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什麼?”江浩月一怔,“四弟,邊走邊說。”

“三哥,不怪二哥,邊城的狀況實在慘烈。守城主將臨陣脫逃,遼兵如入無人之境,百姓——大哥在邊城安置流民,二哥氣憤難耐,私自回來留書說是要殺了沐飛卿,大哥讓我快回來通知你。二哥早我大半天動的身,可能已經到了。”

邊城失守了?!江浩月心頭一震如大鎚直擊胸口,幾乎無法站立,他睜大眼睛,扶着寧紫澗的手,好一會無法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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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奢華莫過於此了,外面正是烽火連天,此處卻是鶯歌燕舞。華燈高照恍如白晝,沐飛卿一面觀賞着新排的歌舞《清平樂》,一面隨手打着拍子。無聊呀,史國安珠寶送過了,古董字畫也送過了,若我是個男子,接下去是不是該送我美人了?斜眼瞟過去,東方敵還在瞪着她。快一個時辰了,不累嗎?她懶懶撐住頭,執起酒杯還未曾沾唇,東方敵不知何時已站到了眼前。該來的不來,你來幹什麼?她也不去理他,端起美酒一飲而進。

“這就是你要的嗎?”東方敵壓抑着怒氣沉聲問道。

沐飛卿靜靜地望着他,微微一笑,“站在這華堂之上的,還是東方敵嗎?”

站在這華常之上的,還是我東方敵嗎?還是那個意氣風發,立誓為百姓創一個清平盛世的東方敵嗎?賀炎在走的前一天,也曾這樣問過他。

“你——”東方敵一時語塞。

沐飛卿看着他的眼睛,輕輕地,一字一字地說:“你我,彼此彼此。”

“兩位在談什麼呀?”史國安走了過來。東方敵看了他們一眼,冷然離去。

“我與相國的這位御林軍統領,好像總是無法心平氣和地待在一間房子裏。”沐飛卿淡淡地說。

“沐姑娘,他是皇上的御林軍統領,哪裏是我的?”史國安笑着說。

沐飛卿一笑,用極蠱惑的聲音低聲說道:“皇上,不是最有能力的人才能做的嗎?”

她那一雙黑水晶似的眼睛,此時好像有了種說不清的魔力,一下子望到了,他心底最深的地方。史國安看了看左右,驚恐地說:“沐姑娘,你——你怎麼能這麼說?”。

沐飛卿垂下濃濃的羽睫,“哦,原來我想錯了。相國大人,忘了我說的話吧。夜已深了,我先告辭了。”

史國安急忙追上幾步出言阻攔,“沐姑娘,請留步。”

他沒能看見,背對着他的沐飛卿,嘴角勾起的那個亮麗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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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功了?剛剛走進相國府的君漸離,用眼神無聲地問道。

沐飛卿回以得意的一笑,早說了,這是我最擅長的事情。

那麼,你先走,我再來探探這位相國大人。

沐飛卿站起身來,“史大人,我有些累了,先行一步。”

史國安點頭吩咐下面:“來人呀,護送沐姑娘回府。”然後笑着說道:“君將軍來得遲了,我可是不能放人的,要罰酒。”

“要罰酒?!”君漸離也是一笑,“我可不像大人您的海量,剛剛才從皇上那裏飲宴過來,再罰怕是要醉得明日不能早朝呀。”

“哈哈,君將軍說哪裏話來。”我可是就怕你不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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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涼似水,馬車緩緩行在濃濃夜色里的長街上。前方侍衛手中的燈籠在這深青色的夜色里,發出溫暖的紅光。沐飛卿獨自在搖晃的馬車裏挑起車簾,曾經有一個人提着發著相似光亮的燈籠,把她拉出了黑暗,而那個人現在還好嗎?

“誰?”最前面的侍衛突然厲聲喝道。

有一個人,立在長街上,攔住去路。侍衛們尚未走近,已覺氣勢逼人。

“沐飛卿,你出來。”那個人沉聲說。

是李國?!沐飛卿微微一怔,掀起車簾走了下來。

李國盯着她,雙目幾乎要噴出火來,“沐飛卿我今天是來殺你的,你居然為了榮華富貴害得邊城失守,百姓流離失所苦不堪言。你曾經救過我,我李國欠你一條命。殺了你以後,我到衙門為你償命。”

邊城失守?!早已料到,卻還是被罪惡感壓得一窒。只是我現在還不能死。

以李國的武功那幾個侍衛哪是對手,片刻之間殺到近前。出一掌向她直擊過來,只是不知為何,對着她坦然的神色,手竟然一偏打到她的肩上。然而只這一念之間,他已沒有了再進攻的機會。不知何時出現的君漸離從側面把她護在懷中,而身後也有一個人緊緊地拉住了他。

“二哥。”他一回頭,望見的是江浩月痛苦的目光。

君漸離看着從沐飛卿唇邊流下的殷紅的血,氣得連身體都有些顫抖。她在為你們冒險,你居然這樣對她?“邊城失守又如何?你們就算是成功了,邊城就一定可以保住嗎?”他解下自己的披風包住沐飛卿,冷冷地說:“你還不夠資格來質問她。”

“怪不得他。”沐飛卿在他懷中小聲說,“我們走吧。”

君漸離望着李國哼了一聲,抱起她轉身離去。李國還要上前,江浩月在他身後拉住他。他看着江浩月消瘦的臉,心裏一酸,拂袖離去。

“痛不痛?受了內傷對不對?我真不該留下來套史國安的話,他一定是知道李國他們回了,來試探你的。”君漸離轉而吩咐侍從,“快,回府。你,去太醫館秘密地把衛太醫請來。”

沐飛卿低着頭好像一直沒有回過神來,突然拉住君漸離,小聲說:“馬車從他身邊過去。”

“你——”君漸離又是心痛又是氣惱,“看他做什麼?管管你自己身上的傷吧。”

沐飛卿拉着他的衣袖,不妥協地望着他。

“傻孩子,天下最傻的孩子——”他一嘆,小聲吩咐下面,“從江大人身邊過,慢慢地過。”

江浩月站在原處,沐飛卿躺在車內,交錯之間只對望了一眼。

半晌無言,快到府門時,聽見她幽然自語:“果然瘦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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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了君府,隱王早在內等候。沐飛卿示意君漸離不要說出今天的事,自己回房去了。

“急報剛到,邊城失守了。”隱王說道,“你怎麼了?臉色很不好。”

君漸離一低頭,恢復了平時的笑臉,“有些累,不要緊。邊城失守在所難免,你也不是不知,我們的皇帝陛下從不都是只會亡羊補牢而已。”

“那眼前的危機要如何對付?”

“隱王殿下,你想說什麼?”

“你知道。”

“找我要人對嗎?好,我們的飛將軍也休息夠了,讓他去吧。”

“我本是想讓你去的,你推給寧烈做什麼?”

“我去了你怎麼辦?你好不容易才下了決心,老實說,我是認為和邊城的戰事比起來,你這邊更為重要。再說寧烈要當我一輩子的副將嗎?給個機會他嘛,他若是敗了,我一定給他收后場。”

他說的也有理,讓寧烈去應付邊城之亂的確是夠了。可是他竟然真的對把他推上皇位的事情這麼專心,“你為什麼一定要把我推上皇位?”

“這是最好的結果。”

隱王怔然,“這是最好的結果?”

在那個滿樹粉色繁花的櫻花樹下,紛飛的花瓣中,那個女子曾經用清澈的聲音說:“要是隱王你能做皇上管理天下,阿越陪在你身邊,君能忘記過去,這就是最好的結果。”

星匯,你以為他真能把這一切都忘記嗎?而這樣真的就是最好的結果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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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間,江浩月他們突然收到了一個字條,“今日午時到城東悅賓樓,史相國有遼國貴賓到。”署名是“傑”。

這字條不知是從何處而來,問遍家僕竟然不得而知。紙質普通,看不出有什麼特別的地方。江浩月沉吟了片刻,不管字條上的話是不是真的都值得一試。然而,果然是真的。史府的一名門客,在悅賓樓的雅閣中和一名遼人在秘密商談。

過四日,字條不期而至,告知他相國密造武器。

再七日,他得到了與史國安有牽連的官員名單。

不是不想查明這個“傑”究竟是誰,只是他行事太過隱秘,根本無跡可尋。江浩月安撫住急於行動的李國與寧紫澗,不動聲色默默收集着證據,等待時機。

江浩月不停地忙碌着,不停地消瘦着。短短几個月裏,當年的意氣風發,已煉成了成熟內斂。他還是那樣溫和地笑着,從那樣的笑容中,卻讓人輕易地找到了落寞。

李國拍着他的肩,“三弟呀,恨不了她,就忘了她吧。”

江浩月用依然如同流水一般清澈的目光望着他,半晌無語,然後一笑。看着這樣的笑容,李國痛楚得難以言喻。

對等待中的人來說,時間過得總是特別慢,儘管如此還是到了八月。這其中發生了一些大事。

隱王被立為太子。飛將軍寧烈邊關大捷,收復了邊城,卻不知為何改投隱王門下。六月間君漸離加封連威將軍,已聚集了天下三分之一的兵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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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九,“傑”又傳信來,附上天機八卦樓的地圖,讓他們到八卦樓中取史國安與遼主的來往信件與私藏的龍袍。是一擊成功的良機,還是一步步引人入網的陷阱?

“我要去。”江浩月堅定地說。事情已到了關鍵的時刻,就算是陷阱也應一試,若再裹足不前,史國安就很有可能會得逞。

“三弟,你先前勸我要先沉住氣,現在那個‘傑’是什麼人我們還不知道,你就這麼相信他?”李國擔心地說。

“只能一試了。”江浩月目光沉着而堅定,“要是錯過機會,讓史國安得逞了,不知要死多少人。”

“不如我帶幾個人去。”寧紫澗說道,“三哥有官位在身,要是失手太可惜了。”

“你不能去,你有什麼閃失寧莊主怎麼辦?再說也不能多帶人去,人多容易暴露目標,我帶上四個人去就行了。”

李國怒道:“你情願同外人去,也不願和兄弟去?你不用說了,你看這圖上的機關,那麼兇險的地方,若不是我們三個一起帶人去,你也不用去了。”

江浩月望着他們激動的臉,知道他們決無妥協的可能,眼眶有些發熱,“是我不對,我們三兄弟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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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闖天機八卦樓順利到了詭異的地步,“金、木、水、火、土”五關闖過,他們三人和帶來的兩名侍衛,身上不過受了些輕傷,竟然完全沒有驚動相國府的守衛。是因為他們武功高強才會如此順利?進樓之後卻發現,就算是武功再高強的人,要是沒有圖上詳盡的說明,也很有可能命喪於此。

按圖上說頂樓上布的是八卦陣,而守陣的是東方敵那邊的第一高手流雲。寧紫澗曾經同此人交過手,知道此人武功在他們三人之上,而且他又在陣中操縱,要過此陣又不驚動府中的守衛可以說是決無可能。可是流雲看到他們居然沒有動手,冷冷望了他們一眼,站起身來,飄飄然從他們身邊走下樓去。

寧紫澗正要去追,江浩月一把拉住他,“三哥,他要是去叫侍衛——”

江浩月沉聲說:“八卦陣變幻多端,他若想示警根本不必出陣。他不戰而退,說明無心與我們為敵。”

李國按圖小心地走到陣中,從暗格中取出了字條中說的那個木盒,驚訝地發現裏面空無一物。上當了?!這若是那個“傑”誘他們來的計策,進樓就可以對付他們,為何一定要引他們上樓?然而不管如何,這裏都不是久留之地。他們正要下樓,突然流雲去而復返,“那個人讓我告訴你們,扳動陣上死門上的紅色機關,然後進一樓地底的秘道。”看着眾人驚愕的表情冷笑了一聲,用冰冷的嗓音接著說:“這是她的話,是不是想害你們我不知道,你們可以不聽。你們要是現在出府,倒是可以來去自由。”

已然走到這一步,與其為保全性命無功而返,倒不如冒險一試。江浩月見眾人的神情也都是這麼說的,走進死門,毅然扳動了機關。再回身流雲已不見蹤影,於是快步趕到樓下,一樓的地底果然出現了一條地道。地道深而長,弓身走了許久,眼前突然光明一片,這地底竟然出現了一個富麗堂皇的房間。

這房間空無一人,大理石鋪地,吊掛著長明燈,佈置得和相國府上的客廳一模一樣。只是房間的四面都有信道,長長的看不到盡頭。在這房間裏翻找,除了金銀財物,一無所獲。

正南方的信道突然傳來輕輕的腳步聲,有人正走過來。眾人警戒地握好武器。來人穿着他們熟悉的白衣,有着他們熟悉的面容。

“是你?沐飛卿。”李國厲聲說道。

“信和龍袍不在此處,我帶你們去找。”她淡淡地說。

“你又在耍什麼詭計?”

“我就是那個給你們寫寧條的人。”

李國依舊嚴厲地說:“是你?若是你,你在字條上不是說信在樓上嗎,為什麼又把我們引下來?流雲是東方敵的人,為什麼會幫你?再說就算那個‘傑’是你那又如何?你誘我們來,又想為史國安再立上一功嗎?”

自己所做的事情的確引人懷疑,可是在他這樣憤怒懷疑的目光下,還是有了傷心的感覺,“我離間了東方敵和史國安,史國安為防不測,今晚剛剛把東西移了下來。”

“你不是想說背叛我們是假的,是為了幫我們吧。”李國還要說話。

江浩月開口了:“在什麼地方?”

沐飛卿一怔,這麼容易就相信了她?

江浩月望着她的臉,平靜地說:“你只要說,我便信。”明明只是幾個月不見,他何時變得如此耀眼?若說他原來是沉靜清澈的溪流,現在就該形容成包容萬川的大海了。只是讓他成長的,是痛苦,她給他帶來的痛苦。為什麼在經歷了這麼多以後,他依然有着這麼澄清的眼睛,依然能這樣自然地把生命交到她的手中。

“跟我來。”沐飛卿走向她來時的那條信道。

江浩月沒有猶豫舉步跟了了去,李國在後面拉住他,“我去吧。”

江浩月一笑,輕輕拂開他的手,向前走去。

信道很寬,町並排走過兩輛馬車,看來史國安早有奪位之心。沐飛卿走在前面,輕得好像是不沾地一般。她來到一個長明燈的座下取下燈,“按下這個燈座。”

江浩月依言按下裝飾成獸頭的燈座,下面的牆面上拱起一塊四方石塊。沐飛卿伸手抽出石面上的暗格,取出一封信遞給他,“再把這石塊向左按下去。”接近地面的地方出現了一塊更大的石塊,那裏面是一件龍袍,“龍袍先不要動它,等你奏明皇上帶人來查抄時再找出來。我先帶你們出去。”

“那你呢?”

“我先留下來,要是我走了會打草驚蛇,白白辛苦一場了。”什麼也來不及說了,只是凝望着對方,卻像是經過了萬語千言。

史國安為人狡詐狠毒,一步走錯,滿盤皆輸。她是受了多少的苦才得到史國安的信任,他並不清楚,只是來自自己用生命冒險去保護的人的憤恨這一項,就已不是那麼容易忍受的。此時已知道真相,怎麼還忍心讓她留在這裏?江浩月拉起她冰冷的縴手,“我們一起出去。”

知道他的不舍,她望着他一笑,掙開他的手,“這不只是我們二人之間的事情,已經犧牲得太多,若不能成功——”

“三哥,你們怎麼還不出來?”寧紫澗在外面擔心地叫道。

的確不只是他們之間的事情,關係的也不只是他們二人的生死。江浩月克制着想拋下一切帶她離開的念頭,緊緊地把她抱在懷中,像是要把她揉入自己的體內。忍着像從身體中抽出自己的骨頭一樣的痛說:“你答應我,一定要等我來。”

“是呀,我答應過你再有什麼危險,等你來救我。”她只是笑着,笑得如一朵透明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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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南面一條更細的秘道,走了近半個時辰,再出去時竟然到了郊外的後山。外面停着幾匹馬,想必是沐飛卿事先為他們準備的。一路上他們都沒有交談,只是飛快催動馬匹。誰都知道此時沐飛卿在史府中多留一刻,就多一分危險。江浩月回府取了證據就直接趕到隱王府,隱王連夜帶他覲見了皇上。

叛國謀反向來是帝王家的大忌,皇上大怒,查抄史府的聖旨馬上就下了下來。趕到史府時,史國安還沒有睡,看着他早有準備的神色,江浩月的心猛然一下涼了下來。他已經知情了嗎?

秘道中的龍袍果然不見了蹤影。但是這麼短的時間他絕對還來不及處理,龍袍應該還在這裏。江浩月儘力平靜了一下狂跳的心,向前走了幾步,發現地上靠近牆邊的地方,還有些未曾燒盡的灰燼。燒了它?剛才看見的龍袍是金線織就的,不可能燒得太乾淨。他走回大廳,發現西面的信道放下了用巨石做的門,“裏面是什麼?”

史國安知道已經沒有了逃脫的僥倖,長嘆一聲:“謀事在人,成事在天。要不是最後關頭冒出的這個沐飛卿,我的千秋大業——”他忽然狂笑起來,“這裏面是什麼?是我的半件龍袍和你們要找的那個人。只是你們可能是見不到她了,我封死了兩邊的洞口,還有——她不被落石打死,也已經悶死了吧。她真是個人物呀,要不是最後她來搶這半件龍袍,老夫還真沒懷疑到她。唉,我到地府中,再和她好好鬥上一斗吧。”說完徒然倒地,服毒身亡。

江浩月不去看他,臉色慘白,眼睛卻像是要冒出火來,“快撬開這扇門。”不會這樣的,老天不會這樣殘酷,馬上就可以擺脫危險了,馬上就可以幸福地在一起了,老天不會在這個時候,奪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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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終於打開了,裏面滿是碎石,這裏面卻遍尋不見沐飛卿的身影。靠近後山出口的地方,發現了半件沾着血跡的龍袍。

“沒有找到她,說明她還活着。”寧紫澗抓住拿着龍袍的江浩月,不住顫抖大聲說。

江浩月一向的鎮定消失得無影尤蹤,半天才回過神來,有些語無倫次地說:“我沒事,她還活着——”

她沒有死,江浩月堅信着,但是卻無論如何也找不到她。二百名士兵在後山找到天色發白,她卻像是憑空消失了的一樣。江浩月的心被這一夜冰冷的風,吹得越來越絕望。

“該去皇上那裏復命了。”寧紫澗不得不說,“我來找,三哥你先去吧。”

隱王趕到,看到這個情形走上前,“我去吧。”說著準備接過江浩月一直握在手裏的龍袍。

江浩月並沒有放手,反而握得更緊,好像不明白隱王要做什麼。

“我要把證物呈給皇上。”

“證物?”

“嗯?”

江浩月抬起頭來,清明的眼睛此時一片模糊,“為什麼要呈給皇上?這是她的血。”

“三哥!”寧紫澗望着他可怕的臉色,此時大哥在就好了,“三哥你別這樣,她一定還活着。”

隱王按住他的肩膀,沉沉地說:“這是她的血,你要讓她的血白流嗎?”江浩月一驚,隱王趁勢從他手中抽出那半件龍袍,“你不要讓她失望,讓我們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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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已經過了快一個月了,依然沒有她的消息。開始瞞着的小雅,終究還是知道了消息。她似乎在這段時間裏流盡了,這幾年來都沒有好好流過的淚水。寧紫澗整天陪着她,想盡辦法安慰,“她不會有事的,她那麼聰明。”

“她當然不會死。她在亂軍叢中沒有死、被東方敵追殺了兩年沒有死、錦雲山的懸崖下沒有死、相國府上沒有死,現在又怎麼會死?”開始安慰自己的口氣,說到最後竟有了憤恨的感覺,“她聰明嗎?她最傻,真傻,什麼都不說,什麼都自己一個人承受。就好像她從不會痛一樣。她不會痛?她不說就是不痛嗎?若是她死了,我一生也不會原諒讓她去冒險的你們。”

眾人愧疚地低下頭,此時心裏難過得不下於用刀子在心裏划。江浩月見到小雅的眼淚反而冷靜下來,好像失蹤的沐飛卿只是個不相干的人,他只是負責找尋而已。白天他還好像很正常,只是一刻也不肯休息地處理史國安的餘黨,可是到了夜裏常常會突然從床上爬起來,一個人跑到後山上去,滿山的不知在找尋什麼。白天回來時滿腳泥土,卻不知自己去過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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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後,皇上宴請清查史國安的有功之臣。不知誰提到了沐飛卿,皇帝感慨地說:“飛卿立過兩次大功,真是可惜了,怕是不在了吧。”

原來面色蒼白的江浩月,聽到這句話,臉色真青白如鬼。一語不發,拂袖而去。

滿朝文武大驚失色,他怎麼敢對皇上如此不敬,這可是殺頭的大罪。表面上與隱王不合的君漸離在心中一嘆,突然大笑起來,“隱王,舉薦人時也要看看酒量吧。早聽說他酒量不好,竟是這麼不好,只兩杯吧?怎麼醉得連東西都分不清了。”

隱王應聲而起,“他要不是連夜審理史國安的案子,忙壞了身體,未必就不如你,你在得意什麼?”

寧烈假意地勸解起來:“隱王殿下、君將軍,今日是慶功宴——”

君漸離冷笑,“我與隱王說話,和你有什麼關係,要你來多話?”

皇上和群臣的注意力,被他們這一鬧立刻轉移了過去。皇上開口了:“都別說了。內侍,去看看江大人怎麼樣了。”

隱王假作余怒未消,站起身來請求告退。皇上也不想看這兩人又起爭執,點頭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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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月。”隱王在宮門外叫住他,“你怎能如此?你今天幾乎命喪於此。”

江浩月淡淡地說:“她怎麼可惜了?怎麼不在了?她若真不在了,我命喪於此,又如何?”

剛回府李國和寧紫澗就迎了上來,“三哥,你看看這信上是誰的筆跡?”

行書,寫得瀟洒飄逸,上面寫着:“小雅,午時柳風樓二樓見。”這麼短短几個字,是沐飛卿的筆跡。江浩月睜大眼睛,心如鼓擂。

“是不是她?”寧紫澗看着他的表情,“我覺得口氣像,真的是她?”

“你在什麼地方得來的?”江浩月聲音顫抖地問。

“今天有人送來給小雅的,小雅在睡覺沒有看見。我怕不是她,她會失望,先來問問你。”

江浩月也不答話,飛身上了邊上一名侍衛的馬,向前急馳。李國和寧紫澗見狀,也上馬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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叛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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