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八年後--
魏雪莉不太清楚熟睡的自己為什麼會突然驚醒,整個人直挺挺地從床上坐了起來,腦中一片混沌與空白,眼珠子緩緩地自然轉動一圈,忽然她急速地倒吸了很大一口氣。
活了二十四個年頭,她從未有過一次睡過頭的記錄,怎麼偏偏就在今天這個不能錯過吉時的日子!
立刻掀開自己的棉被、跳下床,急得忘了穿上她最愛的粉紅色頑皮豹拖鞋,就這麼光着腳丫子往另一間房沖,因為她趕着去掀別人的棉被。
果然,那位該比她更早起床的小姐,現在依然窩在棉被裏,睡得可舒服了,完全忘了今天是她自己的大日子。
雪莉深深吸了一口氣,雙手扠腰,心裏從三開始默默倒數,然後肺活量十足地大叫出聲!
「魏雪漫!今天是妳公證結婚的日子,妳竟然還敢給我賴床,如果害我最愛的威澈老師今天娶不到老婆,妳就完蛋了!」
棉被裏的人兒依舊文風不動,不愧是號稱被睡魔附身的人,竟會睡到忘了今天是自己公證結婚的日子。
「妳還睡!」雪莉開始動手搶棉被。
終於,在一陣搖晃中,雪漫有點醒了。
「今天是星期日,妳就讓我多睡一會兒嘛。」死命地拉着裹住自己身體的棉被。
雪漫是醒了,但是還不夠清醒,一時忘了今天是自己的大日子。
這下子雪莉真的火了。
「魏雪漫,我看妳是真的不想活了,是妳逼我動腳的!」
多虧有雪漫,才能讓帥如布萊德彼特的威澈老師成為她的姊夫,看在這一點的份上,雪莉早已戒掉動腳踹醒雪漫的習慣,但如今這種十萬火急的情況,看來不動腳是不行了。
「立、刻、給、我、起,床!」
果然雪莉一出腳,效果不同凡響,立刻聽見雪漫慘烈的哀嚎聲,這下雪莉可以確定,她姊姊醒了。
嘿嘿,招術還是老的有用吧!
「魏雪莉,在結婚當天欺負新娘的人會倒霉的,妳不知道嗎?」邊揉着屁股邊刷牙的雪漫,痛得想流眼淚。
「小心我到美國見到爸媽時,告妳一狀。」
「我管妳!誰叫妳昨天又熬夜趕計劃,一點要睡美容覺的概念都沒有,小心我告訴威澈老師。」
雪莉才不怕雪漫的威脅,她手上也握有不少她的把柄。
「心愈長愈偏的臭雪莉!」
雪漫真的是想不通,明明這個妹妹都是她在養、在照顧,怎麼每次都不站在自己這一邊?她未來老公的魅力果然無法擋。
「妳動作快一點!再一個小時老師就要來了,你們要先趕去法院公證,接着還要趕到桃園中正機場,先搭飛機去澳洲見老師的爸媽,然後再搭飛機去美國見爸媽,妳的機票和證件我全幫妳收在行李里,別忘記了。」
雪莉真不知道要結婚的人是自己還是姊姊,她要操的心還真不少。
「喔!」
雪漫只輕應了一聲。因為雙方的父母都移民不住台灣了,所以她跟宋威澈決定先公證結婚,然後再飛至國外見雙方父母,順便度蜜月。
一想到即將要待在飛機上這麼長的時間,雪漫就有點想昏倒,好加在是她就算真的昏倒,身旁也有個親愛的老公會扶住她。
「可以開始化妝了嗎?」
雪莉探頭進洗手間問還在以龜速東摸西摸的魏雪漫。她已經把自己吃飯用的傢伙全拿出來了,這次雪漫的新娘妝跟新娘髮型,全由她一手包辦。
她唯一能送給雪漫的結婚禮物,就是使出渾身解數,讓雪漫在今天當個最美的新娘子,留下最美好的回憶。
「可以了,動手吧。」
盥洗完畢后,素着一張臉的雪漫乖乖的坐好,等着讓手藝精湛的妹妹將自己妝扮成最美的新娘。
最愛美的魏雪莉竟然哭了!
當佈置得大紅又喜氣洋洋的台上,那位站在用霓虹燈拼湊出雙喜字前穿西裝的禿頭福氣臉老先生宣佈兩人正式結為夫妻時,雪莉的眼淚就像開了開關的水龍頭,停也停不了。
原來一向不愛哭的人,哭起來竟是如此驚天動地,完全不顧別人的眼光。
「雪莉,別哭了。妳的睫毛膏跟眼線都花掉了,流下來的眼淚都被染成一條條黑色的,粉恐怖耶!」
「對啊!妳要嚇死妳姊姊跟姊夫哦,不要這麼愛惡作劇啦!」
站在觀禮席的雪莉哭得唏哩嘩啦的,根本聽不進佳芳跟雅惠的話,反正她就是想哭。
「妳們......不要管......我,等我......哭夠本......了,自己......就會停......了。」雪莉哽咽地說。
她也不知道自己哭是捨不得自己唯一的姊姊就要嫁給別人了,還是自己最喜愛的威澈老師終於變成有婦之夫了。
一堆雜亂無章的思緒就像脫線毛球,她的腦子根本就無法思考,就是想狠狠地嚎啕大哭一番。
本來還以為雪莉是開玩笑的,但是看竟然她愈哭愈凶、愈哭愈大聲,看來是來真的耶!
「喂,妳有沒有帶面紙啦?」
雅惠根本沒料到在這種喜氣洋洋的結婚典禮上會有人哭,而且還是最愛美、最不願在大庭廣眾前失態的魏雪莉。
厚--早知道她就拿一大盒春風面紙來。
「妳認識我這麼久,什麼時候看我帶面紙出門過,每次嘛都是跟妳借。」佳芳猛搖頭,她也沒辦法。
在找不到面紙的情況下,魏雪莉就掛着兩條黑色眼淚和一鼻子的鼻涕在臉上,從新人交換結婚戒指到禮成,甚至新人都到法院外的花園廣場去拍照留念了,雪莉鬆了開關的水龍頭,還拴不起來。
就在此時,一隻屬於男人,卻修長得不象話的手,無聲無息地從不知道東南西北方的哪一方,遞了一條墨綠色、金色滾邊且折迭整齊的手帕到全場哭得最大聲的女人眼前。
「謝......謝。」
而正好抬起眼的雪莉就這麼剛好的接收過來,也不管是誰好心遞給她的,反正不是佳芳就是雅惠,而且淚水早已模糊了她的視線。
哭夠本了,雪莉拿着略帶某種特殊香味的墨綠色手帕,擦掉臉上兩條觸目驚心的黑色眼淚,順便再擤了個不太雅觀的鼻涕。
「雪莉,妳這樣粉不衛生耶!」
佳芳看着那條有黑色眼淚跟鼻涕黏在上面的手帕,覺得噁心死了!不知道它的主人是哪一個好心的倒霉鬼。
「大不了我回家用一整瓶的洗衣精把它洗乾淨再還妳。」雪莉以為手帕是佳芳的,因為公證處里只剩她跟自己。
「不用了、不用了,這條手帕不是我的。」
就算是用整瓶色拉脫把手帕洗成白色,佳芳也不想要,更何況這條手帕根本也不是她的。
「不然我再買一條一模一樣的還妳好了。」雪莉堅持一定要還條手帕給佳芳。
「真的不用了,因為這條手帕根本不是--」
「雪莉,雪漫姐姐問說如果妳哭夠了,就出去跟她拍照,因為她待會還要去中正機場趕飛機,叫妳不要讓她等太久。」
前方傳來雅惠呼叫她們前去拍照的聲音,而佳芳心急想辯解的聲音就這麼被掩蓋掉了。
「喔,好。佳芳,我們走吧!」
勾着佳芳的手臂,照相也是雪莉最愛做的事情之一,因為可以留下她美麗的倩影。
「好啦,那妳記得待會兒拍完照告訴我,妳的睫毛膏是在哪裏買的。」佳芳邊走邊說。
「怎麼樣?是不是防水效果很好?」
雪莉稍稍露出得意的臉色,她以為佳芳會這麼問,是因為自己的眼淚根本沒有黑到她們說得那麼誇張。
聽見雪莉如此說,佳芳煞有介事地將右手手肘抬半高,然後伸出食指,大抵對上雪莉眉間到鼻頭的高度,不知死活地以二分之一拍的速度小幅度左右擺動。
「No、No、No,不是很好,而是太爛了。我要知道妳是在哪裏買的,以後我絕不再去那裏買了。」
佳芳的實話實說,老實到讓雪莉想吐血,加上那根在她眼前搖來晃去的手指頭,更惹得她想發火。
「哇咧,妳再說的話,下次妳生日時,我就多買幾隻睫毛膏送給妳,然後再搞個感人派對讓妳大哭特哭,讓妳整張臉哭得像爆發土石流......」
「我不在的時候,妳一個人住要小心門戶,三餐都要準時吃飽,如果怕胖又不知道要吃什麼的話,我計算機里有低卡菜單的存盤,可以叫出來照着吃,千萬不要餓肚子,也不要吃壞肚子,然後......」
雪漫又臭又長的叨叨念讓雪莉的眼眶不但迅速變紅,還有淚水在四周圍打轉。
以前,雪莉的三餐都是仰賴領有營養師執照的雪漫打理的,每一餐的卡路里都計算得超精準,所以知妹莫若姊,雪漫知道雪莉可能會為了保持身材而不吃飯。
「老婆,雪莉已經不是小孩了,她懂得照顧自己的,更何況我們又不是不回來了。」
看在新郎官的眼裏,這對平時最愛互相鬥嘴的姊妹,突然變得如此姊妹情深,雖然是好事一件,但是停在中正機場的飛機是不等人的。
宋威澈看着手錶上的時間,微微皺着眉。
「你管我!」
雪漫惡狠狠地瞪了老公一眼,別以為兩人的關係已經登記有案了,他在她心中的地位排名仍保持原位,依舊排在親妹妹後面。
看平日最愛糗自己的雪莉竟然真情流露,還哭得這麼傷心,雪漫好捨不得。
「雪莉乖,別理妳姊夫的話。」
雪漫摸摸雪莉的頭,這傢伙終於在今天有一點當妹妹的樣子了。有可能的話,希望在未來幾年裏,雪莉天天都能像今天這麼乖、這麼可愛、不會對自己兇巴巴的。
事實證明,這幾年她沒白照顧雪莉,知道原來妹妹的心還在自己身上,真是感到欣慰。
「好了啦,妳快上車,不是還要趕飛機嗎?記得買禮物回來給我,要多買一點,而且每到一個地方都要買,少買一件都不行!」
收到姊夫從姊姊背後偷偷傳送給她的暗示及拜託,雪莉主動趕雪漫上車。
「姊夫,這陣子要麻煩妳照顧笨雪漫了,如果早上她又賴床不醒時,你可以用腳踹她的屁股,左邊或右邊都可以,她會立刻醒的。」
在車子緩緩發動時,雪莉把最重要的事交代好,她和雪漫一向是互相「照顧」的。
這個臭雪莉竟敢教壞自己的姊夫來對付親姊姊!
「老公,快踩油門!」雪漫為免每天早上有被踹醒之虞,立刻下令宋威澈趕緊踩油門。
在老婆大人的命令下,新郎官一刻也不敢拖延,油門一踩,車子立刻如火箭般向前衝去,把所有送行的人都拋諸車后。
「對了,老婆,妳有沒有把這幾天會有朋友搬到我屋子去住這件事告訴雪莉?」
在車子駛約一公里遠后,宋威澈像突然想起什麼似的,隨口問起雪漫這件事。
「你的朋友?啊!糟糕--」
慘了!為了趕在公證結婚前把腦子裏的一堆營養計劃付諸文字,她還真的忘了有這件事!
「沒關係,到機場的時候再打吧,應該來得及告訴她吧?!」雪漫現在只能這樣安慰自己。
「但是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說,不能等到機場了。」
「不會吧!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忘了交代雪莉嗎?」雪漫好苦腦自己究竟又忘了什麼重要的事情,但她想破腦袋也想不出來。
「不是。」宋威澈帶着神秘的笑容搖搖頭。「是我一直忘了跟妳說,老婆,妳今天真的很漂亮!」
重要的事情一說完,雪漫的臉也紅透了。
可能是太久沒做這種名叫哭泣的累人運動了,自從送走雪漫和威澈老師之後,雪莉頂着哭花的一張臉、腫得像核桃般大的紅眼睛回家后,爬了四層的樓梯進房,接着倒上床補了個好長好長的回籠覺。
睡着的她,不知錯過了幾次家裏響起的電話鈴響,而在過了十四個小時之後,雪莉一覺醒來,才發現滿室的漆黑。
面對黑乎乎的一片,她的手隨便往床頭一抓,就抓到了上次雪漫去玩抓娃娃機時,得到卻轉送她的獎品--熒光鬧鐘一隻。
「天啊!我怎麼睡了那麼久?」
看見時針與分針分別擺在十二與三的位置上,瞪大雙眼的雪莉還以為自己看錯了。
揉揉眼睛再看一次,沒錯!她竟然把雪漫搭飛機到達澳洲這段路程的時間都給睡掉了。
是不是家裏的睡魔先生找不到雪漫,所以就附身在她身上了?!
還是少了那個需要被叫起床的人時,通常叫人起床的那個人也會跟着失去作用。
「好渴。」
雪莉下意識地舔了舔毫無水分的雙唇,可能是早上流了太多的眼淚,讓身體裏的水分全都流失掉了,所以她覺得口乾舌燥。
現在想喝水解渴的慾望非要有一千CC的大瓶礦泉水才能抑製得了,她都已經不記得自己上次如此渴望想要喝水是什麼時候了?
下了床,開了燈,拖着懶洋洋的步伐走下樓梯到二樓的廚房,雪莉從家裏的大冰箱裏挖出了一瓶大瓶礦泉水。
反正接下來這三個月家裏只剩她一個人,直接將瓶口對着嘴就喝,她懶得再去拿杯子了。
「哇塞!真痛快。」
狠狠地灌了自己好大一口水后,稍歇片刻時,雪莉的思緒又飄到今天才剛離開家的雪漫身上。
她想起來了,自從學營養的雪漫告訴自己說每個人每天需要補充的水分是體重乘以三十CC之後,她每天都會要求自己至少要喝到水分補充的標準,從那時候開始就沒如此渴望想喝水過。
誰叫她愛美咩,衝著多喝水皮膚才會水噹噹的份上,要她喝雙份都沒關係。
「都是臭雪漫害得我今天水分嚴重流失,如果我的皮膚變乾燥了,她回家就完蛋了!」
雪莉竟對着喝了半瓶的礦泉水在叨叨念着自己已遠在大西洋另一端的姊姊。
原本喝完水就準備上樓去洗個澡,然後再窩回床上的雪莉,在經過二樓窗戶時,隱約聽見外頭傳來一陣金屬搖晃碰撞的清脆聲音。
在這麼晚又這麼靜的夜裏,任何一點聲音都會引起雪莉想一窺究竟的好奇心,加上她之前也睡足了,精力回復了不少。
於是好奇心旺盛的她,就反射性地往窗戶外探頭望去,不看還好,一看就發現有個模糊的黑影,很鬼祟地在魏家後面的那棟白色房子,也就是姊夫家的前面徘徊。
嚇了一跳的雪莉,趕緊將自己探出窗外的半個頭縮回,然後立刻蹲下,小心地從窗戶邊邊的角落聚精會神地偷瞄。
那個黑影在幹嘛?好像在開鎖?
可是房子是姊夫的啊?!而姊夫又跟姊姊出國去了。啊!難道是--
「有小偷!」
在自己差點忍不住大聲喊出口的萬分之一秒前,雪莉趕緊搗住了自己的嘴,阻止了原本要衝出口的話。
為了怕自己看錯,雪莉稍稍抬高了頭迅速地再偷瞄一眼,然後立刻再縮回頭。沒看錯,真的是小偷,怎麼現在的小偷這麼勤勞,不到凌晨一點就出來犯案了。
最近經濟是不是真的太不景氣了?連偷兒都受到影響,必須提早作案時間。只是粉討厭,幹嘛挑到她姊夫家?!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從急促的呼吸跟心跳來判斷,雪莉現在緊張得不得了,怎麼辦三個字就像跑馬燈一樣,在她腦袋裏繞啊繞,但就是繞不出個所以然來。
對被小偷闖空門這種倒霉事,雪莉完全沒有處理過的經驗。
「算了!乾脆上樓躲進棉被裏睡覺好了,就當是作了一場夢好了。」
雪莉心中的黑色小惡魔提醒她,為了避免硬拼會弄傷了她的花容月貌,所以乾脆當縮頭烏龜好了。
「不行,姊姊跟姊夫都不在家,我應該要負起看照家門的責任啊!」
雪莉心中的另一個白色小天使告訴她,視若無睹會讓她良心不安,而且她也不想看見雪漫開心度完蜜月回家后,發現自己老公的家被偷個精光時那種慘兮兮的苦瓜臉。
「有了,先報警!」
靈光一閃,警察捉強盜的邏輯突然衝進雪莉的腦袋瓜里,對!應該先報警沒錯。
為了避免引起小偷的側目,雪莉剛才早把二樓的燈關了,所以她現在只得整個人貼着冷冰冰的地板,用爬的爬到客廳的茶几旁,好下容易找到了無線電話,再退回原本的窗戶邊邊,趕緊按下了110報警專線。
嘟嘟聲響了快十次,終於有人接起了電話。
「喂,警察局。」話筒那端傳來冷冰冰的淡漠聲音,讓雪莉心口的沸騰涼了一半。
「我發現有小偷,我要報警!」雪莉說得又快又急,深怕被小偷發現她正在報警。
「好,我幫妳轉接。」
就在雪莉還來不及說出「等一下」三個字之前,對方已經按下了轉接鍵,話筒里響起了少女的祈禱這首樂曲。
結果音樂一響就響了快十分鐘,或者更久,反正就是不再被人接起。
「厚--我是打電話去報警,又不是打去聽音樂的,氣死人了!」
雪莉對着話筒發出不爽的抱怨,但她又能怎麼樣呢?只能先把電話掛掉,再想別的辦法了。
當她再悄悄伸起頭來觀察黑影目前偷竊的進度如何時,卻發現姊夫家的大門已經被小偷打開了,而黑影也不見蹤影了。
糟了!再不阻止,姊夫家就真的會被搬光了,而且這幾天新聞有報導過有小偷為免犯罪證據被找到,便在行竊得逞后,放了把火,把一切燒個精光,讓警察就算來了也無從查起。
啊!如果姊夫家真的被燒了,那麼以後她就不能找自己那一票每次見面不是吃就是喝的酒肉朋友,一起到他家樓頂的空中花園去辦烤肉活動了:甚至連中秋節時也找不到地方可以邊吃柚子邊賞月了,嗚......她不要!
就在一堆愈來愈凄慘的假設在雪莉的腦子裏一個一個蹦出來時,她突然瞄到牆角擺着一根好幾年前不知誰送給她的球棒,結果被她一直擺在那兒沒有動過,上面都已蒙上了一層厚灰。
盯着它,雪莉驀地想起了一句古代名言--養兵千日,用在一時。球棒彷佛正在呼喚着她。
「好,就決定這麼辦!」
考慮了三分鐘后,魏雪莉的眼中進出了勇敢而不懼死的光芒。
在自己的腳膝蓋骨第三次撞到不明物體,痛得他悶哼一聲之後,法哈利終於決定不再與黑暗搏鬥,他從口袋裏掏出打火機來當作手電筒。
四周明亮一點,至少他會比較好找到電燈的開關到底在哪裏,而且不會再第四次撞到硬物。
他本來是打算過幾天再搬進來的,可是過去的一個月裏,他被那些從遠方而來的不速之客煩得耳根子無法清靜,所以他才決定在參加完好友的婚禮之後,以最快的速度搬家以避過那些不速之客的追蹤。
但因為太趕了,所以他忘了威澈丟給自己的一大串鑰匙里,哪一支才是大門的鑰匙、又哪一支是鐵門的鑰匙,結果害得自己只得在門外一支又一支地試,不小心試得搞亂了秩序之後,又得重新再試過,因此花了他不少時間。
最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在今早的婚禮過程中,他反常地被某個可愛女生的眼淚引去了注意力,結果竟忘了許多原本該再向好友詢問確定的事。
真慘!今晚寒流來襲又天寒地凍的,剛剛在外頭他颳了不少冷風,而且還搞得自己一副偷偷摸摸像做賊似的。
法哈利還來不及唉嘆完,就發現在某面牆壁上的電燈開關,還好,他終於可以開燈來驅走滿室的黑。
只需用食指施以小小的力量在ON端,便可以換來滿室的光輝,不用再遭受黑暗的荼毒。
或許是他太沉溺於感動之中了,竟沒注意到有個輕柔的腳步,早趁黑欺過他且無聲無息地進跨過門坎,進到屋子裏。腳步的正主兒手上還小心翼翼地握了根棒球棍,全身發抖又強裝勇敢,手忙腳亂又四處張望地想尋覓任何一個可以躲藏的隱秘角落。
時間配合得剛剛好,當光亮乍現的那一刻,法哈利整個人感動地在心裏直想把燈泡的發明家奉為救世主時,小小人兒亦已窩好在沙發後面與牆壁間的某個小空隙,隨時等待出棒的機會。
「太好了!」
法哈利將自己整個人往白色沙發上一拋,輕鬆舒服地陷進宛若棉花般柔軟的雲端,然後打了一個好長、好大的哈欠,然後......輕輕地合上眼......
幾乎不到十秒,蜷縮着身子躲在沙發後面不敢發出半點聲響的雪莉,被傳進耳中的打呼聲搞得懷疑自己因為大敵當前太過緊張以致產生幻聽。
她按兵不動,又過了十分鐘,發覺那綿延不絕的打呼聲似乎是沒有停下來的打算。
考慮了十分之一秒后,鼓足了勇氣,她迅速地站起又蹲下,果然,她看到了趴在沙發上那隻會發出呼嚕呼嚕聲的龐然大物。
「怎麼會有小偷在偷東西之前,還在主人家先睡個覺?」雪莉小小聲地自言自語,這個問題有點考驗到她的智商。
如果不是這個小偷太膽大包天,就是他笨得要死,要不然,就是她根本沒睡醒,還在作夢!
為了分辨自己身在現實或者夢境,雪莉用手大力地掐着自己紅撲撲的臉蛋,想要知道自己有沒有感覺。
「好痛!」
會痛,那表示她現在不是在作夢,也就是說--嘿嘿,這個小偷一定是頭殼有問題。
雪莉的心中為這個發現而竊喜,好像也就不這麼害怕了,她從沙發背後繞了半圈走出來,蹲在沙發的旁邊看他睡覺,手上原本緊握着的球棒,也被丟到一旁。
雪莉忍不住觀察起正趴在沙發上睡得盡興的小偷,她的眼睛貼近至與他的臉只距離短短几公分。
「嘖,睫毛比我還長、皮膚比我還好、鼻子也滿挺的、臉型也滿好看的,騷包!頭髮還去染成咖啡色的,臉型長得跟......」
拉近距離之後她奇迹似地發現--他長得很帥,而且是跟姊夫有得比的帥哦!但更讓她注意的是,他臉的側面角度長得跟某個好久好久不見的人......有點神似。
真糟!她就是對帥哥沒轍、又沒戒心,再加上像舊識的親切感,讓雪莉完全忘了此時此刻該注意的事,只失魂專註的盯着他的某個角度......
「跟他還真有點像......」
雪莉不知不覺挪了個較舒服的姿勢,將自己的下巴斜斜地托靠在沙發上,以求以更近的距離更仔細地看這個人間極品。這下子可近到連他的毛細孔都快看得一清二楚了,當然也讓她連最後一點警戒心都消失無蹤了。
看着他的嘴巴,往上是鼻子,然後再往上是他的眼睛,咦?雪莉發現他的眼珠是綠色的。
呵呵!好漂亮。雪莉笑出了一條弧線。
下一刻,暗綠色眸光的視線讓雪莉的笑容凍結住,倒抽了一口氣,全身僵住不敢動。
「啊!」
有時候,雪莉真想把自己的好奇心給抓出來,先吊在樹上三天,再拿下來踩一踩,掐一掐,看看它會不會學着安分一些些。
他......他......他睜開眼睛在看她!然後......他伸出手來扣住了她的手腕不放......再然後......「嗨,可愛的妹妹。」他說了一句模糊的招呼。
最後,暗綠色眸光再度緊閉,他又回去找周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