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咳!伯父，有件事我想請你成全……」俊藤俊美的臉龐露出尷尬的神情，似乎不知該如何啟齒。
昨晚他和紫楊發生關係，今天早上他雖然向紫楊求婚，但紫楊只是不停落淚，不肯答應他。逼得他只好當面向商震天表明他想娶紫楊的事，只是，他該如何開口呢?前兩天，他才對商震天說他的好朋友康胤寺在追求紫楊，今天他卻要告訴他，他想娶紫楊——
「俊藤，我們就像一家人一樣，有什麼事你儘管說。」商震天臉上帶著得意的笑容，信心滿滿的看着俊藤。
「是這樣的，我想……帶紫楊一起回日本。我希望你答應我，讓我娶紫楊。」俊藤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說完話。
「這樣——太好、太好了。」聽到這消息，商震天簡直喜出望外。他原本只打算拿到訂單就好了，沒想到俊藤竟然要娶紫楊，這怎不令他欣喜若狂，看來他這步棋真是下對了。能和山崎家族結為親家，意味着他商震天這輩子不愁吃穿了。
「不——我不能嫁給俊藤。」一旁的紫楊聽到他們的對話，激烈的反對，臉上帶著慌亂無助的眼神。
看到她痛苦莫名的表情，俊藤的心涼了一截。想不到他們兩人已經發生關係，紫楊還是不願委身於他。
她真的那麼愛康胤寺嗎?
這個認知讓他心痛，也讓他無奈。在感情路上，他一向無往不利。可是，面對紫楊，他卻挫折連連、痛苦難抑。
「紫楊，你閉嘴!俊藤願意娶你那是你的福氣，少在那裏拿翹。」商正毅語氣下善的警告她。
「是啊!紫楊，你跟俊藤本來感情就很好，結為連理是天經地義的事啊!爸爸知道你是擔心嫁到日本去，別擔心，我和你媽有空就去看你。」
商震天露出和藹可親的笑容。可是，他虛偽的嘴臉在紫楊眼中卻比齜牙咧嘴的怪獸還可怕。
王淑妹臉色慘白的坐在一旁一語不發。
雖然俊藤願意娶紫楊，可是她這個母親卻無法替紫楊開心。因為她知道，這不是一段你情我願的婚姻。那是紫楊犧牲自己的身體換來的報酬，這樣的婚姻，合該是不幸的……
「我不能嫁給俊藤……」紫楊只是重複她的話，帶著慌亂和急切的語氣。
她不能讓俊藤為了她，犧牲自己的幸福。他愛的人是宮澤幸子，不是她。
這一切都是商震天的陰謀詭計，昨晚她已經欺騙俊藤、背叛俊藤。這樣的她已是天地不容的罪人，她又怎能加深他的痛苦呢?
「紫楊，我知道你一時之間還不能接受我。可是，你相信我，我一定會好好照顧你。請給我一個機會，好嗎?」俊藤深情的看着紫楊，真誠的對她保證。
面對他這麼高貴的情操，紫楊更覺得自己狼心狗肺、不可原諒。一陣哽咽衝上喉頭，她強忍着灼熱的淚水，不讓它溢出眼眶。
「對不起，是我對不起你……」紫楊滿心道歉的話堵在喉嚨說下出口。
「紫楊!」商震天突然出聲，怕激動的紫楊泄漏他的陰謀，那可就前功盡棄。
「俊藤誠心誠意跟你求婚，你在胡說八道什麼?不知道該說什麼就給我乖乖閉嘴。」商震天面目猙獰的瞪着她，警告她不準再說下去。
看到商震天憤怒的表情，紫楊馬上噤口不語。她知道再說下去，她和王淑妹一定沒有好日子過。
「伯父，你別罵紫楊，這一切都怪我。我只希望紫楊能夠原諒我，給我一個照顧她的機會。」
俊藤雖然對著商震天說，可是他的視線卻和紫楊的糾纏膠著，兩人的眼神無言的交流。
「俊藤，這怎麼能怪你，是紫楊太不會想了。你肯娶她是她的福氣，她還在那裏說些有的沒有的。」商正毅怒火中燒的說，心中正盤算著怎麼教訓她。
「是啊!俊藤你別擔心，紫楊會想通的。我們來談談，看你打算怎麼辦你們的婚事?」商震天趕緊轉移話題，他會找個好機會「規勸」紫楊，讓她知道違背他的下場是什麼。
「因為我父母都在日本，這件事我也還沒向他們稟報，所以我打算先在台灣舉行訂婚儀式。不過你放心，回日本之後，我一定會給紫楊一個風風光光的婚禮。」
「這樣是很好，不過我有一個要求。」商震天老奸巨猾的說。
「伯父，你盡量說，不要客氣。」
「我要你們在台灣先到法院公證，這樣才下用跑來跑去。而且……對我們紫楊才有保障嘛!」其實他是怕俊藤的父母不贊成他們的婚姻，在台灣先公證結婚，到時候木已成舟，他們想反對也來不及。到時候，就算要他們分開，他也會狠狠敲一筆贍養費。
「沒問題!」俊藤又怎會不知道商震天在想什麼，只是他太多心了。他父母只怕他不結婚，他娶誰他們根本不會有意見。
「那我們要趕緊辦這件事，紫楊才趕得及和你回日本。」商震天開心的笑，總算撈到個乘龍快婿。
「爸，我……」紫楊看了俊藤一眼，轉過頭想阻止商震天。可是，話到嘴邊卻說不出口。
「正毅，你和俊藤商量一下，看看有什麼要幫忙的。紫楊，老婆，我們到書房去談談婚事要怎麼進行。」商震天臉上露出笑容，看得紫楊全身起雞皮疙瘩。
因為，她知道商震天絕對不是談婚事這麼簡單而已……
「紫楊，你剛剛跟俊藤說都是你的錯，那是什麼意思?你打算把所有的事都告訴他嗎?」商震天點燃一根煙，看着冉冉上升的煙霧說。
「沒……沒有。」紫楊努力鎮定自己，不讓聲音的顫抖泄漏她的恐懼。
「那你是什麼意思?你明明知道我希望山崎俊藤上鉤，他願意娶你，那是再好不過，你為什麼一直反對?你是存心跟我作對嗎?」商震天斜睨着她說。
「我不是跟你作對，只是……俊藤他是因為昨晚的事才想娶我。可是……他已經有宮澤小姐了，我不能讓他因為負責而放棄自己喜歡的女人。我知道你要訂單，我會去跟俊藤說，這樣他就不用娶我了。」紫楊顫抖著說出她的想法。
雖然面對商震天的恐懼讓她全身顫抖，可是為了俊藤的幸福，她不能退縮……
「我不管他為什麼想娶你，現在他想娶，你就得嫁。而且我不准你去跟他要訂單，現在他是我的女婿，他一定會把訂單給我。你去說，他反而會懷疑我們早有預謀。」商震天臉上露出陰狠的表情，語氣毒辣的說。
「爸，你要我做什麼，我從來沒有說過『不』。唯獨嫁給俊藤這件事，我求你不要逼我。」紫楊雙膝落地，跪倒在地上乞求商震天成全她。
「要我不逼你也行。」商震天話鋒一轉，語氣和善的說。
「真的?」紫楊欣喜的抬起頭，不敢置信的看着商震天。
「淑妹，過來!」商震天坐在皮椅上，對著王淑妹勾勾手。
王淑妹聽話的走到他身邊，臉上帶著認命的表情。她知道商震天又要折磨她來威脅紫楊，因為他絕不可能答應紫楊，拒絕俊藤的求婚。
商震天左手拉過王淑妹的手，右手拿起煙頭觸燙王淑妹的手。
「啊……」王淑妹口中逸出痛苦的哀號，無法忍受乎掌燒灼的折磨。
「媽——」紫楊不敢置信地看着父親殘酷的手段。
「你不想嫁就別嫁。不過，我想你媽應該比較希望你嫁，這樣她會少受點苦。是不是啊?淑妹，哈哈哈——」商震天無情的凌虐王淑妹，臉上帶著變態的笑容，好像折磨王淑妹帶給他莫名的快感。
看到母親痛苦不堪的表情，淚水從紫楊眼眶中滑落。她不敢相信商震天的心竟然扭曲到這種程度，她又怎麼跟一個冷血無情的人對抗呢?
「夠了!請你別再傷害媽了。你要我怎麼做，我就怎麼做，求你放過她吧!」淚水從她臉頰滑落，滴落在深紅色的地毯上，像可怖的鮮血般暈開。
「這麼說就對了，我下半輩子還得靠我女婿幫我，我可不准你像那個忘恩負義的紫枚一樣，答應我要嫁人，結果結婚前給我偷跑。我事先警告你，你如果學紫枚這麼做，我絕對讓你回來只找到你媽的墳墓。」商震天明白的表示如果她逃婚，那他一定會讓王淑妹陪葬。
「爸，你放心，我不會跟姊姊一樣逃跑。媽媽手傷得很重，我可以帶她去擦藥嗎?」紫楊露出悲哀的神情對他保證。
「哈哈哈——紫楊乖，你肯聽話就好。爸爸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嘛!趕快帶你媽去擦藥。」商震天瞼上掛著得意的笑容，虛偽的說。
「媽，走吧!」紫楊從地上爬起來，走到王淑妹身邊，將她攙扶起來。
母女兩人淚眼婆娑的對看一眼，在她們眼中，她們看到了自己。
那是一個受人控制的傀儡，沒有自由、沒有自己，只有深深的無奈和無止盡的悲哀。
「媽，對不起，我又害你受傷了。」看到王淑妹手掌上被燙傷的水泡，紫楊哽咽的說。
「紫楊，該說對不起的是媽。是我沒用，沒辦法保護你，害你做自己不願意的事，還得和不喜歡的人在一起。」王淑妹愧疚的說，她也認為紫楊喜歡康胤寺，只是迫下得已，才會失身於俊藤。
「媽，不是這樣的。其實我喜歡的人是俊藤，不是康胤寺。」紫楊坦白的告訴王淑妹。
「那你為什麼不願意嫁他?」聽到她的回答，王淑妹詫異的問。
「因為他太好、太完美，我根本配不上他。他會娶我是因為他覺得對我有所虧欠，而不是因為他喜歡我。我知道，他心裏只有宮澤幸子一個人。」說到傷心處，紫楊眼中浮現水氣。
「俊藤是個好對象，也是可以依靠一輩子的男人。如果不是你爸爸，媽媽真的很高興你能嫁給他。」王淑妹眼中有着深深的惋惜。
「媽，他這麼好，我真的不想犧牲他的幸福來成全爸爸的野心。如果他發現這一切都是我們設計的，他一定不會原諒我們。」紫楊傷心的看着母親，淚水沿着她白皙的臉龐滑落。
「是啊!如果他知道這件事，一定會把所有的錯怪到你頭上，到時候當真會苦了你。」王淑妹看着紫楊，雙眸充滿憐惜的神情。
「我不苦，苦的是你。媽，這麼多年來，我只看到爸爸對你疾言厲色、拳打腳踢，從沒說過一句好話。為什麼你要跟這樣的人在一起?為什麼你不離開?」紫楊說出她多年來心中的疑惑。
「你長大了，紫楊。十二年前，你姊離家出走前一天，她也問過我這個問題，她還要我跟她一起逃走。」王淑妹看着紫楊，心中充滿懷念的感覺。
「那為什麼……」紫楊不懂母親為何下跟紫枚一起離開。
「因為當時你還小，我捨不得留下你一個人。而且，我很愛你爸爸，愛到無法離開他。」王淑妹感性地說出她的理由。
「你為什麼能夠愛這樣的男人，他糟蹋你、唾棄你、折磨你、利用你……我不懂，我真的不懂……」紫楊心中真的不解。
「你爸爸對我真的不好……可是，他不是從我們一認識就這麼對待我。我們剛交往時，他對我很好、很體貼。那時你的外公外婆因為車禍雙雙過世，他幫我處理所有後事，還對我承諾，他要給我一個幸福的家園。
他的承諾和照顧對一個孤女是很大的鼓勵，那時的我們，好年輕、恩愛……」王淑妹神情幽幽的看着遠方，似乎在緬懷當年那個溫柔體貼的情郎。
「那他為什麼變了?變得這麼冷酷無情、殘忍狠毒。」紫楊不解的問。
「我們結婚後他的生意越做越好，為了交際應酬他常常出入聲色場所。久而久之，他對我的感情越來越淡，他不再愛我，不再尊重我。如果不是因為我幫他生了孩子，恐怕我早就被他趕到街上去。」王淑妹語氣沉重的訴說過往。
「人的個性會有這麼大的轉變嗎?」真是這樣，世上又有誰是真正能夠信任的人呢?
「雖然事實很殘忍，我還是要告訴你『是的』，人真的會變。而金錢真的會腐蝕一個人的本性，讓一個人高貴的情操和驕傲的自尊，變得蕩然無存，你父親就是血淋淋的例子。」
「你既然知道他已經變了，為什麼不離開他?」
「當他牽着我的手，對我承諾一生一世的幸福時，我對天發誓，今生今世只有他負我，我絕不負他。」王淑妹臉上露出凄美的笑容，讓她飽受折磨的臉龐露出動人的光彩。
「就為了一句誓言，你甘願受他無情的折磨?」紫楊無法置信的說。
「當然不只是為了一句誓言。我願意留在他身邊是因為我真的愛他，想留在他身邊照顧他。即使他對我不好，我也沒有一句怨言。今生跟了他，我就認定了他。我一直相信，有一天他會知道我對他的好。」說到心愛的人，王淑妹眼中流露出溫柔的眼神。
「我不懂!這樣的人根本不值得你愛，你為什麼還要跟他在一起呢?你可以離開他，不再受他擺佈、受他指使啊!」紫楊神情激動的說。
「紫楊，當你找到一個心愛的人，你就會懂了。愛情和緣分就是這樣，由不得你選擇。」王淑妹無奈的笑笑，認命的接受命運的折磨。
看着神情慘澹的母親，紫楊感到心痛難抑。
商震天雖然用王淑妹控制她，但他畢竟只能控制她的行為，控制不了她渴望自由的意志。
但王淑妹不同，她也是受控於商震天，但她卻是身、心都受控。因為，她是心甘情願成為商震天的「愛情傀儡」，根本沒有人救得了她。
一個心理學家曾說過：「女兒可以從母親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
大部分的女兒都想跳脫母親不幸的遭遇，可是她們卻只能墮入痛苦的循環，像個詛咒似的，不斷的重複母親走過的路，逃不出束縛的枷鎖。
這會是她的未來嗎?
如果她的未來也是如此，那她寧可不要有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