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Anne:
你確定你真的不要寄照片給我嗎?只在脖子上系一條淺藍色絲巾很不好認耶……萬一除了我們還有別人剛巧也這麼打扮呢?不過,也許就像你說的那樣,我們之間的默契會幫助我們認出對方的,對不對?好期待哦!
我已經給你準備了一份小禮物,你猜猜看?是很“特別”的禮物哦!
不過說起來還真挺沒面子,禮物是“瘟神”幫我買的。我想把錢還給他可他硬是不要,說什麼他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他的……聽得我直起雞皮疙瘩。
好啦,等你來了我一定帶着你吃遍新加坡美食!當然我也會給你看我修改之後的小說。
我進展很快哦!已經改了五萬多字了。雖然很不甘願,但這五萬字裏多多少少還是要算“瘟神”一份功勞……
疑?怎麼又說起他了?不說了不說了,我們聖誕夜樟宜機場見!不見不散!
Yours,
Rub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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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說‘不’呢?”沒有溫度的目光落在紅髮女孩悲痛欲絕.的臉上。
“John……你不會的……不會……”女孩發狂似的搖着頭,伸手去抓男人的胳膊,卻被他一臉不耐地甩開。
“你這樣糾纏不休只會讓我厭煩。”冰冷的聲音再度刺入女孩心裏,抓空的手僵在半空。
“我們……真的已經走到這一步了嗎?沒有別的選擇了嗎?”破碎的哽咽,一如她破碎的心。“無法回到當初了,是嗎?阿文說的沒錯,那句歌詞……果然不是個好兆頭……”
男人露出一絲困惑。“什麼歌詞?”
“你忘了?是啊……只是一句歌詞,你怎麼可能記得?”女孩望着他的雙眼,一步步倒退,一點點拉遠和他之間的距離。“‘我抓住了你的衣袖,卻抓空了你的手’……可是,我現在卻連你的衣袖也碰不到……”
“Cur!”
台詞中途切斷的戲中男女一同望向台下。“溫老師……”
“lucy,你要表達的是絕望!是痛徹心肺!不是那種買不到半價名牌時裝的哀怨表情!”
溫楚揚打出幾個手勢。“再來一次!”
“……如果我說‘不’呢?”
“John……你不會的……不會……”
“好了!你這樣糾纏不休只讓我厭煩!”
“我們……真的已經走到這一步了嗎?沒有別的選擇了嗎?再也無法回到當初了,是嗎?
呵……阿文說的沒錯,那句歌詞果然不是個好兆頭……”
“什麼歌詞?”
“你忘了?是啊……只是一句歌詞而已……‘我抓空了你的衣袖,卻抓住了你的手氣……”
“Cut!Cut!”溫楚揚躍上舞台,幾步走進聚光燈投下的光圈裏。“Lucy,你今天怎麼搞的!?”
紅髮女孩欲言又止,把頭垂下的同時,半長不短的紅髮遮去了臉上的表情。
“溫老師,一點半了。”場記小心翼翼地暗示大家都還沒吃午飯的事實。
本來嘛,假期叫他們回學校排戲已經夠殘忍了,再讓大夥餓肚子那簡直是慘無人道……沒錯,這次排的戲要拿去參加全國大賽,很重要,這大家都知道,都理解,沒人不想把獎盃捧回家……
可明天是耶誕節啊!今晚是耶誕夜啊!今天……今天就饒了大夥好不好?唉,他不是不想道出眾人的心聲,是不敢。溫指導排戲時的嚴苛和情緒化是全校聞名的……
“你根本心不在焉!”溫楚揚站在光圈下,口吻里的指責白痴都聽得出來。“你知道自己今天一共說錯多少台詞?第一次,我可以原諒;第二次,我可以警告;第三次,你還指望我給你多少機會?”
“溫老師,我……我可以和你單獨談談嗎?”Lucy仍是垂着頭,懇求的聲音從髮絲間穿過。
“溫老師,呃……一點四十了……”場記忍不住又暗示一次。
溫楚揚沉默半晌,大手一揮。“收工!”
“謝謝溫老師!”眾人立刻朝餐廳衝殺而去,偌大的空間裏只剩下溫楚揚和低垂螓首的紅髮女孩。
“坐下談吧。”
“溫老師!”彷彿突然按下啟動開關,Lucy追在他身後跳下台,緊挨着他身側跪在鄰座的椅墊上。“那個矮冬瓜不會真的是你女朋友吧?”
“Lucy,我不喜歡學生過問我的私事。”他閃過正要搭上他胳膊的纖白玉手和紅指甲。
“那矮冬瓜有什麼好?”Lucy將一頭紅髮搖得四下亂飛。“姿色平平,沒胸沒臀,傻頭傻腦,走在街上一抓一把,論斤賣都未必有人要!她怎麼配得上溫老師?那樣的‘師母’根本上不了檯面!”
“如果這就是你要跟我談的問題,我們可以結束討論了。”溫楚揚伸手抹去飛濺到臉上的口水沫,起身。
“這問題很重要!”Lucy跑到他面前攔住去路,化着濃妝的粉頰因急切而漲紅。“因為……因為溫老師的女朋友應該是最好的!最漂亮的!美麗、高貴、溫柔、大方、有氣質……”
“像我這樣嗎?”一道甜美的聲音從舞台方向傳來。
“cindy學姐?”Lucy有點發愣地瞧着款步走來的古典美人。“為什麼你會在這裏?”
“為什麼不能?我交了學費的。”心嬡噙着微笑來到近前,靈動的眸光自溫楚揚身上一掃而過。
“Lucy,謝謝你!”她突然拉起學妹的手,甜美的聲音溢滿感動。
“呃……不客氣……”雖然被人感激不是壞事,不過……“你謝我什麼?”
“謝謝你的讚美啊!你剛才說我美麗、高貴、溫柔、大方、有氣質……”
“我又不是在說你!”Lucy大叫一聲把手抽回。
“不是說我嗎?”心嬡困惑地望着比她矮一點點的學妹。“那你在說誰?”
“我……我是說……”Lucy雙手絞成麻花,臉漲得比方才更紅。
“哎呀”心嬡突然一拍手,恍然大悟。“你該不是在說你自己吧?”
“不……不是!”
“不是就好……”心媛撫着心口,吁出一口長氣。“不過你說的沒錯哦,只有真正美麗、高貴、溫柔、大方、有氣質的女子才配得上溫老師。唉……如今自我感覺良好而實際上缺乏水準的人太多了……”
“你什麼意思?溫老師,她竟然……”
“cindy說的沒錯。”
“溫老師……其實我……我一直……”
“最近有排師生戀的戲嗎?”心嬡突然插嘴,曖昧的眼神落在男主角身上。
“沒有。”溫楚揚答道。
“那今後會有這樣的劇本嗎?”美女眨眨眼睛,有些玩味,有些期待。
“肯定不會。”百分之百篤定的答案,宣告了又一顆少女心的破碎。
啜泣聲中,Lucy捂着臉奔出側門,醒目的紅頭髮消失在合攏的門縫裏。
“溫老師……”
“落幕了,還演?”
“哎呀,職業病。”心媛就近找個座位坐下,翹起二郎腿,望着他的目光里多了抹審視的色調。“知道嗎?你很殘忍。”
“彼此彼此。”
“我可是很善良的。”
“少來,溫溫在家裏沒少提你的豐功偉績。”
“她肯定把事實誇大了。”她揮揮手,打了個呵欠。
“那不重要,到底找我有什麼事?”他開始看錶。
“還能有什麼事?當然是提醒你。”她不再打哈哈,用一種像是能透視人心的眼神瞧着他。“和方方‘分手’的時候,別這麼殘忍。”
“現在討論分手不嫌太早嗎?”
“太早嗎?”她輕笑一聲。“方方把修改的小說給我看了,你們好像進展得一點也不慢……”
他愣了一下。“她真的寫了?”
“已經快寫完了。”
“我以為……”
“你以為她只是寫着好玩?一時心血來潮?三分鐘熱度?溫老師,方方不是你‘以為’的那種女孩。”她走到舞台前盯住他,一字一頓:“我、絕、不、允、許、你、傷、害、她!”
“傷害?”
“我和方方做朋友快十年了,我了解她骨子裏的執着。我更了解,她的執着除了傷害自己,什麼用處也沒有。所以我幫她,但我不會讓任何人有傷害她的機會!”抬頭盯住像是在沉思的溫楚揚,心媛緩緩從皮包里掏出一樣東西。“威脅不是我喜歡的手段,但為了方方,我還是想提醒你……”
“你錯了。”
“什麼?”沒料到他會用這三個字打斷她,心媛不禁一愣。
“你說她的執着只會傷害她自己,你錯了。”他看着她眼中的困惑,笑了。
“……不管怎樣,你都不可以……”
“放心,對於這點我們立場相同。”他笑意更深。“我也不會允許任何人傷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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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答……滴答……”
方如看看桌上的貓頭鷹鬧鐘,然後把視線調回手裏的小說上。
“滴答……滴答……叮……懶蟲!快起床!懶蟲!快起床!懶……碰!”
鬧鐘開關被一記重拳砸下,貓頭鷹眯着眼睛以沉默抗議自己日復一日的被虐人生。
時針指着三和四之間,半個下午的時間就被她這麼無所事事地耗了過去。
Anne的航班是七點半到新加坡,瘟神答應開車載她去機場,禮物被她包得美美的放在客廳沙發上,和她出門必帶的帆布背包做伴,外出的衣服她也早就換好了……可以說萬事皆備,只等瘟神上門。
實在沒什麼好操心的,不是嗎?可為什麼……她總覺得有點心神不寧呢?眼皮一直在跳,彷彿有什麼事要發生……唉,不曉得瘟神什麼時候才來?
已經四點了……她那本嘔心瀝血的小說還差一個結局,可這幾天每次動筆都覺得怪怪的,似乎有什麼重要部分被遺漏了……今天也是,從起床到現在快十個小時了,自己的故事沒進展多少,別人的小說倒是看了大半本。
唔,她要檢討……檢討自己胡思亂想虛度光陰的罪過。好吧,她罰自己做些有意義的事……做果凍!
嘿嘿嘿……昨天晚上從電視劇里看到女主角做果凍給愛人吃,看得她心癢難耐,今天一大早就神經兮兮地衝進超市,鎮定擺滿果凍粉的貨架,每種口味一盒,全數打包買回家。現在不做,更待何時?
走進廚房,她將五顏六色的紙盒在流理台上一字排開。
“兩百五十毫升水,燒開,將整袋果凍粉倒進鍋里,攪拌到泡沫消失,加果酸,再攪拌……
最後倒人模子,放進冰箱冷凍……凝固后即可食用。”
呃……模子?這個這個……她上哪裏找模子去?
臉盆?太大了……湯碗?差強人意……看來也只有杯子勉強可以湊合。除了一個問題——
她只有兩個馬克杯。一個是她的,另一個貼着“心嬡專用”標籤。
細微的“咕嘟”聲觸動了她的聽覺神經。
啊?水……水開了?這麼快?也對哦,她只放了兩百五十毫升水,小半鍋都不到,當然比她煮麵要快得多……不管了,草莓粉,進去吧!
熱騰騰的泡泡跟着她手中的湯勺旋轉,爐火將她專註的小臉熏得紅彤彤的,就像鍋里越來越濃的粉紅色。
為什麼女孩要做果凍給自己的愛人呢?方如望着逐漸消失在波紋里的泡泡和緩緩升騰的香甜熱氣,心裏……暖洋洋的。
攪拌……再攪拌……
為愛人做的果凍,一定是最特別的吧?因為做果凍的人將一種叫做“心”的佐料一點一滴加了進去。獨一無二的佐料,將尋常的果凍變得晶瑩而透明,慢慢沉澱出只有愛人才能嘗出的神奇味道……這種味道,叫幸福。
她的果凍,會有幸福的味道嗎?她已經很用心去做了……可是,誰來嘗呢?
攪拌的動作凝滯片刻,因為眼前閃過的臉龐。
給瘟神吃嗎?除了他好像也沒別人了……她總不能跑到街上隨便抓個路人逼問“我的果凍有沒有幸福的味道”吧?肯定會被當成瘋子送進醫院。
“鈴鈴……鈴鈴鈴……”
電話鈴聲大作,嚇了她一跳。
“真是的,響之前也不通知一聲。肯定是瘟神那傢伙……”她手忙腳亂地把爐火關小,放下湯勺,抱怨着衝進客廳接電話。
“喂!?”
“方方,你吃了炸藥啊?”
“心嬡是你啊……”唔……錯怪瘟神了。
“你好像很失望哦?在等誰的電話啊……”挑高的尾音充滿了戲謔的味道。
“我哪有……”
“沒有嗎?那你為什麼這麼激動?我可是沒戳到你也沒踩着你。”
“心嬡,你知道我說不過你……”
“對啊,我知道。”聽筒里傳出愉悅的笑聲。“我知道,所以才故意逗你的。”
“你又犯戲癮啦?缺小說看了?還是又有‘麻煩’要我幫你解決?”方如沒好氣地問。
“好無情哦……我們可是十年的好朋友,聖誕前夕說聲MerrychIistmas都不可以嗎?”
“好吧,MerrychIistmas。還有呢?”
“真現實,有了男朋友就忘了女朋友……好歹我也是你的舊愛……”兩聲委屈至極的嗚咽飄出聽筒。
“咳……我沒忘,尤其這個‘男朋友’還是我‘女朋友’介紹給我的……”
“方方你口才變好了耶!”
“拜你所賜,這是我經常和‘男朋友’鬥嘴的結果。”
“看來你們處得挺融洽,我很欣慰……”
“欣慰你個頭啦!我們哪裏是融洽?說共振還差不多……”
“方方,我已經N年不碰物理了……”
“‘共振’就是兩組頻率一樣的波形相遇時產生極大的振幅……”
“停!”
“怎麼啦?”
“重複你前半句話。”
“共振是兩組頻率一樣的波形……”
“這就對了啊!你們頻率一樣嘛。這世界上除了自己你還能遇上幾個頻率一樣的人?這叫做‘互屬’懂不懂?”
“可……可是我們……”
“你真是沒救了……戀愛談了三個多星期居然還沒開竅?腦子裏整天想故事,編故事,繞回自己頭上就當機了,你說你笨不笨啊!?”
“那是因為……”
“不要解釋,什麼也別說,我在某種程度上可以理解你的遲鈍,畢竟你完全沒談過戀愛,單純得像張白紙一樣……”
“你還不是一樣……”
“不一樣!我是演員!”心媛再度大叫。
“好吧,你是演員……”可這有關係嗎?
“我是演員!我是專家!所以你要聽我的!”
“好吧,聽你的……”感覺好友正徘徊在抓狂的邊緣,方如不得不讓步。“你要我聽你什麼呢?你還沒告訴我你到底打電話來做什麼呢……”
“我忘了!等我想起來再告訴你,byebye!”
這樣也可以?盯着“嘟……啷……”響的話筒,方如只想搖頭。
頻率一樣……“互屬”嗎?這一生,能碰到幾個和自己頻率一樣的人?可問題是……碰到了,又如何?這種緣分,究竟要得要不得……誰知道呢……
“哎呀!”方如突然從沙發上跳起來,沖向廚房。她把果凍給忘了!
日漸西垂,小廚房裏傳出一男一女的對話——
“這是什麼?”
“很明顯啊,是食物。”
“給人吃的?”
“你見過喂小貓小狗吃果凍的嗎!?”
“這是果凍?”
“基本上……是的。”
基本上?溫楚揚懷疑地接過湯匙,試探地在鍋里戳了戳。
嗯,很有質感。他瞧着被湯匙“切割”后依然完好無損乎滑如鏡並反射出粉紅色光澤的膠體表層,再次確定了一點——這絕不是“正常”的果凍。
“你不吃吃看嗎?”方如一臉期待地盯着他,將桌上的小鍋又朝前推了推。
“呃……如果是果凍,為什麼不盛在模子裏?”他企圖轉移話題。
“我找不到模子,所以直接把鍋放進冰箱裏。你不吃吃看嗎?”她在解釋之餘不忘再把鍋子朝前推近幾分。
“我認為我們應該先吃正餐,而且比薩就快送來……”
“果凍可以開胃,不會影響你吃比薩的。你吃吃看好不好?”
“我想……為了避免塞車,我們該出發去機場了。”
“那你叫的比薩怎麼辦?而且你說過走高速公路半個小時就能到機場,現在還不到六點呢。你真的不吃吃看嗎?一小口就好……”
“一小口?”在她鍥而不捨的懇求下,他開始思考着做出一點讓步的可能性。
“好,我切給你!”她興奮地抓起湯匙就挖下去。
“喂!我還沒說要吃……這是‘一小口’?”他瞪着鍋底約莫四分之一大小的坑洞,以及湯匙上因重心不穩而晃來晃去的半透明固體,很想收回說過的話。
“吃吧?”方如笑眯眯地把“成果”送到他嘴邊,服務甚為周到。
他別無選擇地張開嘴,咬住那塊被稱做“果凍”的東西。
方如的表情隨着他過分緩慢的咀嚼一點一點緊張起來。“怎麼樣?”
他沒回答,仍是慢慢地嚼。
“喂!到底味道怎麼樣嘛?”她忍不住扯他的襯衫袖子。
“咕嚕”……果凍滑進喉嚨的聲音。溫楚揚不理會旁邊急得快冒煙的小女人,逕自從冰箱裏取出礦泉水,一口氣喝掉半瓶。
“味道好極了。”
“真的?”她懷疑地瞅着他公式化的笑容。
“嗯,口感很好,爽滑又不失彈性。”
“味道呢?味道怎麼樣?”
他一隻手托住下巴,像是在沉思。“味道……很特別……”
“特別?哪裏特別?”她兩手撐在桌面上,傾着身體想聽更清楚些。
他也把手撐在桌上,和她鼻尖對鼻尖地相望。“特別的意思就是……只可意會不可言傳。”
“哪有這樣的!?”她大叫。“你總得想個辦法……”
他突然在她唇上啄出“啾……”的一聲,然後火速撤離,似笑非笑地瞧着對面那雙瞪大的眼睛和熟透的蘋果臉。
“味道怎麼樣?”他壞壞地問,有生以來頭一次覺得自己像個痞子。
“你耍賴……”
“對,我耍賴。”他坦然承認,半點罪惡感也沒有。“是你要我想辦法的。”
“可是……哎?”她抿抿嘴唇,小舌在唇邊滑了一圈,眼睛張得更圓。“真的有味道耶!
草莓味,甜甜的……”
溫楚揚的視線流連在她的紅唇上,只覺得心火旺盛,口乾舌燥。
逐漸升溫的氛圍被突然響起的門鈴打亂。
“應該是送比薩的,我去開門。”他轉身走出廚房。
為什麼他的聲音突然變得怪怪的?方如望着他的背影納悶,她是不是漏掉了什麼?
機場大廳。
熙來攘往的人群里,一個嬌小的身影痛苦地擠在人與人的夾縫裏,努力逆流而上。
天啊,怎麼這麼多人?好像半個地球的人都涌到樟宜機場來了!難道七點半是飛機降落的好時辰嗎?唔……誰踩她?哇呀!一個至少九十公斤的胖子擠過來了……她鴕鳥似的閉緊眼睛。
咦?這……好像不是被擠扁的感覺?反而更像……
偷偷睜開眼睛,抬高……再拾高……真的是瘟神。他這麼快就把車停好了?
“不是叫你在入口等嗎?’’他將她護在懷中,替她擋去周遭的擁擠。
“我怕趕不及……”她知錯地垂下頭。沒等他的確是她不對……可她着急啊!還有五分鐘就七點半了……
“十號登機門是嗎?”
“嗯。”她點點頭,有點驚訝。只告訴過他一次,沒想到他居然記得……
“跟着我。”他攬着她的肩膀朝前擠去。
閘門前的人比他們一路來擠過的人還多,男女老少都有。看那一張張或焦急或興奮的臉就知道,他們和她一樣,都是來接機的。
方如被一隻有力的手臂緊緊摟住,四周的壓力再也傷不到她。
可是,另一種莫名的感覺壓在心頭,壓得她近乎窒息……
“你怎麼了?”溫楚揚似乎察覺到她的不適。
“沒……只是有點呼吸困難。”她仰起臉笑了笑,沒告訴他她從踏進機場開始,眼皮就一直在跳。
“是不是絲巾太緊了?”他幫她鬆了松頸項上的淺藍色絲巾。
“謝謝……”
“謝謝?”他輕笑一聲。“這兩個字從你嘴裏說出來很奇怪。”
“呵呵……不客氣。”她以兩聲乾笑回敬他。
事實上,她也覺得挺滑稽。每次他們碰到一起,不是劍拔弩張就是火花亂進,然後多半以他的作弄或她的尖叫收場,“和平共處”的情況極少發生。如今難得客氣一下,反而覺得怪怪的……
人群突然一陣騷動。
“出來了出來了……”有人興奮地喊。
她急忙從人群的夾縫裏望向閘門裏面,果然看到行李傳送帶轉動起來。
“Anne呢?Anne出來沒有?”她探頭采腦,卻被前面晃來晃去的人群擋住視線。哀求的目光落在旁邊…同人”的臉上。
“好啦,我幫你看。”溫楚揚輕嘆一聲,仗着身高的優勢在旅客中搜尋。
“淺藍色絲巾!淺藍色絲巾!”她拉着他的衣袖緊張兮兮地提醒。
“華人?”
“對對對,是華人。黑頭髮,黃皮膚,淺藍色絲巾!”
“那個……好像是……”
“在哪裏?我看不到啊!”方如急得跳腳,無奈怎麼跳也跳不過擋在前面的人牆。“抱我起來!”
“呃?”
“呃什麼呃!我只是看上去有點胖,其實我不重的!”她大聲催促,“快點抱我起來啦!”
溫楚揚說了句“如你所願”后大手往她腰上一繞,輕輕鬆鬆將她舉高。
她說的沒錯,她的確只是“看上去”有點胖……雙手的觸感告訴他,這小東西矮歸矮,曲線還是很不錯的……
“在哪裏啊?告訴我方向!”她敲着他的腦袋四下張望,完全忽略提供“協助”者的尊嚴,一心只想快點找到筆友芳蹤。
“不用東瞧西看,就在正前方,白衣白裙,淺藍絲巾,正在等行李。”
“啊啊啊!.我看到了!那一定就是Anne!.她和我想像中一樣漂亮!一定是……”激動的叫聲驀地卡住,消失得那麼突然,溫楚揚立刻察覺到一絲怪異。
“怎麼了?”他抬起頭,被她清楚寫在臉上的錯愕和眼裏的獃滯嚇了一跳。順着她的視線望去,他看到那個繫着淺藍絲巾的女孩已經拿了行李,正和她身旁一名男子手拉手朝閘門走來。輕聲細語,小鳥依人,神情里不可錯認的親呢泄露出他們是一對情侶的事實。
“她要出來了,”他告訴懷中的人,“你不過去嗎?”
“不!”她突然把頭深深埋進他頸窩,伸手扯掉頸上的絲巾。
“到底怎麼了?”溫楚揚完全不能理解她的行為,“她應該是你的筆友,因為她看起來像是在找人……”
“放我下來!”她用力捶着他的肩膀,聲音已有些破碎。
“為什麼?”他穩穩地放下她,攬住她發抖的身體。
“別問我!帶我離開,求求你……”她背對閘門,緊捉着他的襯衫哀求。
他讓步了。“好,我帶你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