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噯喲!奶終於回來啦。」趙信長一見到鍾靈兒立刻拉開嗓門,將這一天一夜所發生的大大小小瑣事,巨細靡遺且添油加醋地重複一次。尤其是提到陸元輔時,一抹嫣紅飄呀,飄上她的臉,「奶這輩子鐵定、包準沒見過這麽俊的哥兒。」
鍾靈兒認識她近半個月,第一次發現她果然很女人,含羞帶怯還咬指甲,什麽樣子?不過是個男人嘛,而且聽她父親說,他還是個病懨懨、弱不禁風、虛有其表的嬌嬌男。如此這般的德行,居然能將自稱宋臣之後的趙大小姐迷得神魂顛倒,太不可思議了。
「他┅┅不是快死了嗎?」
「呸呸呸!奶別烏鴉嘴好不好?人家只不過是受了一點風寒,身子虛了些。」瞧她緊張得,彷佛鍾靈兒再咒兩句,陸元輔就要回去蘇州賣鴨蛋了似的。
「人家?」
「就┅┅就陸公子嘛!」好嗲哦!
「噢!原來陸公子就是「人家」。」鍾靈兒故意學她細聲細氣還帶鼻音。「好吧,我去看看那個「人家」究竟長得多俊。」
「慢着!」趙信長身子跟蛇一樣纏住大門口,「奶才剛回來,一定累得很,不如先回房歇息一下,陸公子有我照顧就可以了。」開玩笑,讓陸元輔見着了鍾靈兒,那她混什麽?有個珠兒梗在中間,她已經很沒指望當大老婆了,現今靈兒再過去攪和一番,她豈不是連妾都撈不到?屆時說不準會淪為──丫鬟?
沒來由地打了一個冷顫,趕緊抬頭挺胸。
「沒用的啦!奶就是把屁股一起擠到胸部也還是洗衣板,只是變得比較厚而已。」鍾靈兒揮袖推開她,大步邁向陸元輔暫時借住的西廂房。
趙信長旋即三步並作兩步跟上,奈何鍾靈兒輕功一流,腳程飛快,只見她衣袂翩翩,瞬間已到達陸元輔房門口。
※※※
哇!一二三四五六┅┅十二個,照顧一個病人需要動用到十二名丫鬟?他是天皇老子嗎?
鍾靈兒自覺當主人的威嚴已被破壞殆盡,捺不住性子大吼:「喂!奶──」
「噓!」好整齊,幾乎是不約而同,「小聲一點,陸公子剛剛入睡,奶要是──啊?!小姐?!」
「不錯嘛,還認得我是奶家小姐。」鍾靈兒中指往前一戳,直接戮倒六名丫鬟,「庄裹都沒別的活好做?全擠在這裹做什麽?學他做間歇性呼吸,還是想等他咽氣了好剝光人家身上的財物?」
「不是不是,小姐,咱們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珠兒的雙眼盪過一波春水,嘴角跟着「勾芡」,樣子比趙信長還饑渴。
「什麽意思?」
「意思是┅┅」糟!五百年才講出一句成語,就好死不死「嘟嘟好」把自己心裹的秘密泄漏光光。「沒有啦,我是指咱們大夥在這,並非企圖奪取陸公子的財物,而是關心他的安危。」
「你們幾時變得那麽有同情心我怎麽不知道?」鍾靈兒大剌剌地走向陸元輔床邊,他正氣若遊絲地歪躺在錦被之中。
嘖嘖嘖!此人怎一個俊字了得?
清癭的雙頰宛如冬陽夕照,白皙的膚色猶似旭日初升,鬢若刀裁,眉如濃墨,這等容貌普天之下,怕只有燕鐵木跟他才有得拚。哎!好端端地又想起燕鐵木干什麽!
生病的人就屬他病得最精采了,沒天理嘛,哪有半死不活還長得如此惑亂人心。
得救他。即使要不了一個丈夫也能多個男朋友。
但首先呢,必須將旁邊這群「禿鷹」先遣走才成。
「還杵在這兒干什麽?回去工作呀!」
「可是┅┅小姐,咱們不放心他。」珠兒表現得最積極,「萬一他有個三長兩短┅┅」
「是嘛,小姐,讓咱們留下來陪他,他好可憐噢。」
「對呀,小姐。」
集體抗旨?鍾靈兒至高無上的主子尊嚴再度被蹂躪得體無完膚。
搞清楚,是誰供給奶們食衣住行育樂,居然敢合起來為一個來路不明的野男子違逆她?
「不走是不是?好。」不使出撒手諫,你們不知道我的厲害。「我現在就一掌掐死他,然後再讓奶們當陪葬。說,還有誰要留下來的?」
「呃┅┅」好死不如賴活,陪個冷冰冰的「人」躺在棺材裹多沒情趣。
當場已經有八、九個人腳底抹油,溜出卧房了。
「珠兒把門關起來。」
「干┅┅干什麽?」
「一人發一條長布給她們,奶自己別忘了也留一條。」鍾靈兒曉着二郎腿坐向太師椅。
「長布?小姐是要我們┅┅」
「自殺呀!雖說現在是亂世,人命如螻蟻,可奶們畢竟也跟了我好些年,總不好親手殺了你們。姑且念在奶們對陸公子情深意重,一副視死如歸的偉大情操上,就讓奶們自行了斷好了。」
「嚇?!」珠兒狠狠地倒抽一口涼氣,「咱們┅┅這就走,不過,小姐,奶可千萬別傷害陸公子。」
「羅唆!把腰帶解下來,拋到樑上去。」
「快走啊!」珠兒第一個奪門而出,其餘的也不甘落於人後,跌跌撞撞奔往後院。
哈!餘孽清除,接下來該使出她的美人計了。
可他眼睛老閉着怎麽辦?她是個大姑娘家,總不能用「強」的吧?
先喚醒他再說,「陸公子,陸公子。」嬌柔的聲音起不了作用,大聲一點好了,「陸公子┅┅」仍是文風不動?困成這樣?不相信,來個河東獅子吼┅┅「陸公子!」
還睡耶!
氣炸我也,用搖的,「陸元輔?」
「敏芝!敏芝!」陸元輔倏地挺直身子,一把抱住鍾靈兒,「我終於把奶給盼來了,敏芝,敏芝。」
完了,他抱着我叫着別人的名字,「你放手,你放開手!」
「不,我再也不讓奶離開我。」陸元輔生病一定是騙人的,鍾靈見被他摟得心律不整,呼吸急促,病人哪有那麽大力氣?
「你放手,我不是什麽敏芝,我叫鍾靈兒。」要命,他的嘴唇熱死了,還貼在人家脖子上。
「不,奶是敏芝,奶騙不了我的,今生今世不管遇到任何挫折和阻礙,我也誓言要娶奶為妻,敏芝。」
好感人噢!燕鐵木有他一半痴情就好了。
看在他這麽可憐的份上,讓他抱一下下好了。
「敏芝,這段日子奶可好?」
「我┅┅」她這樣算不算是欺騙善良?縱使自己嬌美誘人的身子免費讓他又摟又抱,但他也滿犧牲的呀。罷了,他的懷抱再舒適,也比不過燕鐵木,哎!呸呸呸!不想他不想他,狠心短命鬼有什麽好想的。
「陸公子,我真的不是你的敏芝姑娘。」
「不,奶是,我知道奶是。」
鍾靈兒被逼得沒辦法,用力將原本深埋在他襟前的粉頰抬起來,竟赫然發現搞了半天,他眼睛還是緊閉着。莫非他得了白內障、青光眼,不敢打開來叫旁人瞧見?
「你不睜開眼睛看清楚,怎麽知道我一定是你的心上人?」
「我┅┅」陸元輔如夢初醒,驀地張開那雙晶亮卻帶着如霧般迷惘的眼眸。
太像了,這雙眼睛她見過,至於是在哪裹呢?她則一時記不起來。
「奶?奶是誰?」他忙推開鍾靈兒,卻仍緊握着她的手臂,「奶將我抓到這兒來干什麽?我的書籍呢?我的隨從呢?」他像連珠炮,問了一長串問題,最後因上氣不接下氣,才勉強收口。
「輪我說啦?」鍾靈兒怎會知道他那些五四三的,「我問你,你幹嘛賴在我家床上不走,還死巴着要我去給你請大夫醫病,並且蠱惑我家的奴僕,成天茶不思飯不想的圍着這間卧房看你表演過關渡撟?」
陸元輔似乎約略恢復了一點理智,「這是奶家?」
「如假包換。聲名遠播的名劍山莊聽過吧?」
「那奶是┅┅」
「敝人在下姑娘我,正是本山莊的少主人鍾靈兒。」
「原來奶就是人稱「粉面娘子」的鍾姑娘?」他本來已經要鬆開的雙手又重新「夾」了上來。
粉面娘子這稱呼怎麽聽起來有點「ㄙㄨㄥ」,鍾靈兒沒印象有人這樣叫過她。
「隨便你怎麽叫都可以,總之,你吃我家的食物,睡我家的床,使喚我家丫鬟,這一天一夜,林林總總加起來算你三兩好了。」
三兩?花滿樓一個晚上還有小姐作陪也只要二兩錢,她卻要價三兩,開黑店啊!
鍾靈兒見他囁嚅半天,想必是嫌貴,不由得一鼓氣沖向腦門。哼!
「三兩算便宜啦,你拉扯了我半天,我還沒加你一成服務費呢。」
陸元輔的臉色更難看了,這會兒索性結成一粒苦瓜,凝出極度悲愴而傷感的眼神。
「姑娘!」
「免了!」有夠衰,每回碰上帥哥都是人財兩不得,「不知道你上輩子是不是敲破了十七、八個木魚,這輩子才能遇上我這個溫柔可愛、慈悲心腸的大善人。」
真過癮,好久沒這麽痛快淋漓的讚美自己了。
「姑娘好心必有好報,」他壓根沒放開她的意思,還愈挪愈近,害鍾靈兒芳心一陣悸動,可怪了,這種悸動怎麽跟燕鐵木抱她的時候不太一樣呢?也許是心靈尚未完全敞開,感情還沒全部釋放,再努力一點,必然有不同的體驗,不如┅┅把眼睛輕輕閉上,傾聽他低低呢喃┅┅「今日在下陸元輔得以遇見姑娘確實是菩薩保佑,」再說、再說,「乞望姑娘一本俠義心腸,再幫陸某人一個忙,為我尋找愛妻孫敏芝。」說有人這樣。
「什麽?!」鍾靈兒霍地跳了起來,「你你你┅┅」氣得舌頭都打結了。
「鍾姑娘,」陸元輔不死心,跟着從床上站起來,孰料他數日未進米飯,加之重病染身,一個支撐不住,竟忽爾跌向鍾靈兒。
「噯呀,放手放手,不要一直壓過來。」她究竟是女孩兒家,羸弱的身子如何撐得起一個大男人?「我┅┅我幫你找老婆就是了嘛。」
「真的?」陸元輔一高興,將她抱得更緊。所幸,現場沒其他閑雜人等,否則她是跳進黃河也──
「靈兒,靈兒,爹把大夫找回來啦!」鍾天恨早不回晚不回,偏撿在這節骨眼帶着一名不知打哪兒找來的「王碌仙」走了進來。「奶瞧,奶?!奶把他給醫好啦?」太神了,他甫出門時才見陸元輔吸進去的少,吐出去的多,儼然一副快「蹺掉」的樣子,現在居然「把」起他女兒來了。
「不是的,爹,你快來幫我把他扶回床上,我快頂不住了。」
父女兩手忙腳亂將陸元輔移回床上,他竟又昏過去了。
「這人有夠懶,連呼吸都提不起勁。」鍾天恨探了一下他的鼻息,微弱得近乎沒有。
「可能是剛剛太激動了,一口氣提不上來就咽不下了。」
「都怪奶,長得那麽標緻,害他猴急成那樣。喂!鐵大夫,你快幫他瞧瞧吧,能醫就醫,不能醫就趁早把他丟到荒山野外喂野狗,免得我還要花一筆喪葬費。」
鍾靈兒隨她父親指的方向望去,只見那姓鐵的大夫長身玉立,頭上戴着一頭寬邊斗笠,低低地壓住整張臉。
「是的,鍾大俠,我現在就為他診治。」語畢,將斗笠揭去,露出一張冷得可以結霜的臉。
「是┅┅是你?」鍾靈兒一驚,「你這下流無恥骯髒齷齪的東西,你還跑到我們名劍山莊來干什麽?」光聽到她這一長串詞藻「華麗」的形容,各位當可明白「他」若不是燕鐵木,就是倒她會倒很多、欠債也不還的組頭。
「奶認得他?」鍾天恨問。
「他即便化成灰我也認得。」鍾靈兒每一個字都是由齒縫裹迸出來。
「我看你長得一表人才,氣宇非凡,沒想到你也是個有借無還的無賴漢。」假仙,昨兒個夜裹在將軍府外,明明已經偷窺人家很久了,還佯裝不認識。
「我┅┅」燕鐵木是為獲美人心,不惜以身涉險,「鍾大俠,其實我┅┅」
「不用解釋了,支支吾吾我就當你是默認了。待會兒把人醫好以後,記得到帳房將欠款給退了,知道嗎?」
喂!你也聽人家說兩句。
「可是我┅┅」
「了解了解!一百兩也不是什麽大數目,記得還給我就行啦。」
有沒摘錯?連數目都自己填上了。
「爹,你──」
「爹累了,先回房休息了,陸公子就交給奶和這位鐵大夫啦。」臨出門,他還朝燕鐵木手肘撞了一下,提醒他,「別忘了還債啊!」
「呃┅┅是。」燕鐵木很無辜地目送着他樂呼呼的離去。
這真是名副其實的兩蚌相爭漁翁得利,只不過這名老漁翁的行為也太黑暗了。
問我黑暗是什麽意思噢?就是不光彩嘛,這麽簡單的問題也要問,把手伸出來自己打一下,用力點。
※※※
房裹頭忽地變得寂靜無聲。
鍾靈兒嘟蹺着樓唇,綣縮在遠遠的太師椅上,燕鐵木則無限深情地凝目向她,邊琢磨着該先去跟她解釋還是先查看陸元輔的病情。
他自小在燕家除了經國大略、武林絕學,還順便幫他的小主人學會了些許醫術。因此,當他在大街上遇見鍾天恨,得知他正要找尋一名大夫時,便自告奮勇,願意免費附帶奉送白銀二十兩,以便到名劍山莊見鍾靈兒一面。豈知,鍾天恨食髓之味,不但拿了他的二十兩,還拐別抹角硬要再污他一百兩。
像這種未來的岳父哦┅┅誰遇見誰倒霉。
燕鐵木估量着和鍾靈兒的誤會一時半刻是說不清楚的,於是先行走到陸元輔床邊為他把脈。
「哼!假仁假義假好心。」鍾靈兒瞥見他居然沒先跟自己解釋,反倒去關心個陌生人,不禁怒火中燒,「甭白費心機啦,人家落難成這樣子,你還妄想抓他回去邀功?」
燕鐵木一愕,「他是什麽人?為什麽我抓他回去就可以邀功?」
「因為他是──」常言道:病從口入,禍從口出。鍾靈兒沒料到他對陸元輔的身世完全不知情,險些露了口風。雖然她老大不高興去幫陸元輔找老婆,可她卻很有同胞愛,再怎樣也不能讓這個蒙古蠻子把他抓了去。
「是誰?」燕木的職業敏感度一下子上升了好幾度。
「是┅┅是我未婚夫啦怎麽樣?」
「奶說謊!」儘管明知她是故意激怒自己,燕鐵木依舊氣得吹鬍子瞪眼睛。
尤其是方才剛進門的時候,他們兩人居然┅┅
呵!她說的不會是真的吧!
顧不得幫陸元輔看病了,他大步沖向鍾靈兒,猝然擒住她的手。「奶說他是奶什麽人?」
「未婚夫啊,這三個字有這麽難懂嗎?」嘿!惹他生氣不由得身心一陣暢快。
「既然奶已經有了未婚夫,為何還要接受我的感情?」
「誰接受了?從頭到尾都是你在強迫我,我武功沒你好,個子沒你高,身子沒你壯,不勉強接受還能怎麽樣?」鍾靈兒越說越順口,竟沒注意到他的面龐早已扭成一團。
「勉強接受?」燕鐵木使力將她自椅子上拉了起來,眼眸焦灼而痛苦地凝睇着她,「我燕某人這一生從未對任何女子用過情,唯獨對奶──情真意切。我甚至──而奶卻──」他憤而托起她的下巴,逼她望着自己,「看着我,再告訴我一次,奶跟他究竟是什麽關係?」
鍾靈兒震驚異常,她自小作案無數,什麽壞人都見過,就是沒見過一個木光如炬,還舞着兩把利劍的人。
「說!」
「我為什麽要說?你不也沒告訴我,你跟鳥公主是什麽關係?」
「什麽鳥公主,是鳳凰公主。」
「鳳凰不就是鳥?」反正想損人的時候,什麽詞彙都可以用。
燕鐵木聽出她話裹一股濃濃的酸味,火氣跟着消了一大半。
「吃醋啦?」哎!托她的下巴託了半天,手好酸,乾脆吻一下做為犒賞。
「不要!」靈兒想要迴避,卻哪裹避得了,她所有的意志都在最纏綿悱惻的那刻決堤了。
良久良久之後,她突地喘了一口大氣。
「怎麽啦?」燕鐵木柔聲問。
「脖子好酸。」誰叫她不肯將奶娘燉給她吃的補藥好好吃完,以致青春期快過了,還只長到五尺多一點。比起燕鐵木昂藏七尺的身高,自然是嬌弱得可以。
燕鐵木莞爾道:「喏,我抱着奶,脖子就不會酸啦。」
「我不要給你抱了。」鍾靈兒努力了半天,仍逃不出他的勢力範圍,「放開我啦!」
「為什麽?」
「還問,你現在抱我,待會兒又去抱那個鳥公主,當我是那麽好欺侮的啊?」
「小傻瓜!」他在她耳邊哈了一口氣,直癢進她的心坎裹。「我跟鳳凰公主之間僅止於師生之情,沒有奶想的那麽複雜。」
「那是很單純的師生戀嘍?!」
「奶哦!」燕鐵木再也受不了她了,一雙強而有力的手環腰摟住她。
鍾靈兒低呼一聲,朱唇已再次為他攫獲,所有的思緒此刻化為繆綢酣醉。
兩人驚天動地,旁若無人地吻擁了約莫一百年那麽久,才猛然記起陸元輔躺在床上嗷嗷待救呢。
真殺風景,人家好不容易進入狀況,正準備來個海誓山盟,勾指頭畫押兼蓋章,他則將低低的呻吟化成短促激烈的喘息,似乎在抗議他們沒讓他叄一腳是很不上道的。
鍾靈兒不悅地將狂越湧進心湖的血液逐個趕回四肢,身子則依然嬌弱地倚偎在燕鐵木胸膛。
「奶那個未婚夫好像快不行了。」燕鐵木蓄意調侃她。
「哪個未婚夫?」她一時沒意會過來。
燕鐵木惱怒地擰死她挺俏的鼻尖,「除了陸元輔,奶還有幾個未婚夫?」
「噢!他呀!」鍾靈兒舞動着小手捶他,「你先放手啦,這樣鼻子好痛耶。」
「我的心比奶還要痛。」
「我豈止痛,根本都已經碎得七零八落,再也補不起來。」
「真的?我看看。」燕鐵木假意扯開她的衣襟,移近面龐,將熾熱的唇瓣貼上她雪白如凝脂般的酥胸。
鍾瑟兒驀地一怔,如遭電極地僵直着身影。
怎麽辦?他不會把持不住吧?
儘管她「盜」名在外,但思想觀念依舊保守,何況那兒還躺着個有點陌生又不太陌生的人,這┅┅
「!」陸元輔又在抗議了。嘴巴一閉一合地念念有詞,希望他不要連眼睛也一起眨,否則鍾靈兒鐵定會收他一筆為數不少的「叄觀費」。
「咱們還是先救他吧。」鍾靈兒垂眉細瞧,警覺他已解開自己前襟的兩個扣子,惶惑地用手捂住胸口,以防失身。
「救奶的未婚夫?免談。」他正忙得興高彩烈,不亦樂乎,連頭都不捨得抬起來,更別說救人。
「不是的,」鍾靈兒微微地抽搐着,「他不是我的未婚夫,他是陸大人的長公子陸元輔。」
「陸元輔?」燕鐵木倏然停止手邊的「工作」,神情嚴肅的問:「你窩藏個欽命要犯在房裹?奶──」呵!這白裹透紅,粉嫩春花初綻的肌膚,太迷人了!
燕鐵木使儘力氣將眼睛閉上,並且做了九十幾次的深呼吸才將排山倒海的激情鎮壓下來。
「你現在準備好,可以救他了嗎?」鍾靈兒早一步將服裝儀容整理妥當,並且憂心忡忡地坐在床邊望着有一搭沒一搭哼着氣的陸元輔。
「給我起來,」燕鐵木把她拎起來置於五尺遠的地方,「以後沒我的允許,不準靠別的男人這麽近。」
「憑什麽?」她向來「下手」的對象都是男人,而且老少不拘,如果不靠近一點,她怎麽作案?「我又不是你什麽人,幹嘛要聽你的?」
「咱們都已經相濡以沫,袒裎相見了,奶還不承認是我的人?」
「誰說,這樣就一定是你的人。」嘿!有點「夭鬼假細緻」哦!
「那樣還不算?好。」燕鐵木捲起袖子,摩拳擦掌,步步近逼。
「你┅┅別亂來啊!」
「放心,這方面我很有慧根的,保證巨細靡遺,面面俱到,一次完成。」說罷,已伸出雙手纏住鍾靈兒。
「哎喲!你們兩個到底要到什麽時候才肯救我呀?」
原來陸元輔一直都清醒着,那是不是意謂着他也把方才香辣刺激的過程全部盡收眼底?
羞死人了!
鍾靈兒柔嫩的粉頰羞赧成一朵紅玫瑰。
「怕什麽?」燕鐵木愛憐地輕撫着她,「咱們不過是真情流露,只要奶從今而後痛改前非,不再四處點火,乖乖在家裹等我來迎娶奶,就不怕他嚼舌根、說閑話啦。」
那麽悶啊!鍾靈兒馬上挑起秀眉,「既然我那麽壞,咱們認識的時間又極短暫,顯見你根本不了解我。若單單是為了我沉魚落雁的容貌、窈窕嫵媚的身材才娶我,你不覺得太膚淺了嗎?」
「天啊!奶的臉皮真不是普通的厚。」燕鐵木忍不住用他偌大的手掌在她頰間摩蹭來摩蹭去。「奶以為奶做的那些勾當我都不知道嗎?」
「勾當多難聽?」她可不認為自己有錯,「我出生入死,劫富濟貧,如有餘裕才拿回來養家活口,這叫「義舉」明白嗎?」
她說的倒是一點也沒錯。大約二年多以前,燕鐵木隨元世南下,就曾耳聞名劍山莊,有位如花似玉、人稱「粉面娘子」的女俠,經常強奪元軍的財物,明目張胆的和朝廷作對。
當時,他曾派了多位將領前來招降,可惜均無功而返,逼得他只好親自出馬。
他原以為鍾靈兒不僅為非作歹,甚且武藝高強,能神出鬼沒,所以他派來的將領才會一一被她擊敗。怎知,她盜亦有盜,搶了東西總是分給鄰里,大夥一起享用,尤其是對貧困無依的,她更是照顧有加,於是方圓百里之內的百姓,一提到她的芳名,個個肅然起敬,高呼萬歲,簡直成了他們的精神領袖,衣食父母。
如此這般的一名女子,叫燕鐵木如何不心動?
所以,當他那天晚上在房門外窺見鍾靈兒的玉顏時,便已暗下決心,非搶她回去當老婆不可。
「搶」這個字,是他後來才冠上去的,因為鍾靈兒愛搶嘛。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是再恰當不過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