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為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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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進工廠時,我還是一副老實本分模樣,我總是抱着人不欺我,我不欺人的處世原則。但我也抱着人若反我,我必反人的態度,激進而強烈。
讓我在廠子裏一舉揚名的是一件不算大的事情。廠子裏有一個痞子,依仗社會上有幾個人,就不時地對剛進廠的新工人進行欺侮。那天,瞅上了我。我哪裏把他放在眼裏?他惱了,竟然想動粗,結果被我一拳封了面。
我的拳快如閃電啊!他真是瞎了狗眼(也不知他是否肖狗)。
他捂着流血的臉邊走出宿舍門邊對我說,你小子在這等着!
他剛一走,就有好心的工友勸我快走,躲起來,說是他找人去了。
我冷笑一聲,把床底下的一根木棍拿到手中。
其實那個痞子剛出門,就有知道我底細的人把我從前的英雄事迹講給他聽了,並告訴他我也是道上的人,天天都有兄弟來找我。所以那天他放棄了與我尋仇,沒有去找人,而自認吃了“啞巴虧”。
我卻不知道,一直等在宿舍中。
當門外一個人“轟轟”敲門時,我一手握着木棍,一手把門鎖迅速打開,然後疾速退後一步,當門外人闖進來,我一棍子打下去,他便連哼都沒來得及哼一聲就倒地下了。
我又疾速地舉起木棍,等着下一個闖進來的人,結果卻毫無生息。於是我低頭一看,才發現打錯了人,原來打趴下的是我們同一個宿舍的。
我就這樣成了廠子裏的惡人。後來,我們的車間主任就對我特別照顧,特好請假。為了感謝人家,我不時地捎條香煙或者兩瓶酒給他。那煙與酒也大多是朋友們送的。
偶爾我也在飯店中請車間主任的客。直到那天發生了打架事件,我再請他,他卻怎麼也不肯去了。
那天王天與“和尚”都在。喝完酒,當“和尚”過去結帳時,不小心碰了另一桌子的一個人一下,那人就破口大罵,兩個人爭吵起來。
我過去一拳封了那人的面。王天飛起一腳,要不是被桌子擋住,他早被踢倒了。“和尚”更狠,一啤酒瓶在他頭上開了花。那瓶啤酒還未開啟。
那人就這樣倒地了。他們的人比我方還多兩個,但他們都在袖手旁觀,呆若木雞。
我們的車間主任,早已嚇得面色蒼白,渾身戰慄。
我們揚長而去。但那方報了警。
王天急忙去找他叔叔,被他叔叔狠狠訓斥了一頓。然後他打電話讓我躲一躲。
那次事件我與王天都躲過去了,只有“和尚”沒有那麼幸運,被警察碰到了,捉進拘留所,挨了幾電棍,最後罰了五百元錢放了出來。
從那以後,我再請主任的客,主任說什麼也不去了。但他對我是更加尊敬了。
從此,我在廠子裏的惡名也更是遠揚了。
再後來,經過主任的努力以及我的臭名氣,我被調到了安保科,負責晚間巡邏。這樣的差事更不用我天天去報到了。只是有一天安保科長把我叫到辦公室,嚴肅地問我,為什麼查崗時沒有看到我的身影?
我就說,我在暗地裏。假如巡邏隊員都站在燈光下,那不是我明敵暗嗎?還怎麼去阻止犯罪?
安保科長一時語塞。不過後來我也經常捎條煙或捎瓶酒給他,社會主義嘛,就是這個特色。
所以現在,我根本不需要天天去報到了。
因為害怕遇見熟人,我就載着娟子在郊區的商店買禮品。沒想到越怕鬼越能遇見鬼,我和娟子剛下車,就碰見何雙雙——我師娘從商店裏走出來。
她看見我倆先是吃了一驚,但瞬間恢復了正常,臉上看不出一點表情來。
師娘,你怎麼在這裏?我招呼道。
四中的人都知道何雙雙與我的關係,所以,當我們在汪老師的“銀路商店”玩耍時,我都這樣叫她,一是向所有人證明我對他們夫婦的尊敬,二是向所有人展示我與現在的她的距離,三是有點像開玩笑,親切又好聽。
我過來送貨。她答。
娟子也禮貌地向何雙雙打招呼。只是娟子有太重的自卑心理,一副小心翼翼的樣子,我看着心酸。本來我還有點兒不好意思,覺得被何雙雙看見了丟人。但看到娟子的那副神態,心裏突然疼痛起來,就想着在她面前,我一定要像個男人樣。
我輕輕拍了拍娟子的肩頭說,你先進去看一下吧。
何雙雙也點頭微笑着對娟子說,請便。
不論戀人還是配偶,我們都要在公共場合樹立對方的形象。只有我們自己尊重自己的戀人或配偶,別人才會跟着尊敬他們。
我原以為何雙雙會吃驚地問我們倆怎麼在一起,但她什麼也沒問,一副見慣不怪的神情。
我後來才知道,這件事情他們早知道了。市區就那麼大的地方,他們怎麼會不知道呢?只有我,腦子裏一直存着那個自欺欺人的想法。而他們,也裝瘋賣傻,不傷我心罷了。
出了商店,娟子的情緒很低落。她問我,何雙雙看見咱倆在一起,會不會跟你的那些哥們說?
難道你不希望他們都知道嗎?這句話到了嘴邊,又被我生生咽下了。她在我面前總是一副可憐兮兮的弱者形象,讓我總是不忍心傷她。
只要跟她在一起,這件事就早晚會被所有人知道。再說,與娟子在一起,也是我自己的選擇,我怎麼能把過錯全推到她身上呢?
知道了又怎樣?走,上車!我裝作無所謂的樣子說。
上了車,娟子緊緊抱着我的腰,一會兒,她把臉也貼到我的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