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佟天籟永遠記得那天,記得那個雨後的早晨。昨夜的暴風雨兇狠猛烈,刮碎了她卧室朝南的玻璃,雨水打濕了整張床鋪,害她一夜又濕又冷。鐘點傭人走的時候特地關好屋子裏的所有門窗,可是她沒有預料到風會刮斷院內的樹枝,砸碎她房間的玻璃。父母的房間和妹妹的房間都空着,但她沒有過去。她認床。認媽媽的味道,母親已經帶妹妹離開好久,房子裏早就沒有媽媽的味道,所以她依賴這張床。稍早前父親有電話過來問她好不好,她回答很好,她不能讓父親擔心,父親的工作很忙很忙、幾乎沒有時間照顧她。但他很愛她,她知道父親想當個稱職的父親,只是力不從心。她十二歲了,可以照顧好自己,不會給父親添麻煩。當初父母離婚的時候,是她自己選擇跟着父親的,她不能讓母親知道父親忽略她,否則母親就會把她從父親身邊帶走。她愛父親,也愛母親,她從來沒有恨過母親,但是她同情父親,所以她選擇留在父親身邊。
她將房間內的碎玻璃打掃乾淨。找出急救箱為手肘上劃破的傷口上藥,這點小傷不要緊,不會痛。她沖了杯牛奶,在冰箱裏找到一小塊蛋糕、這些足夠填滿她的胃。電話鈴在寂靜的房子裏顯得特別刺耳。
“喂,您好,佟宅。”
“姐,”佟天嬌軟軟的嗓音傳來,“姐姐,你怎麼還不來?媽媽都快出門了。”
“天籟,”母親接過電話,“你還好吧?要不要我派人去接你?”
“不用了,媽,我換好衣服就出門,直接到教堂,趕得及的。”
“姐姐,”天嬌的聲音又插進來,”你要穿得漂漂亮亮的喲、媽媽今天好漂亮。”
“我知道,一會兒見。”
她掛斷電話,繼續喝牛奶。今天是母親和曲叔叔結婚的日子,父親看起來是忙忘了,其實是不敢去。她知道他還愛着母親,所以他選擇逃避,躲進他的實驗室,甚至昨夜都不回家。她記得父親在離婚的時候說過:“愛她就放她自由。”
她看了看手臂上紫色的藥水,放棄昨天選好的短
袖雪紡連身洋裝,翻出一套藕荷色長袖衣褲,柔軟的
長發披在肩頭,頂端攏起一束,系了條藕荷色的發
帶,再配上白色涼鞋,雖然不很喜氣,也不甚可愛,
但勉強還稱得上靈秀吧。
天籟趕到教堂時,婚禮已經開始。她靜靜地走向後排,坐在一個空位上。母親憂慮的視線見到她時舒緩了,這才集中精神面向神父,正視她隆重莊嚴的婚禮,正視她的繼任丈夫,正視她後半生的幸福。
天籟根本沒辦法責怪母親,母親不是因為曲叔叔才離開父親。她熱愛音樂,在學校的時候已經小有名氣,為了父親的感受,她放棄向樂壇發展。然而,當愛情漸漸退熱,對事業的熱情漸漸升溫,父親的忙碌和疏忽,令她對婚姻生活的浪漫幻想徹底破產,致使她最終走上樂壇。她愛她們,但她更愛音樂,就像父親愛她們,但是更愛他的實驗。他們離婚了,妹妹跟了母親,她跟了父親。這段婚姻的破裂,本來就不存在誰背叛了誰的問題。曲叔叔是母親踏人樂壇遇到的事業夥伴,對理想和人生的共同認知使他們走到一起,所以,這場婚禮應該擁有女兒的祝福,而不該是怨恨。
母親臉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曲叔叔那聲“我願意”承諾了她未來幾十年的幸福。天籟微笑着,在大家的祝福聲中替母親鼓掌。
“哼!”一聲極端輕蓖憤恨的冷哼從身側傳來。
天籟轉過頭,看到一個比她高足足一個頭的少年。穿着剪裁合宜的鐵灰色禮服,襯得身材挺拔頎長,薄唇緊抿,眉心不悅地擰成一條直線。彷彿察覺她的注視,少年狠狠地瞪了天籟一眼,隨後像發現新大陸般地盯着她看。
天籟尷尬地別開眼。
他細長的大手一伸,毫不客氣地捏住她的下巴,轉過她的臉龐,細細梭巡她的五官,再看一眼新娘子,神色中有一抹瞭然。
佟家姐妹倆同樣承襲了母親韓梅的美貌和天賦,只不過天籟個性內斂,像父親多些;天嬌個性外向,表演欲強,像母親多些。
天籟還未及出聲斥責少年,天嬌小小的身子已經朝她衝過來,一頭扎進她懷裏,抱着她喊:“姐姐,姐姐,我好想你哦。我一直等不到你,怕你不來了呢。”
“怎麼會呢?姐姐也想你。”天籟親了親她粉嫩的臉頰,整了整她頭上粉紅色的蝴蝶結,誇道:“天嬌今天好漂亮。”
“姐姐也漂亮,媽媽也漂亮。”
天籟看着已經走到近前的一對新人,揚起一個真誠的微笑,“媽,曲叔叔,恭喜你們。”
“天籟,”韓梅將兩個女兒摟在懷裏,眼中隱有淚光,哽咽道:“謝謝,媽媽謝謝你們。”
曲離朝那少年道:“凌風,叫媽媽。”
少年踞傲地道:“我媽媽早就死了。”
“凌風。”曲離低喝。
“離。”韓梅握着他的手,搖頭:“孩子還小。”
“還小什麼?已經十五歲了,還不如天籟懂事。”
“哼!”曲凌風忿忿地指着天籟,“她為什麼不叫你爸爸?”
“天籟的父親還在世,而且是她的法定監護人。”曲離解釋。
“總之你就是看我不順眼,在你眼裏只有這個女人和她的女兒。”少年狠狠一跺腳,一把推開天籟,跑掉了。
“凌風!”
“天籟!”
“姐!”
天籟被推個倒仰,受傷的手肘重重撞上椅背,血跡迅速浸透了衣袖。
“天,你流血了。”韓梅驚呼,急忙拉開衣袖察看,一臉擔憂。
“沒事,我沒事,媽,你不要擔心,我真的沒事。”天籟連聲安慰母親。
這是她與曲凌風的第一次相遇,那場婚禮結束在醫院的走廊上,她的右臂為此掛了一個月的石膏。此後十二年,她沒有再見過這位名義上的繼兄。據說,他不滿十八歲就搬出去住,之後很少回家。幸好凌雲的出生緩和了他與母親的關係,雖然不曾承認過,起碼不像青少年時期那樣敵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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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以為,這一生與曲凌風不會再有交集。
但是她不可能與曲家沒有交集,她有母親和弟妹。所以在凌雲六歲生日的時候,她踏進曲家大門,參加了那場宴會。而她二十四年來做的最後悔的一件事,就是參加了那場宴會,唱了那首歌。
那場宴會名義上是為凌雲慶生,實際上是慶祝曲離和韓梅合作的一個MTV獲得了今年排行榜的榜首,這本來並不是什麼特別值得慶賀的事情,但是樂壇和傳媒卻大肆宣揚,藉此機會討好曲離。誰叫他是十年來音樂界最有名氣兼最有錢的製作人。
天籟大學畢業以後沒有找到合適的工作,她發現自己和母親一樣熱愛音樂,但是潛意識裏,她排斥向歌壇發展,父母婚姻的失敗給她留下了不可磨滅的陰影。所以,她嘗試寫歌,她認為這是一種折中的方式,既可以從事音樂,又可以遠離舞台。事實上,那首得獎的歌就是她寫的,不過母親答應了不會將她曝光。父親在她畢業典禮的前一天去世了,一場意外爆炸奪走了他的實驗室和他的生命,成就了他一生最大的理想——將生命貢獻給科學研究。她不知道這件事給母親和妹妹帶來多大影響,對她來說,她失去了生話的重心。一夜之間,她竟然覺得人生變成了黑白,沒有了熱鬧熟悉的校園,沒有了學習壓力,沒有了需要她照顧的父親。她變得更加憂鬱沉默,常常在室內坐着發獃,一坐就是幾個小時,猛然醒悟的時候,頭腦中一片空白,不知道剛剛都想了些什麼。她有時候以為,她會就這樣茫然地坐下去,直到死亡。於是,她寫出了一首歌——《生命終點》。
曲離夫婦駕輕就熟地接受記者的訪問,天嬌挽着天籟的手臂,急着躲避蒼蠅一般的愛慕者。天嬌剛滿十九歲,完全承襲了母親耀眼的風采,在學校已經是不大不小的風雲人物,還組織了一個搖滾樂隊。她今天穿了一身火紅的連身禮服,儼然是個光艷四射的小美人。天籟穿了一套水藍色連身洋裝,齊耳的短髮柔軟服帖,臉上略施薄粉,看上去清新雅緻,飄然若仙。天籟知道自己是美麗的,也知道自己的美在母親和妹妹的光華下黯然失色。但是她不知道,她那淡漠而迷茫的眼神,纖細而憂愁的氣質。優雅而含蓄的舉止,使她散發出一種縹緲空靈的美,讓男人不由自主她想要探索她的靈魂。
曲凌風第一眼就攫住了那個藍色身影,她站在那裏,始終淺淺淡淡地微笑,但是笑意未曾到達眼底。勘的軀殼處於人群之中,思緒卻遊離於人群之外,像個迷路的精靈,找不到回家的方向。
曲凌風從來就不相信愛情,更不相信什麼狗屁的。一見鍾情”。他只知道,他看上了某個女人。就走過去告訴她,然後帶她上床,厭倦了,就像丟棄一條流浪狗一樣丟掉。實際上,他很少主動找女人。通常都是女人主動找他,而被他看上的女人,能夠拒絕他的,更是少之又少。他自知單憑外貌、還沒有出色到能夠吸引全部女人,但是若加上他的身家財產和家世背景。則足以令所有女人趨之若騖。他是個天生的掠奪者,骨子裏那股野蠻的掠奪欲促使他像龍捲風一樣四處席捲、掠奪。在事業上強盜式的霸氣使他迅速獲得成功,也令他得罪了很多人。但是,他有錢,他老子有名望,沒有人敢對他說一個“不”字。這是個弱肉強食的世界,你是強者,就可以擁有一切。
像過去的許多宴會一樣,他找到了狩獵目標,開始準備出擊。但這次,他中途停了下來,因為他看見弟弟凌雲跑到那個藍精靈身邊,搖着她的手臂撒嬌。凌雲不太喜歡親近生人,她是什麼人,能征服凌雲這個難纏的小鬼?顯然他的問題也是在場許多人的疑問,已經有記者將曲離夫婦的視線有意引向天籟。
韓梅走到天籟身邊。挽住她的手臂,“各位,容我介紹,這是我的大女兒佟天籟,去年剛剛大學畢業。”她又搭上天嬌的手臂,“這是我的小女兒佟天嬌,現在還在上大學。”她最後將凌雲抱起,“這是我的小兒子凌雲,是今天的小壽星。我這輩子最幸福的事情、就是能夠擁有他們。”
她說得很動情,眼睛裏甚至有淚花閃動,卻令曲凌風嗤之以鼻。在很久很久以前,他就知道韓梅是個做作的女人,今天看來,果然本性難移,十幾年風光炫耀的生活,仍然不能滿足她的虛榮,還要將光彩延續到她的子女身上。佟天籟似乎有些措手不及,臉上有片刻的驚惶無助,隨即便恢復鎮定,掛上禮貌而機械的微笑。某個久遠的畫面回到曲凌風腦海,一抹纖細秀氣的影子與眼前的身影重疊,原來她不是什麼精靈,而是他名義上的另一個繼妹。韓梅的女兒,他沒興趣。他退到人群外圍,準備找個舒服便利的位子,尋找下一個目標進行狩獵,或者等待被狩獵、無論如何,他今晚需要一個女人。
曲離的老搭檔叫道:“天嬌在學校是有名的搖滾樂手,趁今天的機會、給大家唱一首吧。”
天嬌將姐姐推到大家面前,大聲道:“我唱歌各位叔叔伯伯聽過好多次了,還是聽我姐姐唱吧,她才真正得到我媽媽的真傳呢。”
“天嬌。”天籟想阻止已經來不及了,大家一窩蜂地起鬨,令她騎虎難下。
看着母親懇求的目光,天籟無奈地朝大家點頭。走到鋼琴旁邊,坐下來。清脆柔和的齒符從她指尖滑出,她彈着那首上榜的曲子,那首她用寂寞和哀愁寫成的歌——
“多少次以為走到了生命終點,前方卻依然長路漫漫,大千世界線紛絢爛,為何我感到黑白一片。
多少次以為走到了生命終點,停泊卻依然不能靠岸,紅塵俗事愛恨痴纏,為何我覺得毫不眷戀。
多少次以為走到了生命終點,回頭卻看到狼藉不堪,害怕寂寞害怕孤單,為何我還要苟延殘喘。
多少次以為走到了生命終點,呼吸卻不能停止震顫,想要開心走上一程,為何我找不到人相伴。
如果生活只是茫然無措,如果生命只是浪費時間,何不讓我揮一揮手,就此走上生命終點。
如果愛情沒有確切定義,如果幸福難以真正實現,何不讓我輕輕微笑,從此走上生命終點。
愛也罷、恨也罷、恩也罷、怨也罷,只因沒有人為我拾起它;來也罷,去也罷,生也罷,死也罷,只因沒有人為我珍惜它。”
她的聲音幽怨纏綿,如泣如訴,唱到這裏,那略微蒼白的櫻唇中吐出的彷彿只剩哽咽。突然、琴音調高了一個聲調,她的聲音也隨之高昂起來——
“如果生活只是茫然無措,如果生命只是浪費時間,何不讓我揮一揮手,就此走上生命終點。如果愛情沒有確切定義,如果幸福難以真正實現,何不讓我輕輕微笑,從此走上生命終點。”
此刻她臉上真的掛着一抹寧靜而滿足的微笑,手指在琴鍵上流利地遊動,頗有“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的瀟洒,彷彿音樂停止,她的憂愁和煩惱,寂寞和孤單,呼吸和生命,也都隨之停止了。
歌聲停止,整個大廳鴉雀無聲,惟有鋼琴的餘音輕輕回蕩,大家都沉浸在歌曲孕育的極度哀愁的意境中不可自拔。現在他們才見識到這首歌的真正韻味,那個灌唱片的歌手,根本沒有將其韻味詮釋出十分之一。
曲凌風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站起來的,等他察覺時,他已經走到離鋼琴僅有十步遠的地方。站在轟然雷動的人群中,用力鼓掌。在他的記憶中,他不曾為任何一個人這樣虔誠而真切地鼓掌。如果在前一刻他因為她是韓梅的女兒而決定放棄她,那麼這一刻他就因為她這首歌而決定掠奪她。
“天!她是個天才!”
“她是個天生的歌手!”
“韓女士,您有這樣的女兒,為什麼不早將她推出銀幕?”
“佟小姐,請問您有沒有興趣到我的公司來?這是我的名片。”
“佟小姐,請問您是哪個大學畢業的?學的是什麼專業?”
“佟小姐,如果您可以接受我們的獨家訪問,我們將……”
無數的驚嘆和詢問幾乎將天籟淹沒,巨大的聲浪和人群令她窒息。凌雲被大家擠到外圍,委屈得要哭了。
曲凌風將他抱起來,凌雲見到哥哥,就像見到天神,高興地摟着他的脖子叫:“哥,哥,你快救救大姐。她快被淹死了啦。”
“我知道,”他抱着凌雲,像個所向披靡的勇士,分開人潮,抓住天籟的肩頭,對圍着她的那群人威嚴地道:“你們有什麼問題,最好直接去找韓女士和曲製作,如果佟小姐肯出山,那麼一定是在曲製作的旗下。而且韓女士一定會是她的經紀人。現在,讓開,我妹妹需要休息了。”
人群自動讓出一條走道,傳媒沒有人不認識曲凌風。樂壇沒有人不知道曲凌風和父親不合。更加沒有人不知道。曲凌風千萬不能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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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上二樓,凌雲小手用力牽着天籟,驕傲地道:
“大姐,這是我哥哥,是我叫他救你出來的,他是不是很棒?我跟你說哦,他開好多的公司,有好多房子和好多汽車,還有私人飛機。”
“你好,剛才要謝謝你。”天籟順了順零亂的頭髮,禮貌地點頭微笑。她還記得那個驕縱不馴的少年,如今已經長成高大威武的男人了。他有一雙兇狠犀利的眼睛,真不像商人,更不像文藝人,卻像武俠片里的強盜,不過他比強盜好看,而且,他救了她,應該說更像一個浪跡天涯的俠客。她隱約聽說過他很厲害,卻沒想到厲害列傳媒都畏懼他。這樣的他,同樣莫名地讓她畏懼。他討厭她那禮貌的微笑,多年以前因為她的禮貌使他挨父親的責罵,而且此後數年未得清靜,而今天,這笑容令他覺得客套而疏遠,彷彿在應付一個極其討厭又不能得罪的客戶。她是韓梅的女兒,不可能不知道他的身價,況且他剛剛才幫助她脫困,她居然只給他一個禮貌的微笑和一句客套的謝謝。顯然,她對他不感興趣,也沒有多大的感激,更不像那些故作姿態的女人,表面上裝作不在乎,眼底卻閃着貪婪的光。她的眼裏,只有平淡。有意思!韓梅居然可以生出這麼性情淡薄的女兒!”“姐。”天嬌好不容易擠出人群,衝上二樓,見到曲凌風,先是一楞,隨即雙頰泛出兩朵紅暈,訥訥地喚道:“哥,你還在。”
天籟看向妹妹,那羞怯的姿態和熱切的目光,明顯地流露出對曲凌風的迷戀。天嬌正是少女懷春的年魁,身邊有一位成熟、優秀、性情狂傲的異性,被吸引也無可厚非。
但是曲凌風——那輕蔑不屑的眼神和淡淡嘲弄的嘴角。唉!天嬌必定要經歷一場情傷了。處在愛情幻想中的小女孩,讓她如何看得清她在單戀呢?更有意思了!曲凌風挑起半邊眉毛,那個跟韓梅一樣做作的黃毛丫頭居然喜歡他。他嘴角勾起惡意的微笑,他沒興趣的對他有興趣,他有興趣的對他沒興趣,這種三角關係他還沒試過,不妨在她們姐妹身上試一試,也許會是場非常有趣的遊戲。總之,他要得到佟天籟,至於佟天嬌,他不排斥將她作為調劑。
天籟無來由地打了個冷戰。直覺告訴她,離這個男人遠點,她的直覺通常都很准。
她挽起妹妹的手,“天嬌,我有些冷,帶我回你房間好嗎?”
天嬌心不在焉地點頭道:“好。”
天籟優雅地笑道:“對不起,失陪了。”
一件寬大的西裝外套落在天籟肩上,將她密密包裹,曲凌風的呼吸吐在她耳邊,“這樣就不冷了。”
天嬌小嘴張得溜圓,目光愣愣地從那件西裝外套轉到曲凌風的右臂,它正親呢地搭在天籟肩上。
“你……”天籟沒料到他會對她有肢體舉動,掙脫了他的手臂,扯下衣服,“謝了,我還是跟妹妹上樓去。”
“也好,我還沒參觀過天嬌的房間。”他理所當然地搭上天嬌的肩頭,又一把摟過天籟,修長結實的手臂像兩把鐵鉗牢牢夾着兩姐妹走向三樓,順便囑咐:“凌雲,回你自己房間。”
凌雲皺起困惑的小臉。“哥哥什麼時候跟兩個姐姐這麼熟了?”
遠離了凌雲的視線,天籟開始大力掙扎,她不想在凌雲面前跟他起衝突,但也不等於默許他這種強盜似的行徑。她收回剛才的結論。他不是浪跡天涯的俠客,而是個地地道道的強盜。
“噓——”曲凌風加重力道,幾乎快捏碎她的肩膀,“你再動,肩帶就要掉下來了。”
“放開我,”她沉聲道,“還有天嬌。”
“噴噴,”曲凌風格頭,“恐怕天嬌不但不想我放開她,還想我擁得更緊,是不是,嬌兒?”
他放開天籟,將天嬌整個圈進懷抱,戲謔地在她額際親了下。
天嬌霎時羞得滿面通紅,聲如蚊蚋地叫:哥……
“天嬌。”天籟叫。
“姐?”天嬌彷彿才意識到兩人姿勢暖昧、小手嬌柔無力地推着他,“哥,你,你別這樣。”
“我怎樣,”他抓住她的小手,聲音魅惑,“你不喜歡我這樣抱你?”
“我……我……”十九歲的青澀少女,面對傾慕已久的夢中情人,靠着他溫暖的懷抱,聽着他溫柔的聲音,你能期望她殘存多少理智?
天籟拾眼望天,吸一口氣,轉回視線,看進曲凌風挑釁的眼底,“你想做什麼?”
“我想做什麼?”曲凌風噎笑,“我突然發覺我的妹妹很可愛,想跟她親近親近。”
“不可以。”
“有什麼不可以?”他拾高天嬌的下頜,拇指輕輕摩娑她柔軟的嘴唇。
“曲叔叔和我媽就在下面,還有成群的記者,我隨時可以叫他們上來。”
“你威脅我?我好怕啊!”他臉上帶着極端的不屑。
好狂妄的傢伙!天籟倒抽一口涼氣,她差點忘了,剛才他就是從記者手中把她救出來的,又怎麼會怕記者?只是給天嬌添麻煩罷了。
“天嬌,”她大喝一聲,震回妹妹的理智,“過來。”
“哦,”天嬌羞怯地瞄着曲凌風,“哥,你放開我。
“你真的想我放開你?”他靠近她一點。
“呢……嗯!”
“真的?”他再靠近她一點。
天嬌急喘,柔嫩的唇被他封住,立時癱軟。
“曲凌風。”天籟瞪大雙眼,他竟然當著她的面輕薄天嬌。哦,他連曲叔叔都不在乎,又怎麼會在乎她在不在場?
“噓,”他轉過頭來,“別急,一會兒就輪到你。”
他這個……這個……天籟極力搜索大腦中的詞庫,居然想不到一個可以罵人的字眼。她用力跺腳,轉身便走。就算他不買曲叔叔的賬,起碼在他面前,不會對天嬌有進一步的動作。
手臂被人大力拉住,曲凌風揚眉道:“這就走了?放任你妹妹與我獨處?”
天嬌癱坐在地,還未從剛才的吻中恢復過來。天籟欲掙脫他去扶天嬌,被他牢牢扣住。
“你究竟想怎麼樣?”
曲凌風梭巡着她因憤怒而顯得明亮的五官,緩緩道:“我今晚需要一個女人。”
“只要你招手。會有一群女人粘上來。”
“包括你?”曲凌風又挑眉,“我只對你有興趣。”
“做夢!”她狠狠地踩他一腳,尖細的鞋跟在油亮的黑皮鞋上留下一個深深的凹痕。這是她長這麼大做過的最粗魯的動作。
曲凌風眉心蹙緊,目光泛冷,嘴角卻噙着笑,“你不答應沒關係,我想天嬌會很願意陪我度過一個浪漫激情的夜晚。”
“我不會讓你碰她一根頭髮。”
“哈!好大的口氣、我剛剛已經碰了她的唇,你能怎麼樣?你想整個晚上陪着她?我不介意三人行。”
“你下流。”她終於找到一個形容詞。
“對,我還卑鄙無恥,所以我很想知道,你們倆誰的味道更香更甜。”
“你,你,你簡直不是人。”
“呵,”曲凌風饒富意味地盯着她,“還沒有女人用這個詞罵過我。”他突然正了神色道:“她還是你,你來選。”
“兩個你都休想。”天籟咬牙切齒。
“好。”他眼神中閃過一抹陰狠,突然放開她,架起天嬌,在她唇上重重一吻,“乖妹妹,哥哥晚上來找你。”他拾起西裝外套搭在肩上,揚長而去。
“天嬌。”天籟撐住妹妹搖搖欲墜的身體。
天嬌迷茫的眼神沒有焦距,痴痴地道:“他吻我?姐?他吻我!”
“這個卑鄙下流的……的、的混蛋。天嬌,你不要被他迷惑,他是存心戲弄你。”
“戲弄我?”天嬌無意識地觸撫自己火辣辣的唇瓣,“姐,”她突然撲到天籟身上,“我怎麼辦?我好喜歡他。”
“傻丫頭,”天籟牽着她的手回房間,“你沒聽到他剛剛說什麼嗎?”
“我聽到了,我聽到了,”天嬌無助地哭泣,“可是我還是喜歡他,我抗拒不了他,我一定抗拒不了他。姐,我該怎麼辦?你教我,我該怎麼辦,”
該怎麼辦?十二歲開始,她就沒再問過任何人該怎麼辦,母親離開的那一刻起。她就失去了問怎麼辦的權利。天嬌的眼淚浸濕了她肩頭的衣料,濕濕的涼涼的,像被大雨淋過。眼淚,曾經是什麼味道?鹹的?苦的?澀的?或者是無味的?太久沒有嘗過,忘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