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外邊的蟬知了知了的叫着,水榭的珠簾完全不動,一個風絲都沒有,裏面四個角落放好了冰盆,可是安小王爺的汗還是一層一層的出。人一熱,心就煩,尤其是看到旁邊的人就更煩。
安小王爺面對一沓子抄本,看得頭昏眼花。
旁邊的楚琛穩穩噹噹的坐在藤椅上,面前的桌子上放着個大瓷碗,裏面裝着碎冰塊冰酪。他手中拿着一個小碗,一點一點的盛滿,然後像品嘗珍饉美味一樣愉快地喝完,更令人髮指的是,楚琛的勺子還碰到碗邊,相碗中的碎冰塊發成清脆而勾人的聲音,安小王爺實在忍不住了。
“楚琛!要喝回家喝去,你跑來做什麼?”龍真站起來,一步竄到楚琛面前,“別喝了,給我剩點。”
結果一看,那個大碗已經空了,只有楚琛手中的小碗還有小半碗。
楚琛捧着半個空碗說,“要不我再給你要點?”
龍真口渴,他說,“算了算了,就着你這個喝吧。”
說完就要奪碗,楚琛不給他,“我正喝到興頭上呢,再給你要一碗。”
楚琛抵不過龍真,被他一下子搶了碗,穩穩拿在手中,耀武揚威似的看着他。
“行了,你喝就給你,算你欠我一個人情。”楚琛笑着說話。
“什麼就我欠你一個人情,說吧,這次來什麼事呢?”
“我聽現在滿雍京城的人都說,要打仗了。這次大軍南下,應該會路過永嘉城,幫我打聽一下我師傅的下落?”
“你師傅?”龍真還是第一次聽說。
“嗯,我跟他學了幾年的畫。”
“行呀,你把你師傅的名字,樣貌什麼的寫一封信給我,我看看,我的門人要是在軍中的話就給他們,讓他們幫忙問問。”龍真剛想喝那碗東西忽然問,“你會畫畫?”
“要不我給你畫一張?”
龍真直搖頭,“算了吧,你自己欣賞去吧。把你的勺子給我。”
楚琛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瓷勺,“我已經用過了,你換那個大的吧,要不你直接喝呀。”
“主要是剛才看見你喝得挺香的。”龍真沒有再廢話,喝完了之後把空碗遞給楚琛,“你去找他們再要一碗,這麼熱的天,別中暑。”
正說著,外面一挑珠簾進來一人,“七哥,南邊的軍報看完了嗎?”是龍漪。
那天過去,龍漪一直在王城和封王商議軍情,大概有十天沒有再看見楚琛,他也派人去楚琛家中問了問,每次得到的答覆都是楚琛卧病在床,着實擔心,可是這邊軍情確實緊急,他也走不開,所以緊趕慢趕把事情處理完結,這次來找龍真就是把封王的意思告訴他,然後他就可以去留侯府找楚琛,誰想到在這裏看到他了。
人挺精神的,看不出有什麼病弱的跡象,和龍真也是有說有笑的,就是看到他的時候忽然一愣,然後馬上堆砌滿臉的笑容,卻讓人看着不舒服。
龍漪把邸報給龍真,回頭對楚琛說,“正想去找你呢,中午一起吃個飯,帶你去一個好地方。”
龍真接過邸報放到書桌上,因為背對他們所以看不清楚表情,楚琛一笑,“好呀。”
“那就不留你們了。”龍真已經重新坐到書桌的後面,頭也沒有抬。
龍漪很自然的拉楚琛一起出去,讓楚琛微掙了一下,掙脫了,不過他跟在龍漪的身後,龍漪也沒有計較。後來在迴廊上遇見安府的總管,楚琛對他說,小王爺想再要一碗冰酪,總管連忙讓人準備去了。
“你和我七哥很熟?”龍漪終於還是問了,雖然他在心中鄙視自己。
“也沒那麼熟悉,今天是求小王爺賣個人情,所以要巴結到家。”
楚琛還是笑着,雖然現在是白天,可是龍漪還是感覺自己第一次看到楚琛的時候,他笑的樣子,非常柔,就好象是紅燭下的明珠。現在想想,也許就是那個笑容蠱惑了他,才讓他把已經到手的七和劍又還給了他。
“對了,楚琛我一直想問你,那個時候我已經把七和劍還給你了,你為什麼還要下殺手?”
“六王爺,您饒了我吧。”楚琛馬上苦着臉說,“我一生行善積德,吃齋念佛,樂善好施,功德無量,這輩子就做了這麼一件錯事……”
忽然發現龍漪的臉色鐵青,楚琛立刻閉嘴。
龍漪看了他一眼,轉身走了,幾步之後聽見他沒有跟上來就停下看他一眼,楚琛馬上走過去。
嘆氣,這個六王爺,變臉變得比孩子還要快。
***
“那麼,我就告退了。”
青衫書生對龍漪施禮,然後退下了。這裏是一片竹林,腳下一條小路曲逕迪幽,林中光影斑斕。
楚琛對那個書生有些好奇,不由多看了兩眼,龍漪說,“他不是王府的奴僕,是門客,因為做的一手好菜,所以留在這裏。”
這裏是龍漪在雍京郊外的一座別苑,也是前朝留下來的,院落並不那麼精雕細琢,卻很有天然情趣。而這裏最出眾的就是不遠處的一大片紅蓮池,池水是引了鎬水蓄的,雖然清澈,可是大遠一看,都是深黑色,非常奇異。
竹林中一張小石桌,上面四涼四熱八碟小菜,一壺酒,兩盞杯。
一步之外就是一個小竹橋,下面流水潺潺,兩旁荷花林立。
“吃頓飯要跑這麼遠?”
楚琛感覺好笑,可是他面前的龍漪忽然攬住他的腰,帶到了自己的懷中,低聲說,“當然不是了。這裏好,清靜,沒有人打擾。”
楚琛身體一僵,卻沒有掙扎,怔怔看着龍漪在他的嘴唇上印下來的吻。
龍漪非常俊,是那種清貴的氣質,還有純粹的美感,當楚琛的眼睛被迫抬起的時候,他從斑駁的陽光中看到一個朦朧的影子,模糊而熟悉。
閉上眼睛,嘴唇被輾轉吻着,而他的腰身被禁錮着。
他為什麼會這樣對待他?
“和我在一起是不是不習慣?”龍漪放開他,仔細的看着他。
“怎麼會呢?”楚琛笑了,卻沒有看他。“六王爺多心了。”
“你這麼不累嗎?”
“什麼?”
“把自己偽裝成和自己性格完全不同的一個人,不累嗎?”
“楚琛哪有那種心思?”
“沒有嗎?”龍漪又低下頭,狠狠吻住楚琛,輾轉中咬住了他的嘴唇,血的味道慢慢擴散開來。
竹林中的地面潮濕,有苔蘚,龍漪拖着楚琛,把他壓在竹橋上。
後背隔着衣服都能感覺到冰涼的竹子,還是柔滑的,楚琛雙手撐在龍漪的胸上,慢慢的,手上也撤掉了拒絕的力氣,任憑龍漪把他的雙手壓過頭頂。
“你喜歡這樣嗎?”龍漪的牙咬開了楚琛衣襟,楚琛別過頭,似乎是從牙齒的縫隙中擠出來的兩個字,“喜歡。”
龍漪咯咯笑着,“那就讓我看看你有多喜歡。”
沒有完全褪下楚琛的衣服,只是撕扯開他的衣襟,露出脖頸還有前胸,龍漪俯身上去,沿着楚琛的耳後細細向下,吻着,或者可以說輕嗜着,楚琛原本蒼白色的皮膚顯出一道道痕迹。
然後龍漪起身,雙手一扯,褪下了楚琛的下衣,他的身體裸露了出來。這個時候沒有地方找那種藥膏,龍漪拿起那個酒壺,裏面有蜂蜜酒,就着這個,潮濕的手指探入楚琛的后x中。
身體被開發過,沒有那天那麼澀,可是也不好進入。
龍漪用膝蓋分開楚琛的雙腿,而楚琛的手指抓住竹橋的欄杆,不說話,身體任由龍漪擺弄……
有人扯開了他的束縛,他們都在刺激的頂點釋放了出來。
開始變得輕飄飄的,他看不清楚周圍盛開的紅蓮,看不清楚依然斑駁的陽光,什麼都看不清楚了……
***
墮落,墮落,真是無可救藥的墮落,楚琛暗罵自己。
紗帳在眼前被拉開,簾外細雨潺潺。
昨日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過些什麼,今日醒過來的時候是在臨水軒的卧塌上,龍漪已經不知去向了。
他的身材比龍漪細瘦許多,穿着他的衣服顯大,有風吹過來,曠曠的,倒是挺涼快。
一個小丫鬟端着托盤走進來,有幾樣清粥小菜,放好之後就退出去,不久之後又進來,這次雙手捧着香茶。
女孩兒也就十二三歲的樣子,長的粉雕王琢,一雙手更是柔白豐盈,十指尖尖。
楚琛喜歡美麗的人,雖然不褻瀆,可是喜歡欣賞。
這個時候不由感覺奇怪,承王府不同尋常人家,連一個奉茶的小丫頭都是如此可人,怎麼他就說自己沒開過葷呢?一定是有什麼毛病。
可是……
楚琛想起昨日種種,馬上否定了自己的猜測。
太奇怪了。
“侯爺,請用茶。”女孩兒聲音也很好聽。
楚琛的風流性子被勾起來了,他接過茶輕聲說,“多謝姑娘。”他走到桌子那,看似要坐下,實則為了靠近女孩子,“這院子中的花很好看。好象一句詞,昨日春如十三女兒學綉,一枝枝不教花瘦。”
挑逗女孩子不用問她願不願意,只要看她笑不笑,只要朱唇一抿,就是春意。誰知道這個女孩子完全不懂。
女孩連忙盛了碗粥,“嗯,這些都是王爺專門弄的,外面的蓮花謝了就可以挖藕了,糖醋涼拌都好吃。等到那時,侯爺再來,請譚公子做給您吃。”
“譚公子?”
“對。”女孩夾了一塊米糕放在小碟中,“他是王爺的朋友,煮的一手好菜,平時輕易不會動手的,不過侯爺是王爺的貴客,所以侯爺的膳食都是譚公子做的。侯爺嘗一下這個米糕,很好吃呢。”
這麼老實的女孩子讓楚琛無地自容,他非常尷尬,都不知道要怎麼回答,聽見她說,他才嘀咕說,“我胃疼,不吃甜的。”
“知道,王爺專門吩咐過了,譚公子作的時候沒有加蜜糖,不過還是很香,您嘗嘗。還有這茶也換成普洱了,專門養胃的。”
楚琛忽然一點胃口都沒有了。
這個龍漪,他到底要做什麼?
怎麼就一點都摸不透呢?
忽然感覺周圍非常安靜,楚琛猛然回過神,看見小丫頭已經離開了,龍漪斜倚在桌邊看着他,眼神有些探究,也有些玩味。
楚琛連忙站起來,“六王爺。”
龍漪過來,抬起楚琛的下巴,在他嘴上親了一下,然後蹭蹭他的面頰,這才說,“又這麼生疏,忘了昨天在我懷裏喊我什麼了?”
這是調笑。
楚琛雖然風流,但是這樣的情景他還是不能應付,他無法把自己裝扮成一個小倌的樣子和另外一個比他強勢的人調情,雖然他知道自己也好不到哪去。
“王爺說笑了,楚琛怎麼可能會忘呢?”
他的油滑是官面上的油滑,這和風月上的油滑完全不一樣。
但是龍漪不喜歡楚琛任何一種油滑。
龍漪一笑,“不用着急,我今天晚上會讓你想起來的。”
說話的時候,手還在楚琛腰上掐了一把,可惜楚琛卻沒有那種感覺,他知道這個時候他已經臉紅,或者低頭不語,或者瞠怒罵龍漪一句“討厭”都可以。但是楚琛就是不想這麼做,他似乎在龍漪面前開始真正厭惡偽裝。
他沒有動。
“楚琛,你不喜歡我是嗎?”龍漪問他。
“喜歡。”這兩個字還是要咬住了。
“我也喜歡你,是真的。”
龍漪的額頭抵住他的,親了親他的鼻尖。
“王爺,我們之前是不是見過面?”
“你說呢?”
又是這句話,完全把他堵回去了,楚琛不明白。
“對了。”龍漪不理會這些,他忽然高興起來說,“今天起風了,可以去外面遊船。”
“我不喜歡遊船,我不喜歡水。小的時候曾經差點被淹死,所以一看到水就眼暈。”
“你不喜歡水?我還以為你喜歡。”龍漪感覺到奇怪。
“王爺聽誰說的?”楚琛也感覺到奇怪。
龍漪想了想,沒有回答,他卻又問了一個問題,“那,當你看着水面的時候想什麼?”
“想什麼?”楚琛似乎感覺這個問題沒有必要,“當然會想到死亡,不然我為什麼害怕?”
“什麼時候的事?”
“兩歲,還是三歲?我忘記了。”
龍漪攬過楚琛,擁了一下,非常緊的懷抱,然後馬上就放開他了,他還是那個笑的壞壞的鬼子六。
“楚琛,你原來會武功嗎?”
“不會,一直都不會。”
“嗯,你要是當時堅持練下來就好了。”
“為什麼?”
龍漪爬在楚琛耳朵邊上說,“練過武的人腰身柔韌,做起來花樣多,比較過癮。啊!”終於一聲吃痛的聲音。
楚琛狠狠踩了龍漪一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