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為期兩天的期中考很快就進人尾聲,當最後一堂考試結束的鈴聲響起時,原本緊張的氣氛迅速被學生們的吵鬧聲取代。

「明天有沒有空?」

「不知道,幹嘛?」相澤拓實將桌上的文具收進書包。

「有沒有興趣來看我表演喲!」風見哲也將一張演唱會傳單放在桌上。

原本沒有興趣的相澤拓實,被表演的地點給吸引住。

「樂」?不就是上次遭人誘拐去的地下俱樂部嗎?難怪當時的風見哲也打扮得一副騷樣,原來就是在搞地下樂團。

「也好,反正明天不用補習,正好可以打發時間,」抱着去看看也無妨的心態,相澤拓實很快的答應。

「那就這麼說定羅!」

來到不算陌生的街口,通往「樂」的樓梯口貼滿今日表演的演唱會宣傳海報,也有一些穿着奇裝異服的年輕人已經開始排隊,看樣子這個地下樂團似乎頗有名氣。通往俱樂部的樓梯不過才幾步路,搶着和風見哲也打招呼的人就不知多少。

第一次覺得身邊的人和自己有着很大的差別,相澤拓實一時間也忘了數落他。

「你不會被嚇傻了吧?」發覺相澤拓實一路上都保持着沉默,風見哲也有點擔心是不是不該帶他來這種地方。

「不要小看我!」

「那就好,我已經在吧枱留了一個位置給你,待會兒你就坐在那裏看錶演。」

風見哲也指着吧枱的方向。

「現在離表演還有兩個小時,你要跟我去化妝室還是先過去喝‘點飲料?」

「我不想喝飲料。」

「那就跟我來吧!」

經過那個有着不愉快回憶的桌球台,兩人來到大門漆成紫色的房間內。

「我帶朋友來!」風見哲也開朗的聲音吸引房間內忙著者裝準備的工作人員。

「這位該不會就是傳說中的嫂子吧?」理着紫色小平頭的男生一臉好奇的來到相澤拓實面前,還將有色的太陽眼鏡微微拉下,似乎要仔細端詳個夠。

什麼傳說中的嫂子?正準備否認的同時,他想起風見哲也上回解救他時似乎曾說了這麼一句話。

紫色小平頭的男子從頭到腳打量過相澤拓實之後,對着大伙兒做出一個還算不錯的表情。

正當大伙兒忙着招呼這位嫂子時,坐在鏡子前一直背對着大家的金髮男子突然站起來。「你們在胡鬧什麼?如果時間那麼充裕,還不趕快去把自己的事情做好!」

他的金色長發如絲緞般飄逸,在光線的照射下顯得格外搶眼。在他一聲怒斥下,大家紛紛回到自己的崗位上繼續未完成的工作。

「跟你介紹一下,他是樂團的主唱,慎一。」

「慎一,他是我的朋友,叫他拓實就可以了。」

當風見哲也為彼此作介紹的同時,那個叫作慎一的男子,帶着審視的目光,將相澤拓實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再沒神經的人都可以感受到他的不友善,只是相澤拓實不明白自己哪裏招惹到他,還是硬着頭皮跟他打招呼,他卻刻意打個呵欠假裝沒看到。

「快去上妝吧。」慎一催促着風見哲也。

相澤拓實被安排坐在沙發的角落,靜靜地看着這個不屬於他的世界運轉着。雖然有些人會忍不住好奇來找他聊天,但願是被慎一抓個正着,彷彿跟他講話是不被看着慎一替風見哲也上妝時的認真表情,兩個人的臉貼近到鼻尖都快碰在二的距離,不知道為什麼,相澤拓實刻意將注意力轉移到一旁的雜誌上。

發覺到相澤拓實的不自在,風見哲也來到他的身旁坐下,讓慎一不得不跟過來為他化妝。

「是不是很無聊?」

「沒有……」心事被看穿的相澤拓實顯得更不自在。

「做人要有自知之明,不適合的東西終究勉強不來。」慎一的目光刻意飄向相澤拓實,彷彿這句話是針對他來的。

「不試試看怎麼會知道自己運不適合?你說對不對,拓實?」風見哲也用手時撞了他的肩膀一下。

相澤拓實只是低頭盯着手中的雜誌,不想參與他們的對話。

「再笨的人也知道癩蝦蟆是不可能配天鵝的常識。」慎一沒好氣的說。「就算是好奇好了,你難道沒聽過,好奇心會殺死一隻貓?」

慎一帶刺的玩笑話,針針刺向毫無招架能力的相澤拓實。

這個人到底怎麼回事?說不上來為什麼,相澤拓實不斷感覺對方強烈的敵意。

「我的拓實才不是貓咧!「風見哲也對慎一做出一個不認同的鬼臉。

「不過話說回來,如果是的話,一定也很可愛!」語閉,風見哲也突然將相澤拓實拉近自己,並在他太陽穴附近輕吻了一下。

這個動作立刻引起其他工作人員一陣作嘔聲,風見哲也臉上卻露出得意的招牌笑容,—點也沒有不好意思的樣子。反倒是被襲擊的相澤拓實努力的用袖子試圖抹去被吻過的痕迹。

一道藍色的眼影倏地劃過風見哲也的臉頰,「哎呀……」風見哲也大叫。

「活該!誰數你不專心看我……這邊。」將風見哲也亂動的臉固定在自己的正前方,慎一拿起化妝棉小心翼翼的擦去他臉頰上的眼影,聚精會神的模樣,彷佛他手中正在處理一件重要的藝術品似的。

即便是沒有戀愛經驗的相澤拓實在看到這一幕之後,對於慎一對自己沒來由的敵意現在已經完全瞭然於心。因為,美砂阿姨也常用這種目光看着老是在沙發上睡着的父親。

難怪自從踏入這個房間開始,就一直覺得四周的人似乎都在背後竊竊私語者,看樣子不知道這件事的人似乎只有自己。

風見哲也不是笨蛋,看他們的交情也絕非只是認識一兩天的朋友,他不可能不了解慎一的心意,既然如此,又何必把不相干的他扯進他們之間?那傢伙到底是什麼居心?該不會只是純粹想尋他開心、看他笑話吧?

一種被戲弄的感覺像是火山爆發后四處奔竄的熔岩,在流經的每一處都留下難以形容的痛楚。

亟欲擺脫這種令人窒息的感覺,當相澤拓實站起身準備離去的同時,風見哲也迅速抓住他的手。

「你要去哪裏?」

「要你管。」相澤拓實的話讓正在一旁嬉鬧的工作人員全都靜了下來。

感覺到相澤拓實的異樣,風見哲也握住他的手說什麼也不願意鬆開,他有一股不好的預感,似乎他一放手,將會失去最重要的東西。

「表演就快開始了,不要亂跑。」命令的口氣,讓風見哲也充滿了威嚴。這是相澤拓實不熟悉的一面,也是他沒有堅持下去的原因。

「上廁所可以吧?」抽回對方緊握住的手,相澤拓實開門離去。

冷水一次又一次的潑在臉上,卻怎麼也澆不熄心中那股躁動不安的煩悶,相澤拓實抬起頭看着鏡中連頭髮都濕淋淋的自己。你到底是怎麼了?他一次又一次的問,卻始終得不到答案。

「真是可惜,好東西都被你浪費了。」慎一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在廁所的門口看着他。雙手反插在臀部的口袋裏,眼神中帶着輕蔑與嘲笑。

他的出現讓相澤拓實的不自在感更加強烈,他只想立刻離開這個只有兩個人獨處的空間。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走開。」

擋在門口的慎一沒有因此動搖,反而興味盎然的看着面前這個比他矮半個頭,怒氣沖沖的小老虎。

「話說完,我自然會走開。」點燃叼在嘴角的煙,慎一挑釁的將白色的煙吹向相澤拓實。

「你不適合他,就像你不適合這裏一樣,相信你自己也感覺到了,對吧?」

他說的沒錯,相澤拓實握緊拳頭,連反擊的話都說不出口。

「他是『我的』男人,我們在一起已經三年多……你應該懂我的意思。」慎一故意強調那兩個字用來宣示自己的主權。

沒想到相澤拓實也不甘示弱的說:

「我明白,你們是性伴侶,只是『身體』上的關係。」不知道哪裏來的衝動,這是第一次相澤拓實頂撞跟他說話的人。看者慎一因憤怒而扭曲的臉,相澤拓實心裏的躁動獲得了舒緩。真是暢快!

戰勝了廁所里的第一回合,相澤拓實的喜悅僅僅只維持了幾秒鐘,雖然話是自己說出口的,但是「性伴侶」這三個字就像是一條盤踞在心頭的大蟒蛇,勒得他快要喘不過氣。

五顏六色的燈光開始在舞台上閃爍,等待多時的觀眾已經將舞台前的搖滾區擠得水泄不通。

坐在風見哲也為他安排的特別席上,看着不屬於他的世界,上演着不屬於他的節目。

赤裸着上身的慎一,露出姣好的身材讓台下女性歌迷為他瘋狂尖叫。坦白說,他確實具有一種令男人都折服的野性魅力,這恐怕也是風見哲也欣賞他的原因吧。

想這幹嘛?不諳酒性的相澤拓實將桌上的酒一口氣喝光。

毫無冷場的演唱在台下歌迷熱烈的歡呼中持續了一個半小時來到尾聲。

依照慣例,在最後一首歌結束后,慎一會將所有的團員請到台前來一同謝幕,今天也不例外。特別的是,在他請出代班鼓手——風見哲也來到他身邊時,一道不懷好意的目光與台下的相澤拓實的交接,接下來,令台下尖叫的事情發生了。

慎一和風見哲也竟公然在台上熱吻!

響徹天際的尖叫聲幾乎要震破俱樂部的屋頂,台下歡聲雷動,高張的情緒達到沸點,台下的觀眾也開始抓着旁邊的人狂吻了起來。

看着慎一捧着風見哲也的臉熟練、貪婪的吻着,而風見哲也竟然毫不抗拒的回應,相澤拓實感受到強烈被羞辱的感覺,迅速穿越人群奪門而出。

這就是他要他看的表演?不知道為什麼,鮮少發揮作用的淚腺竟然在這個時候有了反應,亟欲奪眶而出的淚水讓相澤拓實的憤怒更加不可收拾。

「拓實!」

風見哲也的呼喚和腳步聲從背後漸漸接近,相澤拓實刻意的加快了步伐。

「到底怎麼了?」伸手矯捷的風見哲也跑到面前擋住他的去路,並且抓住他的肩膀將他壓制在牆上,避免他逃跑。

「看着我!為什麼要走?」

「我要去補習。」

「不要說謊,你說過補習班在整修,要到下星期才會開課。」

看到風見哲也腫脹的紅唇就想到他和慎一激吻的畫面,相澤拓實索性將臉轉到一旁,來個眼不見為凈。

「是不是生氣了?」

「我為什麼要生氣?」相澤拓實的視線停留在兩公尺外的電線杆上。

從剛剛到現在,相澤拓實的目光始終在迴避他,觀察力敏銳的風見哲也早就發現不對勁。「你是生氣我和慎一在台上接吻嗎?」

「你愛跟誰接吻都跟我沒關係,我為什麼要生氣?」我又有什麼立場生氣?相澤拓實暗自在心裏嘀咕了一句。

「那是表演的一部分。」

「他可不這麼認為。」

「慎一對你說了什麼嗎?」

沒有辦法面對他說出「性伴侶」三個字,相澤拓實把話又吞了回去。

「我不知道他對你說了什麼,所以沒有辦法力自己進行辯護,但是……你會在意慎一,那表示你對我是有感覺的,不是嗎?」

「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不要把我想得跟大家都一樣。」

「你到底還要欺騙自己到什麼時候?」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放開我!」

「為什麼不能對自己誠實一點?為什麼要一個人把什麼事都往肚子裏吞?有什麼事告訴我、讓我跟你一起分擔,不是很好嗎?」風見哲也長嘆了一口氣,臉上儘是無奈與說不出的憐惜。

「有他跟你分享還不夠嗎?」掙脫了風見哲也的手,相澤拓實說出令自己都厭惡的氣話,氣憤的掉頭就走。

「混帳!你是笨蛋嗎?」對着他離去的背影大喊,憤怒化成一股力量朝寫者「樂」字的招牌上飛去。

為了閃避俱樂部里遲遲未散去的人潮,風見哲也穿過窄巷從後門回到休息室。

和平常一樣,演唱會結束后的休息室熱鬧滾滾,每個人都用自己的方式慶功。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腳上打着石膏的鼓手和兩名舞台工作人員正窩在沙發上,左摟有抱着身材火辣、衣衫不整的女性歌迷:有人早大膽的上下其手,也有人毫不遮掩的矯喘。對於這種活春宮,休息室里的人早就習以為常,彷佛當它是電視正在播映着沒有人要看的A片一樣。

「你到哪裏去了?你不知道剛才真是糗斃了,台下要求唱安可曲,台上竟然沒有鼓手,他*的,說多糗就有多糗。」注意到風見哲也進門的結他手半損半開玩笑的說出自己的不滿。

其他成員對他的抱怨沒什麼意見,反倒是開心的找風見哲也一起慶功同樂。

紫色小平頭的男子從冰桶里拿出一瓶啤酒給風見哲也。「哎呀,都結束了還提那幹嘛。」

「對啊,要不是因為哲也,慎一怎會沒機會展現清唱的功力呢,慎一你說對不對?」和慎——同坐在沙發上的鍵盤手大島一邊展現用桌角開瓶蓋的特技,一邊將已經開好的海尼根遞給下台後一直默默不語的慎一。

坐在另一頭大口啃着炸雞的貝斯手,抽了兩張面紙將嘴巴抹乾凈,不等嘴裏的食物完全下咽,急忙開口道:

「不過那首歌真不得了,叫什麼名字來着?等等、不要說……我記得好像是『天使』對吧?」

「對、對、對,尤其是副歌的部分,唱到台下的人感動得都哭了,靠!不愧是慎一!」工作人員對慎一安可曲的表現佩服得豎起大拇指。

「咦……天使?那不是慎一寫給哲也的歌嗎?」這句話從紫色小平頭的男子嘴裏一說出口,休息室里的空氣瞬間凝結,就連沙發上的鼓手也停止了正在激烈進行的動作;「他*的!你是豬頭啊!」結他手拿起地上的拖鞋從說錯話的紫色小平頭男子後腦勺打了下去,發齣劇烈的聲響。

對於休息室內異常詭異的氣氛,紫色小平頭男子想要道歉的話卻哽在喉嚨里,下不去也上不來,只能無助的看着坐在慎一身旁的鍵盤手大島。

這令人窒息的僵局總要有人設法打破,身為鍵盤手同時也是團長的大島起身拿起一旁的皮外套甩在左肩上,用慎一放在煙灰缸上抽了一半的蒸點燃自己的,然後深深地吸了一口。

「我在氣風見哲也訂了位,要吃燒肉的跟我來。」

大島的話一出口,彷彿是救世主降臨,休息室里的人迅速跟着消失,只留下從進門開始就一直站在原地的風見哲也,還有蹺着二郎腿坐在沙發上的慎一。

「你對拓實說了什麼?」不喜歡拐彎抹角的風見哲也開門見山的問。

這是審問嗎?慎一想起小時候最愛玩的警察抓小偷,風見哲也就像是審問嫌疑犯的警察,而自己就是那個想要脫罪的賊。不過,因為對象是自己喜歡的人,慎一併不打算隱瞞事實。

「你是我的男人。」慎一理直氣壯的口氣,像極了捍衛玩具的小孩。只不過他心裏比任何人都清楚,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這麼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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