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莫殷磊坐在椅子上,冷冷地看着面前低頭不語、神情消沉的青衣儒生、這個儒生就是方流墨,但是渾身卻充滿了蕭索的氣息,簡直與數月前判若兩人:“我記得我是要你負責將林家父女趕出北方吧?可是,林嵐芷為什麼出現在這裏。”莫殷磊深沉的眼眸讀不出任何訊息。婚後,他清冷的脾氣雖然改變了不少,但是處事的銳氣絲毫未減,他的柔性只在浣兒面前展現。

方流墨抬起頭,嘴唇動了動,欲言又止,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

莫殷磊把他異常的舉止都看在眼裏。很明顯的,有事正困擾着他,而且難以化解。

“是你放他們回來的?”他狀似閑散地向後靠進椅背,挑眉問道,心中有些瞭然。

相處二十年,方流墨輕易的從他的肢體動作上讀出,他正發出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強硬訊息。

“是的。”深吸了一口氣,他毫不隱瞞地勇敢坦誠。

莫殷磊站了起來,走到方流墨的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砰!”的一聲,莫殷磊狠狠一拳將方流墨打倒在地。

“唔……”方流墨躺在地上喘着氣,臉色有一絲愕然,過了片刻才搖搖晃晃地勉強從地上站起來。

“這是你任務失敗的代價。”莫殷磊伸展五指甩了幾下,可見方才他是用了多大的力道打下去。他對林家莊找人傷害浣兒的舉動,依舊余怒未消,這一拳頗有泄忿的味道。

不過,這動作在方流墨的心裏卻百味雜陳。剛才莫殷磊一拳揍向他時,他本打算毫無抵抗地承受下來。但他沒料到這一拳力量雖大,卻完全不含一絲內力,教他心裏登時既訝異又愧疚。

“少主……”方流墨捂着腹部。雖然方才莫殷磊並沒有傷了他,但是這種皮肉痛還是讓他疼得冒出冷汗。

“坐下。現在好好的跟我說話。”莫殷磊率先坐了下來。

方流墨神色終於恢復些許正常,往他身邊的椅子二坐下。

被揍了一拳之後,他反倒能夠比較坦然地面對莫殷磊。

“我不是要你設法讓林氏父女在北方消失?”他提起茶壺,倒了一杯茶給方流墨。

“剛開始的時候,我的確已經成功地將他們趕到南方去。”方流墨握着杯子,眼光落到遠方。

“可是,基於某種私心,你又私自讓他們回來了?”莫殷磊舉杯喝了一口,語氣凌厲,而且精準地抓住他臉上一閃而逝的奇特表情。

方流墨沉默了好久.動也不動,空茫的眼神卻掩飾不了劇烈煎熬的掙扎。

莫殷磊也不催他.自顧當地又斟了一杯茶喝了一口,然後皺了皺眉看了一眼杯內,突然覺得眼前的茶水似乎太清淡了。

“哦……我愛上她了。”痛苦的耳語低沉的飄散開來。像是不能承受的,方流墨頹然地抱住了頭。

聞言,兩人靜了半晌。

之後,莫殷磊語調平靜的說出一句毫不相干的話。“陪我喝一杯吧。”

方流墨抬起頭,陰鬱的眼神對上莫殷磊向他輕輕舉杯的動作。

☆☆☆

浣兒等了一晚上,迎接到的是渾身酒氣的丈夫。

“大哥?你怎麼喝成這樣?”她驚訝地望着正從門外進來、腳步有些踉蹌的莫殷磊。在她印象中,他從來沒有喝酒喝到這般失去節制。她憂心地想上前扶住他,卻被他身上濃厚的酒氣幾乎醺倒。

莫殷磊扶着桌沿坐了下來,疲倦地揉了揉眉心,注意到浣兒選了離他最遠的位置坐下,他悄悄忍下反胃的不適。“抱歉,浣兒,讓你不舒服。”他有些心疼地看着她發白的小臉。

浣兒搖頭笑笑。“怎麼喝這麼多?”她體貼地問。

莫殷磊嘆了口氣。“兄弟心結難解,只好陪他解悶。”

“兄弟?”她好奇地眨眨眼。

“是流墨。”

“他來了?”浣兒露出笑容。好一段時間沒看到他了。

“別讓嵐芷知道他在這兒。”他提醒她。

“嗯?”她不解的看他。

“這幾個月,他們之間大概發生了什麼事,情況很複雜,流墨不願說,我也不勉強他。只知道現在嵐芷可能對他恨之入骨,我想,還是別讓他們見面的好。”

“這麼嚴重?才幾個月的時間……”人事變化怎會如此大?

“對了,爹娘希望林姑娘留下來……”她自言自語,一轉頭,便看見莫殷磊滿臉睏倦的深刻線條。

“隨便。”他不置可否,反正為了流墨,他也打算收手,不再強逼林家走投無路。

見狀,浣兒心疼地倒了一杯茶給他。“你先喝一點,我去煮些醒酒湯。”

“別忙,我已經教人去做了。”莫殷磊拉住正要起身的浣兒。“待會兒還會有人送熱水進來。”

“你還真不用人操心,自己都打點好了。”浣兒有些失笑地搖搖頭,心裏卻因幫不上忙,有些微的失落。

“你懷着身孕,聞多了酒味會不舒服。”他淡淡地說著。

浣兒聞言,心裏的陰霾立即揮散,一股暖流取而代之佔住整個胸口。即使酒醉,他仍然不忘體貼她的狀況。

此時,幾個僕人敲了敲門,送進了一碗葯湯和一大桶的熱水。

“大哥,先喝了湯。”揮退了僕人,浣兒端起碗給莫殷磊,他接過來一仰頭便喝個精光。

“你先去睡吧。”他向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後的浣兒說道。

“我不累,而且我睡了一下午了。”她搖搖頭,執意地跟着走到浴桶邊。

下午她守着林嵐芷醒過來沒多久,莫殷磊便親自到客房來押她回房休息睡覺,直到晚飯前才醒來。

“是嗎?那麼為我寬衣。”他轉過身,低沉地要求。

莫殷磊灼亮的眼眸盯住她,看得她身子發熱。她抬起手慢慢解開纏在他精壯腰間的衣帶,然後將他外衣從肩上推落。

抬頭飛快地瞄了他一眼,繼續幫他脫下衣服,直到他結實的胸膛裸露出來。此時她的粉頰已經紅得不能再紅。

再來是腰帶……她猶豫了一下,小手輕輕搭在他的腰上。

雖然即將為人母,但她的神情依然充滿羞澀,令他心蕩神搖,忍不住低頭吻住她柔軟的唇瓣。

“唔……”浣兒一陣掙扎。

“怎麼了?”他擔心地抬起頭,“酒味好重……”她皺着小臉偏過頭,推開他的胸膛。

莫殷磊一陣失笑,他早忘了他渾身酒氣。

“算了,你一邊坐着吧。”他將她推到旁邊的椅子上坐下來,然後自己動手脫掉身上剩餘的衣物。

浣兒不好意思地將視線移開,又禁不住誘惑地用眼角餘光偷偷地欣賞他頎長矯健的身材,看得她臉紅心跳。

莫殷磊長腿一跨,坐進充滿熱氣的浴桶內,舒適地嘆息一聲。

抬起頭,莫殷磊捉住她偷窺的目光。他似笑非笑地望着她,“浣兒。”

“什……么事?”她飛快地壓下眉睫,一臉心虛。

“幫我擦背?”他的兩手擱在浴桶邊,模樣閑適慵懶,語氣卻隱藏了一絲絲的調侃,“我……我……擦背?”浣兒張大眼。

“好心侍候一下你的夫君吧!我現在累極了,沒力氣抬手。”莫殷磊有些無賴地睇着她紅紅的臉蛋,緩緩地向她勾勾手指。

浣兒坐在椅子上掙扎了一下,然後站起來走向他身後,小手拾起搭在浴桶上的布巾,浸濕以後輕輕擦拭他水滑的背脊。

在布巾下。她的手指清晰地感受到結實有彈性的溫熱肌理。

莫殷磊呻吟一聲,教她擦背實在不是明智之舉,現在可好,惹火上身,在他背上游移的綿軟手勁幾乎要了他的命。

浣兒依舊毫無聽覺,又好奇又羞怯地慢慢擦拭。慢慢的,她玩出了興緻,突然發覺自己夫君的肌肉膚觸實在好摸,小手忍不住上上下下地又揉又捏。

他吸了一口氣,大手倏地向後一伸,準確地抓住她的一雙柔荑,將她拉到前面。“你真有逼瘋人的本事。”他只忍了一會兒,便覺得渾身快燒起來了。

浣兒嚇了一跳,扶着桶沿和他相對,眼裏有一絲的受傷。“我做得不好?”她眨着無辜的眼睛,不知道自己哪裏做錯了。

做得不好?老天!

“你做得夠好了,不過一個人洗太無趣,進來陪我洗。”莫殷磊扣住她的手腕。

“陪你洗?我……”先是要她擦背,現在又要她陪他一起沐浴,這……莫殷磊不待她反對,裸着身子站了起來,打算將她拉進浴桶。

“等一下,我還穿着衣服……”遏阻無效,一雙健臂硬是將她提抱起來,直接摟着她一起浸坐到熱水裏。

“大哥!”浣兒攬着他的頸項驚呼一聲。“人家的衣衫全濕了啦!”她坐在他的大腿上嬌聲抱怨,聽來魅惑得有些罪惡。

“這些累贅,我幫你脫了。”他的手指在水底下不安分地開始拉扯她的衣帶,順勢滑過她全身柔軟誘人的曲線。

“不要鬧了。”浣兒格格地笑着躲避他無處不在的魔掌,散濕的發綹貼在粉白的頸頰上,胸前的衣襟在他拉扯下,敞露出一大片的春色,渾然不知自己衣衫半褪的模樣有多麼誘人。

此刻在他面前的,是一朵絕倫的出水芙蓉,教他凝住所有思緒,看得有些痴了。

在莫殷磊火熱專註的目光下,浣兒斂住了笑,漸漸感染到他身上的一股烈焰,在呼吸之間燒灼着她的肺腑,她不由得輕顫了一下。

“浣兒。”莫殷磊低下頭,含住她柔嫩欲滴的唇瓣,輾轉吮啄,直到她承受不住開啟雙唇渴求着,他才挾着狂放的姿態,浸入她的甜美領域,用唇舌擄掠。

“大哥,孩子……”在他的迷亂逗引下,她的指尖幾乎要陷入他的肩頭,憑着一絲絲勉強保持的理智,浣兒想起了她腹中的胎兒。

“放心交給我。我懂醫理,我知道該怎麼做。”他的嗓子因為慾望而沙啞。

水聲漣漓潑灑,一對浴水鴛鴦在彼此的懷裏尋求極致的歡愉……

☆☆☆

林嵐芷睜大着雙眼,在床上煩躁地翻來覆去,心中一直擔心着身卧病榻的爹。到最後,她撫着悶痛的胸口坐了起來,不再試圖讓自己入睡。

原本,她在街上茫然地走着,正巧見到離庄出遊的浣兒,心裏不斷想着,只要把握這個難得的機會向浣兒求助,林家就有救了。

可是,怎麼也沒想到,後來竟會被莫殷磊所傷,更沒料到他們會不計前嫌地將她帶回岩葉山莊救治,還受到老莊主夫婦親自慰留。

面對莫家,她的心裏總有抹不去的愧疚。她知道她父親曾經為了私利、為了她,竟然不顧道義,想要除掉王浣兒。

一個人為了無止境的慾望,會做到怎樣傷天害理的地步?然而這樣的人又會有什麼報應?

這一切,她悲哀的在她父親的身上親眼目睹,甚至痛苦地經歷最慘的下場─家破人亡、淪落四方。

萬般皆由貪念生,怨不得人。林嵐芷在心頭嘆了一口氣。

忍着痛,她慢慢地下了床。才一個簡單的動作,竟讓她吃力得煞白了臉,看來她的內傷不輕。

林嵐芷喘着氣,捂着胸,緩緩地走到門邊,打開了門,猛然被站立在門外的人影嚇了一跳。

那個人影無聲無息、一動也不動,但渾身沾染了代表邪魅的酒味,令人不由得心生戒懼。

“是你?”她怎麼忘了呢?這裏是岩葉山莊,他一定會回到這裏。見到他,也不應該太過驚訝才是。林嵐芷在心中對自己冷嘲。

對於他,她的心中複雜莫名。但她能確定的是,她對他有恨。

“你的身體還好吧?”方琉墨管不住自己的雙腳,不知何時竟然來到她的門外,痴痴地站着,昏沉的腦袋掛記的全是她受傷的消息。

“哼!虛情假意,我承受不起。”林嵐芷仰望着他,她的眼神充滿了毫不掩飾的怨怒。

方流墨隱隱地皺起眉,“這麼晚了,你要到哪兒去?”他垂下眼,藏住心緒?

“怎麼?我是你的禁臠嗎?原來我想去哪裏還得要你准許才行?”她臉色如冰,字字句句皆是嘲弄。

“你剛受傷,留下來好好休養。”他沒有理會她尖銳的態度,依然平靜地說話。

“你沒有權利決定我的去留。”她抬起下巴怒瞪着他,然後側過他橫在門口的身軀,打算走出去。

“嵐芷。”方流墨情急之下,一把拉住她的細腕。他不願眼睜睜地就此讓她離開,否則這一別,他不知道下次該用何種藉口出現在她面前。

忍着被他不經意拉扯引發的痛,她強吸了一口氣,美目灼灼地望着他。

“你總是這麼粗心,沒看見我的傷嗎?”默然許久,林嵐芷終於悲哀地吐出一句雙關涵義的話。

霎時,方流墨有些怔然地鬆了手,忘了攔住她,忘了問她這句話的涵義。就這樣,讓她決然地飄揚而去。

許久許久,他的身影依舊落寞地佇立在空無一人的房門前。

☆☆☆

第二天一大清早,大廳里的氣氛便有些沉重。

“嵐芷丫頭走啦?”莫夫人微微蹙眉。

“她身子還沒好,怎麼不聲不響就走了呢?”浣兒有些擔心地說道。

“這娃兒的性子從以前就是又倔又傲,她想做的事沒人攔得了。”莫元叔撫了撫鬍鬚,眼底也有一些擔憂。

莫殷磊將面前一張張憂慮的臉掃了一回,然後定在面無表情、正在神遊太虛的方流墨臉上。

“流墨,你知道她離開的原因嗎?”他低沉地開口問道。

方流墨聽到自己的名字,如夢初醒地怔了一下,回過神之後便遇上莫殷磊毫不掩飾的犀利目光,“我……我……不……”他有些狼狽地支吾着,一瞬間難以抵擋那種被人看穿的難堪。

“這小子哪裏會知道?他們兩個一直不對盤,怎麼會扯在一起?”莫元叔沒看出方流墨臉上不大自然的微紅,還不以為然地對兒子訕笑。

“是……是啊。”方流墨聞言,臉色有些難看,只能勉強地乾笑兩聲。

莫夫人對着遲鈍的丈夫翻了翻白眼。大夥全都看出不對勁的情況了,沒想到還有一個呆瓜沒看出來。

浣兒睜着清亮的眸子看了看低下頭的方流墨,然後美目一轉,望向莫殷磊,無聲地用眼神向他詢問。

真的和他有關?

沒錯。

莫殷磊回視她的眼,向她輕點了下頭,然後便定定地凝住眼神,浣兒原本移開了視線,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感覺到他的視線還停留在她身上,於是疑惑的又回頭看他。

怎麼了?她抬了抬娟秀的眉頭。

沒事。他笑着搖搖頭。

那為何一直看我?

只是想看你。莫殷磊還是淡淡地笑着。

無聊。

眼波流轉了幾回,浣兒臉色微紅,嬌嗔地瞪了他一下,便轉過頭去不肯再看他。

即使偏過了身子,莫殷磊磁石般的目光依舊發揮難以抵擋的影響力,讓她有些坐立不安。

忍了一會兒,浣兒忽地站了起來。

所有人抬起頭,不明所以地看她。

“浣兒,你怎麼了?”莫夫人擔心地問。

“爹、娘……我……我有些累,想去休息一下。”浣兒脹紅了臉,不知如何解釋,隨口胡亂搪塞一番。

“對對對,你現在的身子是兩個人的,可不比從前,孕婦要多多休息,你先下去吧。”莫元叔關心地說。

浣兒抱歉地向大家看了一眼。“那麼,我先回房休息了。”然後在洗春的攙扶下,向門外慢慢走出去。

跟着,莫殷磊也站了起來。

“磊兒,你也有事?”莫元叔疑惑地問他。

“我不放心浣兒,我想我還是跟去看看。”他從容地向大家一揖,便向外走去,跟上妻子的步伐。

莫元叔滿意地點頭。“這兩個娃兒感情真好。看這小子,對他媳婦多體貼。莫家這一代肯定可以靠磊兒開枝散葉了。”

“是啊。”莫夫人附和道。“剛剛我還瞄到他們倆在私底下偷偷的眉目傳情哩!我都忍不住要臉紅。真是羨慕呀。”她呵呵地笑了起來。

“羨慕什麼?”莫元叔洪亮的嗓音不滿地提起。“當年我還不是送了許多秋波給你?只可惜你傻大姐一個,完全不知不覺,見了我就跑。我還以為我對你只是自作多情,哭了好幾缸眼淚。”

“你……你胡說。”莫夫人的雙頰登時變得火紅。“誰教你那雙牛眼瞪得像銅鈴一般大,那時我還以為我是哪兒得罪你了,一副想要揍人的樣子,只有傻瓜才不跑。”她嗔了丈夫一眼,滿眼的指責。

“這……我倒是不知道當年這麼莽撞,”莫元叔摸摸頭,呵呵地笑了一下。

“呵呵。”莫夫人學他也嘿嘿地假笑兩聲,然後送了他一個白眼。“哼。”

莫元叔見娘子轉過身去不理他,只好再嘿嘿兩聲,趕緊奉上幾句中聽的好話,平息太座怒火。

神情落寞的方流墨,坐在一旁靜靜的將這些看在眼底,忍不住想起昨夜憤然離去的林嵐芷。

不知道她現在怎麼樣了?

☆☆☆

“你給我滾出去!”一聲嘶啞的怒喝從破敗的小屋中傳出。

林嵐芷虛軟地跌坐在地上,一手撫着被打紅的臉頰,雙眼空洞無神地聽着父親的怒罵。

“我養你這個沒用的東西做什麼?你既然進了莫家,不想辦法利用這個大好機會報仇,竟然還連夜滾了回來,我真會被你給氣死。”林老爺躺在床上,氣得渾身發抖,乾枯的手指緊捏着被子。

林嵐芷心寒地坐在地上,已經哭不出淚水來,原本疼得發悶的胸口,現在也只覺得麻麻的、空空的。

她感覺爹變了,變得冷酷且偏執。

現實除了會磨人心志,難道也會讓人轉了心性?

“冤冤相報何時了?”她很累了。父親執意報仇的念頭已經讓她身心俱疲。

然而父親現在最關心的,只有報復兩個字。至於她的死活,早就沒了價值。

“爹,林家已經是家破人亡,你別再執迷不悟了。”她低低地說道,語氣中充滿深沉的無力感。

“你說什麼?”林老爺雙眼暴睜,顫巍巍地勉力下床,給她就是一腳。“你的心眼長到哪裏去了?要不是莫家,我們會搞成這樣?”

林老爺雖然病弱,但是怒極之下,氣力還是驚人,加上她先前已被莫殷磊打傷,這一踹,仍然將嵐芷結結實實地踢倒在地上。

林老爺扶着桌角不住地喘氣,佈滿血絲的眼睛恨恨地看着頹倒在地上的女兒。

“不錯,要不是莫家,你們林家莊怎麼會變成如今這種局面?”突然,嘶啞難聽的嗓音從虛掩的門縫中飄了進來。

屋內的兩個人立刻驚愕地抬起頭,只見大門被倏然撞開,門外站着一群渾身陰惻的蒙面人,他們恭敬地簇擁着一頂黑轎。

一名蒙面人掀起轎簾,坐在轎內的人沒有覆面,但是臉上交錯着一道道猙獰的疤痕,隨着肌肉的牽動,扭出模糊的笑容,冷冽的雙眼直視他們。

見狀,林老爺和林嵐芷同時駭然地倒吸一口氣,莫名的,心頭湧起一陣陣的戰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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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有獨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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