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麒麟集團——香港最大的集團。
不但握有香港百分之五十的股票金融市場,更是掌控香港黑道的主要集團。總裁慕天霸,單憑自己的空手,打下了這片天下,不但主管了黑道的所有組織,也收買了大部份的白道勢力。
四十五年來的歷史,麒麟這兩個字,如今已是整個香港聞風喪膽的名字。
“碰!”
一聲用力的開門聲,打破了整個屋子裏死沈的寧靜,這位於香港島半山腰的中國豪宅,正是慕天霸居住的地方,桃木的擺飾跟四處可見的中國圓柱,讓整個屋子裏充滿了一種莊重的嚴肅氣息。
姑且不談屋外大得可以與世隔離的庭院不說,慕家一向是棟非請勿入的禁地,不但警備深嚴,慕天霸更一向不是個好客之人。可是,今天的慕宅,卻彷佛聚集了來自黑白兩方的重要人物……
“律師呢?”進門的人是慕炙麟,慍怒的臉上緊蹙着兩道不愉快的眉頭,絲毫不在意在場觀看的人因他的舉動所產生的竊竊私語:“律師在哪裏?”他又吼了一聲。
“二少爺,”說話的是方管家,也是慕家最老的管家。幾乎從慕天霸開始闖天下開始,他就一直待在慕家了。在看見慕炙麟的一進門便大吼大叫之後,他也只是緩緩地走向他,臉上卻還是平常那副冷靜的臉孔:“律師剛剛已經跟大少爺一起走了。”在慕家工作太久,他說話的時候,已沒有平常人該有的喜怒哀樂。
“嘖!”慕炙麟輕唾了一聲,早料到這樣的事會發生:“那遺囑呢?”他不屑地瞄了眼放在大廳前的那副桃木棺材:“那老頭又留了什麼給我?”事實上,他比較在意的是,慕天霸將麒麟集團交到什麼人手裏。
方管家揮揮手,隨即叫下人拿來律師留給他的遺囑:“律師留了一份文件,”下人很快地便將那份文件交到他到手裏:“你可以自己看看。”
根本還不待下人把文件交到他的手裏,慕炙麟霸道地便從他的手裏搶了過來,也沒有仔細地看過,就只是隨手翻了幾頁,他的臉色馬上大變。
一棟房子?!
他還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所看到的;在過了這麼多年之後,他所得到的,竟然就只是座落在外島的一間房子?沒有產業,他又很快地翻看了幾頁;也沒有任何財產。就連他現在所置身的這間毫宅也不屬於他?
他又瞧了一眼文件;整個麒麟集團,連同這間房子,竟全都交由慕炙麒接手?
該死的!他氣憤地將手中的遺囑一撕成二,心中的憤怒之火好似要將他整個吞沒;就只差那麼幾秒鐘出生的他,跟慕炙麒根本是同一個模子印出來的。為什麼慕炙麒就得以掌握整個麒麟集團,而他卻只得了一間沒什麼用處的房子?
這個該死的老頭!
他在心裏頭低咒;沒想到慕天霸死了之後,竟然還這樣子氣他!他想都不想地,隨手便挑了身旁保鏢腰間的槍,準備在朝那副棺材裏的屍體再射個一兩槍,可是板機才剛扣,一旁的方管家卻在這個時候伸出了手制止了他。
“少爺,”他的臉上有着跟慕天霸一樣的冷澀:“這是老太爺的喪禮。”他冷然的語句里有種命令:“請你適可而止。”
“你敢命令我?”慕炙麟睜大了雙眼,憤憤地瞪向身前的方管家;造反啦?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所聽到的;連個下人也敢欺上犯下?
“沒有,”方管家還是冷着一張臉:“只是請你適可而止。”就因為他的口氣太像慕天霸,所以就只是單單幾個字,也讓人有種不寒而悚的感覺。
慕炙麟朝他望了眼,又望向慕天霸的靈堂,就見那幾個一向對慕天霸忠心的保鏢們,個個都掏向了腰間的槍,準備保衛慕天霸的靈體。
別說他真怕了眼前這些下人,可是今天他就只帶了一個保鏢過來,單單兩個人,可敵不過整個靈堂的黑白兩道。他可識相,順手將槍套回了保鏢的槍套上:“幹什麼?”他桃了眉頭,朝棺材的方向走去:“就只是開開玩笑,我怎麼可能真的動手動到爺爺身上呢?再加上,”他的視線狠狠地瞪向守靈的那些保鏢:“他要是知道他養的這些下人敢欺上犯下,”他意有所指:“你們說,那他的顏面豈不是大失?”
慕天霸在世的時候的確最忌諱下人欺上犯下,一聽到慕炙麟這麼一開口,那些保鏢們全都將原要掏起的槍全都收了回去。今天是慕老的忌日,沒有人想要打打殺殺的場面發生。
一看見他們收回了自己的槍,慕炙麟也揚了抹嘴角,佯裝忌祀地隨手捻了一把香灰:“爺爺。”他轉身望向棺材裏那副嚴肅的屍體,臉上不旦沒有任何哀傷的表情,反而是一抹輕笑:“你可要好好地安息啊!”說罷,順手一撒,將手中的香灰毫不客氣地撒在他蒼白的臉上。
四周的人剎時一陣慌亂,而他卻得意地領着自己的保鏢,洋洋洒洒地朝門外的方向走了出去。
該死的慕炙麒!他在心裏頭暗咒;他一定會把麒麟集團要回來的……
※※※
“倩寧……”
段倩寧望着手中的照片,絲毫也沒有注意到身後的叫聲;那是她與倩玉一起合照的照片,照片中的倩玉,有着白白嫩嫩的肌膚,和天真的笑容,而她的兩頰總是有着粉粉的蘋果紅,在她的記憶中仍是如此的清晰。
她仍是不能相信倩玉去世的事實……
每一想到那個畫面,淚水就情不自禁地湧上她美麗的眼眸,心裏的那抹痛,就好象要將她完完全全地撕裂;她仍是不能相信倩玉竟然去世了!
只是那麼一分鐘不到的時間,她的生命竟然變得一無所有?
幾年前,母親因乳癌去世的時候,她狠心放棄了自己的學業,專心地供倩玉念書、讀大學,不自覺地扛起了養家活口的重擔。那時候的她,雖然才十七歲,但卻一點也不覺得苦,一心只希望倩玉可以得到好的教育,找份好的工作。
這些年以來,倩玉在不知不覺當中成了她生活的所有重心,也成了她力量的主要來源,可是現在,她去世了,段倩寧只感覺生命中再也沒有目標,什麼都沒了……
“倩寧。”
她抬了頭,就見張文豪的身影不知道何時出現在她的身後,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回頭便又望向手中的照片,淚水卻也在此時情不自禁地盈上她晶瑩的淚眶。
“倩寧,”看她這個樣子,張文豪順勢地在她的身旁坐了下來。明知道現在不是開口的好時候,他還是輕嘆了一口氣:“人死不能復生,你要節哀順變。”雖然這麼說有點老套,但卻是他唯一可以想到的話。
“人死不能復生?”這句話光是聽起來就讓人覺得好諷刺:“如果那天我不帶她去逛街,那這樣的事也不會發生!”那麼,此刻的倩玉一定還會好好地活着,絕對不會是文豪所說的這樣。
“這並不是你的錯!”他好心地拿下她手中的照片:“這種事,誰也不能預料……”總不能因為她帶倩玉出門,就將所有的錯歸到她的身上。
“那應該是誰的錯?”她不懂?“如果那個時候,我可以拉住她,那她……”淚水落下她美麗的眼眸:“那她……”她說不出口。那倩玉也不會死的!不!不會死的!
“不……”他知道這種事很難叫她冷靜的思考,但……望着她美麗卻哀傷的臉。他竟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了?
身為飯館小開的他,一直都是她的秘密愛慕者;他喜歡她總是開朗的表情,更喜歡她堅強的個性。
她有一張美麗的臉龐,和嬌瘦的身材,卻沒有瘦弱女子該有的弱不禁風。纖細的手指雖然略顯粗糙,卻也同時顯示出她的堅強。他還記得她十七歲的時候,第一次來飯館應徵工作,堅定的眼神只簡短地說了一句:“我需要一份工作。”
可以說那個時候,他跟他老爸都讓她說話的神情所鎮住了,所以也就給了她要的工作。之後,她為了工作而割捨一頭美麗的長發,卻怎麼也不失她的魅力。
這麼多年以來,他都一直靜靜地守在她的身旁,期待自己有一天能得到她的注意,可是現在面對倩玉的離去,他竟反而什麼事也不能做。
望着她難過的臉孔,他的心也不自覺地感到一陣心疼。
“倩寧,”他低下了眼瞼,輕喚了聲她的名字,其實他今天來還有一個目的:“這是十萬元,”他從一旁的紙袋裏掏出了十萬港幣放在桌上:“是我的一點小小積蓄。發生了這種事,我真的很抱歉。可是,”他望向桌上的錢:“如果可以,就用這些錢為倩玉辦個喪禮。我跟老爸說過了,我們會儘可能地幫助你,你可以放個假,好好地為她處理後事。”他能做的,也只有這麼多了。
“不!”淚水模糊了她所有的視線,失去倩玉已經讓她一無所有的,她不能再期待張家對她有所施捨:“文豪。我真的不能收下這筆錢。我欠你們家太多了,我真的不能……”
“收下吧。”張文豪握上她的手:“我們能夠做的,也只有這麼多了。好好地為倩玉辦個喪禮吧。”
“可是……”
“好了。”也不等她把未完成的話說完,張文豪隨手便拿起了一旁的外套起身:“我也該走了。”他轉身走向門口:“等你好一點的時候,再來上班吧。”
“文……”
她才開口,都還來不及叫住他,就見他將自己的身影帶上門板之後。
頓時間,整個屋子又只剩下她一個人了。她回了頭,望向放在桌子上的十萬元,腦子卻也在不自覺當中,成了一大片的空白。
現在該怎麼辦?她在心裏頭悄悄地自問;生活的所有重心全都沒了。要是真的將倩玉埋了起來,那她是不是真的什麼都沒了呢?到時候,她又該怎麼辦?
麒麟集團的總裁——慕天霸上個禮拜去世,他的遺囑在今天終於公告新聞媒體,下一任的麒麟集團總裁,將由他的孫子——慕炙麒接手……
電視新聞的聲音吵雜地打斷她所有的思緒,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開的,好象是思緒不能專註的時候,就一直這麼開着了。她拿起眼前的搖控器,才正準備將電視電源關上,畫面上所出現的照片卻讓她停止了所有的動作。
是他……
她睜着一雙美麗的大眼,直直地望向電視上那個人的照片,雖然只是那麼短暫的時間,但她一輩子不會忘記那張臉——那個殺人兇手的臉。
而他,竟然是麒麟集團的新任總裁?她雖然不知道麒麟集團到底是什麼樣的集團,但她卻清楚地知道,他就是殺死倩玉的兇手。
就是他……是他殘忍地撞上倩玉廋子的身子……
那天的景像不斷地在她的腦海中重演,在她空白的記憶里,只是有他的長相還清清楚楚地刻劃在她的心頭;就算他真化成了灰,她也不會忘記他。
不!她告訴自已;她不能讓他這樣逍遙法外,她必需讓他對倩玉的死亡負起一切的責任。
相信我,倩玉!她在心頭髮誓道;我一定會替你報仇的。她一定會不惜一切地讓他付起所有的責任……
※※※
叮——
電梯的門一開,慕炙麒跟黑驛的身影便隨即出現在電梯門之後,才剛踏出電梯門口,身後隨即跟上了一群保鏢,個個不苟言笑,人高馬大的。
今天是新總裁上任的日子,整個公司的人都還來不及向新就任的總裁道安,就見他們的身影直直地朝會議室的方向走去。
或許也正因為今天是新總裁就任的第一天,所以整個公司一大早就來了不少的大人物。幾乎麒麟集團的幾位長老,跟香港各大幫的幫主,都一大早就到公司來等候了。
搞得整個麒麟集團,到處都是一種嚴肅的莊嚴氣氛。
“香港皇家警察那裏已經解決了,”黑驛向一旁的慕炙麒報告道:“有議會那邊的幫忙,他不會給我們太大的麻煩。但我們必需透露一兩個交貨地點,好讓他們可以跟政府交待。”
黑驛是慕天霸買給慕炙麒的保鏢,可是說是從小就一直跟在慕炙麒身旁了,也是個十分忠心的人。或許也因為這樣,所以他的臉上也很少有其它的表情。
“另外,”他又開口:“麒麟集團的各大長老,跟香港各大幫的幫主,今天早上都來向你請安。”這是慕天霸留下來的規矩,集團若有任何的變動,這些幫派的頭頭,便會自動聚集起來:“其它有關於叛黨的事,”黑驛的口氣還是冷冷地開口,昨日那滿是血腥的鏡頭,彷佛一點影響也沒有:“已經解決了。”
“嗯。”
沉默已久的慕炙麒只是輕應了一聲,便又繼續自己的腳步,對他來說,死那麼幾個不相干的人,一點也不能激起他的情緒。
就連慕天霸死的時候,他的眉毛連動都沒動過,只是用着一雙冰似的眼眸,牢牢地盯着慕天霸蒼老慘白的臉孔。
今年二十九歲的他,是個非常性感的男人,深邃的輪廓和尖挺的鼻樑,如鷹般銳利的黑眸,總是冷冷地掃視所看到的一切。或許也因為他的親生母親有四分之一的英國血統,所以他的五官也比一般東方人要來得明顯。
他很高,結實的身軀上卻有着數不清的疤痕,雖說他今年才二十九歲,但他臉上老練的神情卻一點也不像是他的年紀的人該有的神情。
他太冷、太殘,跟慕天霸幾乎是同一個模子印出來的,都讓人有不寒而悚的氣質。也可能是因為他是慕天霸最親近的一個孫子,所以也就不自覺地感染了他殺人不貶眼的特牲。
就算是一直跟在他身邊的黑驛,也只看過他五歲的時候,吵着看自己的父親而哭過,可是慕天霸卻以鞭子狠狠地鞭打了他一頓,也是自從那次開始,他的臉上便失去了正常人該有的表情。
他對慕家的背景一向知道的不多,只知道慕炙麒的父親,為了自己的自由,而拱手將自己的一對雙胞胎兒子,交給慕天霸作為交換的條件。
不過,也是自從那次的事情之後,慕天霸幾乎做什麼都會帶着他,就連慕天霸要親手殺人的時候,也會叫他執槍。導致於今日的慕炙麒,竟有如此殘酷的冷澀。
他跟慕炙麟一點也不像。雖然是對一模一樣的雙胞胎,但炙麟的個性太過於火爆,又太急功好利,根本不適合掌權。而炙麒天生具有領導者的氣質,也難怪老太爺會將整個麒麟集團交到他的手裏。
“碰!”
開門的聲音讓他回復到現實的景像,會議室的門開了,在裏面久候的各大幫主紛紛起身,然後,他看到身旁的慕炙麒揚了一抹淡如輕煙般的微笑,以低沉的語氣輕道了一聲:“讓你們久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