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安小王爺,多日不見,人瘦了些,也精神了。”
楚琛一挑簾走到龍真書房,看見龍真剛看完邸報,正在閉目養神,他進來之後龍真也醒了,不禁罵道,“你這個猴子,這幾天過的逍遙,早把我這個恩人忘到天邊去了。”
“瞧小王爺說的,楚琛這不是來了嗎。再說,您是能者多勞,這點小事還累不倒您。這不,楚琛還有事情要麻煩您。”說著楚琛把手中沒有封口的信箋給他,“這上面寫了家師的名字,家鄉老宅的地方,還有一些別的。請小王爺託人找找。”
龍真接過來放在書桌上,“你怎麼不託六王爺找?說到這裏,還沒有恭喜留侯大喜,得遇紅塵知己。”
說完要作揖,被楚琛一把拉住了,“小王爺別擠兌我了,這事現在是禍福難料,還不知道以後怎麼著呢。”
龍真看了他一眼,又到門外瞧了一眼,湊到楚琛耳朵邊上說,“先給你透個風聲,的確是麻煩,就是六王爺鬧你的婚禮那個事情,封王已經聽說了,從內廷傳來的消息,他當時的臉色連身邊的侍候的人都嚇的夠嗆,你自己掂量着,要是到時候真出了事,封王那裏我可不敢去招惹。”
楚琛後退了一點,“多謝小王爺記掛,可是,這些話怎麼不去勸六王爺?”
“我說話他也得聽呀。今天他進王城,封王根本就沒見他,讓他在微音殿門外跪了一上午,才說今天累了,不見人了,就讓他回去了。”
龍真說完也後退了兩步,“行了,話我就說到這裏了,再以後的事情就聽天由命好了。楚琛,你這個老師是誰呀。”
楚琛心裏打鼓,不過面上不失,他說,“這話也就是現在說,前些天我都不敢說。他是前朝宰相周離,我跟着他學了幾年的畫。”
龍真眉毛挑了一下,沒有繼續再說別的,只說了一句,好小子,然後繞開了話題。
“我這個六弟,自小擰,認準了就不回頭,有什麼事呢,你就多包容包容,也就過去了。兩個人在一起,那個不磕磕碰碰的,誰家的鍋碗瓢盆還響呢……”
龍真坐好,端着茶,慢條斯理的說話,楚琛原本一直點頭,後來感覺越聽越不對頭。
“……有些事呢,你也要管着他一點,現在年輕,不在乎,等着虛掏了身子,以後就難過了……”
楚琛盯着龍真,真想把他的嘴巴擰下來,龍真停下嘴巴喝了一口茶,“封王已經下了旨意,讓禮部擇選吉日,下月初九,大軍就要南下了。”
楚琛又給龍真放了一個信封,裏面裝着銀票。
“昨日我姐姐來了,說姐夫已經回家了,他們說都是小王爺的恩典,這些是他們孝敬您的。”
“要不說你楚琛聰明會做事,不過容我說一句,我們這位封王最討厭有人過於聰明,太會做事了,所以,你還是要注意一點。要是有什麼事,別把我折進去。”
楚琛聽着笑了,“看小王爺說的,我再怎麼著也不會把您拉進去,我的一家老小還仰仗小王爺呢。”
“怎麼說的跟託孤似的。楚琛你別害怕,事沒有那麼糟,不過你得等。等六王爺從南邊回來,等封王消了這口氣,一切都好辦。”
“小王爺,請您透個底,封王那裏到底什麼話?”
龍真的手輕打在楚琛手上,告訴他別再說了,“天意難測。不過只要不妄圖揣摩,一切都好辦。”
說的楚琛似乎明白,又似乎不明白。
***
“今天的魚做的有點淡,下次到我那吃去,譚公子是譚家的後人,蒸魚一絕,湯汁熬得進味,還有六十個時辰煲的呂宋魚翅……”
龍漪倚在迴廊柱上,楚琛看着他說累了,給了他一碗茶,然後坐在迴廊上,看着他,龍漪挨着他坐,低頭側着臉看了看他,“怎麼不說話?從龍真那裏回來就不說話?”
楚琛還是不說話,龍漪把茶碗放在旁邊,摟住楚琛,跟他咬耳朵,“今天天還早,我們現在就回房……”
“你前天不是還抱怨我的這裏小嗎,現在還賴着不走?”楚琛白了他一眼。
“你看,都快黑了,我一個人回去多不安全,要是被什麼人劫了,你還不心疼死?”
“劫你??你滿雍京城打聽打聽,誰敢劫你六王爺?就您那個親兵就有幾百人,他們估計連你的身邊都挨不上。”
“不是,我說的是,要是有人看到我年少英俊,想要勾引我,那怎麼辦呀,你不會這麼狠心又把我舍了吧。”
嗯,今天他穿的是一個交領長衫,動一動領子就開了,龍漪看到他的鎖骨在軟緞子衣領中若隱若現的,忍不住俯身上去,就親了一口,楚琛一抬手又要打他,卻被龍漪抱住了,轉了個圈圈。
“好了,不抱怨還不行,走吧,春宵一刻值千金,別在這裏磨蹭了。”
楚琛抓住他,沒動。
“不對,今天安小王爺都說了,讓你現在注意點,不然虛淘身子以後年紀大了就知道苦了……”
“啥?他怎麼這麼跟你說?”龍漪一挑眉,“這個龍真,看樣子這幾天還不夠忙……”他看着楚琛好象還有話說,“他還說什麼了?”
“你去微音殿,封王不見你……”
龍漪定了一下說,“是最近大軍要南下,二王兄忙,沒空見。”
“可你是主將,這個時候就是忙,也要和你一起忙吧。”
“瞧你說的,誰是主將現在還沒有旨意,再說……”他親了親楚琛的頭髮,“我不走了,那天的摺子已經遞進去了,要王兄撤了我的軍職。”
“那我不真的成了禍害了?讓大將軍王解甲歸田。”
“不是,這樣省的我王兄難做,他要是看不慣我呢,就把我轟的遠遠的,不過就算這樣我也要拉上你,就算你委屈我也不放手。”楚琛又踩了他一腳,這次被龍漪攔腰打橫抱起來,“好了,別鬧了,我們早些折騰完去睡覺,也好讓你家人今天也早休息呀。”
楚琛揪住龍漪的兩個耳朵,“別鬧了,今天我們說說話。”
“邊做邊說,兩不耽誤。”
龍漪這次不再跟楚琛廢話,抱着他一腳踢開門,把他扔在床上。楚琛被他弄得癢,笑着向裏面滾了滾,被龍漪拉着衣服又扯了回來。
“別鬧,我鞋子還沒有脫呢。”楚琛正要起來,龍漪擋了他一下,“你躺着。”
他起身,拿起楚琛的一隻腳,輕輕脫了鞋子,把襪套也除去,他的手指在楚琛的腳踝骨上輕輕畫著圈,然後一點一點向上,把楚琛的褲管都撩起來,楚琛想踢開他,可是掙不開龍漪的手。
“別這樣,怪癢的。”楚琛看着龍漪的眼睛,忽然別開了頭。
龍漪俯身壓住了他,楚琛再掙了幾下,也就伸手抱住他了。
屋子中有着壓抑着的申吟聲,床板輕輕搖着,外面的月亮也升起來了。
***
龍漪抬眼看了看,連忙低下頭,這裏是南書房,封王坐在上面的椅子上看着他,蹺起二郎腿,還有些齜牙咧嘴的。方才進來的時候,外面等候的小太監對他說,封王這兩天心情不好,牙疼,所以一切請六王爺小心行事。
“行了,起來吧,別跪着了。”龍泱看着他說,“說吧,什麼事非要闖到南書房?”
“這兩天聽說二王兄不舒服,臣弟得了點清熱祛火的葯,過來孝敬二王兄。”
“先前上一個摺子,然後今天又是幾味草藥……小六呀小六,你是不是真的覺得我拿你沒轍?”
“王兄這話說的,讓龍漪簡直無地自容。”
封王微微冷笑一聲,“上天入地,哪沒有你待的地兒?這麼說吧,雲南你還去不去?”
“全憑王兄聖意獨斷,龍漪不敢說。”
“沒想到,剛開始小看了一個楚琛,現在又小看了我的弟弟,我怎麼原來就沒有發現,你們都是牛皮糖呢?”
龍漪小心看了看封王,不像特別生氣的樣子,他接著說,“王兄,弟弟是怕您為難。這麼說吧,如果您實在容不下我和楚琛,那我們兩個滾的遠遠的,不在您眼前晃,讓您眼不見,心不煩。”
“我說過,我容不下你們了嗎?”
“王兄有王兄的底線,這些龍漪都知道。可是龍漪要的不是只能暗中往來,龍漪想認真對待這份感情。”
封王剛開始沒什麼反應,聽到這裏,忽然生起氣來,也不說話,就是這麼沉默的看着他。龍漪知道他這個哥哥,只要這樣,就真的不好糊弄了。
“二王兄?”
龍漪試探着叫了一聲,龍泱沒理他。龍漪現在又不能把對付楚琛那種潑皮無賴的招數拿出來,後來想了想,還是恭敬跪好,省得再把龍泱招惹的火上加火。
“我記得我好象曾經說過,你和那個楚琛的事情我不管,只要你明白你自己做什麼就好,可是你呢?先是構陷曹家於前,然後臨陣脫逃於後,你知道我不會臨陣換將,所以用這樣的手段,想逼我做什麼?”
“王兄,龍漪就是有天大的膽子都不敢這麼想……”
“可是你已經這麼做了。我不知道這些事是你自己要做的,還是有人在你身後挑撥的?”龍泱忽然感覺自己口氣可能有些過分,他把龍漪拉起來說,“剛才話說的有點重,我知道你還是一個識大體的人。”
“王兄,說句讓您生氣的話,您還是看不上楚琛。我最不想的就是這樣的情景,我希望您能像待我一樣待他。”
“這個留候還真不簡單,讓你這麼護着他?讓你連家國天下都忘記了!”
話說到這裏,龍漪又跪下了。
“哥哥,我知道您心中一直感覺虧欠了龍漪,所以一直對我忍讓。可是龍漪並沒有怪您,那個時候被四王兄陷害是我一時大意,如果再延誤軍機,致使二王兄退兵,那龍漪就算死一萬次都難贖其罪。但是龍漪也有錯,龍漪不應該在這樣的時候上摺子請辭,不應該是軍國大事上兒戲,龍漪知錯了,請王兄責罰。”
過了好一會,龍漪低頭看見龍泱的腳步遠了,他沒敢抬頭,手捂在這裏地面的磚上,摳磚縫。
“罰你?現在有什麼好罰的?你自己知道錯了就好,一會去兵部,有些事情還要你自己去做。禮部已經選好日子了,下個月大軍南征。”
“謝王兄。”龍漪磕了個頭,他原本不想再說,可是感覺還要交待一下,他說,“王兄,如果龍漪要是回不來,請王兄對楚琛寬容一些。”
龍泱轉到窗邊,看了看外面的飛鳥,格格笑了一聲,“你的人自然是你去維護,你從南邊回來之後,你們的事情我說過不管就是不管,要是……”
龍泱想說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可是大戰在即,不能這麼說,他忽略過去,繼續說,“那我讓他去找你。”
“二王兄?”龍漪驚呆了,他根本就沒想到龍泱這麼討厭楚琛。
龍泱已經甩袖走了。
***
“楚琛人太精,動的心思多,所以封王死活就不待見他。總感覺這個人做的事情都事先謀划好了,不過你也別著急,封王不是也算同意你們的事了嗎?等你從雲南打了大勝仗回來,封王一高興的,這不就沒事了嗎?”
龍真這麼寬慰龍漪的,可是龍漪也不敢把封王最後一句話說出來,他轉着圈說了一句,要是他有什麼意外,讓龍真照顧楚琛,結果龍真說,“瞧你們兩個,前些天是他跑來託付家人,今天又是你,弄的和一對苦命鴛鴦似的。”
說了半天,就是沒有一句實在話。
龍漪知道這個安小王爺比猴還精,不過為人還算仗義,事情要是真到了那一步,他也未必撒手不管,所以他也就沒有繼續說什麼,再說了兩句廢話就告辭出來了。
到楚琛家外院的時候看見福全早就候在那裏,一見他就上來說,“六王爺,我們候爺讓我在這裏候着您,這不,等了半天了。”
“有急事嗎?”
“要請您喝酒。今天喬大姑奶奶來了,送來兩罈子好酒,都是五十年的陳釀,難得呢。”
龍漪知道那個喬小姐就是曹夫人,一聽心中咯磴一下,他馬上問,“曹夫人走了嗎?”
“早就走了,今天來就是送了些藥品和酒,一放下就走了。”
龍漪心裏踏實了一些。
說話間走到花廳,看見楚琛就立在檀木桌旁邊,看着一個小丫鬟倒酒。
“再加十滴。”
那個小女孩把一種綠色的果漿倒在水晶瓶子中,酒水加上這個顏色看上去很清爽。
“這是什麼?”龍漪問。
楚琛讓別人都走了,把那瓶子酒水晃了晃,才說,“綠孔雀果漿外加米酒。”
“綠孔雀果?我只聽說藍孔雀,那個還差點要了我的命。這個呢?”
龍漪知道楚琛會用毒,想起當年的那個時候他還有害怕。
“那你喝不喝?”楚琛側着臉看他。
“喝,你給的什麼都喝。”龍漪一下子攬過他,“今天怎麼了,滿桌子的菜?”
“你不是要走了嗎,一起喝個酒。”
“你知道?”
龍漪想着說今天剛從王城出來,只去了龍真那邊,楚琛應該還不知道他一定要去雲南了。
“這又不是兒戲,封王不會臨陣換將,你也不會臨陣脫逃的。”
把他手中的酒瓶放在桌子上,龍漪伸手抱住他,下巴壓在他的肩膀上。
“好想帶你一起走,真的。”
楚琛任他抱着,等了一會說,“這次仗很難打嗎?”
“不難,其實雲南那裏,已經有靖西王葉九天他們形成合圍之勢了,除了瘴氣毒物之外,似乎不用費力,就是……我感覺自己變了,變得有牽挂,變得捨不得你。”
“我們又不是這幾天才認識。”
“那個不一樣。原先總是想着,只要能回雍京就能見到你了,心裏總有個盼頭,現在可不一樣,現在是只要離開雍京就算離開你了,變成牽挂了。”
楚琛沒有說話。
“你又怎麼了。”龍漪搖搖他。
“……好肉麻。我正在等待寒顫平息。”
龍漪一生氣,忽然把手探進了楚琛衣服中,“氣死我了,今天要你好看。”
楚琛按住了他,“別鬧了,先吃飯,我餓了。”
“我也餓了。”
龍漪顯然在曲解楚琛的意思,不過他的下一步的動作被楚琛很靈巧的躲開了。推他坐好,把筷子也放在他的手中,楚琛輕聲說,“好好吃頓飯。”
似乎有這樣一個傳統,要出征的人都需要情人的安慰。
龍漪的手指順着楚琛的臉頰慢慢滑下,喝過酒的紅暈還在,已經完全褪去衣衫的楚琛被龍漪擁着,坐在床榻邊緣,龍漪也喝了不少,眼睛前有些模糊,他壓着楚琛躺了,伸手從枕下摸出一個琉璃小盒子,裏面有藥膏。
“還是屋子裏好,該有的東西都有。”
龍漪嘀咕着,全身被酒烤着很燥,他的手指從楚琛滑膩的皮膚上收回……
終於,如火般的激情變成了溫和的纏綿,龍漪的吻印在他的身上。
楚琛四肢無力,頭昏眼花。
龍漪含了一口水餵給他,楚琛這才感覺自己的嗓子好象是久旱的苗,聲音都是乾澀澀的。
“你……”
“噓。”龍漪的手指擋在楚琛嘴唇上,“別說話了,是不是很舒服,你都叫了一晚上了……”
說完,心滿意足的吻着他。
又是一下,楚琛咬破了龍漪的嘴唇。
龍漪委屈的看着他,楚琛別過頭。
又不答理他了。
不過,沒有關係,楚琛已經沒有力氣了,只能被他抱着,在他的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