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聽說今天秘書找不到總裁。」

「聽說今天有個很重要的簽約儀式,秘書找不到總裁,都快急瘋了。」

「秘書怎麼不會到總裁家去找看看呢?」

「她有打電話到總裁家啊,可是很奇怪耶……」

「怎麼個奇怪法?」

「秘書說,通常總裁隔天若不到公司來,一定會交代他的去向,而且總裁如果不在家,必定會開答錄機錄下重要電話。可是秘書說她打去總裁家,總裁併沒有打開答錄機,而且電話也一直沒人接。」

一陣靜默過後……

「總裁會不會發生什麼意外了?」

總總對話其實對路遙遙都沒什麼影響,唯獨最後一句讓她心頭一驚,開始胡思亂想。

她記得前晚離開時踹他的那一腳已經避過「重要部位」了,照理說應該不會對他造成影響才對。怎麼才經過一個周末,他就沒來上班也未交代去向?

她的臉上出現驚慌。不會是那一腳害死他了吧?

路遙遙腦中浮現柏禾陳屍豪宅的畫面、報紙的頭條新聞、她被捕的鏡頭……

毫不遲疑地,她立即做下決定,直衝和小姐辦公室,粗魯地將門撞開。

「和小姐,我今天請假!」

不等和小姐回應,她匆匆丟下話,人便像旋風似的,轉眼間消失得無影無蹤,讓和小姐完全來不及反應。

從秘書那兒問到住址,路遙遙來到位於中央公園對面的高級住宅大樓。胡亂掰個理由騙過大樓警衛那關后,她順利搭上電梯。

如果不是因為秘書與孟經理必須代替柏禾出席簽約儀式而無法抽身,秘書怎麼可能把他住的地方告訴她。

電梯順利來到頂樓,當地一聲打開門,映入眼帘的是一扇非常巨大的雕花大門。路遙遙放眼四周發現頂樓就只有一戶,於是筆直地朝那扇大門走去。

她開始不管三七二十一地猛按電鈴。反正這層樓只有這一戶,按到死、按到電鈴爆都不會有人出來抗議。

可是當她按了半個小時都沒人來開門時,連路遙遙自己都覺得厭煩,於是決定以她所熟知的方式進屋。

望着一旁精密的保全儀器,她眉頭不禁蹙緊。

任何工具都沒帶,怎麼開這扇門啊?而且這扇門看來還真堅硬無比!

她四處搜尋有沒有可用的東西、摸摸自己身上,突然想起頭上防止頭髮散亂的髮夾。她連忙取下,接着取下嘴裏的牙套,將這兩樣東西組合好后便開始解除保全。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路遙遙奮戰了一個多小時,手心冒的汗也越來越多。接連的挫敗已經讓她漸漸對自己的能力沒了信心,心情也開始浮躁,胡亂試驗一通。

結果出乎意料的,她竟然瞎貓碰上死耗子,硬是蒙上,門喀的一聲打了開來。

她開心地從地板上站起身,緩緩推門而入。

「有……有人在嗎?」她以大舌頭的方式小聲呼喊,腳步輕移。

不在嗎?

路遙遙繞過迎賓廳往裏頭走,踏在柔軟的長毛地毯上,眼前簡潔陌生的擺設讓她一時之間抓不住焦點。當她一寸寸移動視線才將整個客廳看清楚,這一看也讓她倏地驚呼一聲。

「天吶!」沒有遲疑,她快速沖向前,跪在柏禾身邊,看着他左胸上令人觸目驚心的血跡,她嚇得手腳發軟。「不要死。」

他臉色蒼白毫無血色,就像死了一樣。路遙遙伸出顫抖的手,緩緩放到他鼻下探了一探,這才鬆了口氣。

他還有呼吸,只是非常微弱。她的視線被他身後椅背微微露出的凹槽吸引。

那是彈痕。

「你中槍了?」她瞪大眼。

怎麼會這樣?手才碰到他,他整個人便軟倒在她身上。

她摸摸他的臉——冷得像屍體!

「撐着點,我現在就叫救護車——」她拿起皮包里的行動電話,才按下一個鍵,一隻大手便有氣無力地覆在她手上。縱使身體虛弱到連小孩子都能輕易捻死他,柏禾長期養成的霸道個性依舊不變。

「不準。」

如果她沒來,他是不是直接就死在那張椅子上了?

真不明白他究竟在硬撐什麼,她說好說歹,血流成那樣就是不肯就醫。

如果不是確定他還活着,以及看見嵌在椅背上的彈殼,知道子彈直接射穿他的手臂,而沒傷到心臟的話,她根本不會如他所願,直接就叫救護車了,管他口氣有多霸道不悅。

好不容易將柏禾攙扶到卧室,讓他安穩地躺在大床上,她便開始動手褪去他身上沾滿血跡的襯衫。古銅壯碩的胸膛在明亮的光線下顯得誘人,在他身上找不出一絲一毫的贅肉,簡直健美得讓人口水流滿地。

路遙遙搖搖頭,甩去腦海里任何不潔、齷齪的思想,從熱水裏撈起毛巾擰乾,讓他側身,小心翼翼地拭去他身上的血跡。一個一元硬幣大小的傷口雖然表面平整,傷口裏仍舊緩緩地溢出鮮血。

她蹙起眉頭。

「喂,去醫院好不好?」這樣的傷口她根本沒辦法處理。

有些意識不清的柏禾抿緊雙唇,用盡所有力量睜開眼,卻是毫無意識地看着她。

見他這副強打起精神的模樣,她不禁深深嘆了口氣。

「好啦好啦,不上醫院總可以了吧?」

路遙遙找遍整個屋子,才在客廳的角落裏找到急救箱。她以急救箱裏有的東西勉強應付了一下,不過他現在最需要的是止痛以及消炎劑。

柏禾的身體開始因為傷口帶來的刺激發起高燒,雙眼再也無力硬撐下去,迅速閉上。

她要上哪兒去弄這些東西?倏然,她雙眼一亮。

對了,敏兒在醫院當外科醫生,她應該弄得到這些東西。

路遙遙看着呈現昏迷狀態的柏禾,隨即到客廳去拿起電話撥號。

「敏兒,快點來幫我!」

杜敏兒領着命令立即從醫院開小差「出診」,替柏禾打針敷藥綁上繃帶后,這才鬆了一口氣。

「路遙遙,我真是受不了你,從小到大都要我替你收拾善後。」她脫下手上的無菌手套,扔進一旁的垃圾桶里。

從小到大,路遙遙這傢伙總是很輕易地就能把自己搞得身上出現大大小小的傷,受傷理由不管好的壞的,她都得跟在她身後收拾。

還以為長大了,飛來美國,路遙遙這傢伙也出社會,應該成熟多了,她應該不用再替她收拾善後,沒想到這種事還是落在她頭上,而且比以前更大條!

路遙遙一副理所當然。「誰教你是我的拜把姐妹,不找你找誰?」

杜敏兒苦笑。

「那我真是上輩子燒的好香、積的好德才能換來這輩子跟你拜把喔!」

「你能想通可見是真的長大了。」

杜敏兒咬牙切齒。

「謝謝你的讚美。」她多想將手擱在她脖子上。

路遙遙看着床上昏睡的男人。「他的傷應該沒事吧?」

從來沒當個醫生當得這麼窩囊過,還拿廚房裏的圍裙當無菌服。將東西收拾妥當,杜敏兒脫下從廚房裏拿來充當手術服的圍裙。

「這是槍傷不是一般的外傷,我勸你還是報警比較好。」

「他連就醫都不肯了,怎麼可能讓我打電話去報警?」路遙遙接過圍裙,二話不說地直接扔進垃圾桶里,抬起頭卻見杜敏兒皺着眉。

「上面都是血,你不會以為那還能再使用吧?」

杜敏兒冷然挑眉。「洗一洗就好了。」

「多不衛生啊!」

「哈啰——」杜敏兒不客氣地敲敲路遙遙的頭。「現在跟我說話的是路遙遙本人嗎?還是附在她身上的異形?」

路遙遙拍掉她的手。「沒禮貌!」

杜敏兒嘆口氣正色地道:「打從你出生到現在,麻煩事就停不了。有一半以上是你自找的,現在連槍傷都能被你碰上,真有你的。」

「我也不想啊!」

「還有啊……」杜敏兒嫌棄地斂眉。「你這身打扮是怎麼了?剛去參加完醜女選拔賽回來嗎?冠軍獎盃呢?」說完還裝模作樣地尋找獎盃。

「哎呀,這你別管。」

「我才懶得管。」杜敏兒口袋裏的呼叫器響起,她拿出來看了看,隨即站起身。「醫院Call我,我要回去了。」

「有沒有什麼需要注意的?」

「你只要注意別讓他燒得更嚴重,傷口保持乾淨應該就可以了。」

「喔。」

杜敏兒逕自背起背包離開,從不奢望能從路遙遙嘴裏聽到「謝謝」這兩個字。

拉來一張椅子,椅腳與地上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音。路遙遙在椅子上坐下,雙手撐着下顎,手肘支在膝蓋上,靜靜地看着床上動也不動的男人。

薄到隱隱約約能看見底下膚色的白色床單,一上一下地隨着胸膛起伏,古銅色的肌理分明,視線隨着剛毅的肩線往下……

她困難地吞了吞口水。

結實的胸膛……有沒有比她大?路遙遙低下頭看了看自己,再看了看柏禾,柳眉蹙緊不悅地想着。

真沒天理,他的好像比她大。

糟了!秘書交代過她,如果找到人要和她聯絡!

想到這裏,路遙遙立刻撥了通電話給柏禾的秘書,告知她柏禾的行蹤。對於他為何沒到公司去,她則隨便找了個理由搪塞。

總不能說他中槍吧!

掛掉電話,她繼續維持剛才的姿勢,觀賞他的睡相。

幸好不是她害得他今天沒法去上班,可以不用那麼愧疚。不過他究竟惹到什麼人了,居然會遭到狙擊?

肩上的紗布透出些許血跡,看起來頗具臨場感,讓人能體會當時那種緊張的氣氛,以及被子彈貫穿肩膀的劇痛……路遙遙忍不住露出痛苦的表情。

好痛,被子彈射中一定很痛。

對了!路遙遙倏地站起身,椅子被往後推了幾寸,發出巨響。

咕嚕……肚子有點餓……

路遙遙走到廚房去找吃的。

打開冰箱門,她發現裏頭滿滿的都是食物,蔬菜、水果、肉類,甜點、飲料,大概只要是能吃的都被塞進這冰箱裏。

正中央的草莓蛋糕立即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她最喜歡草莓蛋糕了。

拉開一個個抽屜找出叉子后,她端着盤子在餐桌旁坐下,開始大快朵頤。新鮮牛奶製成的奶油鮮嫩得令她滿心歡愉,蛋糕里包裹着好吃的草莓果醬,咬下一口,柔滑甜蜜的草莓果粒在嘴裏擴散開來,她忍不住露出一臉幸福的表情。

「好棒。」有錢就是這樣,什麼美食都吃得到。

路遙遙從早上到現在都還沒吃東西,肚子早餓得前胸貼後背了。尤其為了將柏禾扛到床上,她耗費更多的力氣,差點沒跟着一起癱軟在床上。

三兩下解決蛋糕,肚子裏的飢餓感稍稍滿足了些,她隨即從桌上的茶罐里拿出茶包泡茶。錫蘭紅茶的馨香隨着霧氣上升充斥了整間屋子,含一口熱茶,只甘不甜的茶味中和了草莓蛋糕帶來的濃郁香甜,味道反而變得好極了。

路遙遙抽起面紙擦臉。

臉好油!

一直忙他的事,害得她流了滿身汗,臉上的妝都變得油油膩膩的。

路遙遙乾脆到浴室去將臉上的妝洗掉,反正今天是不會再進公司了,這層偽裝可以不用了。

將厚厚一層粉洗掉,白裏透紅的美麗肌膚隨即像朵薔薇般綻放。她將牙套卸下洗乾淨後放到口袋裏,連眼鏡也收了起來,成為正牌「路遙遙」。

清爽多了。

她愉快地離開浴室走到廚房去,端起水杯返回卧房,看見那受傷的男人依舊躺在床上。只是那床白色綉紋薄被已經被褪到腰上,使柏禾腹部的六塊肌益發顯眼,害得她看得目不轉睛。

好大……他的胸肌確實比她的胸部來得大,讓她看了,唾液都不禁旺盛分泌。

真想知道觸感怎樣,按下去是硬的還是軟的?他的肌膚是粗糙還是柔滑……

呃——路遙遙愕愣地看着自己的指尖正不客氣地對柏禾性騷擾,連忙驚慌地收回手。熱熱的觸感還停留在指尖,一股熱氣隨即往她臉頰蔓延。

盯着指尖,她不禁有些懊惱。

「路遙遙你這個笨蛋,你到底在做什麼?」怕吵到他,她的音量一直壓得很低,現在喉嚨又熱又痛。

他受了傷,她竟然還對他伸出魔爪,趁人之危!

床上的傢伙忽然申吟一聲,她嚇了一跳,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杯子裏的水還因此溢了出來。她趕緊將杯子放好,免得他都還沒醒,杯里的水就倒光了。

柏禾睫毛動了一下,沉重的眼皮跳了一下,濃眉一擰,想翻身卻又翻不了,試了幾次后似乎放棄了。

路遙遙以為他又睡著了,看着那對劍眉始終未放鬆,她無奈地嘆口氣,走向床畔幫助他翻身。

她盡量以不碰到他傷口的方式讓他側身,可是他太重,她還沒完全推上去,整個人就壓了下來——

「啊……」重重重!他好重!她現在的感覺就像被一隻犀牛壓在身上一樣,壓得她喘不過氣!

路遙遙不停地掙扎,壓在她背上的重量卻依舊未減。他只是因為肩膀上的痛申吟了一聲,但她卻是快窒息了。

「喂、喂……」好重!她掙扎到最後只好放棄,氣喘吁吁地趴在床上。

早知道她就不要那麼好心替他翻身,讓他背上長瘡算了!

或許是路遙遙墊在下面的關係,讓柏禾能夠比較容易順利翻身。身上的重量一減輕,路遙遙馬上逃開。

見他又呈平躺姿勢躺在床上,還睡得很安穩,讓她忍不住想惡作劇一下。

她撩高土黃色的長裙,一腳踏上床墊跨過他的身體,整個人跨坐在他腰上,眉一挑嘴一揚,蓮花指倏地捏起他的兩頰——

「喝!」她驚駭地瞪大眼珠子,捏住臉頰的手僵在那兒,背脊直挺挺的,全身寒毛肅然起敬——

一雙黑眸深邃明亮,像兩潭深不見底的黑水,藉着吸進萬物而發出詭譎的光芒,那樣的光芒,像獵人銳利的眼瞳。

「你怎麼會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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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荷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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