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柏恩，你怎麼了？」吸着鋁箔包裝飲料的章婉盈，坐在商柏恩的床邊，一雙小腿隨意地搖晃着。
拿下無框眼鏡，商柏恩揉了揉眉間，「期中考快到了，你該認真點念書了。」他走到茶几旁的沙發坐下，倒了杯開水喝了一口。
「你的筆記我已經念得差不多啦，不過我覺得你最近都怪怪的。」討厭，居然迴避她的問題。
章婉盈嘟起小嘴，更用力地晃着腳。
咚！
哎呀，她的小熊拖鞋被踢掉了。
「沒有啊。」他拿起水杯，走回書桌前坐下，繼續溫書。
將鋁箔包隨手放在床邊的小柜子上，她起身穿回逃亡的拖鞋，走到他身旁，上半身趴在書桌上，歪着頭直盯着他瞧。
最後終於下了結論，「你果然怪怪的！」
「哪有！」他悶悶的說道。
「有。從我進你房間后，你都沒正眼瞧過我。」她伸出纖細的手指，指着他眼前的書，「而且，這一頁你已經看了半個小時了，都沒有翻頁。」
「……」商柏恩白皙的臉龐染上淡淡的紅暈。
「你是不是在氣我？」她將臉湊近商柏恩，明媚的大眼緊盯着他。
從小到大，她從來沒有被柏恩忽略過，但這幾天他的行徑真的很不對勁，不僅不再跟着她到A兔會，也沒有主動說要陪她溫書，這讓她非常不習慣，決定要好好問個清楚。
「沒有。」他被她盯得有點不自在，有些狼狽的別開臉。
「真的嗎？」她用手捧住他的臉，將他的臉轉向她，更加湊近地研究起他的表情。
太近了！
近到他都可以聽見她淺淺的呼吸聲、聞到她身上淡淡的沐浴乳香味。
低下眼，不經意的瞧見她圓領T恤因彎下腰而露出來的春光，讓他渾身發熱了起來。
太刺激了！
他趕緊移開視線，但是她吹拂在他臉上的氣息、身上散發出來的幽香，以及印在他腦中的優美曲線，讓他怎樣都無法平靜下來。
「你怎麼不說話？」她疑惑的問道。
「我……」我愛你！這是他心底的吶喊，但是望着她的雙眼，他卻欲言又止。
唉，盈盈的心不在他身上啊！
和商柏恩四目相對了一會兒，章婉盈的心跳竟無預警地加速了起來。
為什麼？為什麼她從沒發現柏恩的眼睛這麼漂亮呢？是因為戴眼鏡的關係嗎？
不對，他的眼睛從小到大都沒變過，記得從小到大有很多人都稱讚他有一雙漂亮的眼睛，而他會選擇戴眼鏡，除了方便之外，擋桃花也是其中之一吧。
記得他戴上眼鏡的那年，有人勸他戴隱形眼鏡，說那樣才不會擋住桃花，他卻說：「我只要盈盈喜歡我就夠了。」
想到這件事，她突然害羞了起來。
「盈盈，你有聽到我說的話嗎？」商柏恩抓下她捧住他的臉的雙手，緊緊握在手心。
「啊？什、什麼事？」真糟糕，發獃被抓到了。
「算了，反正我說的話一點都不重要。」他有點沮喪地放開她的手。
「怎麼會？我可沒這麼說！」
「你不用說我也感覺得到。」他的視線落在書桌上的筆記本，神情有些寂寞。
靜靜的看了他一會兒，她終於恍然大悟，「我知道了，你是因為我最後因為雨宸才答應讓你把筆記借出去而生氣，對吧？」
「別這樣嘛，你本來也想借筆記給雨宸的嘛！」她拉着他的手撒嬌道。
「可是你讓我感覺雨宸的一句話就勝過我十句話。」他委屈地說著，神情看起來十分落寞。
「哪有！你也知道雨宸那個人，從小到大都沒求過我什麼，所以……當他很認真的拜託我跟你借筆記時，我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怎麼拒絕他。」她努力的解釋着。
「是嗎？」
「喂，人家都跟你解釋了，你還在生氣啊？哼！」她假裝生氣的背過身去。
「好啦好啦，算我不對，你彆氣啦！」唉，至少盈盈肯跟自己道歉了，商柏恩自嘲的想着。誰叫他愛她比較多呢？
「那為了賠償我，你要請我吃大餐。」呵呵。
「遵命，我的小公主。」他寵溺地揉揉她的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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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問公主殿下今天要喝點什麼呢？」
公主殿下是周紫星幫章婉盈取的綽號，會這麼叫她是因為她富有的家庭背景、出眾的氣質，再加上商柏恩可是校園王子，那在他身旁的章婉盈自然就是公主了。
「我要喝可樂。」
「二十元，謝謝。」收到錢的周紫星笑得十分燦爛。
拿起可樂跟吸管，章婉盈走到書架上隨手拿了本漫畫，坐到窗邊的位子看了起來。
剛考完期中考，沒事做的她下意識地就跑到A兔會殺時間。
「今天王子殿下怎麼沒一起來呀？」害她少賺了一瓶飲料。
「雨宸約他打球去了。」沒人陪她害她好無聊喔！
「商柏恩也會打籃球啊？」
「男生應該都會打球吧。」章婉盈不確定的說道，不過她好像沒看過柏恩打籃球耶。
「是嗎？」周紫星拿起了手邊的茶杯喝了一口水。
今天人好少喔！
沒事做的周紫星無聊地晃到章婉盈身旁跟她閑聊着，「唉，如果他們兩個比賽，你會幫誰加油啊？」
「當然是柏恩啊！」
「怎麼說？」
「因為雨宸從小運動神經就特別好，所以我當然是幫柏恩加油啊。」章婉盈理所當然地說道。
「不是因為你比較喜歡他嗎？」周紫星歪着頭打量着她。
「呵……我怎麼可能讓你這麼好過呢？」章婉盈賊賊地笑着，「你呀，可是我的頭號情敵喔！」
「你在說什麼呀？」
「哼，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喜歡雨宸，我才不會把他讓給你呢，我可是從小就開始喜歡他了喔！」章婉盈示威地對周紫星說道。
剛喝了一口水的周紫星差點嗆到，「咳……你在胡說什麼啊？我怎麼可能喜歡那個痞子，還什麼頭號情敵咧！」
「少來了！我早就嗅出你跟雨宸之間有不尋常的味道了。」章婉盈皺着鼻子說道。
「誰喜歡那傢伙呀？又不是倒了八輩子楣！」周紫星嗤之以鼻。「哪有什麼不尋常？不就是那個傢伙老是想找我麻煩罷了……」
她們倆都沒發現，就在她們還在為了這件事爭吵時，商柏恩曾經開門駐足了一會兒，然後又孤單地離去。
該是面對的時候了。
考慮了好久，商柏恩終於決定要跟章婉盈攤牌，他實在無法默默看着盈盈跟雨宸在一起，而不為自己爭取一點機會。
在章婉盈回到家時，他拉住了想進門的她。
「盈盈，我有話要跟你說。」夕陽的餘光照射在商柏恩的臉上，他臉上的複雜表情讓他看起來十分陌生。
他嚴肅的口吻讓章婉盈的心頭一震，莫名地緊張了起來。
「什麼事啊？這麼嚴肅。」她扯開嘴角笑了一下，試圖緩和一下氣氛。
「我聽到你跟周紫星的對話了……我知道你從小就很喜歡雨宸，但是你應該知道我一直都很喜歡你……不，應該說，我愛你，我一直都很愛你，所以我一直待在你身邊，希望有一天你會愛上我。」他的雙眼帶點哀傷地看着她。
「我也一直相信會有那麼一天，我會等到你給我的回應。但是，我似乎是高估了我自己了……」他自嘲地笑了笑。
「自從雨宸回來后，你總愛跟着他往A免會跑，本來我還不覺得這有什麼關係，畢竟雨宸跟我們從小一起長大，這麼多年不見，想跟他多聚聚也沒什麼；但是當我聽到你對周紫星說你不會把雨宸讓給她時，我才發現我沒那麼大方。」
「我也會嫉妒、也會難過、也會累的……盈盈，告訴我，你喜歡我嗎？如果你對我完全沒有一點喜歡，那我也沒有勇氣再繼續待在你身邊了。」他握住她的雙肩，雙眼熱切地盯着她，有點激動的說著。他希望她能給他一點希望和勇氣，好讓他能有繼續待在她身邊的理由。
「柏恩，我……我當然也喜歡你，如果我不喜歡你，就不會常常跟你在一起了呀。」她小聲地說著。今天的柏恩跟平常不同，讓她有點害怕。
「盈盈，我要的男女之間的喜歡，是愛情，不是朋友的喜歡，你懂嗎？我愛你，我愛你好久好久了！」他伸出手輕捧着她細緻的臉龐，低聲說道。「所以我希望你能給我一個答案，我跟雨宸之間，你只能選擇一個。」
「為什麼要選擇？我想要你們都陪着我。」章婉盈皺着眉說道。
現在這樣不是很好嗎？她不喜歡柏恩要她作選擇，雨宸一直是她從小就喜歡的類型，選擇雨宸似乎是理所當然的事；但是如果她選擇了雨宸，柏恩是不是就不理她了？她不想這樣，她不要柏恩離開她。
「盈盈，我們都長大了，愛情是獨佔的、是無法跟別人分享的，所以我無法帶着微笑看你投入雨宸的懷抱。」他耐着性子解釋着，希望她能了解他的痛苦。
「如果你選擇了雨宸……那我願意退出，但是請原諒我無法再繼續陪着你。」他說出自己考慮許久后的決定。
「我不要！我不要你離開我！」柏恩不是早就知道她喜歡雨宸了嗎？為什麼還要她作決定？她早就習慣他的陪伴了，如果他離開她，她會不知所措的！
「盈盈，別這樣，如果你選擇雨宸，我真的無法以朋友的心情待在你身邊，因為……我愛你，我會想抱你、想吻你，想對你做出只有戀人才能做的事……」他的眼神變得深沉，讓她心跳加速，不由得慌了起來。
光是想到柏恩抱她、吻她，甚至做出更進一步的事……天哪！她的臉迅速地熱了起來，
其實她也察覺到她跟柏恩之間似乎有一點曖昧的情愫，但是從小到大柏恩都一直在她身旁陪伴、守護着她，因此她一直不想去正視這件事，就怕萬一她跟柏恩之間沒有完美的結局，那她就會永遠失去柏恩的呵護和寵愛。
可是現在柏恩不想再繼續維持這種微妙的關係，她該怎麼辦呢？她還搞不清楚她到底比較喜歡柏恩還是雨宸呢……
「盈盈，不要再逃避了。」只要從她的一個眼神、一個動作，他就可以看出她在想什麼。
深吸了一口氣，她祈求地望着他，「給我一點時間，好嗎？」
他考慮了一下，然後說：「這樣吧，你慢慢考慮，等到聖誕舞會結束后，你再給我答案。」
距離那天還有不到一個半月的時間，他已經等了她那麼久了，也不差這一點時間，只要還有機會他就願意等，等待那個讓他幸福或是心痛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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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二十四日，T大的許多系所各自舉辦了耶誕晚會，而章婉盈跟商柏恩要參加的，是一場需穿着正式服裝的時尚舞會。
「哇，瞧我們盈盈多美呀！」章婉盈的母親高興的看着她從樓梯上緩緩步下，穿着粉紫色小禮服的她看起來像小公主一樣。
「是啊，不過我們柏恩也很帥呀！柏……」商柏恩的母親轉過頭要喚他，卻發現他正痴痴地看着章婉盈。「哎呀，你看我們家柏恩，竟然看盈盈看到發獃了呢，看來我們以後真能結成親家了，親家母。」
自從二十年前她們先後懷孕之後，就想效法古人來個指腹為婚，還玩笑性質地互稱親家母，現在搞不好還真有實現的可能了。
「就是呀，親家母！要是我們盈盈能嫁給柏恩，那我可就放心了。柏恩這孩子不但模樣長得好、個性乖巧，對盈盈更是好得沒話說，加上我們又是二十幾年的好鄰居，如果盈盈嫁過去，還可以每天見面呢。」
「媽咪，別亂說啦！」章婉盈嘟着小嘴抗議着，而一旁的商柏恩則難得地紅了俊臉，一雙星眸則閃着期待的光芒。
看見自己的寶貝兒子只是一臉靦腆的站在原地，商柏恩的母親小聲的提醒他，「快去扶盈盈下樓啊！」
「盈盈。」他扶起她的纖纖小手，紳士地帶她走下樓，然後跟長輩道別後，才緩緩步向大門口等待的車子。
到了舞會現場后，氣質、外貌皆出眾的商柏恩跟章婉盈立刻成為眾人的焦點。
一群外系的女生看見他們后，便聚在角落裏七嘴八舌地討論著。
「哇，你看，章婉盈好漂亮喔，她的禮服一定很貴！」
「哎呀，人家是有錢人嘛，哪像我們只能租這種廉價的禮服！」
「好羨慕她喔，可以跟商柏恩跳舞。」
「對呀，商柏恩好帥喔，簡直跟王子一樣，如果能跟他跳舞，一定會幸福到不行……」
「那就去跟他邀舞啊！」
「我不敢。」
「有什麼不敢的，在這種場合難道他會拒絕？」
「那你去啊！」
「去就去，怕什麼！」其中一個較為大膽的女孩挺起胸，拉起及地的裙擺，直直往舞池走去。
她們本來就是為了看商柏恩才跑來參加醫學院的舞會，現在受了同儕的刺激后，更是毫不猶豫地走向商柏恩準備向他邀舞。
「商柏恩，可以跟我跳一支舞嗎？」她眼睛直盯着商柏恩，完全沒把章婉盈放在眼裏。
跳舞跳到一半卻被打斷的商柏恩，瞧了一下眼前陌生的女孩。
「不好意思，我有舞伴了。」
「跳一支舞而已，又不會怎樣。」
「真的很抱歉。」商柏恩禮貌地回絕，但他冷淡的態度讓那個女孩極為不滿。
「之前聽說你很有風度，原來都是假的喔！」女孩不客氣地說道。
「風度是針對尊重別人的人，第一支舞跟最後一支舞應該跟自己的舞伴跳，我們才剛跳第一支舞，所以還不到邀舞的時候。」商柏恩以跳舞禮儀中，第一支舞跟最後一支舞必須跟自己的舞伴跳為理由拒絕。
「這裏是台灣又不是國外，什麼跳舞禮儀我不懂啦，我只是一般人，不像你們有錢人懂那麼多規矩；而且這隻不過是個聖誕舞會，可不是你們有錢人的高級宴會，有必要搞那麼多規矩嗎？」那個女孩因為被拒絕覺得面子掛不住，因而忍不住嘲諷了起來。
「沒錯，這不過是個聖誕舞會，所以我也不必照禮儀陪每一位邀舞的小姐跳舞，不是嗎？」商柏恩以那位女孩的理由反駁她，正好可以化解跳舞禮儀中男士不得拒絕女士邀舞的規矩。
今天是盈盈回覆他的重要日子，他原本就不打算跟其他人跳舞；且他才不管別人會怎麼看他，什麼紳士、王子形象一向都只是外人對他的刻板印象，在他眼中只有章婉盈，其他人對他的看法對他一點都不重要。
「你……」那個女孩氣憤地瞪着商柏恩跟章婉盈，正想繼續說話時，卻被察覺氣氛不對勁的醫學系系會長趕來阻止。
「不好意思，請問你是我們繫上的同學嗎？」
「難道不是你們系的就不能參加嗎？」
「不是，只是如果你干擾到我們舞會的進行，那我們就不得不請你出場了。」系會長盡量以和緩的口吻說道。再怎麼說商柏恩跟章婉盈都是繫上的高材生，而且今天的舞會還得靠他們吸引人氣，所以他當然是優先驅離不相關的擾亂者。
「什麼？你們太過分了！」那女孩憤恨不平地瞪着系會長。
「不好意思，請。」系會長比出請她離場的手勢。
「好，你們給我記住！」女孩兇狠的向商柏恩跟章婉盈撂下狠話，然後提起裙擺走向一直在角落觀望的同學。
「走了啦！」她口氣很沖地對她的死黨喊着，默默在心中發誓一定要為自己討回公道。
即使舞會在那些女孩離場后仍繼續進行，但是大家私下的議論紛紛讓章婉盈再也沒有心情待在舞會上。
「柏恩，我不想待在這裏了。」她抬起頭對他說道。
「嗯，我們出去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