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紛紛飛花已墜落
上了車后,她就說噁心,說油條太膩了。
後來,我就不再勸她吃早餐。只是看着她瘦弱的樣子,心裏很痛惜的感覺。
那天早晨,我的車剛停下,蔡文書就從門衛房裏跑出來:斯琴!他喊着。
蔡文書是大酒店的辦公室文書。誰都知道他在追求斯琴高琳。聽說他還去求過田總經理成全他的好事。只是斯琴高琳就像冷血動物,不曾給他一絲想頭。
有時我也挺同情蔡文書的,家在市裡,條件不錯,人長的也英俊,當一腔熱血換來斯琴高琳的冷若冰霜時,我能體會到一個男子漢心中的懊喪。
但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人家斯琴不樂意,你還天天纏着人家幹什麼?你看上人家,不一定人家看上你,你喜歡的不一定是人家喜歡的。愛情這玩意,最怕的就是糾纏。惹人厭!
他把一個飯盒遞到斯琴高琳面前:我媽昨天包了七樣菜的餃子,真好吃,快,趨熱吃了吧。
謝謝!斯琴臉上是禮貌的笑。我早晨不愛吃飯。
那傻B,跟斯琴打了那麼長時間交道,竟然還摸不透斯琴的脾氣。他還認為人家謙讓呢!那留着中午吃吧,讓廚房熱一下就行了。
真的很感謝!只是我不喜歡吃餃子。斯琴臉上的笑容已經消失了。
那--他的話還沒說完,斯琴說:沒別的事我就去忙了。
我就喜歡斯琴這一手。自始至終她的身體筆直站立着,不曾動過一根指頭。她的拒絕那樣決絕那樣徹底,不像有的女人拉拉扯扯,給人藕斷絲連的感覺。
有的女人更可恨,明明不喜歡人家,卻偏偏扯着人家,當花瓶還是當保鏢?
蔡文書只好悻悻離去。臨走時他冷冷地看了我一眼。
我知道,這小子現在肯定最羨慕的就是我的活計了,可以天天陪伴在斯琴身邊。假如現在讓他與我交換工作,他可能會屁顛屁顛的。
可我不樂意啊!
倒不是因為我捨不得離開斯琴,而是因為那些文字的活計我應承不下來,“同志們:今天,我們在這裏召開xxxx年工作總結表彰大會。大會的主要任務是:回顧過去,總結經驗,查找不足,明確新一年的奮鬥目標,動員和號召全體幹部職工創新展理念,提高展質量,統一思想,振奮精神,全面完成新一年的各項任務……”看到那些總結報告我的頭就疼。
蔡文書,咱可不會自願跟你換,眼饞吧你!
秀才哥,今天這麼早就回來了?英子這時候屁顛屁顛地跑了出來。飯我已經給你準備好了,快去吃吧。
英子是新來的服務員。她今年剛過了十八歲,也是穀雨人。
記得那天我經過大廳時,她突然跑了過來,叫了聲秀才哥,就開始自我介紹起來。她說她也是穀雨市的,山口鎮人,前些日子大酒店去我們市招收服務員,一共去了十二個人,只要了兩個。另一個叫江菁菁。
她說當她聽說我也是穀雨人時,心裏特別高興,真有一種“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的感覺。沒幾天,她就把我當成了親哥哥一般,不時地去宿舍找我。並把江菁菁帶去,一副“只有我們才是自己人”的親密。
看着她那麼信賴我,我真的希望自己是一棵大樹,就像我當初依賴單隊長那樣,給她們庇護。
可惜我不是一棵大樹。
不幾天,燕子與隋暢、小五他們都熟了。小五對我說,老大,燕子還是個雛,你可別錯過了。
隋暢說,老大,別聽他胡說。斯琴高琳才是終極目標。
我笑了,隨口罵道:***,我成了**大盜了。
小五說,老大要是不感興趣,那我可要了。
隋暢譏諷道,你也不撒灘尿照照自己,大酒店的女孩也能看上你?
當時,我對隋暢的話不以為然。後來,我才知道,天長日久,大酒店的女孩啥世面沒見過?她們的目光真的能高過頭頂。
斯琴看了我一眼,面無表情。這時廚師過來了,她就吩咐他們卸貨。
那天晚上十點多,我正要睡覺,外面突然響起了悠揚的吉它聲。
一個男聲在自彈自唱着:我看見水中的花朵,強要留住一抹紅,奈何輾轉在風塵,不再有往日顏色。我看見淚光中的我,無力留住些什麼,只在恍惚醉意中,還有些舊夢。
我來到窗前,我看到了蔡文書瘦峭的身影。他坐在樓前的空地上,面對斯琴高琳的窗戶,一邊彈一邊唱着:這紛紛飛花已墜落,往日深情早已成空。這流水悠悠匆匆過,誰能將它片刻挽留?感懷飄零的花朵,塵世中無從寄託,任那雨打風吹也沉默,彷彿是我……
歌聲凄婉憂傷,在夜色中瀰漫成海的潮聲,嘶啞卻急流暗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