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涼風微微送爽,山坡上一片紫紅色花海隨風成浪。

聽說那紫紅色的花叫銅草花,只生長在富含銅礦的土地上,因此只要看得到銅草花的地方,就可以挖到銅礦。

坐在秋陽曬不着的地方,衛德雅凝着眼前那一片花海,優雅的吃掉最後一口烤鳥肉。拭凈嘴后,他斂眉陷入沉思。

連日來的觀察讓他發現,苗家礦區果然是擁有無限礦源的寶地。

若真要向苗萬里「徵收」這麼一大片礦源,他真得費心思好好想想。

在他深思之時,驀地,一聲心不甘情不願、夾帶着粗話的清朗聲嗓打斷他的思緒。

「衛德雅,你這個烏龜王八蛋死了沒?」

他挑眉,聽見那有幾分耳熟的聲嗓,粉色薄唇揚起一笑。

昨日,他依照小夥子指示的方向進入廢礦坑后,頓時明白,自己被耍了!

其實,他早該知道自己被耍了。

沒有半點礦坑區的熱絡,這礦道小徑一路走來冷清得很,一至盡頭,眼前除了黑漆漆、不斷送出颼颼涼風的礦坑口,不見半個人影,而苗大姑娘更不可能會往廢礦坑裏鑽。

他不懂的是,那小夥子為何耍弄他?

腦子飛快轉動,他打量四周環境,瞧見礦洞外有台木推車,以及斷了柄的十字鎬,心裏有了打算。

他要留在廢礦坑不走,至多兩天,那可惡的小夥子見他沒從廢礦坑裏出來,定會來查看。

到時,來個「以牙還牙」應該不算過分吧!

以這些年來在「習藝苑」學到的求生方法,利用地利之便、取天然之材,要在這裏待個幾天不是問題。

瞧瞧,這會兒,他終於等到戲耍他的小夥子送上門來了。

思緒一定,他靠在礦壁上合眼小歇,小夥子清朗朝氣的喳呼聲傳來。

「衛德雅,你這個烏龜王八蛋……呃──」

苗盡柚腳步一定,一瞧見靠在礦壁上的人,到嘴邊的話攪和成團,最後團結一致,化為抽氣聲。

他坐在離礦口不遠處,身後是無止盡黝黑的礦洞,勾勒出他身着月牙白衣衫的修長身形,卻無法瞧清他的狀況。

死了嗎?

不是聽說衛德雅滿肚子壞水、滿腦子歪主意,聰明狡猾得像狐狸嗎?怎麼膽子小成這樣?待了一夜,他不會真被嚇死了、冷死了?

雖然從朝廷打算「徵收」苗家礦區開始,她在心裏便已經詛咒衛德雅無數次,但……她打了一個冷顫,不敢再往下想。

「喂!死了沒?」

她揚聲再喚,卻得不到響應,倒是聽到自己精神十足的清嗓在空曠的礦洞裏回蕩再回蕩,詭異得讓她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不似她焦急的反應,衛德雅處在暗處,深眸靜幽幽落在眼前背着光的身影上,若有所思。

他十分肯定,他認得那特殊的低柔聲嗓……奇怪的是,刺目光影勾勒出的,卻是女子玲瓏的身段。

小夥子的聲嗓,姑娘家的身形?

他尚不及想透,重重的腳步聲充斥在四周,一步步朝他逼進。

驀地,一聲飽含不悅的清斥落下──

「噢,你這王八烏龜蛋沒死,做啥兒不應我!」

他慢條斯理地掀了掀眼帘,藉著洞外的光線,瞧見那兩道長得極好的眉以及清麗可人的臉蛋……

心猛地一凜,「他」是個姑娘?

那兩道長得極好的眉不容錯辨,他卻沒料着,這小夥子竟是個姑娘家?!

見他不知在想什麼出了神,她略偏螓首打量着他,一臉遺憾地喃道:「糟了!不會真嚇傻了吧……吭都不吭一聲,難不成中邪了?」

深眸靜靜打量着眼前那張彷佛恨不得他出事的可人面容,他徐聲開口:「本皇子不是王八烏龜蛋,也沒中邪。」

終於等到他開口,她挑眉覷了他一眼,卻不由得一窒。

這男人長得實在過分,鳳目、挺鼻、劍眉、薄唇,面色若玉,容貌俊美,擺在她眼前,讓身為女子的她也汗顏。

此時那雙鳳目透着不帶威脅的溫和眸光,正帶着點探究意味,定定瞅着她。

明明是那麼不具殺傷力的一雙眸,卻莫名的讓她感到一股脅迫感。

彷佛……彷佛只要她再敢多說一句羞辱他的話,她便會被那一雙透着溫和眸光的眼給千刀萬剮似的。

訝於腦中兀自蹦出這般不爭氣的想法,她下意識地挺胸、仰高美顎道:「你爹是天闕王,你排行老八,不是王八嗎?」

是!只是沒人大膽到敢用這樣的詞形容他。

無言凝着她好半晌,他緩緩開口:「姑娘家說話,不應該這麼粗魯。」

「粗魯?」她把玩着長辮,轉着黑溜溜的眸,不覺自己的用詞有何不妥。「我只是實話實說,哪裏粗魯了?」

睞了她我行我素的可愛模樣一眼,他動了氣,表面卻依舊溫和。「我跟姑娘有仇嗎?否則為何騙我進廢礦坑?」

「沒仇,我耍你做啥?又不是吃飽撐着沒事幹。」

她這般坦白讓他頗感意外,驀地,一個念頭閃過。「妳……不會正巧是苗大姑娘吧?」

她挑眉,朝他綻開如陽笑靨。

答案不言而喻,他沒想到自己竟會粗心到被一個小姑娘戲耍着玩。

「為什麼?」

「為什麼?」纖指慣性地卷着辮尾髮絲,她說得坦白。「沒為什麼,就是你惹得大姑娘我不爽快。」

說著,也不怕惹惱他,她一個勁地咯咯輕笑出聲。

那挑釁味十足的柔啞笑嗓,輕輕地回蕩在礦洞中再撞入耳壁,惹得他心火大熾。

此時他確信,苗家大姑娘絕對不似一般良家閨秀。

如此,無疑是讓「徵收」苗家礦區的事更加棘手。

「是為了朝廷『徵收』苗家礦區的事?」維持平和的溫和面容,他徐聲問。

「當然!我們苗家福澤深厚,祖產涵蓋了整個南肅礦區,錢多到賺不完,那又與你們衛家何干?」她笑睨了他一眼,話中帶刺。

他豈會不懂她話里的意思。

「朝廷『徵收』苗家礦區不是為圖私益,而是為了天闕皇朝……」

她不耐煩地揮揮手打斷他的話。

「少搬那一套大道理出來,小女子我只是一介婦孺,只管底下採石工有沒有飯吃,沒寬廣的胸襟裝那些為國為民的豪情壯志。」

「『徵收』只是將主權轉移至朝廷手中,不影響礦區營運。」

「這道理我自然懂,只是……」她頓了頓,朝他笑得好燦爛。「苗家這會兒是我當家,我就是不爽快有人從我手中搶走我的主權。八皇爺,您說這可怎麼辦才好呢?」

其實主權轉移是一個原因,但另一個讓她不願配合的最主要原因,在於弘定皇帝。

想當年弘定皇帝勵精圖治后大興改革,反帝派勢力被一舉擊潰,雖說賢能者依然能繼續留任,但泰半被削權降職。

若不是爹爹夠「圓融」,手中握有大把足以撼動朝廷的資源,弘定皇帝豈會放過他?

天知道若苗家祖業被朝廷給徵收了去,時時被朝廷掐着喉頭,她還有命當這個家嗎?

「苗大姑娘,妳這可是在威脅我?」他意味深長地望着她微笑問。

「是啊,我的確是在威脅你。」她好無奈地嘆了口氣。「沒法兒,我一個弱質女流不強勢些,如何應付那些覬覦苗家祖業的豺狼虎豹呢?」

他失笑,在這簡短對談中已然明白,苗盡柚不若他想像的那般簡單。

看來,他得做好與她長期斡旋的準備。

「難道苗大姑娘不怕,若苗家不配合,朝廷會強制徵收?」

「若百姓口中的弘定皇帝是這般專制,八皇爺您就儘管強着來。」

假使真得走上這一步,那她倒要瞧瞧,他有多大能耐去管好整個礦區,維持正常營運。

「難不成苗大姑娘不知道違抗聖命的下場?」他挑眉淺笑,以溫和的口吻吐出殘忍語句。

「知道,若皇帝老爺因為這樣抄了苗家,我也沒法兒。」

人人都說弘定皇帝是仁君,否則也不會讓兒子以軟性勸說的方式「談徵收」,想要說服他們。

她賭,賭弘定皇帝絕不會讓兒子以「強制徵收」的方式取得苗家礦業。

畢竟……有損聖君英明形象。

深深望了她一眼,他朝她露出淡淡一笑,表情悠然。「那好,我大抵明白姑娘的意思了。」

在各持己見的狀況下,絕對談不出個所以然,他不認為該把時間耗在這裏。

充滿懷疑地瞥向他過分溫和的笑臉,她不敢掉以輕心,不相信他就這麼打消徵收念頭。

在她揣測着他的動機時,他溫沉徐嗓緩悠悠落下。

「可以勞煩苗大姑娘扶我離開這裏嗎?」

雖然他由頭到腳,甚至連一根頭髮也沒傷着,但他就是惡意的想要滅滅她的氣焰,好奇這樣的她是否與良善構不着邊。

「扶你?」她回過神,颯爽的眉挑得老高。

「我受了點傷。」

好巧不巧,月牙白錦袍角邊被濺到了幾滴血,是被他烤來填肚的野鳥血。

輕蔑目光落在他衣角上的血,她這才明白,原來他是受了傷才沒法兒離開,她還真當他傻了呢。

只是就算真受了傷也不值得同情,她忍不住冷嗤了聲。「你是傻子嗎?發現被耍了還留在這做啥兒?活該。」

話說回來,一個大男人如此嬌貴怎麼成呢?她在心裏暗忖,卻也懶得證實他是否真受了傷。

彷佛可以由她輕蔑神情中讀出她內心的想法,他暗暗腹誹着。

可惜生得一張可人臉容,但性情卻極不討喜,不溫柔、不善良,牙尖嘴利,沒一丁點女子該有的溫柔婉約。

「如果姑娘沒惡整我,我也不會受傷。」他聳肩,神情無奈。

「你──」自知理虧,她咽下話,狠瞪了看起來極其無辜的他一眼后,才不耐煩地拉過他的手,搭在自己的肩上。

訝於她毫不扭捏、害羞的舉止,他微怔。

敏銳察覺到他的反應,她側眸瞥了他一眼。「怎麼了?」

「這麼扶着我,不怕惹人非議嗎?」

「你不是要人扶嗎?」她嫌惡地擰起眉,似乎對於他自相矛盾的疑問感到十分不滿。

「只是好奇,苗姑娘似乎和一般雲英未嫁的姑娘不太一樣。」

要是不看方才觀察到的缺點,她的言行舉止不拘小節,倒是頗有幾分江湖俠女的氣質。

莫名的,讓他心底興起一股想探索她的衝動。

「我能代我爹當起這個家,自然和一般姑娘家不同,再說……」她略頓,接着朝他露出虛偽的笑。「八皇爺您是苗家的貴客,扶您,是小女子的榮幸。」

「不怕我藉機輕薄?」

兩人貼靠得極近,她柔嫩的粉頰、白嫩的玉頸以及身上那股清雅柚香,惹得他心生動搖。

他到底是男人,就算美得像女子,男人該有的反應卻也一樣不少。

奇怪的,反倒是她。

這般親密的距離非但沒造成她的不安,她反而笑得益發燦爛。

「不怕。若八皇爺不想缺手斷腳鼻歪嘴裂,就不會做出輕薄我的歹事。」

她說得篤定,卻挑起了他內心深處某個邪惡的念頭,讓他莫名想欺負她、瞧瞧她是否真這麼粗神經到連一點身為姑娘家的自覺也沒有。

主意一定,他腳步一個踉蹌,非常不小心地整個人撲到她身上。

承受不住他毫無預警欺上的重量,她哇哇大叫了兩聲,不爭氣地被他給壓倒在地。

隨着一股迫人的男性氣息襲來,胸口像是被大石板壓住似地,讓她疼得怒聲嚷嚷。「衛德雅你這個烏龜王八蛋,搞什麼?」

「苗姑娘,真對不住,興許是一日未進食,頭實在暈得厲害……」他萬分抱歉地蹙眉,臉色微微泛白,看起來頗為憔悴。

「我管你是不是暈得厲害,快起來!」

沉重的男性身軀帶來的壓迫感,將她壓得幾乎要喘不過氣,深怕胸口那氣梗着出不來,她只好用力地大喘了兩口氣,免得內傷。

未料及她突然大喘兩口氣,那柔軟隨着呼吸抵着他的胸膛起伏、輕蹭,惹得一股無來由湧上的熱氣直往他的腿間匯聚……

他尚不及反應,她一意識到腰腹間抵着個硬挺之物,馬上震愕地瞠大眼。「衛德雅你這卑鄙無恥的王八烏龜蛋,你若敢拿你藏在身下的武器攻擊我,就休想和我談徵收!」

「我沒藏武器。」沉穩自若的神情一僵,他對於莫名其妙就被她撩起的自然反應,欲哭無淚。

「你當我傻子?」她惱聲開口,伸手探進彼此相觸處,一把握住那硬挺,準備戳破他的謊言。

突然被握住,他惡狠狠地倒抽了口氣,無法掩飾被她碰觸的感覺,喉間滾出一聲低吼。「放手!」

「你藏了什麼?」握扯着那似棍棒的武器,她執意不肯放手。

在她純真的質問及軟嫩手心的摸捏下,他不由自主泛過一陣輕顫,渾身緊繃、俊美玉顏漲紅,連溫和鳳眸也在瞬間變得凌厲熾熱。

以為他氣得面紅目赤,她生氣地叨念。「奇怪了,我都沒氣了,你是在生什麼氣?」

「放、手!」強忍住想不顧一切釋放的衝動,他緊咬着牙,沉聲警告。

「你先答應我,不準拿你藏在身下的武器攻擊我。」

她再一次尋求保證,卻突然感到握在手中的硬挺之物,因為她的握扯彷佛更加腫脹、熱燙。

為什麼?

他到底藏了什麼武器?苗盡柚心裏好奇極了。

「我不會。」

這便是所謂的「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嗎?

他使壞的主意竟被她全然無知的模樣反將了一軍。

不知他內心想法,她冷哼了一聲,縮回手,不與他計較。

「算你識相,要是惹惱我,我先奪你的武器再把你踢出苗家礦區,讓你當個有負皇命的不孝子!」

無言苦嘆了一聲,他迅速拉開兩人的距離,保護好他的「武器」,若真讓她奪去他用來傳宗接代的「武器」,他勢必得扛上不孝子的罪名。

待他移開身子,她如釋重負地大吐了口氣,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后,忍不住側眸瞥了他一眼。「你到底藏了什麼奇怪的武器?怎麼似軟又硬、又熱……」

當那詭異的字眼由口中吐出,不經意的一個思緒由腦中疾閃而過,苗盡柚倏地意會過來──

她方才握住的,該不會是他的……

猛地倒抽了口氣,她不敢置信地圓瞠着眸瞪向他。「你、你、你……怎麼可以這麼下流?」

「那是自然反應,與下流無關。」衛德雅感到十分無奈,由她的反應明白到,她終於弄懂自己有多愚蠢了。

「你、你……怎麼可以有反應!」像是碰着不該碰的東西,她掏出手絹,歇斯底里地猛擦着手。

「我是正常、健康的男人,被妳又摸又搓又磨,怎麼會沒反應?」

滿腔慾火無處可消,他煩躁得失去往日的沉穩內斂,沒半點心思包容她誇張的反應。

管他是不是正常男人,一思及他的火熱在她的碰觸下起了反應,她一張臉赧得像是要燒起來。

「才、才摸個兩下就有反應,你、你……簡直是****不堪的斯文敗類,齷齪下流無恥……」

在她激動的反應及形容下,他活似個發情、不知羞的登徒子,思及此,俊美玉顏跟着蒙上層陰霾。

「若只是摸個兩下就有反應,那或許是我的問題,但……苗姑娘,妳不止摸兩下。」他冷着嗓提醒。

「你、你胡說什麼?我只是不小心摸了兩下,就兩下!」惡狠狠倒抽了一口涼氣,她不願承認自己方才猶如挑逗般的舉止。

瞧她窘得整張臉都快燒透,卻硬要撇清,他心裏大為不快,刻意提醒她究竟做了什麼。

「妳甚至大喘了兩口氣,拿妳軟綿綿的胸脯磨我,是男人都受不住這挑逗。」

「挑逗?!」她愕然一怔,不止臉紅,甚至感覺全身都要着火了。「誰、誰、誰磨你?是你壓在我身上,不喘那兩口氣,我會得內傷好不好!」

「說到底,我的反應是妳挑起的,此點無庸置疑。」他聳肩,壓根不理會她的解釋。

聞言,羞怒的情緒一股腦竄起,她一把將他推壓在凹凸不平的礦壁上,咬牙警告。「說,你的反應不是我挑起的!」

「我只是就事論事,苗大姑娘何必敢做不敢當呢?」沒想到她會有如此粗暴的行徑出現,他無辜開口。

眼底映入他一臉無辜、彷佛受害者的神情,她壓制在他頸間的力道重了一分。「說,你的反應不是我挑起的!」

直直凝着她殺氣十足的神情,他竟覺莞爾。「妳放心,我不會把今天妳摸我好幾把的事告訴別人。」

腦中轟然一響,她白皙的臉兒被他寬宏大量的口吻激得瞬間漲紅。

明明受害者是她,怎麼由他說來,她反倒成為加害者?

苗盡柚愈想愈不甘心,掄起秀拳,結結實實地朝他如玉般的俊臉,重重揮出一拳。

沒料到她會真的出手,他怔怔地看着她小小的拳頭,在他眼前直直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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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面虎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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