱拳，轉身對着侍衛道：「立刻送公主上馬車，到『習藝苑』。」語落，示意侍衛上前將她制住。

突然被制住，還聽見自己將要前往一個前所未聞的陌生地方，衛綺瑕慌亂地急嚷嚷：「『習藝苑』是什麼地方？我不去，放開我！放開我！」

「習藝苑是以教導騎射、習武為主的地方，不論皇子或公主，都得在嚴苛的環境中訓練堅韌的意志，以及學習生存、自衛的能力。」太監盡責地做了解釋。

「那是什麼鬼地方，我不去！不去！不去！」

無視她的抗拒，太監無奈說道：「奴才只是奉皇上聖諭辦事，請公主見諒。」

弘定皇帝早有先見之明，言明只要公主反抗、拒絕回皇宮，那就直接送往「習藝苑」，讓她與其它兄弟姐妹一起學習。

「本公主就是不原諒你！」她忿聲嚷嚷。「你回去告訴那個混帳皇帝，今天他敢強押我進『習藝苑』，我一定會鬧得他天翻地覆，讓他後悔做出接我回宮的決定！」

「公主……這話奴才不方便轉達。」

「本公主就要你轉達！」衛綺瑕怒聲嬌叱，惡狠狠地瞪着他。

她蠻橫驕縱的模樣，讓太監暗暗抹了把冷汗。看樣子「習藝苑」多了個這麼嗆辣的公主，未來的日子應該會很「熱鬧」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