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看着眼前躺在自己床上的銀翔，思夢如的太陽穴又開始發痛了。
剛才在酒吧，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經出問題了，竟然主動要送他回家。可是在出租車上，無論自己怎麼叫，他就是不醒過來，更不用說問他家的地址了，在出租車司機很不耐煩的眼神下，思夢如很不情願地說出了自己家的地址。
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思夢如終於把銀翔扶到了自己在六樓的家，可是問題又出現了，她的房間很小，只有十個平方，除了廚房和衛生間之外，只有眼前的這間只放得下一張床的卧房了。該把銀翔放在哪裏呢？廚房和衛生間是絕對不可能的，那麼也只有床了，可這麼一來，自己又該待在哪裏呢？總不能和他一起睡在這張床上吧！
從一開始，銀翔就沒有醉，一切的表現只是自己裝出來的，目的再明顯不過，就是為了到思夢如的家來，而他現在也做到了。
剛進思夢如的家，他還真是嚇到了。這間屋子也太小巧了點吧！他敢確定，這裏所有的面積加起來也沒有他房間裏的衛生間大。不過，這樣小的地方也有它的好處，至少思夢如再也沒有地方可以躲他了。帶着這樣的好心情，銀翔又重新環視了一遍這間房間。除了身下的這張床和旁邊的衣櫃外，整間屋子裏只剩一張書桌。床是白色的，衣櫃是白色的，書桌也是白色的，除了白色之外，這裏就沒有其他的顏色了。沒有洋娃娃，沒有蕾絲花邊的窗帘，這裏沒有一點點女孩子喜歡的東西，卻又乾淨得出奇，和它的主人一樣，給人一種冷淡而又舒服的感覺。
走到書桌前坐下，思夢如轉身看向銀翔，臉上露出一絲苦惱的表情。她選擇這樣小的一間房子，一方面是因為自己的經濟能力，另一方面是因為這樣的一間小房子能給自己一種安全感。可以說，這間房子是她的心，她從來沒有讓人近來過，連關係最好的楚妍都沒有，今天卻讓銀翔近來了，這樣一個男生就這樣簡簡單單地闖進了她的禁地。
看到思夢如的表情，銀翔很想馬上坐起來，頃聽她的不快樂，可是現在自己在裝醉，要是那樣做的話一定會被她趕出去的，這麼一來自己所做的事不就全都白費了。咬緊牙，銀翔只有繼續裝睡。
銀翔咬牙的表情被思夢如誤認為是他不舒服。“是不是哪裏不舒服呢？”輕輕地摸了摸銀翔的額頭，思夢如溫柔地問到。
她這樣的舉動讓銀翔的心跳漏了好幾拍，連呼吸也變得不穩定。
思夢如拿了條濕毛巾，幫銀翔擦起來。也許這樣他能舒服一點，因為小時候，每次爸爸喝醉，媽媽都會這樣做。想到父母，思夢如的眼眶不禁紅了起來，淚水也不聽話地滑落了下來。
感覺到臉上濕濕的，銀翔不禁好奇地又眯起眼睛偷看思夢如，不看還好，一看還真的嚇了一跳。剛才還好好的，怎麼突然之間就哭了起來？認識她到現在，她給人的感覺一直是既冷靜又堅強的，今天看到她柔弱的一面，突然讓他不知所措。
完全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思夢如，根本就沒有發現銀翔已經睜開了眼睛。
再也顧不得現在還是在裝睡的時間，銀翔坐了起來，抱住了低頭哭泣的思夢如。
突然的擁抱讓思夢如嚇了一跳，抬起頭，正好對上銀翔的眼睛，這種充滿關心和焦慮的眼神讓思夢如又紅了眼眶。
“不要怕，不要擔心，什麼也不要想，你現在只要記住，我在你身邊，一切都會好的。”銀翔很用力地抱住思夢如，很用力很用力地抱着，除了這樣，他不知道還能用什麼方法安慰她。
任由自己在他懷裏放肆地亂哭。思夢如在心裏對自己說，就今天這麼一次，只要這麼一次就好了，明天，她又會變回以前的那個思夢如的。
也許是哭累了，思夢如的抽泣聲慢慢地變成了均勻的呼吸聲，而原本緊緊地抓着銀翔衣服的手，也放了下來。
見她已經睡着，銀翔便輕輕把她放下，自己也在她身邊躺了下來。
這突如其來的事，把他原本的計劃全部打亂了。而他現在滿腦子都是剛才思夢如哭泣的臉。是什麼樣的事讓她這麼難過傷心？一向堅強的她，也有如此柔弱的一面，這讓銀翔產生了極大的保護慾望。
“我不，我絕對不會相信愛情的。”
思夢如一下子冒出來的話讓銀翔嚇了一跳。轉過頭看向她，才發現她還在睡，原來那是一句夢話，擦去她眼角的淚水，銀翔緊緊地抱住了她。剛才那句話是什麼意思？難道以前她受過愛情的傷？想到自己不是她的第一個男朋友，銀翔感到不快，是哪個可惡的男生讓這樣一個女子受傷，讓他知道了，絕對不會放過他的。
“不要去想他了，以後只要想我就好了，我絕對不會讓你傷心難過的。”明知道現在的思夢如不會聽到自己的話，銀翔卻還是說了，輕輕地卻很鄭重地，像是在許下承諾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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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夢如的作息時間算不上有規律，但每天早上六點半，她便會準時起床。當然今天也不會例外。
如果你早上醒來的時候，突然發覺身邊多了一個人，你會有什麼樣的反應呢？是尖叫還是發獃？思夢如兩個都沒有選擇，只是靜靜地看着銀翔的睡顏。這是她第一次那麼近那麼仔細地打量一個人的長相，不得不承認，他長得真的很不錯，薄薄的嘴唇，高挺的鼻子，眼睫毛長得會讓女孩子嫉妒，光潔的額頭上現在正被几絲不聽話的頭髮檔住。這樣一個男生為什麼會對自己糾纏不清呢？她一直希望能安安靜靜、平平淡淡地一個人過完這一生，可他卻偏偏要來打亂。
似乎是感覺到了什麼，銀翔也緩緩睜開了眼睛，在看到思夢如的時候，露出了滿足而又幸福的笑容。
“早上好。”沒有任何感□彩，思夢如只是打招呼而已。
銀翔臉上的笑容隨着這句話而消失。在這種情況下，女孩子不都應該指着男生的鼻子大叫“你怎麼會在這裏？”或是結結巴巴地說“我們……有……沒有怎麼樣？”可她的反應卻是這麼冷靜，冷靜得好像她昨晚根本沒有和自己睡在一起，她怎麼可以這樣？
“現在已經六點半了，你還有一個半小時可以回家梳洗。”拿掉銀翔放在自己腰上的手，思夢如下了床。
看着她走進衛生間，銀翔心裏頓時被挫折感填滿，昨晚的一切還歷歷在目，她難道想就這樣把它抹滅掉嗎？
一走近衛生間，思夢如馬上反身鎖上了門。原本冷淡的表情不在，換上的是懊惱和不快，面對着鏡子做了好幾次深呼吸，才讓這的心情平靜下來。看着鏡子中自己的臉，思夢如的心茫然了，她感到自己的心和思緒開始慢慢不受自己控制了。
在衛生間待了將近半個小時，思夢如才走出來。讓她驚訝的是，銀翔還保持着剛才自己進衛生間時的那個樣子。“你現在只剩下一個小時了。”思夢如再次提醒他。
“你累不累？”半靠在床頭，半開的衣衫讓銀翔看上去有種頹廢的美感。
不解地看着他，思夢如不明白他這句話的意思，明明剛起床，怎麼會累呢？
“為什麼不讓自己快快樂樂的生活？一定要讓自己生活在過去的陰影中嗎？”
思夢如的動作停頓了幾秒，隨即又繼續，像是沒聽見他剛才的話。
“你才二十歲，難道以後都要生活在自己圍起來的高牆裏嗎？”銀翔沒有忽略她剛才的舉動。“未來的生活是全新的，需要你用全新的姿態去面對，小如，把以前的事忘了吧！”
抬起頭，思夢如用一種近似仇恨的眼光看向銀翔。“你以為你是誰？救世主？聖母瑪利亞還是救苦救難的觀世音？你只是我的一個同學，最多還和我睡過一晚，不要以為這樣就可以裝出一副很了解我的樣子，你又怎麼知道我不開心了？我的事還用不到你來管。”一口氣，思夢如把對他的不滿都說了出來。
“哈哈……”被罵成這樣，銀翔竟然還能笑得出來。“這樣不是很好，心裏想什麼就把它說出來。現在是不是舒服多了？”昨晚見到她柔弱的一面，現在又看到她火暴的樣子，這讓銀翔感到很快樂，她已經不像從前那樣一塵不變了。
看着銀翔，思夢如突然覺得他很可怕。自從母親死後，自己的情緒就再也沒有什麼起伏變化了，就連那時親戚們都不願意收養她，自己也沒有發過火。可現在，短短的一天時間都不到，銀翔卻都讓她做出來了，這個男子會把她建築起來的防護牆擊倒的，不行，她不能讓他這麼做。深吸了一口氣，讓煩躁的心情稍微平靜一點。“對不起，剛才嚇到你了。我還有事，先走了。”拿起書包，思夢如沒作任何停留就走了，她現在最需要的就是單獨一個人待在。
還沒來得及叫住她，門就已經被關上了。看到她匆匆離開的身影，銀翔知道，好不容易打開的一點點心門又被她關上了，她又拿出了冷漠的面具，她又拉開了與人之間的距離。
無力地倒在床上，銀翔的眉頭皺得比剛才更深了，是什麼樣的事情讓她現在這麼排斥和人交往呢？該用哪種方法才能讓她展示出自己最初的個性呢？
不要以為銀翔就這樣被打倒了，他絕對是那種越挫越勇的人，在沒有追到思夢如前，他是絕對不會放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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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街上漫無目的地走了將近一小時，思夢如終於把所有問題都考慮了一遍。總之，無論以後銀翔怎麼說怎麼做，和她都沒有關係，她還是原來的那個思夢如，對任何人都會有很禮貌的笑容，對誰都不會關心。至於昨天晚上發生的一切都是一場夢，夢醒了，一切便都應該被忘記。
懷着這樣的心情，思夢如踏進了教室。
“小如，你來了呀！快過來，快過來。”楚妍今天起了個大早，為的就是等思夢如。
看到楚妍，思夢如笑着走了過去。
“你今天晚上有空嗎？”殷勤地為思夢如拉開椅子，楚妍滿臉笑容地問到。
“今天？我下午要打工。”思夢如邊說邊從書包里拿出書。
“可是你昨天中午還答應我，要去看我排練話劇的呀！”楚妍已經很認真地想過了，她要把這次話劇男主角康維爍介紹給思夢如，這麼一來，那些無聊的謠言就會自動消失的，而銀翔也不能再對思夢如怎麼樣了，最主要的就是，有個人陪着以後，她就不會再覺得孤單了。
“我沒有提前請假，今天是不行了，去看你排練話劇的事過幾天好不好？”思夢如沒想到，這麼一件事，楚妍竟這麼在意。
“這可是你說的哦！”楚妍相信，思夢如這麼說就一定會做到。
思夢如點了點頭，表示答應。
“小如，你在這裏呀！”話音剛落，銀翔的人便已經坐在思夢如的面前了。
思夢如早料到銀翔會再來找自己，雖然極不願意，但還是露出了笑容。
“你早上急急忙忙地就走了，連飯也沒有吃。現在一定餓了吧！來，快把這杯牛奶喝了。”銀翔把手中熱騰騰的牛奶遞到了思夢如的面前。
雖然銀翔說話的聲音不大，但由於教室太安靜了，他剛才的那番話一字不漏地進了教室里每個人的耳朵。頓時，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銀翔和思夢如的身上。
思夢如知道他是故意這樣說的，因為這麼一來，就會有更多人誤會他們的關係。她絕對不會讓他的詭計得逞的。“銀同學，謝謝你的好意，我想你是弄錯了，我已經吃過早飯了。”就算是說謊，她現在也不在乎了。
“小如，我知道你還在為早上的事生氣，可是你也不要拿自己的身體賭氣呀！”拉起思夢如的手，銀翔硬是把牛奶塞在她的手裏。
“銀同學，我勸你還是弄清楚，早晨你惹哪位女孩子生氣了，請不要把對象搞錯了。”
“小如，我知道是我不好，你先把牛奶喝了吧！”
“銀同學，請你把牛奶拿回去。”
“小如，不要和我賭氣了，你要怎麼打怎麼罵都隨便你，先把牛奶喝了吧！”
“銀同學，我說了，你弄錯人了，我從來就沒有生過你的氣。”
“小如，我……”
“停，你們兩個都不要說話了。”對眼前這副情景，楚妍一點也不明白是怎麼回事，而他們左一句小如右一句銀同學的，更把她弄得糊裏糊塗的，要是再讓他們說下去，自己非暈過去不可。雖然搞不懂他們在說些什麼，但楚妍是絕對會幫思夢如的。“不就是杯牛奶，她不喝我喝。”也不管別人怎麼想，拿過思夢如手中的牛奶，三下五除二就被楚妍解決掉了。
“喂，你怎麼能這樣！”銀翔拿來這杯牛奶的主要原因真的是為了思夢如的身體狀況，像她這樣白天上課晚上打工，如果再不好好照顧自己，身體一定會搞壞的。沒想到他的這番苦心竟讓別人佔了便宜，這口氣讓他怎麼咽得下去。
“牛奶拿來就是要喝的，小如不喝，那我就幫忙喝了，幫你解決怎麼一個大麻煩你不謝我，還用這種口氣對我說話。”楚妍一點也不覺得自己這樣做是錯的。
“我這樣一杯心血就這樣被你白白浪費了，你竟然還敢說是幫我解決麻煩！”讓銀翔沒想到的是，楚妍睜着眼睛說瞎話的本事竟然一點也不輸給自己。
“你的心血？這牛奶又不是從你身上擠出來的，怎麼能說是你的心血！現在我喝都喝了，你還想怎麼樣？大不了我把錢還給你。”雖然已經看到銀翔的臉一陣青一陣白了，可楚妍還是不肯鬆口。
“這可是我一大早到超級市場去買的。”想他銀翔什麼時候做過這樣的事情呀！平日裏自己的吃喝都由家裏人照顧得無微不至，就算突然在學校里想要什麼東西了，也只要勾勾手指，有的是女孩子願意為他服務。
“那放學后，我到超級市場去幫你買一杯一模一樣的。”楚妍沒聽出他話里的意思。
“我不是這個意思。”銀翔氣得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你就一點都不關心小如嗎？她每天不僅要上課，還要去打工，身體再不好好補一下的話，一定會受不了的。今天她早餐沒吃，我擔心她的胃會難受就去買了杯牛奶，你倒好，問也不問三口二口就把它喝掉了，你還能算是小如的好朋友嗎？”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呀！看來自己又做錯事了。看着空空的牛奶杯，楚妍把頭垂到了胸口處。“我……我……”
思夢如一直以為銀翔這麼做是為了誤導別人，而他剛才的那番話卻讓自己傻了眼。
“小如，不為別人，你也應該好好照顧你自己呀！”轉身，銀翔又看向楚妍。“你現在還不快點去買杯牛奶回來。”因為還有點生氣，銀翔的口氣聽上去很不好。
“哦。”楚妍站起身，還真的準備去買。
思夢如一把拉住她。“你坐下，不要去。”思夢如啊思夢如，拿出你的原來面目，不能因為他的這麼幾句話就改變自己的想法。“銀同學，我真的很感謝你這麼關心我，但我真的吃過早餐了，謝謝你的牛奶，可是我真的不需要。”
“我們的關係就這麼疏遠嗎？為什麼你連叫我的名字都不願意？”一開始，銀翔就注意到她對自己的稱呼了，可那時為了讓她喝牛奶，也就沒管那麼多，現在牛奶沒了，又聽到她這樣叫自己，真的讓他感到很不舒服。
“我和你是同學，我稱呼你一聲銀同學很恰當，沒什麼不對的地方呀！”
“我們已經是一年多的同學了，應該可以直接叫我名字了吧！”有多少女孩子第一次見他就開口叫他“翔”了，這女人卻了拉開兩人的距離，叫他“銀同學”，無論如何，他都要讓她叫自己的全名。
“我比較習慣叫銀同學。”
“叫我銀翔。”他用了命令的口氣。
“喂，你憑什麼對小如大呼小叫的。”就算他剛才對思夢如很好，可現在這副樣子，楚妍可看不過去。
“叫我銀翔。”沒理會楚妍，銀翔又重複了一遍剛才的話。
思夢如沒有開口，只是用一種帶着笑意的眼神看他。
“叫我銀翔。”第三次重複這句話，語氣冷得讓人感到害怕。
思夢如把視線從他身上移走，動手整理起自己的書桌來。
她這樣的反應，讓銀翔的忍耐度達到了極限。一把拉過思夢如，銀翔越過書桌，吻上了她的唇。昨天晚上他就想這樣做了，但因為發生了突然的事情，讓他打消了這樣的念頭。現在，既然她不肯叫他的名字，那麼自己就好好地教訓一下這張嘴。
思夢如完全呆掉了，只是睜大了眼睛看着銀翔，動也不動。
“啊……”過了好一段時間，楚妍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併發出了這樣的尖叫。
“啪！”楚妍的尖叫讓思夢如清醒了過來，下一秒便毫不猶豫地打了銀翔一巴掌。
這巴掌思夢如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也讓銀翔左半側臉上出現了五個火紅的手印。
整個教室的人都屏住了呼吸。這麼精彩離奇的畫面一般只能在電視劇里看到，現在竟然來了個現場表演，他們當然期待下一步的發展咯！
“對不起。”撫着自己微腫的臉頰，銀翔很誠懇地道歉。他知道，剛才自己的舉動一定傷害到了思夢如。
“以後請你不要再這樣了。”也許現在很多人的心裏都很緊張，可思夢如卻出奇地平靜，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
銀翔沒有再看思夢如，垂着頭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
楚妍傻傻地看着思夢如，也許她還沒出剛才的震驚中恢復過來。
班裏開始出現了小小的議論聲，沒幾分鐘就變成了大聲的議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