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忙碌的工作讓我漸漸淡忘了這個插曲。
也許我在刻意遺忘。我不想讓那個趙某人的幾句話擾亂我正常而規律的生活。也許是這樣,誰知道呢。
和趙文輝之間的關係已恢復到一個月之前的模式──同事,或者比同事好一點點的朋友。這樣的朋友公司里一抓一大把,凡聊過兩句的基本上都被我劃在這個圈子裏。所以說我狐朋狗友滿天下也不為過。
阿蘭一向不理解我為什麽交這麽多朋友,正如她不理解我為什麽喜歡賺錢一樣。我曾不只一次教育過她,可這個遲鈍的家夥居然說與其聽我上課不如回房間補眠。打那以後我就不指望她和我一樣計劃出美好的未來。
儘管如此,有這樣一個室友並不是完全沒有好處的。
比如今天,我為了試用新買的面膜躺在床上閉目養神,腹中突然響起的空洞摩擦卻提醒我冰箱裏僅剩半瓶果汁的事實。
“阿蘭!過來一下!”我隔着牆壁呼喚此刻必定躺在床上的室友。
果不其然,睡眼惺忪的迷糊女出現在我門口,一隻手掩在唇上打呵欠。
“什……麽……事?”
“冰箱空了。”
“哦……”
“再不填滿它我們今晚就要餓肚子。”
“嗯……”
“清單在梳妝枱上,你去幫我買回來!”
“我?”
“除了你還有誰?沒看見我在做面膜?”
“你信得過我?”阿蘭聽上去很驚訝,眼睛睜得大大的。
也難怪她吃驚,通常不到萬不得已我絕不拜託她去採購。為什麽?因為她不是那塊料。你會放心一個分不清洋蔥和大蒜的人去買菜嗎?
可今天就是那難得一次的“萬不得已”。
我朝室友招招手。她乖乖走過來,盯着我的臉。瞧她那樣子是想笑又不敢笑,我假裝沒看見。
“記住,到超市先去拿推車,從佐餐食品區開始走……”我指著清單上的一條條耐心講給她聽,同時擬出最短路線。
“都明白了?”
“嗯……”
“明白了就快去!再晚人就多了!”我一腳將她踹出門,自己倒回床上繼續閉目養神。
十分鍾……二十分鍾……我漸漸有了睡意。
三十分鍾……四十分鍾……耳畔突然震響的音樂鈴聲硬生生把我從睡夢邊緣扯回現實。身體猛的坐直,我一口氣差點兒沒緩過來,心口“怦怦”作響。
一把抓過手機,我瞪着來電顯示皺眉。不認識的號碼?
“喂?”
“曹小姐,我是趙文卿。”
“趙先生?你怎麽會有我手機號碼?”腦海中靈光一閃。“是Peter?”
一聲低沈的笑證實了我的猜測。
“我有些事想和曹小姐談談。”
“我已經下班了……”
“不是公事。”
哎?那就是私事了?我跟他有什麽私事好談……難道是因為我拒絕了趙文輝?做哥哥的要幫弟弟出頭了?這劇情不會太老套了吧?
“不知我是否有幸請曹小姐喝一杯?”
“好啊,時間?三十分鍾後……地點?”
我掏出筆寫下那家Pub的名字,食指在便條上輕輕一彈。
要知道,我曹子鵑可不是被嚇大的。就算真有什麽陣仗等着我,到那兒再想對策也不遲。
洗掉面膜,換好衣服,我和剛進門的阿蘭擦肩而過。
“子鵑,我剛才又遇上了……”
“晚上再說,我現在沒時間。”
我抓着皮包衝出大門。
拿着地址,我走進“愛琴海”。
本以為是Pub,沒想到會是這樣一間民歌餐廳。
柔柔暖暖的光暈,悠悠揚揚的音樂,零星分佈的小圓桌,沒有吵雜的聊笑聲,只有一種奇妙的氛圍讓心情緩緩沈澱……
我立刻喜歡上這裏,目光忍不住朝台上飄去。
一把結他,一把Bass,再簡單不過的配備,卻釋放出魔幻般的動人旋律,還有那把略帶磁性的男低音……
啪──
這是大腦里某根神經斷掉的聲音。
幻覺吧?那家夥怎麽可能在台上……唱歌?咳咳,一定是和他長得很像的人……沒錯,他是大眾臉……
哎?他他他……沖我笑耶?左看看,右看看……附近有人嗎?
“小姐幾位?”
“我找人。”
嘴上這麽說著,可視線卻怎麽也離不開台上那家夥。拜託,他怎麽還在沖我笑?不怕抽筋就隨他笑好了……
“你找卿哥?”服務生留意到我注視的方向。“小姐姓曹?”
“呃……沒錯。”
“這邊請,卿哥早給你留了位子。我是Joe,請問芳名?”
熱情的大男孩咧開嘴沖我笑,笑得我不好意思拒絕。
“Jane。”
“你稍等,我馬上叫卿哥過來。”
事情的發展有些超出想像。我無意識的撥弄著桌上的小牌子,任由那把歌聲滲透身體,任由某種東西在心底起著變化……
直到他走下台,走到我對面坐下,那張“大眾臉”才突然在眼前清晰起來。
“趙先生……”
他抬手打斷我。
“‘愛琴海’里沒有趙先生,只有文卿,或者卿哥。”
“我想這並不重要。”我笑了笑。“也許你可以先解釋一下今天約我的目的?你說有事要和我談……”
“想喝什麽?”
“哎?”
“我推薦這裏的MusicDreamerSpecial。”
“等一下……”
“Joe!”他朝吧枱一打響指。
兩杯乳白色的飲料很快送上桌。Joe臨走時又沖我咧開嘴,我不禁懷疑他是否有炫耀那一口白牙的怪癖。
調回視線,趙文卿正目不轉睛的看着我。
不知為什麽,明明是張大眾臉,那種奇怪的“與眾不同”卻又實實在在撞擊着我的感覺神經……
“我想和你談談文輝。”
嗯?要步入正題了?果然是為弟弟出頭來的……
“你覺得我弟弟怎麽樣?”
面對如此開門見山的問題,我深吸一口氣。
“你要聽好話還是實話?”
“但說無妨。”
“你弟弟斯文有禮,學富五車,絕對稱得上是社會菁英,人中龍鳳,公司的未來,國家的棟樑……別那麽吃驚,接下來才是實話。”我端起那杯MusicDreamerSpecial,小小吸了一口……嗯,味道還真不錯。
“曹小姐?”他像是在用眼神催促我。
我接受着他的視線,沒有逃避。劃過腦際的,是那番多日來想忘卻又無法徹底忘記的話。就是眼前這個人,曾經那麽深刻而準確的剖析過我……他是如何做到的?
“實話就是──雖然他很好,但不是我欣賞的類型。你弟弟……他並不適合我。也可以說,我不適合他。”
他會說什麽呢?是否會因我毫不客氣而且是明褒暗貶的一番話而動怒?也可能鍥而不捨的替他的寶貝弟弟爭取多一次機會?還是……
“曹小姐……”
“嗯?”
“你這麽說我就放心了。”
哎?大腦出現短暫的空白。
我是不是又被自己錯誤的推測擺了一道?好像是的……
兩杯MusicDreamerSpecial,兩份雞扒套餐。
我突然想笑──因為眼前這個相似度高達百分之九十的場景。
儘管心裏沒底的感覺並不怎麽好,但我必須承認,“愛琴海”的飲料和食物的確好得沒話說。當然,音樂也是,還有歌手……
“你在這裏駐唱多久了?”問題不經大腦,直接射出。
“兩年。”
“那你當顧問多久了?”
“不多不少,也是兩年。”
“哪一個才是你的正職?”
“你覺得呢?”
面對他的反問,我有些賭氣的切下一片雞肉塞進嘴裏,嚼得“咯吱”作響。
“我覺得你像個無業游民……”
“Bingo!”
“哎?”
“你猜對了,我沒有正職。”
“喂,我隨便說說……”
“歪打正著。”他笑得深不可測。
那個表情,我看不透。
當了兩年顧問,卻宣稱自己沒有正職?我仍記得Peter言語間對他的看重,看得比客戶還重。也許我該找機會問問Peter……
“曹小姐,知道我為什麽找你談阿輝?”
話題不知不覺轉回原點,我卻依然有些混亂。
“為什麽?”
“因為他從小就在太過順利的環境裏成長,如果不適當給他一些挫折,將來的路會很難走。”
“這和我有什麽關係?”
“你已經給了他一個挫折。”他舉起那杯MusicDreamerSpecial,彷彿在向我致敬。“而且,你比我想像中更有個性。Cheers!”
“你這種關愛兄弟的方式很特別。”
“愛之適以害之,相信曹小姐也明白。”
沒錯,我明白,可我不理解的是……
“你不知道我拒絕他了麽?那已經是一個星期前的事了。”
“我知道,但若不親自和曹小姐談談,總是放心不下。畢竟聰明的女孩更善於偽裝自己……”
心裏“突”的一下。我放下刀叉,目不轉睛的盯着對面的男人。
“請你把話說清楚……”
“阿輝條件這麽好,正常的女孩都不會輕易放過這種運氣……”
“那麽請問我是哪一種?不聰明還是不正常?”
“曹小姐你誤會了……”
“我不是你以為的那種女孩!”
不等他反應,我抓起皮包就往外沖。
我了解自己的脾氣,平時小吵小鬧無所謂,可一旦怒火攻心,那就不是三兩句話能擺平的了。但我不想在“愛琴海”這樣的地方罵街……
手腕突然被人從後面拉住。我想也沒想,順勢轉身將皮包甩高,大喝一聲:
“變態!放手!”
“啪──!”皮包筆直的拍上對方面門。聽上去……好像不輕……
慣性消失,皮包滑落,露出那張哭笑不得的大眾臉,和一塊明顯的紅印子。
手腕仍被他攥著,我卻不知該怎麽掙出來才好。
剛才那重重一下,解恨,也把我的火氣給打沒了……
他不說話,我也愣愣的站着,氣氛一下子變得很怪。
更要命的是周圍聚攏過來的人群。顯然不少人都聽到我那一聲“變態”,甚至看到我用皮包襲擊“變態”的那一幕。
“小姐,需要幫忙嗎?”
“小姐,是不是這個人騷擾你?”
“小姐,別擔心,保安馬上就到……”
我盯着他依然不肯放開我的那隻手,視線一點一點抬高,掃過他的黑襯衫,掃過他頸上的菱形金屬墜子,最後狠狠瞪在他臉上──那張可惡的,“與眾不同”的大眾臉……
這家夥,他以為被當作變態抓起來很好玩是不是?
“你到底想怎樣?!”
“聽我解釋。”
“你當然可以給我一個很完美的解釋。可我已經生氣了,你再怎麽解釋也沒用!”
“那就接受我的道歉。”
周圍響起一片唏噓。
“什麽嘛,原來是情侶吵架……”
“走啦,不是變態,沒什麽好看的……”
“真是,吵就吵嘛,沒事叫那麽大聲……”
憤怒和抓狂的區別,我想我終於可以體會了。
“走開!不關你們的事!!都給我走遠點兒!!!”
“呼啦──”一聲,人群散了個乾乾淨淨,只剩下我們兩個站在露天廣場的正中央……
咆哮過後的我不但氣息紊亂,一張臉更是漲得通紅。雖然我沒有鏡子,但我能從溫度的變化上感覺出來……嗚,丟人丟到家了……
哎?他把什麽東西塞到我手心裏?
“下次吧……”
“什麽?”
“下次我再正式道歉。”他說著鬆開了我,黑色的背影一眨眼就不見了。
攤開手掌,一張小紙片和幾行小字躍入眼帘──
“愛琴海”民歌餐廳,周一到周五半價優惠……
這算什麽?
薄薄的招待券被我折成一隻紙鶴,然後拆開。幾道摺痕劃過“愛琴海”的藍色標記,還有右下角的簽名──“文卿”。
文卿……的確像個歌手的名字,雖然要和那張臉劃上等號還有些困難。
我究竟在干什麽?現在可是工作時間!
伸手翻開備忘錄將皺巴巴的紙片夾進去,我立刻轉身打了兩通老闆交代下來的電話。一通給客戶,一通給供應商,兩邊都不是省油的角色。好在我應付他們已不是一天兩天,看準對方薄弱地帶,該奉承的時候奉承,不該奉承的時候也能找到好話說。
打完電話,時針已指向四和五之間。
緊繃的神經有些疲勞。本來嘛,我手腕再怎麽好,這種供銷協調也不是隨便哈啦幾句就能辦妥的差事,尤其上頭還有個要求不低的老闆……
視線不經意又溜過露在備忘錄外的紙片一角。
聽我解釋……下次吧……下次我再正式道歉……
“Jane?你在發什麽呆?”Peter突然出現在我桌前,食指不知在桌面上敲了幾下。“那兩通電話打了沒有?”
“打了。S供應商那邊已經答應把批發價再放軟百分之五,M企業也口頭答應和我們續約,不過還要一份最新的報價清單和幾個新項目的詳細說明,最好這個月底前傳真過去。基本就是這樣。”我合上記錄,抬頭觀察Peter的反應。
呼……看上去心情不錯,眼睛笑得眯眯的。
Peter有張典型的大叔臉,一笑起來特別慈祥。和同級的經理們比起來,我很慶幸自己的老闆是他。儘管對部下要求嚴格,但他就事論事的作風我很欣賞,至少省下不少勾心鬥角的時間和精力。
“Jane,我有沒有稱讚過你的辦事效率?”Peter突然開口。
我一愣,“噗哧”笑出來。“你誇過我很多次了。”
Peter對我的器重大家心知肚明,不然我也不會有那麽多加薪的機會。
“到我辦公室來一下,不用拿筆記。”他出聲制止我探向備忘錄的手。“只是和你聊幾分鍾,進來吧。”
兩杯咖啡在茶几上飄著熱氣,等Peter在沙發上坐下,我也跟着落座。頭一次空手走進老闆的辦公室,有點兒不習慣,兩隻手交握著放在膝上。
“記不記得我上回交給你做的市場評估?”
“記得,有什麽問題麽?”
“別緊張,那份評估做的很好。”Peter端起咖啡,輕輕吹開飄在杯口的白氣。“不只我這麽覺得,大老闆也有同樣的看法。”
心裏“咯!”一下。有些奇妙的預感,但我沒出聲,安靜的等著Peter繼續說下去。
“‘奎森’計劃在香港設立分公司的事你聽說了麽?”
我點點頭。“略有耳聞。”
“Jane,你是有能力的人。有沒有想過離開助理的位置,去外面闖一闖?”
“香港的分公司?”
Peter用微笑肯定了我的疑問。
我也不想繞圈子,直接問道:“什麽職位?”
“業務經理。總經理將由總裁直接指定人選,目前還沒確定。”
“我有多久時間考慮?”
“別擔心,很多細節還沒談下來,我只想先聽聽你的想法。你慢慢考慮,時間非常充裕……”
“那是多久呢?”
“呵,和你談話還真是一點也馬虎不得……兩個月,兩個月之內給我答覆。”
兩個月麽?說實話,我不覺得兩個月的考慮時間對我有多大助益。很多時候,人往往因顧慮過多而錯失機會……
然而,我終究是幸運的,因為我有個好上司。
“Jane,我真捨不得你這個超級助理。”Peter厚實的手掌覆在我肩上。“但如果我因為這個理由阻攔你,我就太自私了。機會擺在你面前,能否展翅高飛,就看你自己了。”
我為他一席話動容。
“謝謝,我會認真考慮。”
晚餐後,我看準機會拋出一支前景不甚樂觀的散股,小小賺進一筆。
房間裏飄著許美靜的《蕩漾》,一支清淡而哀傷的情歌。
我對音樂的喜好很廣,每天聽什麽CD,隨心情而定。有時是交響樂,有時是搖滾,也可能像今天這樣,把聲音調到最小,靠在床頭聽一支安靜的曲子。
這種時候,我會發獃。
右手伸到枕頭下,抽出一個有些舊的本子。
翻開扉頁,我“噗哧”笑了出來,一如往常。
那是一張超傻的大頭照,和一行笨拙卻有種莊嚴味道的字跡──“曹子鵑的人生規劃”。
嚴格來說,這不算日記,因為我沒有每日一記的習慣。不然也不會從中學到現在連一本也沒寫完。
進入中學第一天,我做了這個本子,鄭重得只差沒在標題下按手印。從那天起,我一筆筆描繪出自己的人生藍圖。直到父親調職去香港,母親是典型的家庭主婦,自然也跟了去。唯有我堅持留了下來。理由只有一個──我不想轉學。
這並非說我不敢邁出家門,只是……時機未到。
瞥一眼牆上的鍾,我走進客廳撥了通越洋電話給已在香港定居五年的雙親大人。
和父母的聯絡只剩下這通每周一次的電話。也許是我太過習慣一個人生活,也許是父母早把我當大人看,從不操多餘的心。究竟是什麽造就了我今天的個性,我不曉得。反正獨立不是什麽壞事,對不對?
電話很快就接通了,我聽到母親的聲音。
“媽,是我。”
“鵑鵑?今天怎麽這麽早來電話?你爸還沒回來呢……”
“爸的背痛好點兒沒?”
“唉,還是老樣子,一陰天就疼。別說你爸了,你自己怎麽樣?工作還順利吧?”
“媽,這份工作我都做一年多了。”
“是啊?已經一年多了……和同事的關係都還好吧?”
“還好。”
“沒什麽特別的事要告訴我們?”
特別的……我想到那個調職……短暫的猶豫換來母親的催促。
“是不是有事?有事就和我們商量……”
“沒有,沒什麽。”
“鵑鵑,你從小就是這樣……”
“媽,真的沒事。剛才突然想到要幫阿蘭準備消夜,她今天不會那麽早回來。”
“是嗎?這孩子也怪辛苦的了。”
“就快熬出頭了,她告訴我有人追她呢。”我淡淡一笑,想起今早塞給她那個惡作劇化妝袋。真想立刻瞧瞧那傻丫頭一臉錯愕的表情……
“鵑鵑,人家阿蘭都有人追了,你自己……”
“沒遇上合適的。”我用最冠冕堂皇的理由擋回母親的羅嗦,儘管這理由已被我用了不下幾十次。
母親認命卻又有點兒不甘願的嘆了一聲,沒人比她更了解自己的女兒。
“注意身體,能吃就多吃點兒。”
“媽,你當我是什麽動物?”
“什麽動物也是我生的,有意見嗎?”
“哪敢有……”我彷彿看到母親對著電話瞪眼,差點兒笑出聲來。
又聊了幾句,我推說還有工作要做,主動把電話掛了。
躺在沙發上,耳畔迴響著母親最後那句“女孩子不一定非得等人來追,該主動的時候就要主動”。
沒敢跟她說我剛拒絕了一個條件不錯的工程師,這種事說出來只會換來更多嘮叨。
我的性格究竟遺傳自誰呢?不像母親,也不像父親……
到底……像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