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前天嚴旭接到一個CASE,被推薦去替一家房產公司設計樣板房,因為那家房產公司在S市,為了工作方便,當天晚上他就去了S市出差,估計要十天左右。

搬進新居有兩個星期了,她還沒有好好地清掃過,一個人呆在家裏也無聊,所以就找點事來做。

難得的周末,她起了個大早。全副武裝,套上連身可愛圍裙,頭上包着塊小頭巾,準備來個周末大掃除。才剛開始沒多久,就接到了喬毓敏打來的電話。

“林小姐?我是喬毓敏。”

“有事嗎?”景如對她有些感冒,她該不會又想讓她退出她和嚴旭之間吧。

“我有些話想對你說,能不能請你出來一下。我現在在你家樓下等你。”

斟酌了片刻,林景如請她上樓。

“找我有事嗎?”端上一杯花草茶,她坐下問她,注意到喬毓敏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我這次來是向你道別的,林小姐。我可以叫你景如嗎?”毓敏有些羞澀地問道。

唉,這個女人真是太像女人了!有着所有男人對女人的幻想:嬌弱,柔媚。讓性別相同的景如也不禁自嘆不如。難怪景洪對她的評價那麼——糟糕。真不明白嚴旭怎麼會舍她就她呢?

“當然。你剛剛說——道別?你要離開嗎?”

“是呀。後天我要去日本了。臨行前想來和你們道別。”

“旭出差去了,可能在你走的時候趕不回來。”她大概是想來向旭說再見的吧。

“不不,景如,我這次來是來找你的。”毓敏真誠地說,“請你聽我說,或許你會認為我是個壞女人,痴心妄想企圖從你手裏搶走旭。其實——我是個軟弱的女人,過去如此現在亦然。在我和旭交往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他的母親不喜歡我。那時旭想去美國留學,而我又不願意和他一起去,那時身邊有別的人追求我。……我不像你是個獨立堅強的人。說難聽,點,我不能沒有男人。”喬毓敏自嘲地笑了笑,接着道:“所以那時我提出要和旭分手,大學畢業后就嫁給了現在的丈夫。原本我以為我會過着幸福美滿的生活,有愛我的丈夫,有幾個可愛的孩子,但是——不是。在我幾次流產後,我丈夫就對我非常不諒解,他認為我是不想要孩子。後來在看到了我一直偷偷保存的我和旭的照片他就像變了個人似的,對我不是罵就是打。那次餐廳里,我們又見面了。旭對我的關心使我覺得他還是愛我的,而我也希望能離開現在的丈夫,所以——才會去你公司找你,對你說了那些傻話。真對不起。”毓敏深深地道歉。

“算了,都是過去的事情了。”林景如不在意地揮揮手,她沒那麼好的記性,那麼久的事還牢記在心裏。

“你知道嗎?你就是這樣才會讓我汗顏。”毓敏笑了,“那天,你和旭到賓館來找我,你非但沒有恥笑我,還幫我買葯冰敷。那時我就有一種感覺,我比不上你的寬宏大度,旭會愛上你也是自然的事。”

她有毓敏說的那麼好嗎?林景如被誇得有些不好意思。

她說嚴旭愛上她,難道他真的愛她嗎?她納悶了。

“謝謝你上次幫我,景如。”毓敏說。

“不用客氣,我只是做些力所能及的事而已。那——你和你丈夫——”她該怎麼說呢?

“我準備和他離婚,或許這對我對他都好。我也應該像你一樣學着獨立堅強,畢竟我都不是小孩子了,不可能總是依賴別人。”對她而言,這是個重新邁上人生道路的起點。

“那我祝福你。”林景如真摯地說。

“謝謝,真的謝謝你。我們可以做朋友嗎?”她沒什麼朋友,能和景如成為朋友就是她的幸運。

“當然可以。”林景如大方地說。真沒想到她會和丈夫的舊戀人成為朋友。這是不是就是人們常說的世事難料,因禍得福呢?

喬毓敏走了之後,第二天景如在嚴旭打電話回家的時候把她的事情告訴了他,並且讓他在她走之前打電話道別。她知道毓敏是希望得到嚴旭的祝福的。

對此,向韻文還噴噴稱奇,說她大度得“可怕”,但是她真的很高興又多了一個朋友。

好無聊啊!林景如躺在床上雙手枕在腦後,獃獃地望着天花板。嚴旭離開三天了!這三天裏,日子過得特別漫長。一個人吃早飯的時候,她會想起他坐在對面喝咖啡的樣子;一個人看電視的時候,她會想起他們一起討論社會新聞;一個人睡覺的時候,她又會想起他抱着她,她靠在他懷中取暖……

瘋了,瘋了!難道這就是人們說的相思?林景如,你真的愛上他了!抓過旁邊的一個枕頭緊緊地抱在懷裏,這味道,就像他在身邊抱着她時一樣。她現在好想聽他的聲音啊!

不會吧,難道真的有心電感應這回事?她正想着要聽他的聲音,他就打電話來了?

“喂?”接起電話,林景如柔聲細語地問道:

“哪位?”

“你娘我啦!”中氣十足的聲音非林母莫屬。

“媽——”林景如頓時泄了氣,聲音也變得有氣無力。

“怎麼?接到老娘的電話這麼不高興啊?”方美娟感覺到女兒的變化。死丫頭,對她就這麼不耐煩?

“不是啦,媽。有什麼事啊?”打起精神的林景如趕忙和顏悅色地安撫着老媽。開玩笑,她怎麼敢對她老人家不敬。

“我說景如啊,你和阿旭結婚也快三個月了,怎麼都不回家來看看我和你爸啊?你這丫頭成天只記得吃喝玩樂,是不是把我們兩個老東西忘了個一乾二淨?”林母嘆了口氣,俗話說得好: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女兒養這麼大給了別人本來是天經地義的事,也沒什麼好抱怨的。可是這麼些日子來她都不回來,真是白養她了。

“對不起,媽。你也知道前段日子為了裝修新房子,旭忙了整整兩個月,這些天他又被公司派去出差,所以一直找不出時間回去看看你們。昨天他打電話回來還說起,等他出差回來我們就回去。”到現在也沒回家過,也難怪老媽要打電話來抱怨了。她這個做女兒的有時也真是粗心大意,當然她也知道她其實是想看看女婿罷了。

“是嗎?阿旭這孩子也夠辛苦了,又要忙工作又要顧着裝修,景如你要好好照顧他,哪天我堡個好湯給他補補身子。你們也多努力,早點生個外孫給我們抱抱。好了好了,你七嬸來催我打麻將去了,我就不多說了。自己當心點啊。”

還說她在外面吃喝玩樂,老媽也真是的。不過老媽也是該享享清福了。要是以後她和嚴旭老了,能像她父母那樣,她就滿足了。

“叮——”剛掛下的電話又突然響起,這回應該是旭了吧?

“哈啰,女人,是我啦。”一陣奸詐的笑聲從電話那頭傳來。

“向韻文,你這個瘋子。”可惡,還以為是嚴旭吶。什麼心電感應?感個鬼!林景如失望地暗暗咒罵。

“是不是很失望啊?我打得不是時候嗎?壞了你的好事?”向韻文三八地問道。表面上愧疚其實心裏得意得很。

“神經,胡說什麼吶?找我什麼事啊?”不想和她多啰嗦。

“啊,沒想到你是這種忘恩負義,過河拆橋的小人,好歹我也是你們的媒人呀。嗚——你真是太讓我傷心了——”

這是演的哪門子大戲啊?在無聊地聽了她自導自演三分鐘后,林景如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喂,好啦。找我到底什麼事啊?快說吧。”她不累她聽得也累了。

“唉——你這麼了解我幹嗎?”好歹也讓她演一回嘛。向韻文噘着嘴不悅地說,“要是檠像你這麼了解我就好了。”提起老公,她就快閨怨了,這些日子他只顧着照顧兒子,都不怎麼理她了。以前雖然覺得被他盯着難受,可他不盯她,她更加難過。人真是複雜的動物!

“下周六是寶寶的生日。我婆婆說,想借這個機會請親戚朋友一起聚聚,到時你和旭也一起來吧。”這是她今天打電話來的目的。

“好呀,我知道了。”

“那就這麼說定了。我不打擾你了,拜拜。”剛掛下的電話又猛地響起。今天是怎麼啦?這麼忙。都快十點了,這會又是哪個呀?

“喂?”林景如日氣也不甚好。

“吃炸藥啦你?”嚴旭輕笑着問,“是誰惹我老婆這麼生氣?”

“旭?”這回真是他!林景如簡直有些驚喜,

“你怎麼現在才打電話來?”

“剛剛怎麼啦?口氣那麼凶?”誰給她氣受了?

“沒什麼。只不過是韻文和媽打電話來問候一下。”

“那就難怪了。我還在想電話怎麼一直佔線。”他每隔十分鐘撥一次卻一直打不通。

“是嗎?我還在想你怎麼都不打電話來?”原來如此。林景如絲毫不覺自己的語氣就像怨婦,嗔怪老公的不體貼。

言者無心,聽者有意。嚴旭在電話那頭可是樂得很。看來這次出差的收穫還真大啊,至少讓這個反應遲鈍的女人學會想念他了。是個好現象!他應該趁熱打鐵,繼續問:“老婆,我在這裏工作好煩啊,我很想你。想早點回來,可是又不行。你有沒有想我啊?”拉拉雜雜地說上一堆。他這老婆沒啥心眼,擾亂她的視聽,就能套出她的心聲。

“想啊。媽說等我們回去時,她要熬湯給你喝。你自己多注意身體。”果然,林景如傻傻地掉進了獵人的陷阱。

“我知道了。再過七天我就回去了。老婆,我愛你哦。你呢?”趁勝追擊!

“我也愛你。”一個不設防又被他拐了一記。

“早點睡吧,夢裏要有我哦,拜拜。”嚴旭在電話那頭親吻了一下。

這傢伙真是越來越不要臉了。連她做夢都要有他。等等,她剛剛是不是說了什麼驚人的話了?回過神的林景如差點沒羞得拿棉被蒙死自己。一定是她腦子出問題了,才會說“想他”。“愛他”的,啊——林景如在被子裏尖叫着。滿臉潮紅,泛着甜蜜的微笑……

嚴旭出差的第六天。

回到家發現冰箱裏的食物也吃得差不多了,再不採購就不行了。下班回家的途中林景如在超市裏逛了一圈,補全了需要的生活用品和一堆食物,結完賬提着四個大大的口袋,慢吞吞地走到家。

剛到門口,就見一個陌生的老太太在家門前打轉。

“請問,你找誰?”這一層只住着他們這一戶,隔壁的住戶還沒有搬來。這個陌生的老太太出現在這兒,會找誰呢?

那老婦人回過頭,林景如看清了她的長相:一張嚴肅到有些苛刻的臉,薄薄的雙唇,梳得一絲不苟的發譬,還有那對眼有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然。看她的外表,這人不好相處。她想着。

老天,她怎麼會覺得她是八點檔肥皂劇里演的那些刻薄古板的惡婆婆呢,一定是這幾天太無聊電視劇看多了。

那老婦人只是冷淡地瞥了林景如一眼,沒有做聲。

既然她不回答,那麼她也不多啰嗦。放下右手提着的兩大袋東西,掏出口袋裏的鑰匙預備開門。

“喂,你!”老婦人詫異地注視着林景如,終於開口。

“有事嗎?”這老太太好古怪!別人問她時一副冷傲的表情,這會又來煩她。尊重她是老人家,對於老太太還是禮貌地回答。

“嚴旭——住這裏嗎?”遲疑了一下,老婦人問她。

“是,你——是哪位?找他有事嗎?”她認識旭?

“你是誰?也是住這裏的嗎?”不理會林景如的問題,老太太用嚴苛的眼光細細打量她。

這老太太很不可理喻耶!什麼態度啊?趾高氣揚個什麼勁?要不是看在她和她爸媽年紀都差不多,而

自己修養比較好的話,她早就發火了。

“喂,我在問你話呢,你是誰,和旭兒有什麼關係?”如果旭兒住在這裏,這女孩也住這裏的話,她

就有必要知道。

她叫嚴旭“旭兒”?林景如注意到老太太對嚴旭親呢的稱呼,“我是嚴旭的妻子!你是哪位?”聽她

的口吻和嚴旭好像很熟似的。她到底是誰?

老婦人輕蔑地睨視着她,“我?我是旭兒的母親。”

八點檔電視裏的婆婆再壞,和媳婦第一次見面也不會是在這種情況下吧!雖然說醜媳婦總要見公婆,

可是嚴旭的母親就這麼憑空出現着實讓她吃了一驚。

她現在有一肚子的疑問:她怎麼會出現在這裏?又是怎麼知道她兒子住在這裏的?嚴旭知道他母親來嗎?

將嚴旭母親請進屋內,林景如邊泡茶邊偷偷打量她。嚴旭很少在她面前提起他的家人,她直覺旭不願意提,甚至說是討厭他母親。所以對於這些,景如僅知道旭的母親住在S市,嚴旭在美國留學回來后在S市工作了一年,而後就來到了這邊。當初兩人結婚時就有些草率,她媽更是迫不及待地要把她嫁出去,所以,這些繁文褥節也就不在乎了。現在她這麼突然地出現在她面前,有什麼用意呢?

“請用茶。”來者是客,林景如端了一杯茶放在嚴母面前,而後在她對面的沙發椅上坐下,“媽媽,你今天來這裏是?”她是嚴旭的媽媽也就是她的婆婆。

“別叫我媽媽,我沒有女兒。”

沈佩玲冷眼一掃,一瓢冷水當即潑來,打斷了林景如。對於這個自稱是她兒子媳婦的女人,法律承認她可不承認。叫她媽不嫌早了點?養了三十年的兒子居然這樣對她!他對她真好啊!那天打電話要他回家,他就給了她一句話:“今天是爸爸的忌日。”沈佩玲知道兒子恨她,但是他真的打算不要她這個媽了?再怎麼說,她也養育了他三十多年。有道是養兒防老,可她呢?兒子結婚她連兒媳婦的面都沒見過,叫她怎麼能不惱。

林景如摸摸了鼻子暗忖,唉,果然沒猜錯。這老太太比那惡婆婆有過之而無不及。不許叫就不叫吧。

“老太太,你——”

“我有這麼老嗎?哼!”沒禮貌的丫頭!

這不是雞蛋裏挑骨頭嗎?林景如只好趕緊改口:

“您是來找嚴旭的嗎?他出差去了。”哇塞,好個蠻橫的老太婆!

對了,她想起以前旭告訴過她當初他和毓敏分手有一大部分原因是因為他母親。不知道她今天來幹嗎?不過,她也確定了一件事:嚴旭沒有把他結婚的事告訴她。這也難怪她這麼生氣了。

“你是旭兒的老婆?我怎麼不知道?我們嚴家娶媳婦兒,我這個當人媽的居然絲毫不知。你們到底有沒有把我放在眼裏?”嚴母極度不滿,氣得臉色鐵青。兒子留學回來后也不和她商量一下就一個人搬出去住,翅膀硬了就想飛了,也不管她這個當媽的了。現在更好,連娶老婆這麼大的事也不告訴她。他就這麼恨她?

“對不起。”林景如低着頭輕聲道歉。這件事他們是做錯了,她這麼生氣也是正常的。

嚴母在壓抑住心頭的怒火后,瞟了林景如一眼間道:“你叫什麼名字?”

“林景如,景色如畫的景如。”

“你告訴旭兒,要讓我承認你是我們嚴家的媳婦就讓他見我,否則這輩子就算我死了也不會認你這個兒媳婦。”丟下這幾句,嚴母氣沖沖地離開了。

林景如恭敬地送走她之後,心頭升起了一個大大的問號:他們母子的感情為什麼這麼糟,真的只是因為毓敏的事嗎?

下班前的幾分鐘,小梅探頭悄悄問道:“林姐,我們今天去逛街怎麼樣?我聽說崇光百貨在打折耶,好多名牌都虧本大甩賣?怎麼樣?有沒有興趣?”女人逛街是天經地義的事,小梅尤其熱衷於此。哪裏有打折,哪裏就有便宜貨,她是一清二楚,

“對不起啊。我老公今天晚上要回來,我想早點回家。”好不容易嚴旭出差快結束了,林景如寧願回家看他。

“哦,那就算了。”小梅笑着說,棒打鴛鴦可是要遭雷親的。林姐有事她也不勉強,“那就下次吧。”小梅大方地說。

下班時間一到,大群人流從大廈里湧出,如同沙丁魚洄遊似的。在擁擠的人群里,不知哪個登徒子在她腰間摸了一把,林景如不客氣地回敬他一拐子。

“你想謀殺親夫啊。”嚴旭痛得直哀叫。這女人的力氣怎麼這麼大,夠狠的!

“你怎麼會在這裏?”林景如驚奇地發現那不要命的色鬼竟然是嚴旭。看他用手揉搓着腰際很疼的樣子,她又心疼又生氣地邊替他揉邊罵道:“你也真是的,幹嗎突然襲擊我?不然我也不會打你了。你不是說要晚上八點才回家的嗎?怎麼提早了三個小時?”

“我想給你個驚喜嘛。你倒好,給我這麼大的打擊。”這一下真夠狠的,以後記得千萬別和老婆打架。

“對不起啊,有沒有怎麼樣?”他的意外出現的確讓她很開心,林景如歉疚地道。

“你要是親我一下,我就不疼了。”嚴旭嬉皮笑臉地攬着老婆的腰,指了指唇。

這傢伙真的越來越不要臉,對她也越來越肆無忌憚了。他要當眾演激情戲給別人看,她可不願意。看來剛剛打得不夠疼,林景如在他肩頭又補上一下。

“好了,別生氣啦,老婆。不跟你鬧了。”笑着抓住林景如打人的手握在手中,嚴旭牽着她走人人群。

在外面吃完晚飯,兩人散步回家。林景如告訴了嚴旭他母親來過的事。

他擰起眉頭,“你確定她是我媽?”嚴旭停下腳步認真地看她。他離家一個人生活有三四年了,這麼多年來他母親都沒有出現在他面前過,怎麼會突然間來家裏呢?而且他又正好出差去了。

“拜託,誰會那麼無聊來認別人做兒子啊?”那老太太不像在騙人,何況也沒必要說這種謊話,這母子倆都有些怪異。

“那她有沒有對你說什麼?”自從毓敏的事發生后,他們原本就惡劣的關係更是幾近崩潰,在美國求學的那幾年幾乎沒什麼聯繫。後來他也只是在回來后給她打了電話而已。他知道她不會平白無故地找上門來。

“也沒什麼,只是說了些無關緊要的話。對了,她要你回去見她。”林景如注意到嚴旭的下頜有些緊繃,咬了咬下唇,她遲疑地道出了心裏壓抑了很久的問題:“旭,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和你母親之間——還有什麼——其他影響你們感情的——矛盾嗎?”她總覺得他們母子二人關係不好,除了毓敏的事外還有其他原因,從旭提起她的態度就感覺到了。

嚴旭駐足,深深地望着林景如一語不發。這個小女人時而遲鈍時而卻是敏感得讓他吃驚。他拉她坐在一個路邊的長椅上,目光放在遙遠的一處,過了許久才開口:“你怎麼猜到的?”他的聲音沉重得像壓着千斤重的負擔。

“我——只是——感覺。”看他痛苦的樣子,林景如不想勉強他,“如果你不想說就別說了。”

“不,我只是在想該怎麼說,從何說起。”那些事都過去很久了,久到他都深藏在心裏不願再翻出來也不願再想起來,但是景如是他的妻子,她有權知道的。嚴旭回過頭望進那雙黑亮的眸子,“還記得我第一次去你家嗎?”

林景如點點頭,“記得啊。怎麼啦?”他去她家和他媽有什麼關係?

“我第一次去你家時就有種羨慕你的心情。”嚴旭笑得有些苦澀,“因為你有着我渴望的家庭溫暖。我很少提起——或者該說不願意提起我的家庭,其實這是有原因的。在我小的時候,我父母就離婚了。那時我大概只有七八歲吧。我父親一直是我崇拜和引以為傲的人。他是一個海員,每次父親出海回來就會告訴我很多有趣古怪的趣聞。那時我有個夢想,等我長大以後也能成為一個像父親一樣穿着水手服在海上漂泊到世界各國的海員。因為父親長年在海上很少回家,所以撫養我長大的重擔就由母親來挑着。她是個嚴厲的人,對我的要求也非常嚴厲。一旦做不到她要求的,就會受到責罰。也許正是因為那樣,所以我更加愛父親而恨着母親。後來她和父親離婚再嫁,法院將我判給了母親,她不許我去見父親,也不同意讓父親來看我,因為她覺得跟着父親做個海員一輩子都沒有出息,會毀了我的前途。所以從小時候起,我就非常羨慕別人家的小孩,有父親母親的關愛可以去踏青郊遊,而我——卻只有母親。”

“那你媽媽不是再嫁了嗎?那個男人呢?”林景如問道。難道他的后爸對他不好嗎?

“他?他死了!在娶了我母親不到半年就出了車禍。所以對他沒有很深的印象。”嚴旭後仰靠着長椅,接著說道:“我沒有一天不在想念父親,終於有一天在我放學回家時,他出現了,我簡直高興得要發瘋。父親帶我去遊樂場,還買了很多玩具給我。最後把我送回學校,卻不料被來接我的媽媽當場發現。當

時他們大吵了一架,母親硬是帶着我離開,父親為了追我結果因為沒有留意到車況被一輛車撞死。他、他.就當場——死在我的面前。我恨母親,要不是因為她,父親——父親他不會死的。”再也壓抑不住內心

的痛苦,嚴旭雙手捂住臉哽咽起來,直到現在,他都無法忘記父親滿臉鮮血地倒在血泊中的樣子。

此刻的嚴旭脆弱得讓她心疼,伸出手將他攬進懷中,無聲地給他支持。

嚴旭緊緊地環着她,力氣大得幾乎要折斷她的腰,林景如忍着,不吭一聲,因為她能體會他內心深處的痛苦,“旭——”沒想到他有這麼慘痛的一段經歷,她該怎麼安慰他呢?

在林景如懷中逐漸平復下自己的情緒后,嚴旭才放開她,“對不起。”

林景如搖了搖頭,“我是你的妻子啊!”

一句沒有任何修飾的話語卻在嚴旭心中激起了感動。

他嚴旭何德何能,讓上蒼賜予他這塊瑰寶,“其實我做室內設計師,是因為一直幻想能給自己設計一個溫暖的家庭。景如——”

不等嚴旭說完,林景如摟住他的頸項,用唇吻住了他。她想不出怎麼做才能不讓嚴旭痛苦,惟一想到的就只有這個辦法。

他的小妻子真的讓他迷惑了,有時遲鈍不解風情,這會卻又溫柔善解人意,哪個才是她呢,或者她就是二個矛盾的綜合體?

許久他才放開她,暗啞道:“謝謝你,老婆。”一看着她紅腫的唇,醉人的眼,嚴旭壓下想要她的念頭,這是在路上。雖然這裏人不多,他不想演免費的親熱戲讓人觀賞,“回家吧!”

呀,她真是越來越不知羞了,居然當街接吻。換作是以前的林景如的話,她是怎麼也不敢想的,甚至覺得那些這樣做的情侶有些做作,現在反觀自己,唉,嫁給嚴旭以後,她就變得不像她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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