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連着幾天,石磊都潛入湖底尋找有無通道。
“月兒!我找到了!”顧不得渾身是水,石磊興沖沖的跑到凌月面前。
“找到了?”凌月有些失落地道。
找到了,這麼快……她已經有點不想離開這裏了……
“我去探了一下那條通道,應該是通往外頭的沒錯。”不見她熱烈的回應,石磊隨即會意地笑了。“捨不得?”
“嗯。”凌月低應。
她是真的捨不得這裏。
幾日來,她和石磊朝夕相處,幸福得讓她全然忘了外頭的世界,甚至希望一輩子就這麼和石磊待在這裏。
不過……凌月輕嘆口氣,是該離開了,離家這麼些天了,爹娘一定很擔心她吧。
況且……她睞了眼石磊。
石磊雖然嘴裏不說,但是她明白他一定很希望能早日回去,好處理石家的帳務問題,也趁早將救濟的物資送給黃河沿岸的災民。
“別嘆氣了。”石磊摟住她,給她一吻。“往後我們還是可以再回來呀。”
他何嘗不想留在這裏與月兒共度一生,但是石家大大小小皆仰賴他,他不能丟下他們不管。
“月兒,等我把事情都解決了,我們再回來這裏,好不好?”
“嗯。”不想讓他擔心,凌月甩掉失落,回他一個高興的笑容。
“那我們走吧。”
“可是……”凌月望望湖水,有點膽怯。
“沒事的,有我在你身邊,別怕!”
石磊摟着她往湖邊走,突然停下腳步。
“你等等。”
凌月疑惑的站着,看石磊回到那張床邊,在床下一陣翻找,而後拿着幾本書回到她身邊。
“那是什麼?”
“你最想要的東西。”他笑道。
石磊故作神秘,拿出在床下找到的油紙布,將那幾本書包好,以免待會兒下水會弄濕。
“我最想要的東西?”凌月陡然瞠大雙眼。“你是說武功秘笈?”
“答對了。”石磊點點她的小鼻子。“現在我們可以走了。”
“但……那些金子呢?”凌月指指門外。
並非她貪財,而是要救濟災民,絕不能少了那堆金銀珠寶。
“別擔心,等我們出去后,再找人手來搬,否則我們也拿不走。”
“這倒也是。”憑他們兩人四隻手,最多只能拿走一些,況且還要潛入這冰冷的湖水……
石磊握住她的手,帶着她走入水裏。“緊緊捉住我,我會平安的將你帶到外頭。”
瞅着他充滿信心的黑眸,凌月高懸的心放了下來,心頭的恐懼也一點一滴的去除。
“我相信你。”她微笑道。
這一刻,湖水再冰也凍不了她,湖水再深也淹沒不了她,因為她的身邊有他!
“少爺回來了!少夫人也回來了!”
一見到凌月和石磊出現在石家大門前,僕人立刻通報,頓時整個石家鬧烘烘的。
“你們沒事吧?”
吳漢平立刻衝到大門口,繞着他倆轉了幾圈,確定他們只是髒了點、看起來疲累了點,並沒有受傷的跡象,心頭那塊大石才落了地。
“出去這麼些天,也不知道找人回來報個訊,害我擔心死了!”他忍不住抱怨。
那日他覺得不對勁,想通知石磊,卻不知該從何着手,害得他心急如焚。
“對不住,讓你操心了。”石磊摟過凌月。“不過,可以先讓我們進去歇歇嗎?月兒她可累壞了。”
吳漢平趕忙喚來幾個丫鬟。“還不快去打理少爺和夫人的房間,記得準備些吃的,他們兩個看起來快餓死了!”
一行人匆匆往內院走去,吳漢平立在原地,視線與站在角落的杜伸源對上,不禁一愣。
杜伸源衝著他一笑,神情愉悅的轉身走開。
他……吳漢平雙眼倏然一眯。
怎麼一副見到獵物出現的竊喜模樣?
梳洗過,又好好吃了一頓后,石磊和凌月待在房裏休息。
“月兒,你累壞了吧?”
凌月咬着下唇瞅着他,神情看起來頗為怨懟。
“怎麼了?”石磊輕點一下她的紅唇。“別咬了,咬疼了我可是會心疼的。”
“哼!”凌月撇過頭,這會兒任誰也知道小丫頭生氣了。
“在生我的氣?”石磊好聲好氣的詢問。
“就是!”凌月忿忿嚷嚷,還掄起小拳送他一拳。
“喔!”石磊假意呼疼,反手握住她的小粉拳。“好吧,你說,我做錯什麼了?”
“還說!”凌月瞠他一眼。“你……你為什麼跟服侍我的丫鬟說我們要同住一間房?那不是說……不是說……”
“說我們已成夫妻了?”石磊含笑接話。
“哼!”凌月轉過身子背對他,不止臉紅,連脖子都紅了。
“怎麼?我的小月兒害羞了?”石磊伸出食指刷了刷凌月的臉頰,漆黑眸底閃現着忍俊不禁的興味。
“還笑!”凌月再次掄起粉拳,不依的捶着他。
“好,好,不笑,不笑!”石磊兩手捉住她,將她帶進自己懷裏。“傻丫頭,這有什麼好害羞的?我們都已經是夫妻了。”
“可還沒成親哪!”凌月不滿的嘀咕。
“哇~~”石磊故作害怕的瞅着她。“我的小月兒逼婚了,好嚇人啊!”
凌月白他一眼,卻又忍不住噗哧一笑。
“笑了?”石磊也笑了,將她摟進懷裏。“等明天將那些寶藏運出來后,我們就舉行一個盛大的婚禮,你說好不好?”
“……”凌月垂下頭,沒有回答。
“不說話?那就是好啰!”石磊抬起她的下顎,深情款款凝視她。
凌月緩緩抬頭,睇進那雙滿含情意的限眸。
兩張唇緩緩緩緩靠近,近到彼此都能感覺到對方的氣息,近到貼在一起相濡以沫,傳達着心中的愛意。
月光下,窗紙上映照出兩個緊緊相擁的剪影,落入窗外佇立已久人影的眼中,他輕輕一躍,消失於夜色中。
天一亮,石磊便帶着一群人和堅持要跟的凌月往寶藏地點出發,有了上回的經驗,這次,他們只花了半天時間便到達通往湖底的通道外頭。
“月兒,我帶他們進去,你……”石磊詢問的揚眉。
“我在這裏等就好!”凌月忙回答。
“你確定?”石磊仍有些不放心。
“確定。”凌月點頭如搗蒜,說什麼也不想再進去冰冷的湖水。
“那你要小心點。”石磊捧起她的臉,在唇上落下一吻。
“你也要小心。”凌月紅着臉回應。
轉過身,石磊領着僕人們往通道內走去。
看着他們走進通道,凌月找了個看得到出口處的地方坐了下來。
等着等着,她覺得有些無聊,不禁胡思亂想起來。
石磊說等這些金銀珠寶運出來后,就要舉行一場盛大的婚禮,到時他們就是夫妻了……
“石夫人……”她想像別人這麼叫自己,隨即害羞的捧着發燙的臉頰。
真不害臊!竟然覺得被人這樣叫好聽極了!
啪噠!
樹枝被人踩斷的細微聲音傳入她耳中,凌月立刻站起,滿臉警戒的瞪着聲音的方向。
“是誰?誰在那?出來!”
“少夫人。”杜伸源自前方一棵大樹后緩緩出現,有禮的拱手。
“你是……”凌月想了下。“啊!杜總管。”
石磊曾介紹杜總管給她認識,還說杜總管是他最信任的屬下,見到是他,凌月便放鬆警戒。
“杜總管,你怎麼會在這兒?”她好奇卻不懷疑的問。
“屬下聽說少爺帶人來運寶藏,因此好奇的來看看。”杜伸源解釋,語露試探。“不知那寶藏是什麼?”
“沒什麼。”凌月擺擺手,她一向就不太看重錢財。“不過就一堆金銀珠寶。”
因為是石磊信任的人,所以凌月毫無保留的回答。
“一堆金銀珠寶?”杜伸源雙眼一亮,語氣多了幾分熱切。
“是啊!”凌月不疑有他的點點頭。“石磊說要把它們拿去救濟黃河水患的災民……”
“什麼?”杜伸源突然大叫。
“怎……怎麼了?”凌月嚇了一大跳。
“救濟黃河災民?”
“是……是啊……”凌月秀眉微擰。她是不是看錯了?怎麼覺得杜總管看起來咬牙切齒的?
“他竟然妄想拿我的金銀珠寶去救濟災民?”他不自覺的擰起雙拳。
這會兒凌月可聽得仔細了!
“你的金銀珠寶?”凌月挑挑眉。他沒搞錯吧?那些金銀珠寶什麼時候變成他的了?
“當然是我的!”杜伸源突然變了臉,伸手朝凌月的胸口送出一掌,當場將毫無防備的她打飛出去。
“嘔!”凌月微撐起身子,吐了一口血,不敢置信的瞪着他。“你……你會武功?”
而且內力深厚!他這一掌,只怕把她的五臟六腑都傷了。
“想不到吧?”杜伸源陰惻惻的笑了,五官顯得有些扭曲。“為了這寶藏,我委屈的待在石家多年,假裝自己是忠心耿耿的石家總管!呸!”
杜伸源氣憤不已,想到她是石磊的女人,發泄似的又一掌打在她身上,她張口,又是一口鮮血噴出。
“救濟黃河災民?他當自己是誰?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哼!”他不屑的冷哼。
凌月忍着痛,試圖站起身。
“我花了這麼多心血,好不容易找到寶藏!那些寶藏是我的!我的!你懂不懂?”他想錢已想到瘋狂。
仰天長嘯后,又一掌打向凌月。
這次凌月再也無力移動,只能眼睜睜看着杜伸源猙獰的臉,滿心只有一個念頭——
石磊……小心……石磊……小……心……
當渾身濕透的石磊出現時,看見的便是這麼一幕令他心神俱裂的景象。
“月兒!”他狂呼一聲,急沖向倒卧在地的凌月。
一把劍打橫攔住他的去路。
“你!”石磊頤着那把劍看向那人,這一看,雙眼遽睜。“是你?”
“少爺!”杜伸源向他一頷首。“很高興在這裏見到你。”
“你……是你將月兒打傷的?”石磊滿眼不敢置信。
“是我。”杜伸源平靜的點頭。
“為什麼?”被背叛的痛苦浮現在石磊眼中。
整個石家僕人當中,他最信任的就是杜總管,沒想到他竟然……
“為什麼?”石磊痛苦地問。
“我要那些寶藏。”杜伸源看向石磊後方的僕人們手上捧着的金銀珠寶,垂涎的舔舔舌。
太好了!如果有了這些金銀珠寶,他這輩子就吃穿不愁了!
“寶藏……”一點一滴的恨意凝聚在石磊眼中。“就為了這些寶藏,你就狠下心將月兒打成重傷?”
他渾身散發出殺氣。
笑意頓時凍結在杜伸源臉上,不過片刻,他瞧瞧躺在地上的凌月,再次展開笑臉。
“叫他們把珠寶給我!”杜伸源威嚇着,持劍走近凌月。“否則別怪我心狠手辣!”
“你敢!”陰沉的話語自石磊口中迸出,眸中的凶光直直射向杜伸源。
“你大可以試試!”杜伸源陰森森一笑,手中長劍一擲,反手捉住便往凌月身上刺去。
“月兒!”石磊大呼,飛快衝向前去,卻已是來不及,只能眼睜睜看着長劍往凌月身上落下。
鏘一聲,落下的長劍被一粒石子擊中,力道強猛,使得劍尖一偏,劃過凌月的肩頭。
“誰?是誰?給我出來!”杜伸源收回吃痛的手,氣急敗壞的嚷嚷。
剎那間,一張兇狠似狼,怨毒如鬼的放大臉孔出現在他面前,他雙眼一瞠,還來不及分辨來者何人,便覺得胸口重重一震,人往後倒飛,一股利刃穿身的痛楚漫天襲來。
珠寶……金子……我的……我的……
雙手凌空對着那些金銀珠寶猛捉,卻只捉得一團空氣,一陣猛咳后,杜伸源不甘心的閉上雙眼,沒了呼吸。
“幸好我覺得不對勁,悄悄跟在後頭!”吳漢平低啐一聲,重重甩開手中長劍。
“師兄……”石磊低喚。
“打幾日前,我就發覺這傢伙不對勁,果然!為了金銀珠寶,連命都可以不要,呿!”
石磊靜靜看着杜伸源的屍體,心裏五味雜陳。
“不過他武功似乎真的不錯,要不是方才趁他不注意……”也就是偷襲啦,要勝過他還真是不容易。“唉,可憐了凌月那丫頭……”
月兒……石磊身子一震,飛快衝向她,小心翼翼的將她抱起。
突然,凌月身子一顫,猛然咳嗽起來。
“磊……咳……咳……你沒事吧……”明明自己傷得很重,但凌月掛心的仍舊是石磊的安危。
“我沒事……”石磊語音有些顫抖,連撫摸她小臉的手也隱隱發抖。
“他……杜總管……咳……咳……”
“我知道,我知道……”瞧着凌月虛弱蒼白的臉,石磊生平第一次如此恐懼。
“不要……哭……”凌月虛弱的抬起手,緩緩的貼上石磊微濕的面頰。
她多捨不得離開他……多麼想要陪在他身邊,為他生兒育女……但是,這願望只怕沒有實現的一天了……
輕輕喟嘆一聲,她的手無力滑落。
石磊立刻捉住她的手,貼回自己臉上,牢牢的,恨不得將她揉進自己體內,再不必擔心失去。
“磊……你知道……我為什麼叫作……凌月嗎?”
石磊緩緩搖頭,不敢開口,深怕一開口,便會泄漏出自己的脆弱。
“因為……我爹娘……怕養不活我……所以叫我……凌月……這樣就算我真的……死了……他們也能對着……天上的月亮……想……想念我……”
“你不是!”石磊拚命搖頭。
他不要月亮!他要的是一個活生生,會笑,會跟他較量武功的月兒啊!
“磊……”凌月笑了,凄迷而燦爛。“月亮……就是我……”
強撐着說完最後一個字,再依依不捨的碰了碰石磊的臉頰,凌月緩緩閉上眼,一滴淚珠自眼角緩緩流下。
“不——”石磊固執的重複,不願接受凌月逝去的事實。“你醒來啊!月兒……”
石磊哽咽着,雙手不斷搖晃着毫無動靜的凌月。
“你不是說要為我生個胖兒子?快點醒來啊……”
“師弟,你別這樣!”
一旁的吳漢平看不下去了,他抹抹眼角的淚水,上前試圖將石磊拉開。
“你走開!”石磊猛然推開他。“月兒!快點醒醒!我們還要去泰山去黃山遊覽的,你忘了嗎?你不快點醒過來,我可是要丟下你啰。”
“師弟,她不會醒過來了。”吳漢平深吸一口氣,殘忍的說出事實。“她已經死了。”
“不!”石磊猛然一聲暴喝,站起身一拳拳打在吳漢平身上。
“你胡說!月兒她沒死!月兒她不會死的,不會……”
吳漢平默默承受他的拳頭,不還手也不還口,任由他宣洩悲傷的情緒,只希望師弟能接受凌月已死的事實。
雖然連他自己都不太能接受……
“你胡說!月兒不會死的!不會……”石磊慢慢住了手,最後跪在地上,仰天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