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曾雨涵字雲環，小名阿佛，不僅容貌俏麗，且天資穎慧，琴棋書畫無所不精。
到宛若山莊，等了三天易寒才出現，如今正是第五天，他仍沒有接見她的打算。
幸虧她擁有良好的傳統婦德，大家閨秀的風範也不容許她吵鬧。因此包括楊忌等人所擔心的一場風暴，竟意外地風平浪靜。
她奇佳的忍耐力，博得易武門上下一致的讚賞，尤其是曾雅萍。
她一向冷漠寡言，卻對曾雨涵表現出反常的熱情，主動為她張羅吃的、用的、穿的，有時在她房裏一待就是二、三個時辰，也不知她們在說些什麼。
在易武門，每個人都有他們各自專司的工作，很難騰出時間閑聊幾句話家常，見曾雅萍願意撥冗關照這位未來的掌門夫人，大夥不但不加責備或起疑心，反而樂得擱下心頭重擔。
眾人全部的注意力統統集中在易寒和卞文君身上，七天的期限眼看就要到了，他將用什麼方法讓假冒的計紹華平空消失？
不會的，只有笨蛋才會相信他的說辭，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易寒想得到文君的企圖心，已經狂熱到令人匪夷所思的程度。
他從來不曾這樣迷戀過一個女人，簡直……毫無理性可言！
楊忌和眾師兄弟們都相信，現在的寧靜只是風雨來前的先兆，一場躁動必然為時不遠。
如果，文君喬裝計紹華一事始終秘而不宣；倘使沒有那個多事者到曾雨涵面前嚼舌根，整件事情也許不會變得那麼錯綜複雜，終至難以收拾的局面。
☆☆☆
趙知府和龔知縣是在昨日黃昏時，遭到正巧在江蘇巡察的御史大人給除去官職，押解回京城治罪的。
蘇州百姓們聞訊，一時歡聲雷動，高喊：計將軍英明！
要不是周倩玉和郭雪紅領兵極力攔阻，偌大的驛館鐵定會被熱情擁戴“計紹華”的百姓們攻陷。
然而，更教蘇州百姓措手不及的是，翌日“計紹華”居然騎馬騎到山溝里，毫無預警地摔死了！
盡歡之際，悲從中來。
處於亂世，想獲得一名清廉好官，可是難如登天。他怎麼可以這樣不明不白就死去了呢？
痛心的父老們築起數丈高的“化身窯”，請來百多名僧侶為他念往生咒，舉行“荼毗”儀式，願他榮登極樂，來世再造福天下蒼生！
有了周倩玉和郭雪紅領銜哭天搶地，淚如泉湧，誰也不敢懷疑大火灶內的鐵盒裏躺的是不是計紹華。
故鄉路遙，傷殘的屍體不堪長途顛跛，日晒雨淋。多麼好的借口！周倩玉從善如流，一口應允讓她家相公早日入土為安。
剿匪雖然失敗，但肅貪卻功不可沒。有功就該賞，皇帝老爺沒虧待計家，計紹華獲追贈“撫遠大將軍”，周倩玉頓時誥封為一品夫人。標準的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文君換回女兒身，正高興着以後不必擔驚受怕，能夠自自在在的做自己，驛館外突然來了不速之客。
周倩玉沒有攔她，因為來者自稱是易寒的未婚妻。
“請坐。”文君禮貌的奉上一杯熱茶，欠身讓坐。
曾雨涵端莊而矜持地微微頷首，她看着文君的眼光是燃着妒意與不安的怒火。
“你知道我的身分？”
文君點點頭，“雅萍已經在我面前提過你不下數十次。”她嘲弄地牽起嘴角，等着正牌夫人興師問罪。
“那你為何不走？”她的質問是如此地理直氣壯。
文君覺得好笑，她是被禁錮的人，她居然還問她為何不走？甭說易寒尚未娶曾雨涵，即使是已經娶了，她似乎也沒資格過問她遭到軟禁的理由。
她該去問易寒，他才有答案可以給她呀！
“我和易寒的婚事早在易老爺未過世前就已經定下了，任何人都無法阻止我嫁入宛若山莊。”
文君一愣，不是因為曾雨涵趾高氣揚的宣示，而是她刻意到這兒來表明身分的動機。
她八成打聽過，知道易寒到泗陽分舵處理幫務，今兒不會過來，才敢大膽登堂入室，找文君把話攤開來講。
“恭喜你，美夢成真。”文君誠心的祝福她。
想必曾雨涵一定深深的為易寒着迷，人的舉止言談盡可以偽裝，但眼睛瞞不了人。
“你也愛他，對不對？”面對一個比自己小上四、五歲的女子，曾雨涵不覺衍生一股怯意！她不得不承認，文君的美教人妒羨交加，她那不縈於懷的漠然，特別使她感到狼狽不堪。
卞文君只是一個市井小民的女兒，怎能與她相提並論？以她的家世、品貌、甚至武功修為，放眼當今武林，誰敢不自量力和她相抗衡？曾雨涵暗忖。
文君閑淡地望向廊外甫盛開的水百合，它正丰姿搖曳地顫着身影，柔白似雪十分悅人心神。她輕輕地搖搖頭。“不，我對他沒有那種感覺。”
“所以，你並不冀望成為宛若山莊的女主人？”
卞文君的眼神漫遊至庭院中的蓮花池畔，赫然發現柳映閣下方佇立着一抹頎長的身影。
他來了！
文君的心微微的激蕩，神色卻努力表現如常。
“是的。”文君笑得縱然飄忽，眼神卻似有期待，她相信曾雨涵不會無緣無故跑來說這些話，她必定是懷着目的而來的。
果然，不消半炷香的躊躇，曾雨涵便急着掀開底牌。“你想離開嗎？”
文君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曾雨涵被她嘲弄十足的笑靨弄亂了強迫鎮定的心緒，匆促又道：“我可以幫你。你或許還不知道易寒這兩個字所代表的意義，易武門只不過是他們師兄弟閑時無聊，藉由教授武藝，遂行與官府作對的一個幌子，他並非盜匪賊寇，更不是地痞流氓，他是數十家商棧、分舵的總瓢把子。
“在江湖上，任何鏢局只要插上‘易’字旗號，絕沒有哪個山賊敢來劫鏢，即使朝廷重臣也忌他三分。你是蘇州人，理當聽過易原正的名號，他是易武門的創始者，易家兄弟對他敬愛得無以復加，即使他已駕鶴西歸，但他的影響力依然無遠弗屆。
易寒終究會娶我的，他現在只是一時迷失。要不了多久他就會發現，我才是最有資格入宛若山莊的女人，他會遵照易老爺子的遺命，和我拜堂成親；而你，你的處境堪憐，但我愛莫能助，唯一的方法就是幫助你離開。”
這美艷女子的好心讓她感激涕零，曾雨涵如此大力襄助一個情敵，很難不使她聯想到自己飽受威脅的婚事，恐怕不如曾雨涵所說的那麼樂觀。
易寒的腳步逐漸接近，她該不該提醒曾雨涵？
他見了她會有何反應？
“你的未婚夫叫封志昊？”曾雨涵立在她身後，突然問道。
文君胸臆一下子漲滿愁思。
“我可以幫你找到他，命他‘不計前嫌’，履行婚約。”曾雨涵自信的口吻益發教文君詫異。
周倩玉也曾允諾代她找人，可找了半天，連丁點消息也無，這曾雨涵又有什麼通天的本領，能夠找到志昊表哥，並且左右他的意志？
原以為自己的淚水早已流干，為何前方的視線變得一片朦朧？文君沒多說什麼，她的心思是矛盾且五味雜陳的。
文君見易寒已走到了小樓玄關。
“三天後，我會再跟你聯絡。”曾雨涵走了。
文君一驚，忙轉身加以阻攔，擔心她此刻下樓，將會和易寒撞個正着。
可她人呢？屋裏空蕩蕩的只剩她一個人。天！又是個神乎其技的武林高手。文君不禁毛骨悚然，惹上這樣一名女子，她的生命極可能隨時不保。
她跌入太師椅，瑟縮着身子，設想着自己身陷重重險境，該如何自保？
半個時辰過去了，他居然沒進來？也好，少掉他的糾纏，她才能冷靜沉着的想一想未來。她的月事個把月沒來了，會不會……不，她不能懷有他的孩子，一旦有了孩子，她就永難脫身了。
周倩玉敷衍着不肯幫她找人，而這件事她總不該再袖手旁觀了吧？
思及至此，她急急打開房門——
“上哪兒去？”易寒悄無聲息，鬼魅也似地出現在門口，神色鬱悒。
“去找周姊姊聊聊天。”她退後幾步，以便拉開彼此的距離。
易寒則堂而皇之地跨入門檻，反手掩上房門。
“剛才聊得還不夠？”他質疑的目光直瞟她的眸子，冷洌的笑容彷彿已知悉了一切。
“其實也沒聊什麼，曾姑娘只是來告訴我，她和你的婚期將至，大概是好意邀我前喝杯喜酒吧！”她輕淺回眸，心情意外地平靜無波。
氣氛忽地僵凝，接着他挑起眉眼，問：“我另娶他人，你好像一點也不難過？”
“你給我那樣的權利了嗎？”充其量她也只不過是他眾多綺麗春宵中的一段無足輕重的小插曲，她為什麼要難過？難過又如何，能挽回什麼？
“我早說過，你要名分我可以給你。”他恨她的無動於衷，恨不得一巴掌打掉她偽裝的笑顏。
“謝謝你的好意。我是天生的奴才命，只適合當個女奴，其餘的，就是奢求了。”
“嘎？”易寒動怒了，一把將她扯到身旁，“如你所願，替我寬衣！”
“是。”她低垂眼眉，面無表情地為他脫去長袍和里衫……
“給我。”他充滿怒氣的命令。
文君無言，乖順地褪去衣衫，躺入床榻。她以為易寒會挾怒蹂躪她的身子，可出乎意料地，他極溫柔的將臉貼至她的小腹上，綢繆地親吻着。
“你……懷了我的孩子？”他的手輕盈的在肚臍眼邊邊，來回撫觸着，指掌傳遞出溺愛的氣息。
“沒有……怎麼可能？”文君顫抖了一下身軀，頗不能適應他愛撫的方式，宛如那兒確實有個小生命存在似的。
“小婕告訴我，你……遲了？”他湊近嘴巴，用唇瓣細心呵護，陣陣熱氣傳來，攪得她好想笑。
小婕那個長舌婦兼大嘴巴，待會無論如何非得狠狠修理她一頓不可。
“沒有，我……早過了，小婕糊裏糊塗，她哪弄得清楚？”這種事也好去打小報告，討賞嗎？真是笨奴害主！
“如果你有了，我要第一個知道。”他灼熱的眸光盯住她，煥發著異樣的光彩。
這要求太無稽，文君嗤然笑開來，“不可能，我不會讓那種事情發生。”
“你沒有自主的權利。”易寒吐着危險的氣息，黑眸層層鎖住她，“把腿張開！”
文君用牙齒死咬住下唇，即使兩人已多次繾綣床第，她依然缺乏適應他如此單刀直入要求她完全配合的能力，她憬憧中的情愛不是這樣的。
旋即，她胸口緊緊一縮，她緊繃的弦，讓他撥開一處隙縫，登堂入室地逕其慾念……
曾幾何時，她的意識已領着理智和情感離經叛道，顛覆了她一向恪遵謹守的教條。
也許她是天生的壞女孩，才會這般地芳心難耐，輕易就讓易寒挑起慾火，像征服者般恣意進入她的生命，逼使她激情回應。
她從不屑他得逞后，故作柔情的溫存，每回她總是急急翻轉過身子，背對着他，以至於從沒機會看見易寒心碎的黯然神色，和痛楚糾心的雙眸。
她恨他嗎？千百個謊言卻不能說服她欺騙自己，她不是恨，是怕，害怕有一天她的堅持，會被他排山倒海般的熱火給震得決堤，屆時，她就連起碼的，曾細心維護的尊嚴都將一併賠上。
等他膩了，或有了新歡，她該何去何從？她的志昊表哥會因為她“處境堪憐”而收留她嗎？
唉！天下雖大，何處才有她容身之所？
驀地，肩胛一陣麻疼！他竟然啃起她的臂膀。不是過往那種輕嚙細咬，而是使了相當勁道的啃咬，像泄憤，更像懲處。
文君沒轍，只好轉身面向他，“別這樣，會痛的。”
易寒根本不予理會，利齒繼續朝她雪嫩的胸脯蠶食……
“你是虎姑婆轉世，喜歡吃人肉嗎？”文君捧着他的臉，企圖移開他的嘴巴，但他似乎饞得厲害，口齒所到之處，無一倖免，全部紅點斑斑。
“把你吃進肚子裏如何？”他利用她高聳的蓓蕾“磨牙”，當真是可惡透頂。
“只要不是太痛苦，請便。”如今對她而言，活着並不會比死掉好多少，特別是在聽到曾雨涵那番話以後。
她以為她可以不在乎；可以雲淡風輕地假裝事不幹己，但事實上，她嫉妒得要命，痛苦得好似被人狠揍了好幾拳，卻連呻吟或求救都無能為力。誰說她不愛他？
她是個如假包換的騙子，妄想自欺欺人，然而她根本做不到。她清楚的感受到方寸間正汩汩地滴着鮮血。天哪！她到底該拿這個男人怎麼辦？
“你寧願一死，也不肯當我的妻？”他捏住她的下巴，不准她閃爍逃避。
“放了我吧！如此逗弄一名全無還手能力的女子，算什麼呢？你我早已各有婚配，原本就不該另作他想。”她水眸中的淚珠，終於承受不住，滑下兩鬢。
“曾雨涵還對你說了什麼？”他的眼底迅速凝聚強大的風暴。
文君靜靜望着他，臉孔刷白得不見血色。
“沒什麼……”曾雨涵所能做的，只是證實外面的謠傳，她還沒有能力左右她或傷害她，全天下，唯有易寒才能真正令她心碎腸斷、痛不欲生。
“說！”他鷙猛的臉色彷如一頭駭人的野獸。
“她說什麼重要嗎？若是你再這麼大呼小叫的吼我，我就發下毒誓，今生今世絕不為你生……”
易寒及時吻住她的唇，吞下她未竟的言語，形同饑渴的一陣狂吮后，他才依依難捨地鬆開她。
“今晚你就搬離此地。”他不希望任何人再來干擾她。
她才逃過一劫，又要送她走？計紹華已經被他“賜死”了，這會兒他將用什麼身分來掩飾她？
“不要，我在這裏住得挺習慣的。除非……如果你擔心你即將和曾姑娘拜堂成親，我會亂吃飛醋，那我保證，我會謹遵……”總之，她不能走，要走也得等到曾雨涵找到志昊表哥，並且確定她肚子裏是否懷了孩子之後。
“住口！不惹火我你好像很不開心，嗯？”他殘暴地握住她一隻乳峰，像是鉗制她的心房一般，令她呼吸困難。“不許違拗我的命令，即使是陰曹地府，我要你走你也得去！”
“我現在的處境，會比陰曹地府好到哪裏去？”她慘澹地低語；他的手勁弄得她秀眉緊蹙。“殺了我，算是對這段日子我曲意承歡的獎賞。”
易寒眸光倏冷，“要獎賞？沒問題。”
她逐漸恍惚的心神被他手中拎着的一條黃金打造，精緻得無與倫比的環鏈給逼了回來。
易寒沒詢問她的意思，直接將鏈子套進她的頸項，趁勢在她頸子中央用力一吮——
“喔！”痛！
文君眉心緊攬，熱流霎時像奔竄的火花在她體內狂奔，驚動了四肢百骸。
“聽着，”他用手抵向她的胸，“這條命是你欠我的，不管你同不同意都無所謂。你喜歡罵我盜匪賊寇都隨便你；總之，你的心我是偷定了，你不乖乖奉上，我就用搶的，或者直接拿刀子剖開——”
“即使在你成婚以後，也不願放了我？”她的心直接沉入谷底。
“沒錯，我要你和我同生共死。”他的口氣惡狠狠又充滿嗜血的殘忍。“如果這算是陰曹地府，那也只能怪你不懂得隨遇而安，或者，該怪你欠我太多，多到必須用整個生命來償還。”
他怎麼會是江湖上人敬人愛的俠士？！
文君認識他的時間不夠長，尚不明白他落拓放蕩的山林逸氣，那異於常人的武功、膽識、睿智、脾氣，究竟如何捏揉成一個亦狂亦邪的複雜人格？為何他可以厚待天下百姓，獨薄於她？
他藐視權貴，玩弄王法，堅持反抗世人的假道學。他寧願當真小人，也不肯做偽君子。在他心中自有一方天尺，為他衡量是非對錯，紅塵俗世的種種規範，他完全不當一回事。
他是個狂狷的梟雄！
文君只能自嘆，她何其不幸惹上了這樣邪魅的瘋子！
“讓我再待在這兒三天，三天之後，隨你高興送我上哪兒都行。”她只想再見志昊表哥一面，無論是離是合，她都要他親口告訴她。
儘管眾人一口咬定他是個寡恩少義的人，她仍然不相信她的選擇是錯誤的。
至於見了他之後呢？萬一志昊表哥回心轉意，她能夠再愛他嗎？一個不潔的身子如何見容於將婦德看得比什麼都重要的男人？
文君不免惶亂無措，心緒忐忑。
“三天？有什麼特別的意義嗎？”易寒銳厲的眸子橫掃向她。
她不動聲色的應對着，“三天的時間足夠我向周姊姊和郭姊姊話別，順便收拾一些細軟。”
“你從不使用我送你的東西。”這會兒又何必多此一舉？他不相信一個包袱猶裝不滿的細軟，需要三天來收拾。
曾雨涵離去時，他不巧撞見，但她到底對文君說了些什麼，他不得而知。
“太多了，你送的首飾、衣裳，夠我用上好幾輩子。”她笑出淡嘲的弧度。
只因她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所有日常用品由周倩玉供應即綽綽有餘，加上她對他余怒猶存，是以更不肯去動用那些昂貴的朱漆黑木所盛載的衣飾。
“那好，你連下輩子，和下下輩子也一併賣給我吧！”易寒把她的頭臉擱在胸膛，如溺愛一個孩子似的親擁着她，那種輕柔的手勁，溫存得令人炫惑。
文君氣息微促地急辯：“我從沒允諾出賣任何東西給你，是你一廂情願的強奪豪取，你憑什麼以為這些物品就能買斷我的一生？”
“嫌少？”易寒一手遊走於她赤裸的身體間，一邊問：“加上我這條命如何？”
文君搖搖頭，困窘的笑道：“你的命是蘇州百姓和易武門門徒所有，我要不起。”
撇去所有紛紛擾擾的世情，她也許會要他，畢竟他是她生命中的第一，更可能是唯一的男人。但，太難了，就算她開口要，他也不一定肯給；儘管他應允了，也不見得信守承諾。既然無從掌握，不如絕了這份期待，待日後到了他倆要分手的時候，也許可以從容點，也許不會那麼肝腸寸斷，傷痛不已。
她急欲掩藏心事的合上雙眼，他索性吻住她的眼，逼她面對他。
“你太過矛盾了，難怪活得不快樂。”他喟然低嘆，“好吧！你要三天，我就給你三天。”
☆☆☆
曾雨涵辦事的效率好得驚人。
她果然差人捎來訊息，告知文君，她的志昊表哥現在暫住于丹豐的水濂山莊，要她先做好準備，等戌時一過，就派人來接她過去相會。
文君握着手中的字條，心情大亂，分不清是悲是喜、是苦是甜？
她就要見到她朝思暮想的人了，她該向他說什麼才好？他又將如何看待她？
她花了整整一個晌午的時間，揣設各種見面寒暄台詞，然後又一一否決掉！
臨到約定的時間，她竟發現她不想見封志昊了。如今一切的景物全非了，這樣的境遇相見不如不見。
“卞姑娘。”曾雅萍於戌時正闖入她的房間。“少夫人派我來接你。”
她指的“少夫人”應該就是曾雨涵吧！看來她是迫不及待想喝易寒的喜酒。
文君不知怎麼拒絕她，只得點點頭，“你願意幫我瞞住易掌門？”
“當然。”曾雅萍永遠是一絲不苟，連一舉一動都不輕忽。“這件事除了你、我和少夫人外，沒第四個人知道。”
“那就好。”文君吐了一口氣，隨曾雅萍跨出房門。
房門外突然間狂風大作，漫天飛沙走石，一陣接一陣的旋風肆虐大地，庭院中空曠的花園除了被巨風壓折了腰的花樹之外，每個人均紛紛走避主屋內。
“也許我們該等風停了再走。”文君太嬌弱了，她卯足全力，卻依舊走一步退兩步，最後不得不緊緊抓住廊外的欄杆。
“不行！少夫人都安排好了，我們這邊一拖延，豈不累她枯等。”曾雅萍表現出的一片耿忠，讓文君好生佩服。要是小婕有她的一半優秀，她就阿彌陀佛了。
曾雅萍嘬口一吹，遠遠的馳近一匹赤鬃寶馬，“走！”
文君的手臂被鐵鉗也似的夾得死緊，一同躍上那匹馬兒的背上。
在奔出驛館側門時，士兵毫無戒心，因為，曾雅萍不知從哪兒偷了一件周倩玉的袍子，罩在文君身上，讓旁人以為她是計夫人，並未加以攔阻。
文君和曾雅萍順利逃出驛館，此時風雨依然怒吼，而且威力愈來愈強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